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黑莹莹的瞳仁,子诺这才意识到她不是说笑的,心里一阵阵的发凉,他知道她确实受了委屈,也知道姑姑敢如此做无非是欺负她只是一个妾,所以他已经写信禀明祖母和族长要将她扶正,就在这当口,她却自请求去。
“兰儿,不要再闹了。什么我都可以依你,这件事不行。”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可是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呢。”铃兰慢慢的抽出了手,死死的盯着他。
子诺伸手去扶她的肩,扶了几下都被她挥落,终于垂下了手:“这件事不可能,你不要再想了。”他尽量和缓的斟酌着语句:“就算你心里生我的气,我们还有安哥儿呢,难道你忍心抛下他?我已经给族长去了信。安哥儿大名叫俞安之,不日就开祠堂上族谱。”
待得子诺走出房门,铃兰软软的歪倒在床上,是啊,俞府还有她的孩子,虽然没怎么见过面,但她怎么可能舍下孩子一走了之呢?
不提铃兰在房里愁肠百结,外书房里,子诺独自一人静静的坐着书案前,紧紧的握着桌角,手甲都发青了。
桌子上是祖母的回信,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他闭上眼睛都能背出那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妾者,接也,言得接见君子而不得为伉俪!以妾为妻,人伦大忌。大考在即,汝不思苦读以求进益,反而沉湎于女色。试问铃兰何德何能,竟致你迷恋至斯,欲做出此等有悖于纲常伦理之事?暗夜扪心,可对得起父生母鞠之恩,可对得起诗书教养之德?”
罚跪风波终于被流水一样的日子冲淡了,转眼就要到恩科开考的日子。铃兰再也没提离家之事,只是不太愿意呆在俞府,常常骑着红星到老胡的玉器店一坐就是一整天。玉器自古就是有灵x东西,跟着老胡埋头在一堆的玉器里,铃兰只觉得内心也一点点平静了。
除了学着鉴别玉器,铃兰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门首望着街上的往来行人,隆泽大街是上京南北向的交通要道,每天都有各色的人匆匆而过,尤其是大考在即,身穿儒服头戴方巾的举子更多了。
这日太阳正好,她正眯了眼睛很舒适的浅眠,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走入店来,迟疑的对着迎上来的伙计说:“可不可以,帮我看一下这块玉。”
伙计一怔,老胡也从高大的曲形柜台后转了出来,妇人拿的是一块小小的白玉挂坠,水色通透,毫无杂质,可惜,有点小了。老胡对着太阳看了许久:“是块好玉,不知娘子的意思是……”
那妇人神色悲戚的说:“承老先生您看顾,这是我祖传之宝,如今我路遇急难,可否换些银钱?”
老胡一听立马还了这玉坠到她手上:“出门右手第三家就是当铺,娘子还该到那里去问。”
那妇人益发悲切:“不瞒您说,刚才正是从当铺出来,他们死当也只肯出一两银子。我实在是需要靠着这玉救命……”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怀中的小孩子也咿呀的哭叫起来。
铃兰当时就有些心软,站起来说:“胡叔……”
老胡赶紧走到她身边小声道:“二nn莫要心软,这京城招摇撞骗的人多了,焉知她说的是真是假,更何况这玉万一来路不正,惹上祸事可不得了。”
铃兰看了看老胡又看了看那妇人,尤其是对上夫人怀中小女孩吮着指头的可怜样儿,犹豫再三还是走过去拉了那妇人坐下:“我们确实不当东西,不过你有什么急难事,可否说出来听听。”
那妇人便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原来她是随着丈夫赴京参考武恩科的,不意女儿到京后便水土不服一病不起,请医问药刚有所好转,她上街时钱袋又被人偷走,两人竟落到分文无有的境地,如今孩子也跟着饿了一天,她实在无法才想到典当玉坠,可是当铺给的价格太低了,g本用不了两三天。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言谈中她还说出自己丈夫是庶出,自幼就被家中大夫人厌弃,亏得公爹在时还照顾一二,请人教他武艺兵法,如今公爹去世,大夫人便薄薄的分些家产打发了他们一房出去,他丈夫一心做大事不善经营家产,不到两年已经亏空甚多,这次听说朝廷开恩科,索x卖了家中田地带着妻儿赶到京城,谁想连遭不幸,如今竟连吃口饭都成了问题。
铃兰听了很是唏嘘,怪不得古人都是聚族而居,轻易不愿离乡弃土,实在是风险太大了。古代的医疗卫生条件不好,社会治安更差,又没有什么社会救济机构,单个人的力量在强大的自然社会风险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弄成柳氏夫妇现在的样子,还没混上出人头地,反而弄成衣食无着。
她看着妇人怀中的小女孩实在可怜,便说道:“这玉当的再高也是白饶,我家中还有几间空屋子,不嫌弃的话你们先来住着,府里若是有事你也可来帮工,一切等你夫君考试完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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