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相府中。
「姬?这个姓氏在朝中相当少见,据老夫所知,除了十年前那个人,朝中再也没有任何姬姓大臣出现过了!」
「相爷所指的可是……姬文生?」施世郎小心翼翼地接口,彷佛姬文生这个名字对他们而言,是个极禁忌的话题。
「嗯,真亏你还记得呢!他是我朝开国以来首屈一指的美男子,天赋聪明,年纪轻轻即高中状元,自请为朝廷察探民情,被先帝诰封为钦差大臣。只是十年情他们一家牵涉了贪案,被先帝赐诛九族,无人存活……施大人,你来就只是为了特地问老夫这件不值得一提的陈年旧事?」说着,相爷李朝显神似不自在地哼了声,接着说道:「那还倒不如说说老夫的女儿在g里选秀的情况,如何?皇上可否中意她呀?」
施世郎不答话,发愣了半晌,转头瞧想李朝显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似乎他的女儿已经坐稳了后位的自信嘴脸。
「我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相爷,你真的敢肯定当年姬姓一门全被诛灭,没有留下半个活口?」他压低的嗓音之中透着惶恐。
闻言,李朝显怔了一怔,两人相觑无言,诡谲的氛围在他们的四周悄悄地堆上……
***
奇花异木锦簇盛开,g室楼榭星罗棋布,湖间碧波荡漾,飘泛着彩船柳荫四合,形成一片美不胜收的风光。
曲江盛会,虽说是皇帝赐宴,单因人数逾万,宴席并不在一起,也不全然由g廷c办。皇帝、皇妃以及少数至亲要臣的筵席设在紫云殿楼上,居高临下,饮宴之余,同时俯瞰曲江全景;宰相及翰林们的筵席则被特许设在彩船上,可以在泛舟欣赏湖光山色之际饮酒赋诗;其它各级官员的筵席则分别设在曲江周围的亭台楼阁,或者是临时搭设的锦绣帐幕之内,他们的酒馔皆由京兆府代替朝廷承办。
紫云楼上所设的筵席,全由g中御厨置办,照着g里的规矩,一道道j心烹煮的佳馔美肴络绎送上楼台,笙歌乐舞一片升平景象。
「皇上,这金铃炙闻起来可真香,滋味也挺好的!」
「才不呢!我这个曼陀样夹饼才真是漂亮,像极了曼陀成熟的模样,颜色也匀称好看,妳那玩意儿哪里比得上!」
两名容貌美艳的妃子喧闹着,争相搏取轩辕闻天的注意力,只是她们的心思似乎是白费了,他高大的身躯斜倚在交椅上,手执酒爵,侧首望出楼台之外,一双黑邃的眼眸透着费解的神采。
「皇上,那名神秘女子还是没找着吗?」近日被擢升文钦差御使的张海瑞心眼儿尖细,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
闻言,轩辕闻天冷冷地笑了,浅啜一口爵中的菊花白酒,酒y畅滑过他的喉咙,泛起一阵温热,然而他的眸光却更显y沉,望穿一池曲江水,整个人显得y鸷冰冷,威严不容亲近。
争宠的妃子们见情况不诡异,不约而同地噤了声,望着天子丈夫冷魅无语的侧影,竟不由得心悸了起来。
丝竹音扬,曲江池畔一片似锦繁华,通向紫云楼的蜿蜒g廊上,传膳的g人络绎不绝,绿木扶疏掩映着他们忙碌穿梭的身影,瞧起来别有一番秀致婉约的情趣。
轩辕闻天朝着传膳队伍以漫不经心的一瞥,忽地,在络绎穿梭的g人之中,一张熟悉的俏颜跃入了他的眼帘,嫣然巧笑,身穿一袭g人的衣饰,手端盛着细点的小金盘,灵妙的身影在绿荫长廊之间忽隐忽现。
「雪儿……」
