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语,俞落雁刹感震惊不已!
往昔寨子内几十户人家,她皆识得。秦重大叔,正是秦婆婆的儿呀!那麽秦婆婆……
她秀颜攸然苍白了。记得在云河庄时,她也听秦婆婆说过“寨子那一遭,是应得的。”那时她虽有不解,却因心心念念一去不回的韩翎,而未加多问。
那麽一句曾让她chu心大意忽视的话语,此刻却震荡响起,撞得她耳膜发疼。
婆婆为何要那麽说?难道……难道婆婆心中真埋藏著不为人知的内幕?
翕忽间,她顿感先前堆砌起来的世界,忽然对错颠倒,天地尽裂,粉碎得令她毫无立锥之处。
将利剪弃掷地面,她捂住耳,摇头拒绝接受这想法。“不!我爹和叔叔、伯伯不可能是强盗,他们是好人,不会抢劫,更不会杀人!他们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
她身子一旋,仓皇飞奔出这个黑与白骤遭扭曲转换的世界,落荒而逃。
“雁雁!”看她头也不回地跑掉,庆伟心焦地欲将她追回,却让哥哥喊住。
“老五,那女子究竟是谁?”
“她……她就是俞雄的女儿。”
“哦?”庆焰望一望小女子离去的门槛,收剑入鞘,意味深长地沉道:“那我劝你,别再留下她,否则不但耽误你的婚事,甚至会给你带来更多麻烦。”
“什麽出息思?”庆炜揪眉。
“她是个未入旗籍的汉人。”
“我不在乎。”
“她有个钦命死犯的父亲,出身太过低下。”
“我不在乎。”
“她那张脸,恐怕更是你难交代的大麻烦。”
庆炜眄著二哥,面色一懔。
很快地,他别过了头,“我不需要向谁交代些什麽。”爱上俞落雁,他并没有亏欠谁,有什麽好交代解释?
“听你的口气,似乎为了她,就算婚事没了也不打紧,是吗?”庆焰薄薄一叹。
庆炜讷默了一下後,润唇微弯,“我的心意,就像你那年放弃怡沁郡王府的格格,而坚决娶格格的贴身婢当你的夫人,是一样的。”
“少乱比一通。我当时还是自由身,跟现在已经被白家小姐套牢的你,可大不相同!”庆焰嘴巴嗤责,脸上却含笑意,对弟弟的心情也有若干了解。“痴儿!你的事你自个儿看著办,我不多管了!”捶了一下眼前正为情所苦的男人肩头,他迈开步子离去。
目送兄长的背影,庆炜沉黯了眸。
不错,相比之下,他的处境是较二哥那时艰难了许多。与俞落雁原本单纯的恋情,居然陡地冒出一堆爱恨情仇,纠葛不清;加上和白玉珑的婚期,步步逼近而来……
这厢,到底怎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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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花园里,洒满落叶的王府石板径,白玉珑轻快地踩著花盆底一鞋,吟诵描绘秋景的诗词,同丫鬟紫苏惬立忌散步。
“小姐,明儿就八月初一了耶!”
“嗯。在京城玩了近两个月,也算得上过瘾了;天子脚下,真是什麽都有!”尤其吃、住都在亲王府,一点也不用担心盘缠问题,更是好甚!
“那……你那件亲事……”
“快了、快了。我这两天就会要那个五爷作出决断,然後解除婚约,再赶回扬州去陪我爹过中秋。”白玉珑高兴地打著如意算盘。
“是喔……”紫苏嗫嚅。她一直都很怀疑,事情真能像小姐说的那麽简单吗?对方可是亲王府,和世子爷的婚亲能说退就退吗?
享受闲情逸致之时,白玉珑忽地绊了一跤。
“哎唷!”高底鞋的立足点不稳,她猛然往前仆倒,眼看就要跌个狗吃屎!
紫苏见状,忙不迭往前跨一步,想伸手拉主子一把,不料也给不知是劳什子东西绊著,帮主不成反害主,不但一起仆跌倒地,甚至重重地压上小姐身子。
“哇啊!紫苏,你想压死我呀!”
“对不住,小姐,人家不知道嘛……“
“与其浪费时间说对不住,你不如快点爬起来,别再压我了!”
“是、是!”紫苏赶忙爬起,顺道搀扶小姐起身。
白玉珑拍掉一身泥尘、枯叶,气呼呼地搜寻暗算她的‘凶器’。低头瞧去,她赫然一惊!
地面上横躺著一具身著汉装的娇小身躯,清丽芙颜没有一点血色,双眼紧闭,动也不动。
“咦?可不是五爷的美人宠婢吗?”她一看便知。那一身质料上好的汉装,在王府内是独属‘美人宠婢’的装扮。而她绊著的,显然是这个小女子的莲足。
紫苏揪著主子的衣袖,打著牙战,“小、小姐,她……她是不是……死啦?”
