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走了没多久就到了,简若林从车上下来,不若往日穿的一身素白,反而背道而驰,穿了一身大红长衫。颜色也不是很鲜豔,恰到好处的枣红色,既不刺目,也不显得过分陈旧。他低著头,问身边的小四儿:“东西可都带齐了?”
“公子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简若林方才抬头,看著顶上那块鎏金的匾额。
上面“陈府”两字,从那笔画之中,直透露出一股子张扬来。
简若林只顿了一会,就提步走了进去,门口自有迎接之人,简若林便递上了请帖。
那管事的人也很客气,看了一眼帖子,便堆了满脸喜气笑容,连声道:“原来是留芳阁的简公子,幸会幸会。简公子里边请。”
简若林点了点头,算是致意,便跟著领路的小厮进了内庭。
看著往来的宾客之中,不乏有留芳阁以往的客人,其中有很多人简若林都并不陌生,或是富甲一方的商贾,或是独当一面的朝臣,又或是颇有名望的乡绅……简若林在心中想著,能将苏州城这方圆之内众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一堂,这位陈家老爷的面子,不可谓不大。
不过也是,陈老爷虽然低调而不张扬,可这世上又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陈老爷避世之前,毕竟曾是朝中的一品元老大臣。尽管告老还乡,又隔了十几年,在朝中那份隐形的影响力却还是丝毫不减。如今陈老爷六十大寿,谁敢不给两分薄面。
简若林此前并不喜欢此类宴会应酬,却还是碍著陈简两家往日的一点交情不得不来。
寿宴之上一片喜色,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只有简若林这一角冷冷清清,自身自酌看著眼前的喧闹不止。
耳边传来的声音太响太嘈杂,简若林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果然,他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刚揉了揉额头,就发现有人将自己手心里握著的酒杯拿走了。
“身子刚好一点,别喝那麽多酒,况且你酒量又不好。”来人倒是不管简若林看到他的时候脸色难看,自顾自地絮叨著,“这酒名叫‘凝霜重’,x冷,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简若林下意识地就把眉头皱了起来,一双眼看著来人,竟带了两分戒备。
不消说,来人正是萧景默,之前简若林为了图个清静,自个坐到角落里的偏僻处,毕竟心中抑闷,才倒了两杯酒浅浅呷著。萧景默一进门,就看见了他,自然没多想,就走了过来。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过了这麽久,却又在简若林脸上看到了相似的戒备神情。
记得初见之时,简若林就是那样,对他满怀戒备,并且刻意保持著疏离的姿态。
“你怎麽也来了?”简若林有些奇怪,萧景默既不是商人,也不是官员,更加不是乡绅名人之流,尽管家世殷厚,出现在此处,还是让人觉的有几分怪异。
“我陪著白琦来的。”萧景默半真半假地说著,“何况这样的场合,我琢磨著你应该会来,只有那麽一点可能x,我也想跟过来看看。能多见你一眼都好。”
以前没少听萧景默讲此类情话,但是现在简若林听来就觉得格外刺耳,他转头盯著萧景默,那神情,已经可以称之为讥笑:“萧景默,我说过,不要再把我当女人一般哄骗。”
桃木簪,琉璃佩,桃花诗笺,满城烟火,那人拥著他,一双眼中水波潋滟深情无限,连语调都带著诱人魅惑的软糯调子,依稀还在耳边:“我喜欢你。”
呵……几句喜欢,便哄得他晕头转向,却忘了此前,那人便是以风流多情闻名的纨!公子。
栽了一次,尚可说是识人不明所托非人;要是栽了第二次,那就只能是自己犯傻作践自作自受。不知道是不是饮酒後的酒劲上来了,简若林的脑袋胀胀的,昏得厉害,萧景默被他一句冰冷话语堵得无话,他便一只手托著脑袋,傻傻痴痴地笑著。
萧景默看著难受,拉著简若林起来:“跟我走。”这时候那隐在骨子里的强势倒是毫不掩饰。
简若林的酒量果然不是很好,但即便是薄醉,也还挣扎著试图甩开那人的手。
萧景默没想到简若林一固执起来,那脾气跟牛一样,拉都拉不回来。虽然位置僻静,却毕竟是在寿宴之上,拉拉扯扯的,他自己是不在意,可是简若林一定不想让人看见。不得已凑在简若林耳边,有点儿咬牙切齿的:“现在还怕我吃了你不成?你要是再闹,我就直接把你打横了抱著走!哼,那样我还省事多了呢。”
简若林仅仅是醉了一些,那些话的意思,他一字不差地领悟了。有些无奈,有些气恼,可也明白萧景默是敢做敢行的人,只能狠狠瞪他一眼,却不敢再和他纠缠。
咬了咬下唇,吐出两个字来:“放手!”
