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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慢慢长大才知道,他是被特意挑选上山的陪童,他前五年的所有清修都是为了等待清尘的到来。而这个主子却一直待自己如兄弟一般,多少次生死擦肩,清尘也是每每为他挺身而出的。

所以,他也早无怨尤。

人总要为了什么而活着,他不是为了清尘而活,只是为了报答他对他的一份兄弟情谊而活。

屋内,朱清尘侧头看那隐藏在门外的身影,安心地笑了下,短短的一夜,竟也倦得睡过去。他何尝不知道玉竹脑后的伤,只是这些年他一直没能找出办法,将那暗器取出来而不伤到他的神经。

炉火温暖,他渐渐入梦。

梦里,是十年前的自己。

十二岁,在帝都的宫中,陪在父皇的病榻旁。恒帝朱河洛,那个世人眼中阴枭冷漠的男人,终于还是倒下去了,因为在泽国的沼气里浸了许多年,身体里一直养着毒,病痛不断。宫里人说,他的父皇早该死的,是当年通过神鹏使者与天神做了交换,牺牲了一个妃子的性命,才换来他额外的十年阳寿。

传说的真假已无从求证,只是,他眼中的父皇,远非如此冷漠。

他是个孤独而坚强的人,十几年来不肯也不敢敞开心怀真正接纳任何人,只是一个人,支撑着整个江山,支撑着无人体会的冷清岁月。

他同父皇极相像,都有倔强的眉骨,锋利的唇角,白皙得憔悴的脸,那是遗传自父皇的病弱。只是他的天性里多了些悲悯和乐观,也只是,多了一些而已。

五岁时,父皇便将他送到远在南方的太虚山,拜在不妙子门下,修习武艺。父皇不多话,他却体谅:他不是嫌弃地把自己支开,只是想要病弱的自己强身健体。一定是如此的。

他相信父皇疼他,不然不会将虹翼护卫送给他,更不会在这当口将他急急从太虚山召回来。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还是想要见到自己的……

恒帝已经睡了,他便认真地挥赶着蚊虫,这几个月来父皇都睡在红湖中央的紫竹阁里,一池大红的乌泽花散着浓到不合时宜的香。据说这乌泽花是西北泽国的国花,而那个遥远国度里有一个父皇深爱的女子。

纱帐轻轻撩动,秋风带着愁绪,有丝丝凄凉冷意。端着玉托盘轻手轻脚走来的是守红湖的婢子荀桑。十六岁,含苞待放的年纪。

荀桑隔着纱帘冲他招手,他便起身走出去。

这世界上,能这样挥手将他唤过去的人只有三个,死去的母妃,垂死的父皇,剩下的,便是眼前这个女孩子,她沉静内敛,眼波里时时藏着心事,却将这心事化作让人纠缠不忘的迷。

荀桑的托盘里只放了一钟茶,清淡的绿色。

“父皇睡了,他醒时我拿给他喝。”他说。

荀桑却道:“这碗茶是给你的。”

那些身子弱又欠休息的话她都不会讲,她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可只一句,他便懂。接过来慢慢喝了,清凉柔润的滋味,是放了止咳的甘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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