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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下爆炸了一样。就如少时丢失了玻璃弹子不能寻回般地放声大哭,就像摩托飞驰失控

造成的眼前局部缺血暂时昏厥,就似高处坠下极端失重时呼吸困难的那种无奈无助。

希望呢?幸福呢?期盼呢?回忆呢?明天呢?一切的一切呢?灵魂是否还在体内,我恍

惚看见她已经微笑着和我擦肩而过,而我也已不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甚至怀疑我是否还

真正在这个世界上存在。

“嘿,你丫平时那大嘴叉子一张不挺能白话(huo)的吗?麻利儿着呀,怎么变没嘴

儿葫芦儿了?”

“小子哎,风水轮流转,懂吗?”李军这时趾高气扬起来,显得贼眉鼠眼。

“费了半天的吐沫,我也不跟你嚼舌头了,李军,今儿就交给你了。”刘雄把烟头拧灭

在烟灰缸里。

“哎,雄哥。”李军点着头应着。

“那就开喝吧。”刘雄朝他那几个兄弟环视了一下。

李军急忙扭头喊了一声:“服务员,倒酒!”

然后餐桌上就骚动起来,他们叫服务员把酒杯换成了小瓷碗,有的没等服务员倒上就自

己动起手来。

“弟兄们,今儿我们喝个一醉方休。”李军捧起手中的瓷碗一举,那几个汉子也都端起

碗,只听“咣当”一响,几个碗碰在一起,溅出的酒洒在桌子上。

我没有和他们碰酒,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把我弄醉,然后再对我动手。我在琢磨着对策。

“林子昊,怎么不喝呀?”李军奸笑着,然后看着其中一个汉子伸出下颏一摆,说:

“小六儿,上!”

只见那人端起一碗酒走到我面前,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劝酒,说是感谢我对他牛贵的关

照,可牛贵***是谁我g本不知道。

我谦卑地接过酒碗用嘴沾了沾就放下了,他突然显得激动起来,表示我无论如何应该把

这一碗酒喝下去,我连连摇手表示自己不会喝酒,他把酒碗端了起来自己一饮而尽,然后又

倒了一碗喝干,随后又倒了两碗,把一碗蔑视地端到我的脸前,我一赌气把那碗酒倒入口中,

顿时腹辣地我几乎流出眼泪。他们几个相视大笑。

接着什么牛贵,朱剑,李四,麻子都轮番着过来劝我喝酒,而且还不停把菜夹到我面前

的盘子里。我已经感到天旋地转、心跳加速,视野中一片朦胧,只听到四周人声嘈杂,嬉笑

声不断。

饭店里响起了音乐,是林忆莲的《没有人抽烟》,前奏的鼓点就让我心烦意乱,“……

洗心革面,已经戒掉杂念,已经战胜考验……”

这时李军走了过来,他提着一瓶的酒,走路有些跛,可能是刚才我踢他的时候受了伤。

他面带奸笑地对我说:“哎,哥们儿,还行吗?怎么,咱们再喝一碗?”

李军边说边用手在我脸上拍了拍,我看到他那种狗仗人势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火了,

我一挥手把他手里的酒瓶打在了地上,酒洒了一地。

“你丫还逞强啊!”说着“啪”的一声,当众给了我一嘴巴。

我用手一抹嘴,满手是血,随即我抬脚在他的膝部狠的一踢,李军当即跌倒在地。

“给我打。”李军嘴唇发抖,睚眦欲裂,指着我喊道。他的一声令下,那几个穿西服的

汉子便蜂拥而上向我一阵拳打脚踢。由于他们人多势众,加之我的醉意,我毫无反抗能力,

任他们肆意折磨。

晕眩中李军又几次挥起重拳打在我的身上,最后在我身上狠踢了一脚,气急败坏的说

“给我拖出去!”