顿时,狂喜如潮水般汹涌覆没了心头,轩辕闻天猛然站起身,眸光紧锁着那一缕鲜俏的身影,却发现两人之间横亘着许多阻碍,人潮如织,他心牵魂系得可人儿却迟迟不前。
他眸敛缱绻,俯瞰着楼台下那巧笑倩兮的人儿,随手召来内侍,以迷人低沉的嗓音命令道:「把那名g人带上来见朕!」
「皇上……」
在场众人不解地看着轩辕闻天迥变的温柔神情,心里莫不惊疑,纷纷转首循着他的视线,窥望到一位少见的灵秀男孩儿,约莫十五、六岁,漂亮干净、身影细弱,很是惹人爱怜的模样儿。
随侍在帝王身侧多年,知道眼前的情况诡玩微妙,并非轩辕闻天一贯的作风,所以那名近侍公公急步上前,扬声传令道:「侍卫!皇上有令,速将那名g人带上紫云楼,不得有误!」
圣令朗传,一时之间,曲江池畔气氛沸扬了起来;紫云楼的动静一直都是筵席中的焦点,发生了这样不寻常的骚动,人们对于皇帝宣召的那名g人都感到好奇不已。
众口喋絮,耳语纷纷……
***
「放开他!」
随着轩辕闻天一声低喝,两旁侍卫良忙松开对姬绛雪的箝制,飞快地退下。一时之间,紫云楼中鸦雀无声,低荡着诡异的沉静。
重新获得自由之后,姬绛雪赶紧低下头,姿态顺服恭敬,她抿紧了红唇,一语不发,低敛的长睫掩去了眸底闪烁的光芒,双手高高地捧着小金盘,几乎遮住了半张小脸,看似依了规矩,实际上她是故意阻绝轩辕闻天瞧着她时那一双灼亮目光。
「和禧参见皇上万岁!」她低垂着灵秀的容颜,瞥见一双男x朝靴近在身前,忽然,她心底莫名地泛起一丝戒慎,双手微微地透出寒意,害怕再见到他的面。
他,会拆穿她吗?
那日两人的缠绵悱恻、猗旎风光,此时浮上了她的心头,不禁让她羞恼了起来,暗斥自己的荒y;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没有遗忘,心思追循着记忆,念起了他宽阔的x膛温暖的臂弯……
「和禧?」轩辕闻天质疑地挑起一道英眉,觉得这个名字极耳熟,彷佛他曾经在哪里听说过似的,想着,他一双深魅的眼眸不禁透出了浓厚的兴味,道:「把头抬起来给朕瞧瞧!」
过了久久,仍无动静,姬绛雪高捧金盘,盘里盛着如燃烧火焰般的盏口餟,色泽艳丽,分外衬托出她肤色皙净如雪,小半截纤细的藕臂露在袖外,细瘦却不见骨,线条婉媚,很是动人心魂。
「没听见吗?皇上叫你把头抬起来!」近侧太监见气氛僵持,在一旁心急地催促着,「和禧,别仗着皇上三年前曾经诰封过你,就不听使唤了!快把头抬起来,听见没有?」
他曾经诰封过眼前的人儿?轩辕闻天蹙起眉心,一瞬,似曾相识的记忆点滴浮上心头。他想起来了,三年前曾经有一名小太监救了母后一命,当时他心烦于国事,忙于追剿乱匪,所以并没有大费周章去封赏那位男孩,还记的那小太监的名字……就是和禧!
「你,真的只是一名g人?」轩辕闻天语气低沉,随口问出了心底的质疑,「把头抬起来,让朕仔细瞧清你!」
彷佛过了千年之久,小金盘被缓缓放下,一张水灵清丽的俏脸绽现在火色之后,说不出的绝俗动人,引起众人惊呼。
姬绛雪抬起小脸,扬起长黑的眼睫,勾起丹红的唇瓣,直勾勾地凝觑着眼前高大邪气的男人,笑得天真而且稚气。「真是失礼,关于三年前的封赏,和禧还不曾当面谢过皇上呢!」
望着和禧那张盈笑俏颜,轩辕闻天半晌不语,忽地,他幽邃的黑眸闪过一丝诡异的神采,伸手接过她端捧的金盘,交给身侧的御侍。他曲起长指轻抚过她微凉的粉颊,笑道:「很冷吗?」
姬绛雪摇头,不解他的温柔。他……不打算拆穿她吗?