树荫下,西风y凉徐拂,大树与矮灌木丛摇曳沙沙作响,枯黄的树叶片片飞落,萧索中尚有凄凉之感;层叠的假山岩石,灰冷而寂寥,弯弯褶曲,恍似通往幽冥之地的小径……
“死紫苏!你是想吓死自己还是吓死我啊?”白玉珑拿檀香扇敲了丫头一记,“看仔细点,她的x口还会动,还在呼吸哪!”
她走近小女子,摇了摇地上瘫软的身体。“姑娘?姑娘醒醒啊!”见小女子全无反应,她下了结论,“她应该是晕倒了。”
“呼!原来是个活人。吓死我了。”紫苏拍拍x脯。“大白天的,她干啥在这里搞怪啊?平日不是死守著五爷,连拘风院都不出半步吗?”
“她似乎很伤心地哭过。”白玉珑用丝绢轻拭昏倒的人儿脸上错综的泪痕。
紫苏嘴儿一撇,“该不会是失宠了吧?”
“有可能!有钱有势的男人,总是很容易喜新厌旧。”
见昏倒的小女子还犹带心伤地微拧眉头,白玉珑一凛!瞳眸愠意渐漫。
“太过分了!那麽楚楚可怜的美人,要是在外头,她该能遇上好男人,有个好归宿的;可偏偏身在王府为婢,被糟蹋不说,我看现在八成是五爷要对她始乱终弃了!要不,她不会那麽难过。”
“嗯,小姐说的对、说的对。”
得到紫苏强力附和,白玉珑更觉这个猜测的正确度达到九成九!
“紫苏,你帮我把她扛回我的寝房去。”
“啥?”丫头瞪大了眼。
“把她带回我的寝房,等她醒了以後,我再劝她想开一点呀!”
“喔……”
呜呜呜……为什麽小姐行侠仗义,却是丫鬟倒大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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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蒙蒙,迷迷糊糊。
俞落雁眨眨倦悴的凤瞳,周遭是一片粉桃色调的绸缎纱帐,熏香盈盈,锦被轻软,似是一处属於姑娘的香闺。
这不是她的房,她很清楚。因为一直以来,她的房就是庆炜的房,而他的寝房从未有过这种女孩家的芳嫩香柔。
她翻动身体,试图撑坐起身。
“你醒啦?”一名声音清亮的女子上前,将方枕堆叠起,让她得以倚坐。
“谢谢。”轻声道谢後,俞落雁仰眸一望,随即诧异。“白小姐?”
“嗯。这儿是我的寝房,你晕倒在花园石径边让我看见,我就把你带回来了。”白玉珑微笑道。
晕倒……是啊。
俞落雁忆起自己奔出拘风院後,泪眼朦胧,没有方向地乱跑,直到全身力气用尽,眼前发黑,蓦地失足一拐,重跌一跤,然後好像魂魄离体,人轻飘飘地飞起来了……
她试著动了动藏在锦被下的足踝,果真痛得令她额冒冷汗!不过,显然已经上过药,也包扎好了。
白玉珑对门外扯嗓,“紫苏,美人姑娘已经醒了,你药煎好了吗?快拿进来!”
才喊完,便见紫苏提著热气蒸蒸的药壶进来。“好了好了,药煎好了。”她急忙倒了一碗,小心翼翼端到床边。
“把这药喝了吧!小心烫。”白玉珑亲切地言道。
“这药是……”俞落雁愕愕地看著黑鸟乌的药汤,不解为何脚伤明明已经上药包扎好了,她还得服药?
白玉珑怡然一哂,若有所指地望著她。“喝吧,这是安胎药,大夫特别开的,喝了对你、对肚里的孩子都比较好。”
乍闻此语,俞落雁怔呆双眸,震愕地抚上腹部——
孩子?在她的肚里?
见她如此,白玉珑大致了然。“你自己还没发现吗?那……想必孩子的父亲也还不知道罗?”
“不……不……”俞落雁轻合起一双秋水,摇头散落了几颗晶莹,浸濡锦被。
天啊!为何命运之神非要这样戏弄她的人、毒虐她的心?认为她至今还不够坎坷、不够曲折吗?
拥有一个孩子,是庆炜的期盼,也是她的 在今天以前。可孩子却偏偏在最不适合的时间出现,搅乱她本就紊乱的心绪。
而今腹中的生命,该说是仇人留给她的债,抑或情人赠与她的爱?