于是,我在感到几乎昏迷中被他们从地上拖起来,最后被那几个大汉架出酒店,推上了

一辆出租车,迷迷糊糊中看到李军扔给司机十块钱说:“随便拉到哪儿,钱花完了就把他扔

了,随便扔那儿。”

我被塞进出租车里,车开动了,我感到全身疼痛无力,脑袋昏沉,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

了。之后,我完全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时,朦胧中感到周围是那么的陌生。我的神智渐渐清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带

有木质扶手的长沙发上。我再扭头张望,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二居室单位,但室内布置得简朴,

清雅。

我满脑子的疑惑,弄不清自己现在是在哪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醒了你?”声音低沉柔和,我寻声看去,一个像我妈一样的妇人走过来,但她没有我

妈那样的端严风范,只是寻常的衣饰,慈祥的面容,脸庞里透着一丝和她不太相符的隐忍,

让人感受到一种丰实的恬然和成熟的宁静。

“你叫什么?干吗喝那么多酒?”她说,在她含着笑却有着审视的目光下,我竟有些微

的慌乱。

“这是哪儿?”我情不自禁的问了声。便扶着沙发坐了起来。

她微微地笑了,很明显她知道了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温柔的说:“你别怕,你刚才晕倒在马路边的一棵树底下,我正好从地铁下来,看到

你躺在地上,浑身的酒味,而且嘴上还流着血,我看你白净斯文的样子,不像是坏人,又不

知你是哪的。所以就请一个过路的小伙子把你背到我家里来了。”

“谢谢您,阿姨。”我感激地说道。然后我去掏我的口袋,找我的手机,但是所有的口

袋都搜遍了,没有找到,而且钱包里的钱也全不见了,只剩下信用卡和那张王少华的名片。

“阿姨,您有看到我的手机吗?”我说。

“没有啊,你放哪儿了?”她实在是个柔弱、善良,表情忧伤的城市女人。

容颜显得十分疲倦。

“就在口袋里,那可能是被人偷了,所有的钱也没了。”我说,其实我知道一定是李军

那帮孙子给抢走了。

“啊?那快报警吧!”她惊讶地说道。

“算了。”我想一报警,是件很麻烦的事,我又怕我妈担心。

“干吗算了?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要不,我帮你打110。”她说着就要去拨电话,

我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去阻止她,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妈,我回来了!”门外传来清脆,娇柔的女孩声,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我怔了。

“我先给我女儿开门,你等等。”她说着走向大门,我凝视着门口的方向。

门开了,一个很清秀的女孩走了进来,一张熟悉的脸蓦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惊呆了!

“是她?!王丽!”我几乎喊出声来,猝然感到无地自容。

(八十四)

真的是王丽!她那清爽而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倏地一紧,不知道是惊

喜还是慌乱,不知道是欣幸还是遭劫,想起那天,她毅然离开我的情景,我心里就感到刺痛,

就感到愧恨。

如今,她突然出现了,而且是在她家。我的心情真的是复杂极了,我做梦也不曾想到我

竟会在这个时候会碰上她。

王丽还没有注意到我,她专心地摘下头上毛线编织的帽子,脱去身上的白色的长羽绒服,

然后又坐在门旁的凳子上脱她脚上的长靴。

“妈,今天外面特冷,看来要下雪了。”她抬头望了一眼她妈说道。

“是吗?今天又去哪儿逛了,这么晚才回来?”

“咳,我们同学非拽我去唱卡拉ok,这不……”

王丽刚说到这里,一扭头看到了我,眼睛顿然瞪的很大,几乎是惊讶的喊起来:“子昊!?

怎么是你?”她坐在那儿不动了。

我一时感到不知所措,支吾着:“我,我……”我的身体坚硬而生涩。透过屋里的灯光,

我看着她脱下来放在地上的长靴,就好像躺在地上的是我一样周身发冷。清冷的光线罩在上

面,闪着孤独的幽光。

“你们认识?”王丽的妈楞住了。

“妈,他就是我在新加坡认识的林子昊。”

“什么?他……”王丽的妈立即就显得y沉起来,我想王丽一定是把我们在新加坡的事

给她讲了。我更觉得我像一个罪人一样,我低下了头。

“子昊,究竟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跑我家来了?”王丽似乎平静了下来,走过来,望着

