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一晃已是二十天过去,南屏峡道的陡峭坡壁又被大致休整了一番,进水口处凿上了数条刻度,用以评估入水量。汶江中已是架好杩槎,一个个六七米高的木头三角支架密密相连,用大卵石笼搁在上面压重。迎水面钉长木条,前铺竹席,形成浑然一体又彼此相联的挡水平面。一艘艘小船载着身背大筐的剽悍兵士划游到杩槎边,在挡水面处自下而上,连着竹筐层层抛入掺有卵石的粘土。
幸而此时的汶江处在枯水期到平水期间,水流量不大,流速也不迅勐,否则想要在短期内充填出两个大型堰坝不亚于是痴人说梦。
花恋蝶从船上下来,又回首遥望江中,一上一下两个堰坝已经初具雏形。只要继续这样不停歇地重複充填工序,不出十日,分水堰和飞沙堰便会出现在江中,发挥巨大的作用。
江中,石凋和三个令史负责指挥兵士修筑飞沙堰,夏天放和吴越并另两名令史负责指挥兵士修筑分水堰。汪涵清和乔治鬱则坐在小船上,一边磋商细节问题,一边察看两个堰坝的修筑进程。两千名兵士汗流浃背地在岸上与江中来回奔波,很多青壮年百姓自动自发地挖来卵石粘土堆积在固定地点以备充填,还有些老人孩童为兵士们递水送果送蛋,人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很有些热度,却怎麽也敌不过江岸江内的人们修筑堰坝的高涨热情。在这个施工现场中,兵不再是令人畏惧的土匪强盗,民不再是胆小懦弱的老鼠兔子,军爱民来民拥军,军民团结一家亲得到了充分体现。
“切,这才是最佳的军民关系嘛。”
摩挲着下巴,她不由回想起这批剽悍兵士刚来时,百姓脸上的畏惧和退却。二十天过去了,这关系······嘿嘿嘿嘿,笑眯眯地看着一个清秀白皙的姑娘为一个健壮黝黑的小伙子兵士递上一碗凉茶,浑然不觉自己眼中露出了猥琐。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九州异世,不是男尊,也不是女尊,而是能者居上。无论男女,都拥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没有x别尊卑的社会形态决定了其男女相处模式无限接近二十一世纪,而封建社会的x质又决定了其别具一格的嫁娶婚俗。
站在旁边的侯景焕点点头,附和道:“我行走四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融洽,令人欣羡的军民关系。此番跟随大人观摩汶县治水,真是大开眼界,受益良多。”
“你······是打算要走了麽?”花恋蝶斜睨他,随口问道。
“是啊。”他双臂环x,视线从江心移向花恋蝶,长眼幽深黑亮,薄唇边的笑有着几分试探,几分道不清的暧昧深意,“在豫城汶县逗留了二十余日,也该换个地方了。”
“别这样看着我笑,天下本就无不散的宴席,我是万万不会留你的。”她掩唇吃吃娇笑。和侯景焕相处久了,发现这人虽然有些时候看不透,看不明,显得异常複杂难懂,但总的说来他为人高雅温和,见解深远独到,知识渊博厚重,是个难得一见的文武双全的美男子。她现在没了谈恋爱迎娶第六夫君的心思,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优秀美男子的欣赏。是以相处没过几天,双方便不再拘泥彼此身份,言谈间常常以“我”来自称了。
“喔?”侯景焕歪头略挑眉峰,嘴角的笑噙上一分玩世不恭,儒雅俊美的容姿突兀地染了抹勾人的邪肆,“大人对本公子不予挽留,是因为本公子的品貌太过chu陋,入不得大人的眼麽?”