萧景默当然不会放,反而笑眯眯的:“难道若林还是比较喜欢我抱著你走?”
於是最终,简家二公子还是在“胁迫”之下,万般无奈地跟著萧景默从偏门悄悄溜了出去。不晓得是不是喝了酒地缘故,简若林的触觉变得异常敏感,只觉得那只抓著他的手搭在腕上,男人烘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传过来,再加上一点酒j作用,竟然有些意乱情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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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默带他去了小湖边,冷风一吹,那酒也醒了几分。
简若林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却看见萧景默一屁股在湖边坐下,然後拍了拍他旁边那块被压得平实的地,示意自己也坐过去。
这里离陈府并不远,可是很安静,最重要的是所有人忙著给陈老爷子贺寿,没人会晃到这来打搅他们。对於不喜欢宴会和喧闹的简若林来说,却是是块好地方。
若还是别扭著,不免有些刻意,更显得像女孩子一样小家子气了。
於是简若林也坐了下来,只是却没有坐在萧景默旁边,而是远远地,挑了块平整的,差不多可以容一人坐下的石块坐了下来。
──简直是近乎赌气的举动,萧景默的手僵在空中,哭笑不得。
沈默了好一阵子,简若林才低低开口:“这段时间留芳阁出了太多事情,一时忙不过来,等过两天我把东西收拾好了,就给你送过去。”
他咬字很清晰,所以萧景默也听得很清楚,可还是不明白:“什麽东西?”
“到时候麻烦萧公子把我的碧玉簪子顺道交还回来,毕竟是父母留给我的东西……至於你的那些东西,放在我这里浪费了,有机会,就送给别人吧。”
听到这里,萧景默就是再迟钝,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你、你还是打著主意要跟我断得一干二净吗?居然连东西都要还回来……”不得不说,简若林这麽做,实在够决绝,连往日一点温情也要试图抹杀干净,这样的毫不留恋,既让他觉得无力,也让他觉得自己的种种努力变得无端可笑:“你非要做到如此不可吗?”
简若林也不躲避,直视萧景默:“有些事情,错过一次就已经足够。我不想藕断丝连,不想再有任何牵扯,我要我们之间,再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你知道吗?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安心。”
“好、那麽,当初到底是谁亲口说的,‘再见之时,你我还是能再做朋友,把酒言欢’?是你看我可怜,便说来欺哄我的吗?”