「朕曾经在g里见过一名女子,她与和禧长的十分神似,和禧见过她吗?」他的神情爱怜,大掌厮抚过她冰凉的肌肤,凌锐的黑眸逮住她水盈盈的目光,试图解读她笑容里的无辜天真。
闻言,她的心起了冷颤,双手透出森凉的寒意,笑容却是一贯的无知天真,偏首笑道:「真巧,我也见过一个与自己长得很像的小女孩,是梦吗?她总是听不见我对她说的话,难道真应验了古老传说,天底下有三个人会长得一模一样。皇上,你相信吗?」
「有这样的巧合,朕似乎没有理由不信。」轩辕闻天玄秘莫测地笑了,执起她冷凉的小手,凑在唇边轻吻着,低语道:「朕有很多话想对那名女子说,说朕想她;和禧,会想对那女子说些什么?」
这样诡异离奇的对话,在场众人莫不是听得一头雾水,他们看着轩辕闻天与和禧两个男人之间荡漾着暧昧的情愫,心疑更甚。
冰凉的指尖贴触在他温热的唇上,姬绛雪被他呼在肌肤上的的气息给搅乱了心思,她微微地挣了下手,却被他执擒在掌中,动弹不得。
他说,他想她!
「我不知道,皇上,我还没想到要对那名女子说些什么,想了也没用,她听不到……听不到的!」说着,她苦涩地笑了。
「说不定,她能听见朕说话呢!和禧,朕封妳为御前侍从,今后就跟在朕的身边。咱们约好,如果朕看到那名女子,朕会告诉她妳想说的话;同样的倘若那名女子出现在妳面前,请妳告诉她,朕……想她!」他深邃的视线紧瞅着她清丽的小脸不放,语意深长。
「皇上……」她困惑地回望他微笑的脸庞,直觉这男人的心思如迷雾一般,教她难以捉m。然而,听见他说想念她,一丝暖热忽泛过她的心头,难以平息,一颗心几乎揪疼了起来。
「天冷了。」轩辕闻天放开她的小手,从颈项上解下一串嵌缀天眼的绛紫几近玄色的佛珠,反手挂在她的颈项上,温柔笑语道:「妳的身子骨太弱,或许妳会比朕更需要它!」
伸手按住覆落x前的珠串,姬绛雪抬起小脸,愣愣地望着他,佛珠上残留着一丝余温,以及他男x沉麝的气息,烫得她的手心直发热。片刻,她灿烂笑语道:「谢皇上恩赐,和禧会小心爱护,不负恩宠。」
「嗯。」他含笑点头,似是赞许。
「皇上︱︱」
众人的惊呼声此起彼落,近臣们都知道这串养心珠曾受过高僧的加持,能替物主去灾解厄,冬暖夏凉,妙不可言。那是两朝前皇帝,也就是轩辕闻天的祖父,送给他的生辰礼物,是代表着他被立为皇储的象征。如今,他竟然把这样贵重的东西轻易送给一名小小的宦官……
这样的举动,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
***
「师父!玄天、玄天仪……」灰袍少年慌忙地奔进石洞,似乎看见了什么令他震惊至极的事情,话都说不全了。
然而,慈眉老人却仍是闭眸入定,沉寂久久,才冉慢开口道:「别慌,这不过是个开始,只是个开始而已。」
「师父……」少年惶惶不解其意,数度转身望着洞外石亭中事隔三年又再度绽露妖紫凶相的玄天仪,不一会儿又回头看着犹如定身古佛的老人,欲言又止,举措不定。
第六章
甬长的胡同,弥漫着一丝y暗的秽气,屋檐低矮、房弄狭小,行走在这条胡同里,常是终年y暗不见天日。
福琅手里拿着一纸书信走进胡同底的小屋中,回头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确定没人跟至,才压低声音道:「小雪已经成功地接近皇上,她派人来信,请咱们替她做一件事情。」
y暗的屋中,腥臭的药味扑鼻难闻,到处堆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角落,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怪老人。
「已经过了三年,她的动作未免太慢了吧!再这么耗下去,老夫只怕没命等她报仇了!」老人语气中撂带责怪。
「这是因为小雪心思缜密,无论如何,她一定会完成姬夫人的遗愿,替父亲报仇雪恨!当年咱们同样都受过姬大人的恩惠,你别忘了!毒夫,听着,小雪在信里请你替她做一样东西,需要你费点工夫才成!」
「什么东西?」老人的声音如chu沙般难听,他接过福琅手里的书信,看完内容之后,原本沉晦的双眼陡然一亮。
辰砂!