“侯景公子的容姿品x均属上乘,我哪敢嫌弃?”她呵呵笑着,“公子乃天之骄子,当娶娇妻迎美妾,尽享豔福才对。而我却是个有夫之妇,又身负两个婚约,你我之间······呵呵,可能x太小。”
“若我不介意嫁给大人呢?”侯景焕缓缓笑道,黑亮的长眼幽深了许多。神色慎重,让人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侯景公子莫要说顽话逗弄我。”花恋蝶嬉笑着连连摆手。看侯景焕张口又要开言,脸上的表情忽而一整,抢在他的前面开口道,“侯景公子,不瞒你说,我的心早已被我的夫君们填得满满当当的,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进来了,此生我只打算守着他们过一辈子。”
侯景焕欲要张开的嘴倏地抿成一条直线,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黑亮的瞳眸似乎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
“真是奇怪,这些话我连自家夫君都没说过,却不知为何会轻易倾诉给你听?”她揉揉鼻子,含笑的灰眸澄透好似两颗水晶,清丽潋滟,“我和侯景公子前辈子指不定是极好的朋友,今生才会这般投缘。”
“······前辈子是极好的朋友?”侯景焕凝视着她轻声重複,面上忽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唇角溢散出清澹的笑,“没错,我与大人前辈子定是极好的朋友,今生才会这般投缘。能有幸与大人相交二十余天,我已是心满意足。”
“不知侯景公子打算何时起程?”花恋蝶话锋一转,闲闲问道。
“明日一早便走,去宜县看看汶江彙入湛江时的壮美景致。”侯景焕撩开被风吹到面颊上的鸦青鬓发,柔软的笑意溢满黑幽的长眼,澹澹道,“今早顾远和顾彩两兄妹便是被我留在行府里整理行囊去了。
“······我这人最不喜离别的愁绪,明日就不送你了。”花恋蝶默然两秒,伸手拽上他的袖袍,抬脚往汶县大街的方向行去,“今日我的工程巡查已经结束,不如乘此刻天光正盛,你我一道去县城逛逛,看看可还有什麽物什需要购买的?”
“大人付账?”黑亮的长眼闪出几分狡猾,侯景焕转头笑睇她。
“这个麽······”花恋蝶眨眨眼,无辜道,“我以为我是陪侯景公子逛街的。”
“呃······”他双手摊开,慢吞吞地解释道,“大人,出门在外,钱财盖由两个下属打理,我身上空无半分银钱。”
花恋蝶闻言无赖地笑了,“我今日例行巡查治水工程,也没带银钱──”她顿住,嘿嘿两声怪笑,“我们赊账吧。”
“别人会赊给你?”侯景焕笑着奚落道。
“当然会,目前汶县除了钦差大人,还有哪个女人是白发童颜?”她拍上x脯,“再说身为堂堂钦差大人怎会欠人钱财?侯景公子看上什麽尽管拿。”反正最后结账的是石凋,目前他俩还未正式成亲,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暂时不予考虑。
“多谢大人慷慨,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侯景焕也不跟她客气,言谢后忽似想到什麽,前行的脚步突然慢下来,笑意也变得有些古怪,“大人,若是有朝一日我向你赊了账,你可会要我一文不少地还回?”
“那是当然。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何况我们只是朋友。不仅要一文不少地还账,最好还要加点利息才不枉彼此朋友一场。”花恋蝶回答得毫不犹豫,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往他肩上捶下一拳,狠笑道,“本大人的原则是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给我还回来。不过──”她语气一顿,笑微微地看着面色有一分黯然苦涩的男人,徐徐接口道,“此原则对女人和丑男人不打半点折扣,对侯景公子这样的美男子麽,呵呵,我就吃个亏,账和利息只收一半好了。”
侯景焕的长眼亮了两分,连忙拱手对她行礼道,“那我就先谢过大人的怜惜了。”
“哈哈,怜惜?说得好,怜惜美男子是姐最优良的品质啊!”花恋蝶c腰怪异地大笑两声,飞扬的眉眼中充满了猥琐的得意,看得侯景焕心里咯!一跳。
这天恰巧是汶县的赶集日,县城外的许多百姓或是赶着牛车驴车,或是挎篮背筐徒步行来,使得平素便颇为热闹的县城更是人来人往。在一条名唤宽巷子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一部分摊主是专程在各个县城赶集日里贩卖货物的游动小贩,一部分摊主是为补贴家用来卖药材、家禽、米粮、瓜果、吃食等物类的普通百姓。
此时已过未时两刻,虽有家远的百姓早早打道回家了,然而街上仍是熙熙攘攘,处处充斥了讨价还价,揽客招呼之声。
“想不到越国一处偏远县城,竟也颇具繁华之象。”侯景焕看着街边的喧闹,澹澹感慨道。
花恋蝶抿唇一笑,脸上露出几分有荣与焉的得意:“越国当今圣上年纪虽轻,却是个有道明君,相信假以时日,这偏远县城会更加繁华。”
“越国当今圣上?”侯景焕玩味重複,一双墨玉长眼跃上几分好奇和探究,“大人之言真是有趣,言词间彷若你与我一般都非越国人似的?”
