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砚想了想道:“母亲过世时我年纪幼小,连她的音容笑貌都没有印象。”
宇文睿憾然道:“你真可怜!我也没见过我娘亲……”
她话锋一转,又道:“我曾经听人说过,英国公同故夫人伉俪情深。夫人逝去后,连妾室都没再纳一个,偌大的英国公府也不过一位侧夫人,而且英国公根本没有想要扶正她的打算。”
那位侧夫人,就是景家二公子的生母。对于父亲这一点,景砚还算是满意的,想来世间的男子,没几个能做到父亲这般了吧?
人人都说,英国公是奇男子,当年为娶段家长女不惜放下身段千求万恳;人人都说,段夫人好福气,就算已经驾鹤仙游了,那个深爱她的男子也肯为她孤守终老。
然而,父亲到底是有侧夫人的,在母亲之前还有一位故去的夫人,若强说他为母亲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似乎说不通。世人的观念往往就是如此,女子为逝去的丈夫孤守残生便是“忠贞”,便是“应有之义”;男子为一个女子不再娶妻,就成了一桩奇事,被歌之颂之。
世人对女子,是否太过苛刻了些?
“我自幼长到大,也常听说父亲和母亲伉俪情深的往事。”景砚淡笑道。
“我想,砚儿的母亲一定是性子温婉又刚强,姿容足称得起倾国倾城的人物吧?”宇文睿肖想着段夫人的模样,目光落于景砚的面庞上,“砚儿的性子和样貌,一定和你的母亲很像!”
“你倒会想!”景砚嗔道。
她抚着面前自己所抄的经文,感慨道:“在男子之中,父亲算得上深情之人了。可是,情之一字啊,终究……”
她欲言又止。
“终究如何?”宇文睿听出她话里面大有文章,焉能不问?
景砚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方恍然道:“无忧,我今日见到了药婆婆……”
“在哪儿?”宇文睿惊大了双眼。
“皇陵神道外,我路过时,她正看着……永陵的方向。”
“她去看母后的……”宇文睿觉得不可思议。
“嗯,我想,她是去那儿悼念母后的。”景砚点头道。
“怎么可能?她不是这儿……”宇文睿指指自己的脑袋,“……已经坏了吗?”
景砚叹声道:“她好了……离开皇宫时就已经好了。”
“那她还离开母后?难道她失忆了吗?不认识母后了吗?”
景砚安抚宇文睿道:“无忧,你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竟然是这样!”宇文睿听罢景砚的叙述,唏嘘不已。
“可怜母后倾心她一世,最后就被她这般辜负了!”宇文睿叹道。
景砚却不认同:“感情的事,没法说谁辜负谁。若论辜负,施姨何尝不是被辜负的那一个?”
“我竟忘了,药婆婆与你的母亲亦是……”宇文睿话说了一半,不知该如何描述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景砚凄然道,“可我更敬佩施姨的决定……”
见宇文睿面露疑色,景砚又道:“施姨自知二十年昏昏沉沉,医技为宇文承吉利用为非作歹,害了多少人!若换做是我,即便是无知无觉时做下这些恶事,清醒之后所想的,必定是自戕以谢天下。施姨却有胆魄誓要用余生踏遍天下,救治尽可能多的人,以赎己罪,这样做就是日日活在自责的痛苦之中,远比一死了之需要更大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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