简若林一愣,当日是他亲口所言不假,也并非一时砌词欺哄。只不过在那时情景之下,脱口而出。可是事实上,他们二人都应该清楚,所谓把酒言欢,说是场面上的漂亮话才是,但要真正做到毫无芥蒂,对不起,简若林不是圣人,他做不到。
“我是说过……而且我也没有骗你的意思……可是……”
“可是你现在後悔了是吗?”冷冷的,截断了简若林未完的话。
愣在当场的人,一时无语。
萧景默站起来,拍拍衣襟上的尘土,面色y沈:“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若是不想要,便全部扔了便是!至於你的簪子,抱歉,我也绝对不会还给你。”
简若林没想到萧景默会是这种反应,看到他生气发火,又强势地撂下这麽一句话,自己反而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所措。
萧景默说完,转身就离开了,简若林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便已经远去。
许久之後,他才坐在原地,苦笑了一声。
为了那个人,他早就变得不像自己了。患得患失,斤斤计较,说要干脆利落,却一次次在两人的问题上纠缠。
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萧景默,时至今日,你让我拿什麽再来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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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只剩自己一个人,指尖那点温度,早就已经不复存在,初秋之际,风一阵阵吹来,简若林觉得身体无端冷了起来。
一靠近寿宴所在,喧闹声便越来越响,充斥在耳边,轰鸣不断。
简若林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坐下,小四儿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公子,你这又是上哪去了,一转眼就不见人了,我担心了老半天呢。”
“你家公子我这麽大的人了,还能出什麽事。刚刚多喝了两杯,头有些晕,就出去吹了会风。”简若林轻轻敲了一下小书童的脑袋,乐呵呵地看著小家夥揉著脑袋委委屈屈的模样:“呵呵,给陈老爷送的东西,都拿过去了吗?”
小四儿两眼水汪汪的点点头:“嗯,都办好了。”
简若林点点头,嘴边含著还没化开的一点笑意,不经意地抬起头,在攒动的人海中,一眼就对上了远处投来的目光。
萧景默站在人群中央,白面玉冠,锦衣华服,噙著笑看他,宛如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明明方才还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这会却露出这种带著邪气的哂笑,且看那人的模样,也不知这样偷偷瞧了他多久。
简若林刚刚暗暗咬了咬牙,还没有什麽动作,萧景默就已经移开目光,对著他身前一位老者连连作揖念念有词。那个老者简若林认得,便是今日的寿星大人,这场寿宴的主角──陈老爷子。隔得有些距离,宴席上面众人说话谈笑的声音又响,简若林听不见萧景默和陈老爷在说些什麽,不够料想应该也是些“寿比南山”之类的吉祥话,直哄得陈老爷子笑容满面。
“寿也贺了,礼也送了,小四儿,我也有些倦了,一会跟陈总管说一声,我们先回去吧。”
小四儿自然没有意见的:“那我去说一声,然後把去马车牵出来。”
简若林点点头,目光移向萧景默的所在……
八面玲珑,就算大哥在世,碰到这种场面,也不能做得比萧景默再好吧?玩世不恭放浪不羁只是表面,但是华贵公子应对自如,也不是真正的他吧?
萧景默,何止是你不懂我,我,或者也不曾懂你呢。
作家的话:
这一章算是过渡一下吧,额额,其实自个也觉得这两孩子太闹腾了若林小受太别扭了,写得自己都受不了了啊啊。。。这两到底要腻歪到什麽时候啊{指!!}後面尽量做到能让情节紧凑一些,跌宕一些,并尽快结束两人的腻歪现状,嗯!!!弱弱地....求点评和建议,泪汪汪。。。
桃妁-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晨光微曦,好梦方酣。
萧景默在昨晚的寿宴上多喝了些酒,虽然他的酒量向来不错,但或许是心中抑郁,酒入愁肠,一夜辗转之後,居然也有些宿醉之後的晕晕沈沈。
昨夜又梦见了简若林,是在屋顶上,他靠在他怀里,温和柔顺极了。整整一夜,没有什麽多余的动作,萧景默即便醒来之後,也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人在他怀中时的温度和气息。只是等到睁开眼,怀中却仅是一片冰凉。
随身的丫头伺候他洗漱之後,开口道:“爷,再过两天就是祭灵节了,爷要不要去给老夫人上个香?”
祭灵节是皇朝之中祭奠亡灵,拜祭先人的节日。小丫头不提醒,自个压g记不起来。
“也好,你便去准备吧……”说著像是想起了什麽,眉头先是一蹙,随後又释然,重新确认了一次:“你说再过几天就是祭灵节了?”