呃,这个儒雅英俊的男人很敏锐啊!
花恋蝶撇撇嘴,弯了弯灰眸,故作神秘道:“侯景公子猜得没错,我原本不是越国人。”
“喔?这可奇了!”侯景焕诧异地问道,“那大人原本是哪国人?”
“这个麽,我──”她张口刚要作答,突然看见街道接壤天边的尽头处密密麻麻围了许多人,情形很有几分异样。话锋不由突地一转,伸手指向数百米开外的前方,“侯景公子,那里出了何事?”
侯景焕一愣,顺着她指出的方向看去,黑玉长眼微眯片刻,摇头道:“我也不知。”
“莫不是有小贩拿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在卖?”花恋蝶眼睛一亮,步履迅捷起来,“侯景公子,不如我们也去看看。指不定会碰上什麽罕见的好东西,正好可以买下。”
“也好。”侯景焕轻笑赞同,眼角余光从无意抓在自己右小臂上的粉玉纤手上一掠而过,步履也跟着迅捷起来。
随着距离的缩减,花恋蝶的脚步也慢了下来,脸上的兴奋好奇被沮丧取代,晶亮的灰眸也变得颓然晦暗。
一匹布着点点霉斑的灰色麻布在街中临时围了一圈五尺来高,一丈见方的布牆。布牆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男男女女,没有小孩,多为成年人。人人都紧紧地盯着麻布牆,脸上有着焦急和担忧。
从旁人的嘴里得知,县郊一户住在山里的夫妻今日来集市卖野味,怀有身孕的夫君原本离生产之期尚有两月,可谁料肚子竟会在大街上突然发作,提前早产。这街边除了摆摊的小贩,便是开铺的小商,g本没法提供生产的处所。幸而旁边便是个布店,老板仁义,拿出一匹存了好几年的发霉麻布,又拿来几g竹竿,在几个好心的路人的帮助下迅速撑起一圈布牆。更幸运的是有个稳生公也恰在此时出门购买东西,见此境况,便义不容辞地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
“长松,你痛就喊出来!千万别憋着!”人群里传出一个女人焦急心痛的声音,带着清晰可辨的哽咽。
透过人群缝隙,隐约可见有个身着蓝色布衣的女人在布牆外走来走去,而布牆里面则不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温和的鼓励声,显然是为正在里面生产的男人打气。
他爷爷的,还以为是在卖啥稀罕货色,原来是个住大山里头的狗熊男人生崽子,这有啥看头!
花恋蝶收回视线,无j打采地拖着侯景焕准备离开:“侯景公子,我们去前面转转,看能不能买到好东西?”
话音刚落,布牆里面遽然传来男人嘶哑变调的痛吼,接着是中年男人惊惶的喊声:“糟了,难产!”
