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光私心极重,还是容易习惯的生物。
巫琅生得美丽,心性又宽厚,而且脾性体贴温柔,然而这些都是建立在商时景是尚时镜的基础上,而不是商时景本人。
他倘若一厢情愿的跌入进去,到头来真正会为此心生怨恨的人,绝对不会是巫琅。
南霁雪的书里头有几篇写了女子因爱而心甘情愿做人家的替身,商时景实难想象,他与巫琅只不过是寻常的交际,便已难以忍受自己作为尚时镜的替身,享受他所得到的照顾跟温情;换做真正的炙情热爱,又怎能容忍对方透过自己看向另一个人。
不过人心不同,脾性不一,这种容忍退让的人想来也是有的。
其实商时景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尚时镜了,他不愿意见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懒得多与他消磨光阴。
然而这一次,他们却又在“春云山”相聚。
尚时镜是个非常耐得住寂寞的人,纵然他一个人孤身被囚禁于此处,却也能自得其乐,手指上拈着棋子,薄酒一杯,残棋一局,他与自己对弈。商时景从树下醒来,他睁开眼睛,眼前是春云山的风光,这里是人心之境,商时景曾经感受过被囚禁在身体里的感觉,残破的碎片在他身旁沉沉浮浮,黑暗几乎吞噬了他。
那是因为他惊恐、无助。
可尚时镜的春云山,又意味着什么呢?难道是他真正将春云山当做家,当做一个安心的地方?
“你来了?”尚时镜缓缓道,“这份大礼,道友可惊喜?”
“惊喜,自然惊喜。”商时景心平气和,坐在树下看月亮,深吸一口气,忍住冲上去暴揍尚时镜的欲望,缓缓道,“实在叫人又惊又喜,喜不自胜,万没想到尚道友竟有如此雅兴,将自己的闺房之乐宣告天下。”
尚时镜说得是宋舞鹤跟祝诚之事,商时景便以他被南霁雪写入书中来加以讽刺,看起来牛头不对马嘴,实则说得正在点子上。
本来商时景还觉得尚时镜要是当面被人戳中,怎么也会尴尬一下,哪知对方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好似这是什么茶余饭后消遣的娱乐一般不值一提,缓缓道:“四妹生性顽皮,假使能叫她欢喜,就由着去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假的终究是假的,绝不会成真,道友,你说对吗?”
商时景被骂了句假货,却不能回嘴,心中很气。
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有尚时镜的心是铁铸的,毒淬的,钢打的,商时景与虎谋皮失败,差点连累自己下不来台,搞得祝诚跟宋舞鹤出事,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这次能成功说服宋舞鹤,很大原因是因为祝诚来得时机巧妙,又样貌凄惨,祝诚重伤且断去两臂,加上之前的消息让宋舞鹤震撼松动,这才能打成嘴炮。
若是祝诚并没有来,又或是突然中途发难,那整个计划就都完蛋了。
而其中种种安排,虽耗尽了商时景的心力,但换做尚时镜,怕是连松快松快筋骨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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