“嗯,三天以後,据说这苏州城里还有座稽灵峰,爷可也要凑个热闹去看看?”
萧景默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麽,也没有说话。
“对了,前些日子到府中来的那位齐大人,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是什麽事,天还没亮人就来了,我让他稍稍等会,他却等不及了。”
萧景默伸手一敲她的脑袋,笑骂道:“死丫头,也不早点告诉我,小心回头爷修理你。”
小丫头居然也不怕,笑著冲他吐了吐舌头。
自小就跟著贴身伺候他,萧景默又是好相与的人,半点不端主子的架子,日子长了,没外人的时候,两个人也颇为没大没小。
萧景默狠狠瞪她一眼,理了理衣襟,便提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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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口里的齐大人,是当朝的左都御史齐佑,出了名的不畏权贵嫉恶如仇。
也正是因为他不上下巴结左右讨好,又敢於直言人之所不敢言,所以皇帝才钦赐他左都御史一职,以督查百官。当然也是因为他这种不收贿赂,更不徇私枉法的x子,才让皇帝在这次“官员大清洗”中委派他出访苏州,寻找证据。
这要说起来,话可就长了。当年皇帝幼年登基,羽翼未丰,外戚坐大,等到皇帝成年亲政,却也已经要畏惧三分,大权旁落,难以做主。毕竟也是皇帝,自小深谙帝王之道,并不急功近利,而是韬光养晦暗度陈仓,没有几年,也建立起了可以与之抗衡的势力。
所谓功高盖主,并不能全说是帝王的疑心猜忌,只是有人功劳过大声望过大,一旦造反之後,民心所向的便未必是他这个在外臣压制下无甚作为的皇帝。有没有谋反的那个心思是一回事,拥有了可以谋反的权利和条件而又不知节制,才真正是促使帝王欲要拔出谢家一门外戚的g本原因所在。
皇帝隐忍至今,终於时机成熟,准备发难,谢家的人尚未真正去动,但是与谢家有关的一干党羽,却是毫不手软,一一拔除,牵连官员甚广,数百人被革职查办,流放斩杀者不知凡几,且有越演越烈的势头。
民间文人称这次举措为“官员大清洗”,经此一次,朝中官员大都提拔为皇帝的近亲心腹。
不料谢家未倒,皇帝却如此大刀阔斧,直指谢家,一旦一击未中,日後谢家不免怀恨在心,始终是一个隐患。只是谢家也不知从何处实现得知了风声,一干证据消灭殆尽,全部推了个干净,皇帝苦无证据,便不能任意下手。
这不,听说在苏州城,谢家家主谢询有一个秘密的义子,极得谢询信任,而他的手里,正是掌管著谢家近年来的大小事务和账目册子。皇帝左思右想,才暗中下了密旨,委任左都御史齐佑为钦差,专责负责寻找这本册子。
在此之前,萧景默就收到来自京中的密旨,要他暗中配合齐佑的动作。
只是萧景默做惯了闲散之人,那阵子又正是他和简若林胶著不下的时候,莫说他g本不喜朝廷之事,就是那会,他也没那个心思。
直到几天之前,齐佑悄然拜访,他才想起来有这麽一回事。
萧景默走到书房时,齐佑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人,一身儒雅的书生长袍,手里握一柄折扇,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半点没有传闻里说的那种刚正不阿,雷厉风行硬朗气派。
“下官见过小侯爷。”
萧景默一边往里边走一边抬手示意他平身,走到桌案後面坐下,而齐佑却站起来微微弓著腰,角度恰到好处,既不阿谀,也不失礼节。
“昨晚我去陈府探过了,那个陈知常也算是个老狐狸,明明他就和陈煜脱不了关系,偏偏三言两语就撇了个干净。”
“陈老爷子毕竟是前朝元老,审时度势那时基本的功力。皇上如今想要扳倒谢家,他若还一意护著陈煜,不是自寻死路吗?”