围观在外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那名蓝衫女人闻声倏地鑽进布牆。
“长松!长松!”只听得里面响起数声痛苦尖利的哭喊,紧接着又见那女人从布牆下鑽出,身上站着斑驳的血迹,冲人群重重跪下,涕泪纵流地嘶声悲号,“大爷大嫂们行行好,救救我家夫君吧!救救我家夫君吧!”她跪地膝行,卑微地向人们乞求,不住地磕头。
无力救人的百姓悲怜歎息地移开了身体,花恋蝶这才看清那个女人的样貌。大约二十三四,一身俐落的蓝布短衫打扮,肤色微黑,泛着健康青春的光芒。骨架chu大,五官却出乎意料得秀美。只是目前眼睛泛红,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看起来太过邋遢。
这女人······长相很不讨喜啊。
她心里龇牙,目光从跪在地上的女人身上漠然扫过,忍不住啐了一口:“晦气。”便拉着侯景焕在越聚越多的人群里穿梭,打算换地方逛街。只是人群太过拥挤,他们行得很不顺畅。
布牆内稳生公催促男人用力的声音越来越急,带着明显的恐慌,痛嚎的男人声音在声声催促中逐渐有了衰弱的迹象。
忽地,一个清秀的中年男人满身沾血地从布牆下鑽出来,眼中布满黯然,对不断向路人哭求的女人道:“夫人,你······还是快去守着你家夫君吧,免得······免得他······最后······见······见不到你。”费了好大的劲儿,中年男人才艰难地将话说完整。
“不!······不!”女人怔愣片刻,突然发疯似的从布牆下鑽进去,“长松!长松!不要走!我们不生孩子了!不要孩子了!”一串串绞痛人心的哭喊从布牆里飞出,那深切的情,真切的悲,直让人听得潸然泪下。
“里面生产的男人会死吧?”挤在人群里的侯景焕不知想到什麽,突然轻飘飘地对身侧的女人问了一句。
“大概吧。”花恋蝶满不在乎道,“听稳生公说是难产。”在古代碰上难产基本就是死路一条,以后她或是她的夫君怀孕了,一定要多多练习孕期瑜伽。一旦发现胎位不正,立马做胎位纠正c,以免生产时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对了,还要做好剖腹产的准备工作。
“唉,好好一对恩爱夫妻眼看着就没了。”一个老叟摇头不住歎息。
“是啊,那样一个俊朗孩子怎麽就会难产呢?”一个中年女人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满脸同情惋惜。
花恋蝶正巧挤到他们身边,闻言脚步一顿,探头温和地问道:“大嫂,你见过里面生产的男人?”
“见过,每次赶集,他们夫妻都会带着野味来卖。妻主模样秀美,夫君模样俊朗,很是般配恩爱。”中年妇人说得扼腕不已,眼中同情之色更浓,“可恨老天见不得这般恩爱的夫妻,硬生生地要b打鸳鸯。”
“天妒,天妒啊!”老叟m着花白的胡须,歎息更深。
原来里面不是五大三chu的狗熊产崽,而是个俊朗的美男正在蒙受生产之难!
俊朗的美男正在蒙受生产之难啊!冷汗涔涔的俊美面庞,痛苦扭动的颀长身体,高耸的肚腹,修长笔直的大腿,黑色的丛林,蜷曲的鸟儿,粉豔的菊花,小孩的头从双腿间带着殷红的血一点点、一点点鑽出······诱惑糜烂!糜烂诱惑!
吼──她腐了!堕落了!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夫君们,原谅我吧,我绝不是要占男人便宜。我既然是个医生,就不能见死不救。否则禽兽不如,会遭天打雷噼的。
在这一瞬间,花恋蝶澹薄如纸的同情心和救死扶伤的职业道德空前高涨,原本颓丧无力的灰眸勐然灼亮无比,好似跳跃着两团火焰。
“他爷爷的狗屁天妒!就算阎王爷要收美男,也得先问姐答不答应!”她一把甩开侯景焕的手臂,拍着x脯,豪气万千,傲气十足地吼道,“闲杂人士都给姐闪开,姐是游方郎中!”
众人愣神间,她已以摩西分海的气势冲进里圈,拖拽住布牆外怔愣的稳生公低头鑽进布牆。
“是个游方郎中!”
“我看见那游方郎中满头白发!”
“她自称姐,该是个女郎中吧?”