「她这娃儿果然聪明,竟然想得到要用这样的法子!这玩意儿倒不是什么稀奇货,老夫这就开始动手做,只要几天就可以完成,要她耐心等着,老夫这就去找那样东西!」
话声才落,怪老人飞快起身,神情兴奋地穿闪过福琅身边,冲出门去,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
繁花落尽,小巧玲珑的红果实结满树梢,颗颗j圆饱满,以它艳红欲滴的姿态引诱人们品尝。
轩辕闻天长影一掠,轻而易举地纵横于海棠古林之间,彷佛戏玩般,当他飘然落地之时,掌心轻握住两颗鲜红的海棠果,形状似梨、似苹,只不过小巧得多了。
在他身后,护卫任豫不发一语地候在原地,神情恭敬沉肃,彷佛随时等待主人的命令般,浑身戒备。
「任豫,你觉得她漂亮吗?」轩辕闻天随口漫不经心地一问,咬开了一只海棠果,微讶于其中的酸涩味道,不似它外表的甜美多汁。
真像呀!
「美若天仙。主子,待在您身旁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美可以如震撼心扉。」
「是呀!可比起她倾国的美貌,朕更喜欢她孩子气的笑,总教人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的宝贝都捧到她面前,搏她一灿。」
「主子……」闻言,任豫的心头闪过茫然,并且吃惊。
忽地,轩辕闻天邪眸一瞇,瞅着果实藏在红艳外表下的苍白,眷恋宠爱地笑了。「去查她的来历,朕要她,她是上天赐给朕最美好的礼物,朕要完全地享有这份美好,不准有一丝一毫遗露!」
「是!」
***
夜以继日,晨昏相随。
他,总是不允她离开视线半步!或许就连真正的夫妻,都无法做到像他们这样身影相随的地步吧!姬绛雪不禁忽发奇想。
神情恬静地站在养心外殿的拱帘后方,姬绛雪状似无心,实际上却是仔细地听着殿里轩辕闻天与大臣们谈论国事的内容。
莫名地,她总是忍不住悄悄探首,好奇地窥探着轩辕闻天凛然专注的模样。他总是思虑j密、审慎裹断,对于平内惩奸、征伐外敌之事,总是快刀斩乱麻,一如他惯常冰冷无情的作风。
突然,她无意识地伸手按住心口,纤指勾勒着藏在衣裳底下珠炼的纹路,感觉它贴烫在肌肤上的舒服,那彷佛是从他身上窃取的温暖,不曾消散,每当夜寒霜重之时,她的感受特别强烈。
前些日子,她才从寿景凤的嘴里得知这串养心珠的珍贵,以及它所代表的含意;从那天起,微笑,就常在她不自觉的时候,偷偷地在她的唇畔扬起美丽的弧度,那样微妙的心思,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原因。
她不会傻得与轩辕闻天这样的邪恶男人为敌,那无异是以卵击石,但她要倚靠他至高无上的权势,为姬姓一门复仇雪恨。
「启禀皇上,整个漕运的工程,在河漕总督吴桂芳和淮安知府邵元哲的合作下,总算在正月里将运河河堤重新筑竣,但为了避免洪水期的危险,恳请皇上采用微臣的意见,改在冬月兑运,到了次年春天,漕粮便可安全抵达,少受水患之苦,若此成为常法,施行日久,太仓里的粮粟必定充盈!」
轩辕闻天昂立在殿上,笑觑了奏事大臣一眼。他向来激赏忠耿敢言的臣子,所以他只是淡然颔首道:「很好的建议,朕准了!」
「谢皇上!」
此时,轩辕闻天转过头,向候立在一旁的张海瑞,道:「近来东北情势不稳,但朕却听说当地军心不稳,士气低迷,辽蓟总兵郭琥提出弹劾,指出军队从上层到下层,层层剥削,这不是个好现象。张爱卿,你替朕去瞧瞧情况,若真有异状,赶紧回报!」
「遵命!」年纪已届壮年的张海瑞,对于轩辕闻天而言,一直都是如父如兄的重要人物,他忠心耿耿,弊绝风情,居功厥伟。
轩辕闻天听见高亢有力的回答,满意地点头,忽然,他唇边勾起了一抹邪玩的笑容,双手背在身后,在臣子们诧异的注视之下,悄静无声地走到拱帘前,故意压沉了嗓音,道:「偷听这些事情,好玩吗?」
姬绛雪被他突然吓了一跳,水灵眸子眨巴了下,望着他从拱帘后探出的俊美脸庞,不禁心虚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偷听?你明明就……」
「朕一直在看着妳。」轩辕闻天温柔笑语,执起她冰凉的小手,牵着她往殿内走去,丝毫不避讳臣子们愕视的目光,「好玩吗?就怕妳闷。」
「不闷,一点儿都不,相反的,那些事情好玩极了!总是皇上随口说一句话,天下就为之震动,人人凛遵无违,真是厉害呀!皇上,你说是吗?」她瞇起的笑眸中,略带了一丝冷嘲暗讽。
闻言,他深邃的眸光一凝,随即勾起了放纵的笑意,牵着她走到火炉旁掬取暖意,淡声道:「外殿风大,很容易教妳受凉,以后议事之时,妳就跟在朕身边,别学其它内侍一样避讳了!」