“好了,再哭也无济於事,何必为那种臭男人浪费眼泪跟力气?臭男人三心二意只是迟早,你要坚强些嘛,”白玉珑坐至她身旁,拿起丝绢为她拭泪。
“就是!现在有了孩子,哪怕你只是被五爷挑来成全他那段变态畸恋的代替品,也不怕五爷不给你一个交代。”紫苏在一旁帮腔,趁便对俞落雁左打量、右端详了一番後,开心地向主子报告心得,“小姐,她长得真的很像成端郡王福晋耶!好妙哦!”
紫苏的话,在美人儿脑中注入一片浓浓迷雾,她对这冗长的名号,毫无印象。“请问,成端郡王福晋……是谁?”
“成端郡王福晋,就是五爷的大嫂啊!你连这都不知道?”白玉珑惊讶,那男人还真是把美人姑娘给骗得死紧!“那你一定也不知道五爷悖逆礼教,爱上自家的嫂嫂,好多年都不死心的事罗?”
她怔仲摇头。
白玉珑更恼火了,“可恶,我今天一定要揭开这个骗子的真面目!”王府里那麽多双眼、那麽多张嘴,实在没有瞒得了人的事情。
在王府待了两个月,仆婢中总有几个多嘴长舌的人,让她得知许多王府的故事。当然,也包括庆炜荒唐的过去事迹——
“你和郡王福晋生得十分神似,所以他拿你来成全他不可能的感情。你被蒙到现在,真是太委屈了!”
听著白玉珑滔滔不绝地道出庆炜不曾提及的过往,俞落雁红肿的眼止住了泪,颤抖的双唇从徘红转成惨白。她忍不住m上自己的脸容。像吗?她们相像吗?他是因为她的貌似,所以才会看上她吗?
“白小姐,我想……”强烈的悸颤,让她鼓起勇气
“我想见一见郡王福晋。”
第十章
向晚,庆炜急匆匆地疾步回拘风院,直往寝房而去。
“雁雁!”推开房门,见美人儿正坐在桌旁,他焦焚了一下午的心才总算宽松下来。
“雁雁,你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一下午都找不著,教我好担心。”要不是方才仆役前来告知他,俞落雁已回居院,他八成要在王府当一个晚上的无头苍蝇了!
他走近,欲握住她搁在桌上的手传达一些温暖,她却面无表情地移开了。
男子愣了一愣。她是因为他没能在二哥面前支持她而恼怒吗?
“我不是有意隐瞒,雁雁。”他叹道,“我著实没有想到,你们寨子的事,会同我二哥有关;更没料到那块紫玉,会和十九年前的悬案扯上关系呀!”
“如果真相全如你二哥所言,那麽,我就是盗匪的女儿了。”她蛲首黯垂。
“没关系,我不是那种死爱面子的人,你是什麽身分,对我都不重要。”他文文浅笑,“只要你是我的雁雁就好。”
“会走到今天这境地,都是因为我遇见了你。”甫开口,珠泪已先滑出泫然的眸眶。“你救了我,带我离开酒楼,为我安置好所有族人,付出许多许多。因为遇见你,所以我的生命开始有了更多意外:爱上一个满人,跟著来到亲王府,还见到了那个将军……如果最初见面时,你没看上我,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了,对不?”
“但这些都发生了,没有人能挽回,也没办法重来。”他沉声道。
她泪光邻邻的凤眸直勾勾地对他,投出质问——
“如果,我的脸蛋和成端郡王福音不是那麽相像,你就不会看上我,也不会带著我走到今天了,对不?”
庆炜脸色大变。
“你……怎麽知道她的?”最不愿她知晓的事,终究纸包不住火,在这最敏感复杂的时候,前来沾足。
“我不仅知道,还见过了。”小女子戚然一笑,“她真的很美,比我更美,是以即使她是你的嫂嫂,你对她也没法忘怀,所以你……拿我来代替她,替你的感情找到了著落。”
因她脚有不便,故白玉珑想办法请郡王福晋到她这个未来五弟媳的居处蜇了一趟,轻声笑语间,她也在隐匿处,悄觑著了那绝世的雪艳容颜。
那张脸,果真与她甚是相像。蛾眉翠黛、凤眼水亮,琼鼻俏挺、朱唇瑰丽。
但,她的妍媚比福晋薄了点,她的艳丽比一幅晋浅了些;她不及福晋的仪态万千,也不比福晋的天生娇贵。甚而,她连幸福的颜色,都比福晋要淡了稍许 她不得不撕心地承认,自己正似福晋身後黯淡的影儿!