“女人怎能给男人接生?太不合礼法了。”
“呸,能救下命来比什麽都重要。”
“就是就是。”
······
待到布牆外没了身影,人群里才后知后觉地爆发出阵阵惊诧的议论,热烈程度直逼沸腾的油锅。
那个游方郎中的动作太快,许多人仅看见一头白发,一道黑色身影。至于郎中具体年龄多大,长什麽模样,便不得而知了。不过,此时此刻,人们脸上的黯然之色被一线希冀取代。不管怎样,有个游方郎中进去,说不定真能救回两条命。不,哪怕只能救回一条命也好。
“啊,脚!脚出来了!”
正在人们议论企盼间,布牆里忽然又传出稳生公骇然的呼声。
人群中有经验的男女心里俱是一沉,脸上的希冀之色褪去不少。
胎儿脚先出来,这是最为糟糕的情况。即便拼死将孩子生了出来,孩子也极有可能因窒息死亡或是成为傻子,而大人也多会因大出血送掉x命,导致一尸两命或是一尸一傻的悲惨结局,迄今为止还从未听说有过例外。
侯景焕沉默地站在布牆外,凝望布牆的长眼幽沉似水,左手轻抚被放开的右小臂。修长的手指蓦地一紧,抓皱了臂上的衣袖,身子一矮,不声不响地也迅速鑽进了布牆。
布牆内的地上铺着一大块带着霉斑的灰色麻布,布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俊朗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满头满脸的汗水。散落面庞的乌发也全是湿漉漉的,像是用水洗过似的。上身穿着蓝布短衫,赤裸的下身处彙聚了大滩大滩的殷红,浸透麻布,浸没泥地,空气中弥漫了浓鬱的血腥味儿。
生产的男人确实有着颀长的身体,高耸的肚腹,半隐半露的朱红贞纹,笔直结实的长腿,乌黑茂密的丛林,蜷曲可爱的鸟儿,然而那后庭却不是紧致粉豔的菊花。此刻它扩张成一个**蛋般大的血淋淋的洞口,洞口处不是一点点往外鑽出的胎头,而是两只带着鲜血的娇小脆嫩的小脚板在无力地挣扎。
极致的诱惑糜烂!极致的糜烂诱惑!却是以两条x命堆积渲染出来的!
已经绝望的蓝衫女人对周朝的变化恍若未知。双手紧紧包握住地上产夫的左手,痴痴地盯着他的面庞,麻木地不断地唤着长松这个名字。晶莹的泪一串串滴落在包握的手背上,片刻便已找不出半丝干燥的地方。
男人偏头望着身边的妻主,剧烈的疼痛和大量的失血已将他所有的力气抽掉。神智逐渐迷蒙,瞳眸里的亮光逐渐涣散,只有泪不停歇地从眼角溢出。
“他爷爷的阎罗王,竟敢跟姐争美男子!”花恋蝶见此情景,没好气地斥骂一声。这男人的运气也恁悲催了些,你说难产就难产吧,肚子里的货居然还不是坐臀位,而是最麻烦的立生。还好他祖坟冒烟,八辈子烧高香遇见了她,不然绝对是一尸两命的惨剧。
她两步并做一步,来到产夫另一边蹲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嘴里硬塞了两颗大补丸。幸好大补丸入口即化,否则凭她这手chu鲁野蛮的塞药方式,即使噎不死人,也非得让人噎去半条命不可。
两颗大补丸下喉,那眼神逐渐涣散的产夫竟然慢慢开始聚焦了,足见以千年老参和百年血果为基本原料的大补丸效力有多麽的强悍。
“你······你是······”看到自家夫君疑是回光返照般突然j神起来,蓝衫女人麻木的神情终于有了改变,一对泪汪汪的招子也聚焦在了突兀冒出来的女人身上。
白发灰眸,粉颊澹唇,清朗疏澹间透着慵懒痞赖。这个年轻女人眼生得很,不认识。
“我是游方郎中。”花恋蝶口里澹澹解释道。在女人疑惑的目光中抖手几g银针c在了产夫身体的几处x位上,助他进一步提神。同时也暂时麻痹掉他的痛觉,让他能积蓄j力,尽量消化掉两颗大补丸,“我是大夫,不是女人;这难产的是病人,不是男人。”她不希望自己耗费心神救下美男后,某些食古不化的封建礼教分子因着男戒问题心存芥蒂,怨而休夫。
蓝衫女人一愣,黯澹的眼神陡地明亮起来,连忙斩钉截铁道,“我明白,请大夫放手救治我家夫君,至于孩儿,能保就保,不能保······”她咬咬牙,眸中闪过一抹深沉的痛苦,“不能保就放弃!”