“呵呵,所以我才说他是条老狐狸。”齐佑因为过於刚正不知婉转,跟朝中上下大小官员的关系并不怎麽好,但是难得的却和萧景默意趣相投,加上萧景默本来的x格便是恣意不羁的,因此与他说起话来,也并不怎麽计较二人的身份之别,言谈间的口气熟稔自在得宛如多年的好友:“现在大概可以确定,那个陈煜,表面上是陈知常的儿子,但是事实上,就是谢询那个‘带著谢家账本的秘密义子’了。”
齐佑听後眉宇间却隐现些许忧容:“只是圣上刚刚在朝中大兴牢狱问罪官员,谢家早已打起了十二分j神,那个账本要拿到手,只怕还要费些周折。”
萧景默一言不发地转动著麽指上那个白玉扳指,突然笑出了声:“再过三天便是祭灵节了……”尾音拉长,带了点意味深长,一双桃花媚眼勾人似地,狡黠异常地看向仍有疑惑的齐佑,缓缓开口:“也难怪你不知道,当年谢询,可是个痴情的种子呢。其实,如今的谢夫人并非原配,谢大人爱妻甚笃,只可惜结发之妻早亡。当年谢询将妻子葬在家乡──山水明秀的苏州,此後每年的清明、祭日、还有祭灵节,都必定会来为亡妻扫墓,从未中断。”
齐佑似乎是抓到了什麽:“小侯爷的意思是……”
“如果我的情报没错,陈煜g本就不是什麽谢询的义子,他就是谢询发妻所生的孩儿。三天後的祭灵节,陈煜和谢询都必定会上稽灵峰扫墓。”
齐佑眼前一亮:“在这个节骨眼上,虽然是扫墓,但是两人既然碰面,不管谢询有多相信自己的儿子,那麽重要的账本,也一定会趁这个时候拿回来放在自己身边保管著!”
“对,谢询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别人或者以为他会避著风头,不敢将账本留在身边,但是以他的为人来讲,反而只有藏在身边,才是最安全也最安心的。”
齐佑跟著接下去:“所以明天只要守在稽灵山上,不仅可以拿到账本,还可以人赃并获。”
萧景默笑了笑:“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毕竟也只是推测。”
“无妨,下官会做好两手准备,若是到时没有账本,在稽灵山上,神不知鬼不觉先拿下陈煜,也是一样的。”
“嗯,你去准备吧,我把蔚借给你,需要什麽,可以直接下命令。”
“这、这怎麽使得……”齐佑赶紧推却。
蔚是皇家暗卫,只有皇室子弟个中姻亲才有资格以暗卫随行,暗卫都是经过专门训练,武艺过人以一当十,且直接受命於主人,论品级,比他这个左都御史还高,他又怎麽敢使唤当朝平阳侯世子的随身暗卫。
“齐大人不用再推辞了,皇上早有密旨,要我权利配合,此事非同小可,只是一个暗卫,大人不必太过拘泥小节。”
齐佑权衡了一下,终是说道:“下官遵命。”
等到齐佑退出去,书房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今天是y天,光线很暗,萧景默坐在y影里,摆弄著手上的白玉扳指默默发著愣,那样子看起来颇有几分落寞寂寥。
维持著同一个姿势,不知枯坐了多久,才终於“腾”地站起身来,匆匆向外走去。
-
与此同时,简若林正头痛不知道该怎麽处理萧景默送给他的东西。
玉石也有,香料也有,配饰也有,还有各种小玩意和那一整叠桃花笺写的情诗,在这个问题上简若林优柔寡断了,既舍不得直接丢掉,想起萧景默昨晚的神情更不敢真正送回去,但是要继续收著,又始终觉得不合情理。左右徘徊辗转反思,仍是不得其果。
睹物伤情,简若林越发觉得,自己自从碰上了萧景默,便越发地小家子气起来。
还记得不多久以前,自己的生辰,那人笑弯了一双桃花媚眼,几乎谄媚地端著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捧到他面前,那个时候,别说是心若铁石,就算是万年寒冰也该被融化了。简若林那时候被长寿面的热气蒸著,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再加上满天盛放的烟火……那种心情,到死都忘不了。
萧景默讨好似地蹭著他,在他耳边低语:“若林真想谢我,便也替我做一份香粉吧。”他便记在了心里,费了许多功夫,才终於做出这种独一无二的味道。
想到这儿,简若林的手不自觉地就抚上了匣子里暗紫绣金的香囊。
鼻端萦绕的香气,清淡怡人,正是三月桃花绯飞之时的暗香浮动。
简若林原本以为已经平静的心也蓦地突突跳动起来。
“在看什麽?”