“不是这样,雁雁!”庆炜赶忙辩解,“我承认自己确实曾经喜欢过郡王福晋,甚至拿她作为我未来择偶的范本,可我现在有你了,我爱的是你,不是她。”
“因为我是你能得到的,而她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她哽泣呐喊。
风采俊尔的男子就站在眼前,但,他其实远在天边;他明亮的眼睛正望著她,但,他其实是透过她看著别人。
“雁雁……”
“我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是不?可是……可是你是我的全部啊!”俞落雁哭得心碎成片片,“你怎能这样待我?你怎麽可以……”
回想起一路过来,他对她种种的好,原来都是出自一份早已存在的情感。而她,竟当真以为自己是让他一见锺情的‘梦中情人’、是他寻寻觅觅多年的宝爱;结果到头来,她只是个有幸蒙受恩泽的傻瓜罢了!
“雁雁——”庆炜拥住她,一时不知该怎麽让她明白他此刻已经不同的心意。
俞落雁挣开他的健臂,一跛一跛地步至门边。
“你的脚……”
“我想休息了。”她只有简短一语。同一天里连续两个打击,震得她头昏眼花,全身气力早已用磬。
她打开门,他疑惑地前来制止。“不是说想休息吗?床就在那里,你开门做什麽?”
“我今晚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这是你的房,我该到客房去。”
遽然间,高大的男人已经把她打横抱起,将愕讶的她抱往他的床铺去,轻轻放下。
“你的脚有伤,不许你再乱走乱动。这床让你睡,我不打扰你便是。”他为她盖好丝被,大掌柔抚她的额,“好好歇。其他的事,明儿以後再说,嗯?”
放下卧帐,他便出了房,让房里只剩她所要的宁静。
未熄的明灯,仍散发著柔和的光亮,映入俞落雁眼中,将她充泪的视界化成一块块破碎的水晶。
mm额上他掌印留下的馀温,他的声音、他的面容、他的温暖,依然为她所深深眷恋。戮心的惊人事实,并不能抹杀她对他浓厚的感情,也损及不了她对他的爱。哪怕她必须承受人们批判她对被杀的父叔们不孝、对被毁的家寨不忠、对被害的族人不义,她也不会改变爱庆炜的心意。
但事到如今,她已经不能继续待在亲王府,再待下去,亦无意义。
她恨不了真心所爱的男人,改变不了几年前已经定谳的案子,无法阻止庆炜即将到来的大喜婚亲,还有……
她抚了抚肚子,含泪的眼睛笑了。
这是她将要用心保护、绝不失去的宝贝,所以,即使离开那个会对她淘气邪笑的俊美男子,她也不至於似先前那般过不了接下去的日子。
再一次,她又要离开他,带著一份最重要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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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玉珑和紫苏来到拘风院。
一见到她,庆伟眉心立即蹙起深深的沟褶。
“白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瞧瞧,这是什麽态度?”白玉珑明媚的秋眸没好气地对他一瞥,“我是特地来看俞姑娘伤势如何的。昨天要不是我好心救了俞姑娘一把,只怕她不知道还得躺在花园小径边多久呢!”
“你救了她?”他讶异至极。
紫苏站上前,晃晃拎在手上的药包,“我家小姐还请了大夫来帮她看了脚、配了药哪!”
“她受的是脚伤,为什麽配这药?”
“这个是给她安——”
白玉珑猛拍住丫鬟的嘴巴,“这是安神补品,专吃身体虚弱的。你到底给不给见?再站下去,药材都要发霉了!”
“她在房里。”男子跨开颀长的脚步,亲自领路。
来到寝房前,他尊重地叩门呼唤:“雁雁,白小姐来看你。”
一听敲门声响起,俞落雁急忙将正打算收进包袱里的衣物塞至被下,撣平被面,确定不容易被人看出後,蹒跚地赶回桌旁坐下,假装平静。
“请进。”
门一开,她看著白玉珑与庆炜一同走入。两人影像投s进眼帘,看来是一样高挑修长、风华出众,男俊、女艳,他们真的很相配。
“俞姑娘,身体好些了吗?”白玉珑前来握住美人儿的纤手,亲昵得好似结拜多年的姊妹。“我把昨天的补药带来了,让紫苏再去熬一碗给你,你现在的身子很重要,不补不行。”语毕,她转头吩咐紫苏去熬药,也瞪了瞪立在一边的男人。
“你也可以出去了,我和俞姑娘有女孩家的体己话要聊,不要一个大男人在这里碍事。”
体……体己话?庆炜难以置信。
上一回见面,白玉珑还趾高气昂地直对他撂下马威,要他尽速轰走小女子,否则将不留情面地要他好看;而今,她反倒和俞落雁成了要说体己话的好姊妹?她在耍什麽诡计?
但看俞落雁淡笑著微微颔首,他只得瞥未婚妻一眼以示警告,尔後认分地退出房去。
待门扉切实拢上後,白玉珑细声问道:“方才看见他那张臭脸,就知道你还没告诉他肚子里有消息,对吧?”