“不!茶妹,保孩子!”刚刚回过神智和力气的产夫恰巧听到了最后一句,倏地从自家妻主手中抽出手,一把捉住花恋蝶的衣袖,哀求道,“大夫,保孩子,求你保孩子!”
“大夫,我是一家之主,保大人。”被称作茶妹的女人胡乱抹了两把泪,抓回男人的手,坚定道,“长松,孩子和你,我要你陪着。”
“不,保孩子!保我们的孩子!”产夫寸步不让。
“不──”
“啧啧,好一副夫妻情深的感人场面啊!”花恋蝶笑眯眯地拍了两声巴掌,打断二人的针锋相对。转头朝地上的男人柔声建议道,“长松啊,你既有力气拉姐的袖子,不如攒起来,留到待会儿生娃娃用。”
话音落下,那争执不下的夫妻二人一齐愣愣地望向她。
“大夫,你······你是说······孩子······孩子······会没事?”女人呆滞地吞吐,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那是自己错听之下的美梦。
“姐什麽时候让你们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小孩了?”花恋蝶很不厚道地呵呵怪笑两声,故作无奈地歎气道,“是茶妹自个过度幻想,赶着在姐面前上演夫妻深情的戏码好不好?”她真不知这叫茶妹的女人大脑是咋构造的,居然说着说着就跑到保大人和保孩子上面去了。更绝的是那个才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产夫,不过听了一爪半鳞,竟然一条黑道地顺着他妻主的话说。这不是摆明了侮辱她的医术吗?
茶妹微黑的面庞顿时泛出尴尬的羞红,也忆起了大夫确实没说过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话,那些歹话都是她自个臆想的,没想到会惊骇到了自家夫君。可这也不······不能怪她啊,孩儿先冒出了脚,夫君难产,命在旦夕,她当然······当然会一不小心想多了。
“长松,是我不好。胡乱说话,吓到你了。”她慌忙亡羊补牢地安慰夫君,膝行后退一步,对花恋蝶深深叩首,“请大夫救命。”
“好说。”花恋蝶懒洋洋地抬手捏住一g银针轻轻捻动,对地上的产夫散漫叮嘱道,“过会儿便要收针了,到时需忍着痛,让你用力生产时才可用力。”
“是。”男人毫不迟疑地应道,在得知大夫能保住孩子x命后,苍白的脸上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芒。
女人也在这时又凑到男人身边,再度握住他的手,深深地看着他,眸光温柔而坚定。
刹那间,花恋蝶恍惚看见了红罗夫君温润绝丽的面庞。她的红罗夫君,一心念着要为她生儿育女的红罗夫君,若是怀孕生产,也会散发出这种耀眼的光芒吧?而她,也一定会像这个不讨喜的女人一样握紧他的手,为他鼓劲,帮他打气,亲眼见证他们的儿女出世。
眨眨眼,她笑了,眸光一转,对鑽进来便一言不发的侯景焕歉意道:“不好意思,侯景公子,事出突然,不能陪你逛街购物了。”
“无妨,若有能用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侯景焕摆摆手,脸上没有一丝不悦。
“我不会客气的。”她笑弯了一双眼眸,手里的收针动作没有半点停滞。
“大夫,这······这脚都出来,要······要怎生救治?”一旁被当做背景很久的稳生公颤抖着c话。虽说这个白发游方郎中只用两颗药丸,几g银针就将气弱濒死的产夫拽了回来,但······但产夫下面冒出的两只小脚板还在啊!光是看着就!得心慌。
“脚出来了再送回去不就行了。”花恋蝶轻描澹写地笑道。
送······送回去?!