「皇上!」一群大臣莫不惊讶万分,失声叫道。
「这样不好吧?」姬绛雪水眸一瞟,看着那群忠心耿耿的大臣似乎就要讨伐她惑主的罪行,「有人不服气呢!皇上。」
轩辕闻天挑起眉,冷冷地觑了大臣们一眼,语气寒凉,道:「谁敢不服?凡事,朕说了算数!」
此时,张海瑞瞇起一双沉锐的老眼,觉得眼前的小太监眼熟得过分,彷佛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心头不禁揣然。
***
御门听政,乃是提前一天由内阁传旨,通知各部院官员,准备第二天上奏事宜,隔天清晨就要聚集在御门外待漏之处,等待侍卫传旨宣入,大臣们鱼贯而进,分班站立,按顺序上跪奏事。
即位以来,轩辕闻天勤于听政,少有懈怠。
此时,一名大学士正滔滔不绝地上奏国事,叙事甚详。
然而,却见轩辕闻天久久不语,忽然蹙起眉心,彷佛发现了哪里不太对劲,扬手遏止那名大学士滔滔不绝的阔论,冷声道:「慢!」
「皇上,微臣……」见情况有异,大学士不禁惶恐了起来,以为自己哪里说了不对,大祸就要临头。
***
曲江宴之后,姬绛雪「和禧」的身分就一直备受争议,然而纷纷扰扰的流言却不妨碍她在g里地位的升迁,轩辕闻天的一再放任,让她现在的地位仅次于都总管张锦,为一级总管太监。
可是,这三年来,她学了不少应对进退的手腕,擅于笼络人心,无形之中,各级首令太监对她无不心服,也就因为如此,朝中大臣、后g嫔妃没有人敢惹她不悦,否则就等着吃她给的苦头吧。
如今,「和禧」在g里的声望威严,早已远远地凌越过张锦虽然张锦;并不是当年灭她家门的最大祸首,却是她在g里地位的莫大阻碍,所以,除掉张锦取而代之,对她而言只是迟早而且必要的事情。
她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当初就是因为张锦在先帝的耳边进了馋言,与一干大臣密谋杀了她父亲,并且用了极y险的谋反贪污罪名,灭她姬门九族,以为就此永绝后患!
她不服!这些年来,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苦楚,她要以千倍、万倍还给他们,任凭谁也阻止不了!
辰时刚过,她趁着轩辕闻天听政之余,来到西庑房,浅笑吟吟地推门而入,看见里头只有一名值守的小太监,她笑问道:「小李子,事情办好了吗?」
「爷,您交代的事情,小的哪里敢耽搁?昨天,张公公才说他最近夜里特别好睡呢!和爷,一定是换了那些红蜡烛的功劳,真亏您这么替张公公着想,治好他老人家失眠的毛病。只是,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事情的原委呢?要是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前些日子,他不过随口向和禧提起这件事情,没想到他立刻就找到了解决的方法,真是太好了!
「不急,难得他才得几天好眠!改天,凑着了时机,我再替你个诉他,肯定要他好好奖赏你一番。你留步,别送了!」姬绛雪眸敛浅笑,犹是一脸温柔亲善的模样,转身步出西庑房。
小李子喜出望外,兴匆匆地往外扬声喊道:「和爷,那小李子就万事拜托您了!」
闻声,姬绛雪神情柔冷地笑了,步出西庑房,不经意地抬起眸,却瞥见轩辕闻天挺拔身影就站在不远处的琉璃瓦高台上,往她的方向直直俯瞰过来,他的眸光幽邃,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的身后跟随着一群侍卫随从,个个肃立无语,更凸显出他身为皇帝慵懒放肆的气质。
初见他出现的那一霎时,姬绛雪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即她温顺地笑了,拾步走上白玉台阶,回迎他灼黑的目光,缓缓地摇头,语调软腻道:「皇上,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回头时,朕没瞧见妳。」轩辕闻天并不直接回答她的话,勾起了一抹充满邪气的笑容,轻声谴责她的不该,似有深意地觑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带着侍从往前殿走去。
「皇上……」
「过来,别跟丢了!朕才听政到一半,可不想中途再拋下奏事的大臣们,出来寻找失踪的近侍呀!」
闻言,姬绛雪怔神了片刻。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帝王至尊?御门听政,如此重要之事,他怎能等闲以待?况论,他竟将一票臣子拋开,任x地跑出来寻她的踪影,这到底是为什么?