俞落雁点头,“我没打算告诉他。”
“为什麽?”白玉珑瞠大眼睛,“若是他知道,你就马上母以子贵了;没准还可能被扶正呢!为什麽不说?”
“我的出身不好,恐怕将来孩子在王府里难以立足。我想……我想离开王府,到外头去生活。”
“离开王府?”白玉珑不以为然,“王府里吃好、穿好、住好,你在外头带著孩子,有办法比这样好过吗?”
“我不要什麽荣华富贵,只想离开王府,平淡地过自己的日子,安稳地把孩子养大。”她还有j湛的绣技,过日子该不成问题。
“哇,你可真是个超然的世外奇人!居然有骨气舍弃属於你的荣华富贵?”白玉珑轻笑,但语意颇带佩服。想她白玉珑就算有时过烦了太富有的生活,也还没想过把富贵这样弃如敝屐哩!“想离开的事,你跟他说过了吗?”
俞落雁面露难色,“五爷可能不会答应让我走,告诉他,不只让他为难,也让我为难。”
“那你时间安排好了吗?打算从哪里出王府?”
“这……”俞落雁怔然,这才想起自己对王府生疏极了,走出拘风院,她兴许连王府大门都找不到。
“出去了,你想到哪里落脚?准备了多少盘缠?”
“我……”是啊,她该去哪里?
如果回云河庄,势必很快就被庆炜找回。可在外举目无亲的她,又能去哪儿?
钱,更是甭提了。在王府几个月,她半毛钱也没花过,哪还记得盘缠这事?
看她期期艾艾,白玉珑叹了口气,“看来你g本一点计画都没有。这样就想出去?只怕以後要带著孩子沦落街头当乞丐了!”
“我……”小女子这才发现自己因依赖庆炜太久,而退化得几近不解世事了!
“你的肚子已经近两个月了,再磨蹭下去迟早被发现,到时只怕你还来不及想好要怎麽出去,孩子就要出生啦!”
“我……”这下她可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好了好了,你也别再‘我、我、我’了,如果你当真下定决心要走,那我来帮你呗!”白玉珑如是说!“在这里两个月,我早把王府逛熟了,知道哪里比较方便你走,听我的准没错。”
“白小姐?”
“怎麽?”白玉珑转了转明晰的皓眸,“你毋需惊讶我会帮你出走王府。别忘了,我给五世子的成婚条件,就是要你先离开;五世子一表人才,英俊不凡,我中意得很,所以我很乐意帮你离开他。如何,愿意接受我的安排吗?”
睇著白玉珑,俞落雁彷佛看见一场盛大隆重的婚礼,在她走後举行。新郎、新娘乃众望所归的一对璧人,祝福声音不断,他们会相亲相爱,幸福美满
拢上澄眸,她微哑地应道:“麻烦白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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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五,正是老王爷的生辰,附加两个双生外孙的满月庆。这一天,王府可是从早上就喧腾起来了。
虽然靖亲王府只打算举办家人聚会,由王府亲眷们自行庆贺,但一早便有来自其他王公大臣馈赠王爷的贺仪、祝语。
或者派遣家仆送贺,或者自身上门亲贺,王府大门步履纷杳而至的景象,整天未息;众人向老王爷祝寿,而一对孪生宝宝的满月礼,也没人轻忽。
满清向来重视与蒙古的关系,如今蒙古达尔汉亲王和大清和硕格格的联姻有了好消息,皇g自然少不了派遣大内总管前来宣旨赐礼。出生才一个月的姊弟,风光程度可不下他们的亲王外公。
府里的奴仆佣婢进进出出地忙和了一整天,全是为了张罗傍晚的家宴。今晚筵席不但露天举办,还请了京城最响一见的戏班,来唱场好戏呢!
是晚,王府西侧桂园挂满g灯,灯火璀璨,不仅园里设有华丽筵席,园外也设下酒席犒赏世世代代为王府家奴的仆佣。他们之於王府而言,也算是重要的家人。
靖亲王就座时,一家三代眷属已按辈分位阶依序入席。
放眼环望,身为第二代的六个儿子,无一不是优秀俊挺,三个儿媳灵秀美丽,唯一的女儿也有了好女婿的疼惜;而第三代的孙儿们,不论是正端坐在席间,抑或尚在保母怀抱中、母亲腹中者,个个皆是未来可期。
他满意地拈须颔首,露出快慰的笑容。人生至此,再多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也不比此刻全家和乐团圆的场景,更能吸引人了!尤其缺席多年的五儿、平时行踪飘忽不定的六儿,与未来的五媳妇今天都在列,更属难得!
