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便是让皇上不能透露他的想法。陷入黑暗时,我的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
再次醒来,天还未亮,不见老管家与肃喜的身影,但是屏风外人影绰绰,许是皇上遣来的御医。
身体比上次醒来时轻松许多,脑子几乎迫不及待地活泛起来。我思量着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皇上无法表露自己的想法,想来想去陶尚书都是我唯一的救命绳。虽然我讨厌自己犹豫不决,以致数十年都裹足不前,但是对于陶尚书我实在是心有戚戚。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关于母亲去世后,父王再不与陶家联系甚至也不让我与陶家走动的理由;关于陶尚书从不承认我是他外孙的理由。除非,那是真的,父亲从来没有爱过母亲,与母亲成亲只是为了掩饰……
看吧,想来想去,我根本就不该出生。如果没有我,壬琛是不是会更加幸福?
在想法变得更加糟糕之前,我强行拽住缰绳!不能继续躺着,我摸黑爬起来。
有一封信从胸口滑落到地上,我想起来是老管家偷偷塞进衣襟的那封。我将它塞回衣襟,悄没声地穿好衣服顺着窗口摸上屋顶。屏息凝神,没有惊动一草一木,不禁泛起些许得意,廉颇虽老尚能饭!
借着火折子闪烁的光芒,我拆开信封——望王爷勿忘除夕之谏。除了这九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除夕除了府中人,我只见过小七与袁今,不是小七的字迹,那就只能是袁今了。就着火烧掉它,电光火石间,我记起他说过“如果有一天……去求求陶尚书,他毕竟是王爷的外公”。
今日便是“那一天”吗?来得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极目远望,陶尚书的宅院其实离王府并不远,走房顶的话,不消一刻钟便到了。
天边的启明星亮了……是坐在这里画地为牢还是干脆破釜沉舟?
深深吐口气,我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壬琛一个机会。
从房梁荡到地上时终究因为疏于联系而失手,落地的声音太大将陶尚书惊醒了。
“谁?”
我扑通跪地:“您别害怕,是我,陶安。”
出乎意料,他没有继续呵斥,反而问道:“你身子无碍?”
“并无大碍。”
他应了一声以示知晓。而我酝酿半晌尤觉难以启口,心脏凌乱地跳动着,仿佛一开口就要从嘴里吐出来,空气安静得仿佛凝结。
“你父亲可真是个狠人!我女儿刚走,他泪水一抹就跑到西北,一去就是十二年!带着你,带着我连抱都没抱过的外孙跑到西北待了整整十二年!”他突然打破沉寂,愤懑地、颤抖地,控诉着:“他失去了妻子,可我呢,我唯一的女儿也没啦……盼啊盼,好不容易将你们盼回来,结果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他是声名赫赫的王爷,身份尊贵,不来就不来,我这把老骨头也消受不起,可是你,这么多年,竟然也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我哑然失声,只能更加笔挺地跪着,承受老人家所有的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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