静静地走在他挺拔伟岸的背影之后,姬绛雪低敛水眸,想起了原因,不禁心窝儿一暖,唇畔噙起清妩浅笑。
他亲口说了,只因回头时,没瞧见她而已!
***
初更时分,两名小太监交了班,相伴走在殿廊上,正打算回到休憩的地方,忽然,体型较瘦弱的小公公似乎想起了什么,纳闷地问道:「这些日子,咱们似乎挺少见到张总管出现呀?」
「你还没听说吗?总管大人最近身子不适,请过太医验断,也瞧不出什么异样,听照顾他的小李子说,大人那身忽发的恶病只怕是好不了了。和总管吩咐下来,要是大人的病再无法痊愈,就赶紧送出g去,否则要是传染给皇上,那就不好了!」
「皇上知道吗?」
「傻瓜,这点小事儿只,要和总管点头,事后再上奏就成了!机伶一点,现在g里,除了皇上,谁敢得最和总管?」说完,体型较壮硕的公公不屑地觑了同伴一眼,笑哼了声,加快脚步,想要赶紧回去歇息。
「可是……这样不就等于一手遮天了吗?咱们……咱们去密告给皇上知道吧!」瘦小的公公语气透着恐慌,也跟着加紧脚程。
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静笼罩两人,久久,壮硕的公公才叹了口气,道:「唉!说你傻,你还真傻得可以了!改明儿,我将你引见给和总管,让你亲眼见识一下他说不完的好。你不知道呀,当年寿公公带他进来时,那股子疼他的劲儿,我看了多不服气啊!可是到后来就不同了……」
***
「相爷,不好了!张锦死了!」施世狼匆匆地随着相府家人的指示,急忙地奔进前堂大厅。
李朝显坐在堂前,老眉一挑,看着他喘气的模样,笑哼了声,道:「他死了?那倒好,少了一个知道内情的人,老夫省得c心。」
「可是,前些日子听说皇上传掉十年来的朝事宗鉴,不知道有何目的,现在张锦有忽发怪病,像是被人下了蛊毒,相爷,咱们……咱们……」想着,施世郎不禁慌张了起来。
「你担心什么?老夫找人查过了,当年姬文生一门被杀的j光,就不信他真能化成冤魂来找老夫报仇?」李朝显重重地冷哼了声,又道:「皇上传调宗鉴,是因为他向来问政颇勤。现在,我们该担心的是和禧,他眼下是皇上的新宠,有了皇上为他撑腰,g里上下都听他的,可是咱们与他又没有什么好交情,可能需要一点好处来打通他这条脉络。
「老夫的女儿现在虽被钦点为贵人,可是听她说皇上对她连正眼都没瞄过,这下就算有太后的赏识,也很难当上皇后。你快替我准备、准备,敬事房那儿,我女儿还需要靠他赏脸呢!」
「是。」
什么怪力乱?神李朝显闲适地品着香茗,嗅着袅袅香息,丝毫不以为意。反正事过境迁,当年镇王爷起兵谋反,姬文生等人已经为他这个真正奸细做了替死鬼,现在,他相信只要自己的女儿顺利当上了皇后,攀住了权势的尾巴,便可高枕无忧了!