全家在嫡长子成端郡王庆照的带领下,举杯齐声同贺;接下来由纳海总管指挥园外的奴仆们,成群分批上厅,衷心叩拜祝贺。
美酒佳肴开始一一端上席桌,众人享用好酒好菜时,管弦丝竹悠扬,歌舞节目接连而上,仙乐飘飘、彩带翩翩。歌伎嗓音如出谷黄莺,舒畅听觉;舞全身段似轻盈飞燕,撩乱视觉。
酒足饭饱後,热茶奉来,戏台上好戏开锣,唱上一出‘贵妃醉酒’。
大夥儿的眼睛全盯在戏台上,入戏迷醉了……
庆炜掏出纯金洋怀表,看了看时间,随即二话不说起身离席,步出华灿如白昼的桂园,迳自没入夜晚的幽暗中。
白玉珑一面击扇打板,一面侧眼瞄著他离去的背影,得意地勾起唇,似是得逞了什麽诡计。身旁的紫苏亦见,又犯起嘀咕。
“小姐,你真的好奇怪,为什麽要把俞姑娘的事告诉五爷呢?”
“我就是想测一测他对俞姑娘的心,是真是假!”
“那你怎麽不顺便告诉他,俞姑娘有孕的事?”
白玉珑打了她一下,“拜托!如果连这都告诉他,那就只有天知道他是为了孩子所以留下俞姑娘,还是真爱俞姑娘所以才留下她了!”
“基本上,五爷怎麽对俞姑娘,好像都和小姐你没关系吧?”紫苏暗自咕哝。
“紫苏你快看、快看!咬杯了,哇!下腰了、下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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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暗的北侧门,对坐南朝北的王府而言是为後门,由於离主屋和各个馆楼甚远,因此平时是较不被注竟的地方。尤其今晚王府大半人力都集中至西侧桂园,参与热闹筵席,这儿更是乏人关照。
俞落雁扶好肩上简单的包袱,回首一望,恨不能有望穿一切、直达桂园的千里眼,好让她用眸光再吻览一遍心爱的男子。今夜一出此门,他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白玉珑替她安排了十分得当的逃走计谋。
今日是重要的日子,庆炜必须出席晚间筵席,但不会携她前去;这是最恰好的空窗期,她能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离去。
柔荑按在肚腹上,她提醒自已,此去即便再无相见之日,她亦无遗憾。
小女子莲步移往紧闭的双扉。门外,有白玉珑为她准备好的马车,待她上车,只消吩咐一声,车夫将驱策马儿朝她欲往的目的地奔去。
蓦地,一道沉冷的低音,从黑邃的冥暗中传来——
“你想去哪里?”
她惊了一跳!抓紧包袱,慌张地回过身。“谁……是谁?”
如幕的黑暗中,浮现一张刚棱俊美的面容,缓缓淡出合影,尽显其下一具英挺昂藏的身躯。
俞落雁大愕,“你……”
竟是庆炜!
怎麽会?他不是该在桂园那里,和家人同乐吗?怎会突然出现在北侧门前?
“告诉我,你想去哪里?”他又冷冷一问。
她垂首颦眉,咬唇稳住自己的决心。“如你所见,我又要离开你了。”
“为什麽?”
“我……我想了很多天,发现我真的没办法跟你继续下去了。我现在只想走,也请你放我走。”她不敢看他,怕自己眼中有著易被察觉的情丝。
“我不准。”他圆亮的眸子牢牢地捕捉住她,“我不让你走。”
“你……”美人儿怔仲抬头,正对上彼双瞳中坚毅的神光。
她明白,他是说真的。
“何必扣著我不放?你再过不到十天就要成婚了,到时你要将我置於何地?”
“你说过你要陪著我,即使我成亲、甚或什麽身分都给不了,你也不管的。”
俞落雁娇影微弱地晃了晃,几乎要被自己曾许下的诺言击败,软化投和了!
“那不是身分的问题,而是我真的没法再待下去了!”她振作起,悻瞠向他,“我有我的尊严,我不要留下来当郡王福晋的替身,让你拿来安慰自己!”
“你不是她的替身,我清楚自己爱的是俞落雁,不再是那个人,你要我怎样表示才肯相信?”
小女子心酸了。天!别再说爱她,那会令她提不起脚步啊!
她不得不找寻更严厉的藉口说服口口己,也说服他。“你已不再是个普通满人,而是仇人的弟弟!你二哥是毁了我们寨子的凶手,每每想起,我就心痛得不能不恨你!见著你,我会想起自己报不了的血仇,与其这样和你共处一生,我宁可选择永远离开你!”
“你真的又要离开我?”
