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合温顺点头应和着,心里暗自‘呸’了一声。
余文翦抬起眼皮看了看她,见女儿一袭玉色翠叶云纹衣,外罩芙蓉锦褥,裙袂曳地,若一枝迎着朝露初绽的花蕊般昳丽。再加之她不像往常那般鲁莽粗俗,只这样温顺柔婉地站着回话,说出来的话又是那般妥帖,因怒气攒在一起的心稍稍舒展开,不禁放和煦了声音:“你坐下说话吧。”
弦合退回席坐,仔细觑看父亲的神色,轻声道:“女儿早起听出去采买的小厮说外面将吴家大郎君上门的事传得不像样,心里很是不安,想着要尽快去禀报父亲,但身边又没有可靠得力的人可供驱使,怕遣了个不严实的人反倒弄巧成拙,让咱们家颜面有失,才耽搁到现在。还好父亲总算回来了,天大的事情家里也总算有了主心骨。”
余文翦面色暗沉,声音凝滞:“到了这个地步,主心骨又有什么用,只盼着吴太守别多心才是……”
弦合暗中鄙夷,被人家如此轻慢,心中无半分气性便罢了,还担心着对方会不会多心。此等奴颜婢膝,毫无风骨,难怪前世征战十数年,到最后也没能在军中挣得多少颜面。许多出身草莽的武夫也后来者居上爬到了他的上面。
她当初被江叡霸占,囚在寻叶行宫里,那时候余思远已经死了,可他这个父亲还活着,竟就那么悄无声息,连给女儿说句公道话都不敢。
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将军,真是荒谬至极。
弦合越发憎恶,脑子便越发清醒,道:“父亲可还想着跟吴家结亲,依女儿看这门婚事大大不妥。”
余文翦唇角微耷,不悦道:“你懂什么?”
“女儿是不懂,但却知道如今陵州城内将吴大郎君上门拒婚的事传遍了,必定也已传到了吴府中。可至今那边风平浪静,也不曾给咱们一个说法,这本是令两家都颜面扫地的事,可始作俑者却仍旧高高挂起,足可见咱们镇远将军府在太守府是何等分量了。”
余文翦眼中闪烁,像是有些许难堪在其中浮动,避开弦合莹莹的目光,道:“吴太守事忙,未必有闲心理这些琐事。”
弦合浅笑出声:“爹爹不愧是镇远将军,可算说到了点子上。”
余文翦诧异地看向女儿,见她抬起茶瓯抿了一口,道:“我听说这吴大郎君是太守兄长所出,因父亲早逝才养在了叔叔膝下,女儿小人之心,暗中揣测,这到底不是亲生的,遇事不上心也是有的。”
这本是一句闲话,却让余文翦目光一凛,陷入沉思。他苦心要与吴家结亲,看中的就是暨阳太守吴蒙的地位,才忍屈吞辱,若是叔侄之间并不亲厚,那这笔账可得重新来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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