声音突然从身後响起,於是“趴”地一声,简若林刚刚拿起来捏在手心里的香囊在惊吓中自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因为没有想到这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所以简若林有那麽片刻的呆愣。
也就这麽片刻,那个香囊便被来人捡了起来,拿在手里反复看著。
“萧景默,你知不知道这是私入民宅?”就差没有咬牙切齿了。
不用说,来的人正是萧景默。虽然和简若林这段情分分合合纠缠不清,又被人决绝地拒绝了数次,不过萧景默可不是个容易认输妥协的主。简若林说的再如何理由充分合情合理,他心中舍不得放下,便是舍不得。
厚著脸皮也好,死缠烂打也好,反正这样的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萧景默把香囊凑到鼻尖闻了闻,抬头看对面刚刚质问完自己的人,突然间露出一些慌张和羞恼来。萧景默的思绪一滞,渐渐地,终於回忆起来那夜的事,记得自己亲口所说,让简若林帮他研制一份香粉。只是後来,两人之间种种波折迭生,这件事情,也早被自己归纳在戏言中渐渐忘却。
以萧景默的敏锐,闻到香囊上面和简若林身上那股三月桃花清香一模一样的味道,再看看简若林的反应,要猜出来这香囊是做什麽用的,也就不难了。
“这、是送给我的吧?”
简若林的反应就像是被当场抓住的偷腥的猫,还不会怎麽好好掩饰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萧景默面前,简直完全失了法度手足无措。张口就想反驳,不料──
“若林这麽有心,我便收下了。”说罢竟然直接将那个香囊揣进了怀里。
简若林跨上前一步,明显张了口想说些什麽。
但是萧景默显然早有预谋,又抢在前面说道:“三天以後就是祭灵节了,我也算是离乡背井吧,为人子不孝,不能赶回去替母亲祭扫,便只能入乡随俗,上稽灵峰为亡亲上两柱清香……”说到这里,目光徒然转向简若林,无限柔和,“若林,你是恨我的吧,我明知道这条路狭矮崎岖,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可我还是一味厮缠,将你带到了这条路上……如今你连看到我都不想,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是否就会觉得开心一点?”
听到那句“若有一天我不在了”,简若林竟会觉得心口宛如有针刺。
是的,是他一意孤行将人远远推开,但是也确实,他不敢想象,若有一天,萧景默真的淡出他的生命之外,他、会怎麽样。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绝望得很。
“你到底又在瞎说些什麽?”心绪都被搅乱了,所以简若林很不痛快。
“没什麽,哦,对,谢谢你的香囊了。”萧景默一边对他张扬地笑著,一边转身,“下回我再来看你。”那未束起的长发被风吹开,映著他翩然翻过墙头的身影,英气中透出一股子令人豔羡的洒脱肆意。
直到那人消失在视野里,简若林望著匣子里缺了一块的地方,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就这麽呆呆愣愣地让那人将香囊拿走了,一时间又是懊恼又是羞愤。
百味杂陈。
作家的话:
前面温温吞吞地埋了一堆引线,现在就快一一揭开了。。。。敬请期待嗯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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