她困难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男子的声音出乎预料地淡然,俞落雁轻讶。
他允许她离开了吗?他终於要放她走了吗?
黑夜中,陡见庆炜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他手执利刃出鞘,寒光耀动,照上他冰冷的面孔。“你回到我身边的那天我便说过,不许你再抛开我。倘若再有第二次,我说什麽都不会放你走。”他步步向她走近。
她打了个寒颤,全身凉透,被他凛然的神情逼退。
刀影在面前晃动,他是要杀了她吗?他的爱,竟是那麽激烈?强烈得不许她违背他的心意,否则宁可玉石俱焚?
“你……你不可以……”包袱滑落﹂旁,她护住肚子。这儿有他的骨血啊!他怎能……
下一刻,庆炜捉起她一只手,反将匕首柄交到她掌中,让她握紧,然後抓著她握刀的手抵向他的左x。
“刺进去,你就能报仇,我来替我二哥还那笔血债。如果你一定要鲜血才能抚平撕心裂肺的仇恨疼痛,那我给你!”说著,他骤将刀锋的尖端推进了x口——
俞落雁震骇的瞠大吝眸!
她惊慌地想抽开手、拔出匕首,却受制於男人强大的力量,纤手不但挣不脱,甚至跟随他的掌握,一点一点地把匕首往他x口送进。
“刺进去,你就能看见我赤裸裸的心,究竟上头印著的是你俞落雁,还是我的大嫂。”
“不!你疯了吗?放开!你放开我,别再做了!”她哭喊。
庆炜发白的俊容勉力一笑,冷汗滴滴,“你把仇恨和猜忌看得比我的爱还重,不就是想逼疯我吗?再深一些,你就能如愿,永远都看不著我了。”
“住手!求求你住手!我不要你死,你不能死!”
“为什麽?你不是想永远离开我吗?除非你还爱我……你还爱我吗?”
“是!我还是爱你,不管我是不是福晋的替身、也不管你二哥是谁,我都还是爱你呀!”她泪流满面,再也受不了了,“你要是死了,我肚里的孩子怎办?你要他没了爹吗?快住……”
他的手,终於停止推入利锋的动作。“孩……孩子?”
她使劲点头,“我有了,是我们的孩子,所以你千万别再……”
他松开手,伸去贴抚她还平坦的腹部,脸上有惊喜的笑颜。“终於……盼到他了。”
“你这伤……这刀……怎麽办?”她惊慌失措,面色刹白,“我、我去找大夫来!”
“不,你只要……亲亲我就可以了。”他忽然俏皮一笑。
“呃?”
她怔见他轻松地拿出了匕首,方才被戳入的x膛压g不见丁点伤痕。
“你……”她惊觉——原来自己被耍了!
俞落雁气愤得涨红了脸,抡起粉拳猛力捶打这个差点把她骇死的男人。“你骗我,你又骗我!你该死、你该死……”
庆炜箝住她的素腕,“我的方法是假,可我的心情是真啊!!雁雁。你如果抛下我走了,那跟剜走我的心没什麽两样,会教我生不如死。再者,你心里如果老是存著仇恨猜忌,不论离不离开我,都一样不好受。更何况……”他望向她的腹部,“你这样会教坏孩子。”
她娇嗔地撇开脸。“你到底想怎样?”
“还能怎样?”庆炜大叹,“当然是跟著我的妻儿一起走啦!门外有马车不是?我看咱们一块儿回云河庄好了。”
“你……现在?”美人儿一愣,“那……你的婚事呢?如夫人怎办?”
“婚事已经吹了,而且我已经向我娘报备过,她知道的。”白玉珑早在几天前便把俞落雁的心思告诉了他,要他在数日内拿出点魄力解决问题。
舍去身为世子的权势和地位,便是他最後的答案。
“我只要你。”他搂著身旁的最爱,诚挚表白。
俞落雁笑开亮丽的芙颜,“我也是!”
眼前这扇小小的门外,有著辽阔的大世界,也有属於他们的未来前程。
两人牵著手,去拉开了小门,迎向王府外清新的空气。他们也会牵著手,继续接下来的路程——不论是眼前的旅程,或是往後的人生。
尾声
云河庄的大门敞开已久,终於等到引颈期盼的人回来了。
庆炜回复了韩翎的身分,又拾起忙碌的生活,并在云河庄内与俞落雁结为夫妇,云河庄上上下下都为庄主及理所当然的庄主夫人有了圆满结果而欢喜。
韩翽更是欢天喜地,把堆积如山的事务一并丢给哥哥,转身便扛著锄头、铲子,专心一致地去照顾心爱的花田,当个现成的‘花花’少爷;被他折磨好几个月的大小总管,总算解脱重担,松了好几口气。
回到云河庄後,俞落雁趁空,私下向秦婆婆问起昔日家寨的事情,也告诉婆婆关於自己崎岖的际遇。
秦婆婆老泪纵横地坦承子孙不肖,在外为非做歹,她独力承担这沉重的秘密包袱许多年,至今得以让真相大白;而寨子遭朝廷歼灭,算不得是朝廷的错,实为恶徒所应得的报应啊!
