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农村红白喜事,他只能调动得来关于电影里穿着白色大褂露着胳膊的老一辈匠人的记忆。
伯鱼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吹唢呐的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仿佛黄土里面刨出来的乐器,第一个音响起来,他浑身就起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这种生理反应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说是感动过于牵强,似乎他还没有体会到让他感动的因子存在。他听着唢呐声联想不出来任何旷远宏达的画面,也许就单纯只是这种乐器本身细腻的粗颗粒打磨上皮肤剐蹭之间带来的快感。
伯鱼吹了半分钟,一个悲婉打转的勾人长音结束了卫论的颤栗。
满月如盘,白星若水,四野阒然。
卫论现在是一只够分量的生腌醉蟹。
他大概了解为什么以前会有人在家里养那些吹拉弹唱的师父,光是这简单的一层生理快感享受就已经让他感到了迷醉的滋味。
他想他也许喜欢上了这种乐器。他认为自己对伯鱼存在好奇,这个男孩的周身气质和唢呐这种乐器形成的巨大反差,有种平淡的大巧若拙。他的名字来自孔子独生子的字,显得古朴又老式。此人性格温吞普通,被人凶也不往心里去,总而言之是和他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这个世界上能碰见和自己相反之处如此多的人也是生存的一种美妙吧。
六班的节目二审十分顺畅,伯鱼的唢呐依然还是最亮的亮点,几个老师都说不错,角落里一个男生的眼神最为火辣辣。从伯鱼进门到吹唢呐到结束,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伯鱼身上,仿佛要把他烤熟了。
伯鱼很难不去在意这样的目光,强行让自己装作浑不在意。
结束之后他们集体鞠躬,没什么要修改的地方,但是学长和老师们还是挨个点评发言表示彰显专业在行认真负责,鸡哥带着大家点头如小鸡啄米,如此磨蹭五六分钟才能出门。
伯鱼装了唢呐,背着包,跟在最后出去,出去的时候转身过来背对着外头点头致意,安静关门。
他刚走没几步,后面的门就突然打开,一阵旋风伴随着快步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同学等一等!”伯鱼身后响起呼喊,他一回头,发现一个男生正满脸热切地看着自己。
“同学我可是慕名而来啊!”男生还没等伯鱼开口,就哥俩好一般胳膊一挂挂上了伯鱼的肩膀,半搂着他。
伯鱼略一思忖,依旧满头雾水。
“这样吧。”男生从伯鱼的表情读出了他的困惑,清清嗓子说,“我做个自我介绍!我是学校民乐团的!社长,或者团长!”他空着的一只手拍拍自己的左胸,“现任团长,大三艺术学院,木琵琶。”
伯鱼懵懵的:“我叫伯鱼......什么事?”
名为木琵琶的男生突然呆住了,紧接着他的双眼里突然充满了令人看不懂的闪光,像是细碎的星砂,他百万分感动到声音有些破音:“兄弟!你居然不觉得我的名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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