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欺待薛岚因,虽说一直是无微不至,然在过度的关怀与呵护中,总归像是长辈予以晚辈的宠溺与怜爱——这样意味分明的态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让薛岚因愈渐感到别扭不适,加之晏欺一向逆来顺受的温吞性子,有时当真会给薛岚因一种“师徒情深,相互纵容”的错觉。
只是师徒……怎么可能?
难道他薛岚因那天带晏欺走的时候,还表明得不够清楚吗?
那师父为何还要当着他的面给老太婆送胭脂?
薛岚因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满脑子疑问堆在一处互相推挤,几近要汹涌上前将人吃抹干净。
此刻戌时刚过,璧云城内纵情喧嚣之气仍旧未歇,大红纸灯亦随之高高挂起,排成连串摇曳于漫天星火的藏蓝夜空当中,倒将街头巷尾一众沉浸欢愉中的年轻男女们衬得喜难自禁,神采飞扬。
薛岚因仰头望尽周遭一片哗然,叹息一声,朝不远处融进夜色的韶龄酒楼瞥过一眼,方欲面向街外再度迈开脚步,忽又不知为何身形一顿,像是骤然想起什么似的,神色一凌。又一次略带狐疑地回转了目光。
……不对。
他将手中涯泠剑微微攥紧些许,向来携了三分笑意的面孔瞬间染上一丝显而易见的冰寒气息。
而与此同时,陈酒飘香的韶龄酒楼外,来往的欢声笑语犹在不绝于耳。
丰姨缓缓将一柄绒布包裹的沉重石刀递与面前二人手中,含笑叹道:“这石刀,所沾寒气过甚,难免容易开裂……不是我说啊,如此凶煞器物,怕是百年也难得现世一柄,所以保存起来,要比寻常刀剑多费一些心神,切不可疏忽大意啊!”
谷鹤白小心翼翼将那石刀捧入怀中,眼见其周身污浊之气仍在往外不断张扬扩散,只好并指催动内力,强行将之封锁镇压。如是一套动作下来,额角已微微沁出冷汗,沈妙舟在旁见得此状,忙是取过巾帕为他轻轻试净,末了,难掩无奈地对丰姨道:“不瞒丰掌柜的说,此刀实乃上古邪物,沾过的荤腥更是数不胜数。我们初接手时,唯恐它蓄力已久,暴走害人,便始终以骤寒之力全然封印。哪知近来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们手头本来事多,一件还未处理完,便有人来报说这石刀出了问题,许是强行镇压过久了,刀身渗了寒气,渐有开裂的趋势。”
丰姨浅略思忖一番,只道:“如你所言,既本该以寒力镇压,为何又会在中途有损?”
沈妙舟摇头道:“谁晓得呢?刀就一直那么放着,又没人去碰它……”
“好了,师姐。”话未说完,谷鹤白已温声将她打断,沈妙舟亦在同时自觉失言,慌忙收过话头,拱手朝丰姨致歉道:“是我话多了,这些事情,本不该将旁人一并牵扯。此番刀身损坏,能得丰掌柜亲自施术相助,已是万幸,来日待我二人归山,定有丰厚报酬相送……妙舟在此,谢过丰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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