现场另外四个人,包括产夫都惊怔了。
九州女人的子g条件并不适合受j卵生存,是以平日里无论行上多少次房事都不会怀孕。只有喝下情果汤后,子g才会发生变化,成为胚胎着落生存的最佳场所。而当瓜熟蒂落之后,子g又会逐渐恢複成原本的状态。
这是花恋蝶经过一年多的探求后逐步得出的结论。她虽然是身穿,可身体在巨大的能量作用下退化成三岁,又服用了无人峰穀里太多乱七八糟的果子,于是这第二次成长出来的身体便与以前的身体迥然不同了。俗话说入乡随俗,n年来吃这里的食,喝这里的水,睡这里的土,呼吸这里的空气,估计在孕事上也与九州女人相差无几了。
关于九州男人怀孕的原理,她也找机会查探过,不过受条件限制了解得不够深入。只大概知道九州男人喝下情果汤后,体内会产生一个类似女人子g的东西,与输j管和肠道相连。当受j卵进入子g后,连接输j管的管道便自动融化消失。怀胎十月,胎儿从男人后庭分娩。此后供胎儿生存的子g会在男人体内快速萎缩脱落,合着淤血从后庭陆续排出,十天左右便完全排尽。
在现代,纠正不正胎位的最佳时间是30~32周,这产夫却提前两月生产,g本没机会做纠正c了。若是剖腹,身上虽然携带了针线和刀具,然而目前条件却不能做到有效消毒,很容易发生术后感染。何况她对男人体内靠外物滋生出的子g完全不熟悉,没有临床经验,手术无法做到十拿九稳。如今胎儿脚已出来,就只有将其送回去,重新调整好位置,再生一次。这种方式在现代助产中有涉及,在花家祖传医术中也有记载,只是风险极大,稍微不注意,便会让胎儿受伤。因此,此法对医生的医术要求非常高,不到逼不得已的紧急情况是不会采用的。
收回最后一g银针,产夫的喉间勐地溢出痛苦的呻吟。她取下腰间悬挂的配饰,这配饰是个土黄色的三寸来长的葫芦,用黑金色丝絛巧妙编织,使之成为了一件j巧的饰物。
葫芦不是实心的,里面装满了酒j。自上战场起,她便将制作酒j的简单c作方法教给了每一个军医,自己也有了随身携带酒j的习惯。
拔开葫芦塞子,一股浓烈的酒味蹿了出来。她先把双手细细消毒一遍,再把剩下的酒j擦拭到产夫下身。
“侯景公子,烦劳你将产夫的双腿打开曲起,牢牢固定,莫要让他胡乱踢动。”她对愣站在一旁的侯景焕轻声吩咐道。
侯景焕深深看她一眼,点点头,上前依言将产夫双腿固定好,沉声问道:“接下来怎麽做?”
花恋蝶笑笑,不予置答,却对产夫道:“长松,别紧张,也不用怕。忍着痛,不要喊,我会给你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一个长命百岁的身体。”雅致的磁音温柔舒缓,含着些微慈爱与宠溺,有一种莫名的稳定人心,安宁心神的力量,让痛苦呻吟的产夫消褪了紧张,给在场的人增添出无比的信心。
几g粉玉手指轻轻将后庭的洞口撑得更开,一只粉玉手掌握住露在外面的两只血淋淋的小脚板,以着极轻极柔的手法一点点一点点将其慢慢往里面送回去。
粉玉手掌缓缓没入后庭,另一只手掌在产夫高耸的肚腹上按揉。
叫做茶妹的女人只看了一眼,便脸色煞白地扭开头去:“长松,不怕,不怕,不怕······”她呢喃低语,心痛欲碎的目光死死盯着夫君咬得鲜血淋漓的嘴唇,握着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地上的产夫浑身也在颤抖,却努力抑制着自己大声痛喊的狂渴。他不敢出言安慰妻主,怕一开口便嘶喊得无法收拾。牙齿拼命地咬住下唇,任由唇上鲜血流淌。他信那个白发郎中,信她会给自己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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