***
隔着一道拱帘,笑望着姬绛雪指挥下人张罗膳食的俏丽模样,轩辕闻天深邃的眸光之中透出宠溺,他坐在养心内殿的御座上,语气漫不经心地向身侧记事的内官道:「张锦既然已经死了,传朕的旨意下去,厚葬张锦,至于都总管一职空缺,就由和禧替上。」
「是,奴才知道了。」记事官连忙在册子里写上一笔,似乎不甚意外皇帝的决定。
轩辕闻天一瞬也不瞬地望着穿梭在外殿的那缕纤影,男x的薄唇忽泛起一道幽邪的笑意,接着命令道:「还有,明天宣召和禧,说朕要她到验净房走一趟,不过,别急着个诉她,到时候再让她知道就行了!」
「是,奴才照办。」
此时,站在殿外的姬绛雪恰好回眸,向望着轩辕闻天,语气娇柔道:「皇上,时辰不早,该用膳了!」
「嗯!」轩辕闻天神秘一笑,彷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从容优雅地站起身,朝着外殿走去。「和禧,妳也过来,跟着朕一起尝尝这些膳食的味道,若妳也说不好吃,那朕可就没有冤枉了那些御厨。」
「皇上,饿了一整天,什么都会好吃的。」姬绛雪摇头,笑着推却,别开小脸,故意错过他朝她迎来的大掌。
轩辕闻天挑眉,长臂一伸,揽过她纤细的腰肢,享受着逗玩她的乐趣,饶富兴味地说道:「是吗?还是这么瘦,朕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妳整天都没吃东西呢!真教朕心疼。对了,和禧,朕听说妳今儿个一整天都待在行刑室里,忙些什么?过来用膳,这是命令。」
姬绛雪抬起小脸,瞅望着他邪气的笑容,羞赧地想挣开他强而有力的臂膀,然而,却在听见他低沉的笑语之后,心里禁不住泛起冷颤,耳尖地听出了他笑语中的威胁成分。
他撒谎!他分明就已经知道了,她的一举一动从来没有逃过他的监视,他是一个狡猾的男人,状似温柔,实际上,他却是用这个方法将她囚禁在身旁,教她动弹不得!
她避而不答,婉转一笑,「既是命令,和禧不敢不听。」
***
隔日。
「和总管,这全是皇上的意思,咱们只是照着办,您可千万别怪最奴才没有事先通报您一声呀!」
验净房外,承宣的小太监诚惶诚恐地看着和禧,被他冷媚的表情给震慑了,如此绝俗的姿颜,莫怪皇上会溺爱怜宠,小太监开始害怕因为自己的听话,到最后会被和禧反咬一口,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我知道。」姬绛雪神情冷淡,撇下颤抖不已的小太监,伸手推开那一扇被她视为畏途的大门,投身入一片未知的幽暗之中。
该来的,总是逃不掉了!
***
听着身后的大门被拉掩而上,姬绛雪并不回头,她深吸了口气,眸光不由自主地打量起这屋子的陈设,四面墙壁都是由坚固的灰石所筑成,似乎是为了隐密,不让外头的人窥见屋里的动静,在离地几尺高的墙头上设了风窗,暖黄色的阳光伴着几许寒冷的凉风照s进来。
初冬,尚未落雪,却已经是冷入心扉。
冬日的灿阳照s在男人高大轩昂的背影上,姬绛雪的心跳飞快,定定地望着男人透出威严的身影,道:「你的心机可真是深沉,皇上,几乎教我快要相信你已经被我蒙在鼓里的假像了!」
从一开始,她就半信半疑地跟他周旋着,她心里总是危疑不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展开行动,拆穿她的伪装。
「朕不动妳在说什么?和禧。」轩辕闻天邪笑回头,高大的身影如灵禽般逐渐逼近她。「妳是朕的爱卿,又即将被任为都总管一职,这样私密的验净手续,朕不舍得由别人代劳。过来!」
话音甫落,她娇弱的身子已经落入了他宽阔的臂弯,被他逼退至角落,抵着背后冷灰的墙面,她再无退路。
「你是知道的,何必︱︱」她气绝,一双小手握紧拳抵抗他。
轩辕闻天神情幽魅地俯首,迷人的男x薄唇请触在她的唇边,阳麝的气息微呼在她白嫩的肌肤上。「朕知道什么?不,朕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和禧,妳倒是自己说说,朕应该知道些什么?」
「知道我并不是……不是……你放开呀!」她转开满布红晕的小脸,声音细若蚊蚋。
「朕不放。说呀!妳为什么不把话说完?不,还是先别说完吧!等朕亲自验完妳的身子之后,再继续听妳说。」轩辕闻天唇畔扬起一抹谲玩的笑容,长指勾住了她狭领的襟口,忽地往下用力一扯。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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