这时候再跟当事人说抱歉的话,意思便是同情、可怜,这只会让小蛇心里更不是滋味。但若是不说,别鸣心里的愧疚、不安又无处吐露,只能尴尬地在那儿站着,紧张地双手冒汗。
其实小蛇也没有多么敏感的心思,只是对于自己的遭遇感觉难过和痛心,至于旁人使用什么眼光看她的...她暂且没有那个心力和精力去关心。
小蛇吐着信子,看了看身边要么昏睡,要么瘫软在地的伙伴,又转过头跟鹦鹉说:“小鹦,我们送你离开的初衷不是为了让你回来救我们。”
“不是...为了...救你们?”
“小鹦,你从小一直都被人类囚禁着,一直渴望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却从没有真正得到过自由。胭脂和我商量,说不可能一起逃出去,哪怕我们能送一个人出去,也是好的。”
鹦鹉为了跟小蛇对话,直接跪在地上,她双手撑着地面,额头都快顶到滋滋作响的光柱了:“所以...所以!所以你们就瞒着我!让我靠着你们用命挤出来的通道去追求自由吗?!我偏要回来,我偏要回来!我偏要把你们都救出来,我偏不要什么狗屁的自由。”
郝恩玄就站在厨房门外,站在所有人的身后,冷眼看着这场似是刻意捏造出来的闹剧。
这种激烈的情节矛盾,这种人与人、妖与妖、人与妖之间“我为你着想,你却不领情,我呕心沥血,你一脚踢开,我苦口婆心,你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两个版本,在抄袭他小说的那个人的故事架构中经常出现。
他讨厌任何以爱情、友谊为利器的捅刀子。
小蛇和鹦鹉越是这样,郝恩玄就越是生气。
他写出来的小说,他写出来的情节,他写出来的人物,为什么?为什么不得不带上他人的标签,成为他人的骄傲?!为什么这些东西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陌生的、完全不属于他们的气味?!为什么情节的一张一弛,人物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看来,都像是被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附身了一样?!
郝恩玄正后上方,就是崇妖。
崇妖跟连着一根棍的杏黄色的棉花糖一样,看起来很蓬松,又像是拖着一条长尾巴的云丛。它的眼睛很大,已然睁开了整个眼睛的一半稍多,嘴巴却很小,双手也极细极短,正儿八经地吹着手里的短笛。也许是因为睁不睁眼不能由自己决定,崇妖的目光一直低垂着,很严格似的,落在郝恩玄的头顶上。
崇妖的眼睛,突然之间,又睁开了一点。
郝恩玄想,他是爱他们的,他永远爱他们,心里很爱,心疼他们,痛恨自己。
他们是自己花了长时间心血和精力才逐渐成形的孩子,他们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堆积起来的孩子。
但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对“孩子们”抱有多么大的期待,如今对他们就有多么大的失望,天平两端的爱与恨重量相等,不仅折磨着郝恩玄,更折磨着他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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