水落石出的内情,她们并没有让其他族人知晓。因为那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族人们眼下在云河庄里有安定的生活,更有长远的未来,已毋需回头,计较过去的是是非非。
寨子那事,再没有人亏欠谁。
至於王府那头,老王爷对寿庆後第二天发现人又失踪了,难免有些恼怒,但这回五儿是先告知过母亲,且许诺会定期捎信息回府,是以不予置评。但仍决定五儿携媳妇、孙儿回来後,要依家法罚他藤条打手心。
八个月後,俞落雁临盆了。
云河庄为盼望已久的小主人出生而紧张得如临大敌,佣妇、婢女们全都忙著张罗。
庆炜在房外走来走去,心焦爱妻的情形,想帮忙却又无能为力。身为男人,他只能待在外头穷焦急,连里头的情况也见不著半分。
“呀啊——啊——”
产妇痛极的惨叫划过耳际,他心悸地频频惊跳,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听人说,生产可是去掉女人半条命,或是一条腿已经跨进棺材啊……
“啊——救命啊——痛死我了……”里面正在搏斗的小女子,声嘶力竭地哭叫。
男人听得心惊胆战。天!她怎麽了?她怎麽了?
他实在等不下去了!他一定要看看是什麽情形,否则他不能心安啊!
正当他奋不顾身地想冲进房时,一群守在门口的佣妇联合挡驾,不许他越雷池半步。
“爷,夫人正在里头拚命,您千万别在这时候闯进去,让产妇分心,就麻烦了。”
“是啊!产妇一分心,对大人、对孩子,都有危险。”
什麽?他进去只会让她更危险?这……这……
“雁雁!你要撑下去,我在这里守著你!”庆炜只能在j神上支持她。
“啊——”回以他的,是更尖锐的惨嚎,“我不要生了!救命啊——”
这样的情形,一直再三循环。
“哥,你太夸张了。”陪著他的韩翽忍不住了,“我们替嫂子请了最好的产婆,而且云河庄有那麽多人帮著,嫂子不会有事的。”
简环大表赞同,“就是啊!爷,您这会儿看起来,真是只能用‘胆小如鼠’来形容,太不像您平常的模样了。”
“我……”这两个小鬼懂什麽!里面是他心爱的女人在受苦啊!他分担不了一点她的痛,且什麽忙也帮不上,他有多麽难受,这两个毛头哪里知道!
“啊——”一声更长、更惨烈的叫声传来,然後,忽然归於平静。
她、她该不会……庆炜的心忽地一凉。
一阵啼哭声随即响彻寝房,洪亮的声音,一听便知是个多麽健康的娃娃。门外众人不禁j神一振!
等了一会儿,产婆总算开门探出头来,笑贺:“恭喜爷,是个小少爷,母子均安。”然後又关上了门,去料理剩余事务。
“生了!她生了!哈哈哈……我有孩子了!是个儿子!哈哈哈……”心情从跌到谷底陡然爬升到九霄云外,庆炜高兴得快发狂,揪住了旁人的肩头死命摇晃,好藉以发泄一点过剩的喜悦。“我就知道她会平安无事,我就知道她会撑过去,我就知道!哈哈哈……”
“是吗?不知道刚刚是谁急得要死要活哦?”一样被晃得七荤八素的简环没好气地抱怨。
“爷可以进来了。”寝房门给打开了,只许产妇的丈夫入内。
庆炜几乎把全体人都摇昏後,才收敛起狂样,蹑手蹑脚地进房去。
俞落雁抱著甫出世的宝宝,正在哺r,对丈夫微微一笑,苍白的小脸满是喜乐。
“辛苦你了,雁雁。”他坐到床头,把她连同儿子一起揽进臂弯,亲亲她的额,以兹鼓励;也低头亲亲婴儿的额,以表欢迎。
“很值得。”美人儿轻触怀中小小的脸颊,“我还要给他添弟妹……”
“呃?你不是一直说不要生了吗?!”他一愣。她刚刚不是直呼快痛死了吗?怎麽还会想再尝一回?
俞落雁昂起闪耀著母亲骄傲的雪容,“你瞧,我不是撑过来了?我可以再生!我还要给他添弟妹!”
面对女人独有的专权,庆炜无话可说。但,是谁说‘女人心,海底针’?
说的还真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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