我。

“他呀,喝酒喝醉了,醉倒在马路边,是我把他弄到家里来的。”王丽的妈坐在一张椅

子上说着,仿佛是不该救我。

“是吗?就别站着了,哎哟,嘴也破了。”王丽走过来,满脸的疑惑。

“是啊,我已经给他擦半天了,浑身脏的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王丽的妈继续数落着。仿佛是在用目光狠狠地剜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经受过生活的磨砺,我可以忍耐着责骂,忍得住疼痛,忍得住折磨,

甚至置身险境,……,我什么都能扛住。然而,却承受不起这种眼神。而眼神的承诺或压力,

则是最沉重的。

我知道我心中的难言之隐现在是无法说出口的,我想起有人曾经说过,当一份莫名的痛

猛然间闯入了你的神经,请你千万不要惊慌,容时间如水一般流动于你的伤口处,容痛楚渐

渐被神经忘却。

我坐了下来,x情细腻的王丽看出我动作的迟缓和不自觉的忍着身体疼痛的那种表情,

王丽竟毫不在意的坐在我的身旁,关切的问:“你究竟是怎么了?看着那么痛苦?”

“喝醉了,可能是摔了,要不是阿姨,我恐怕冻死在外面了。”我说。

“看你说的那么可怕,至于吗?干吗要喝那么多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王丽

对我还是那么的热心,那么的体贴。

“没有,真的没有。”我突然m到了我身上的钱包,想起了她爸的名片,回到北京后,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爸的事儿几乎给忘了,我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找出那张名片,说

:“快,王丽,快打这个电话。”

“拨001……”我催她,我想这是解决现在尴尬局面的最好机会,也是我将功赎罪的

最好办法。

王丽接过名片,仔细看着,念着:“王少华……”

这时,我看到王丽的妈,眼睛一亮,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谁?”

“阿姨,是王丽的爸爸,快打吧。”我说。

“等等,你怎么认识王丽的爸爸?”王丽的妈似乎显得焦躁不安,问道。

“我是在美国偶然遇到的,打吧,以后我再详细告诉您,我想他可能天天都在等着你们

的电话。”我努力使自己保持着平静。

“妈?”王丽望着她妈,一脸的疑惑,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她对她爸太陌生了。

他们母女互相对视着,也许这件事情是太突然了,他们还接受不了,屋里顿时一阵静默。

“那我打吧。”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从王丽手中取回那张名片,走向放电话的桌子,便

拨通了王少华的电话。

“hello!”王少华的声音。

“王先生,我是林子昊,我现在在北京,你等着,你女儿给你说话。”我把王丽拉过来,

把听筒交给她。

王丽无可奈何地接过话筒,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小丽,是小丽吗?我是你爸爸,……”静夜中,能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王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手足无措地听着,或许爸爸这个词对她太陌生,太突然,她

眼睛开始湿润,最后索x把话筒交给了她妈。

“少华,是你吗?……”我看到王丽她妈的手在颤抖,不时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她时而

在凝听中点头,时而“嗯,嗯”地回应。

她满脸的忧郁,那忧郁缓缓地放逐着浓重的伤感。我理解那种情感,她在拆开折叠的心

事,深尝着每一层次的愁苦和幽怨。或许不曾忧郁过的人,大概终不会懂得那份空灵虚静的

思绪,不会悟得那份鲜为人知的心境。

或许忧郁,是人们的心灵之蕊散发的一脉暗香,一如雪里梅花,淡香悠远。

“数点梅花天地心”。那种沐浴天地间之灵气的清香令人久而不忘。

忧郁,不是痛不欲生的哀哀欲绝,更不是纵声呼号的泪雨滂沱;忧郁,是由痛苦,悲怆,

哀愁,穷困,无奈等等淬砺而成的人生情感,是由种种遭际酿就成泪,再将泪慢慢沉淀在心

底。

或许不曾忧郁过的人不会体验到那种人生的丰厚与沉重。

王丽妈妈说完了电话,把话筒缓慢地放回在电话机上,这时她已泪流满面,我知道那是

一种激动,一种欣喜,是一种久久地埋在她心底的心愿。她妈抹者脸上的泪水,屋里的气氛

似乎舒缓了许多。

谁也没有说话,《梁祝》缠绵的乐声如山涧清泉在这冬夜的空气里流淌。王丽说过,那

是她母亲最喜欢的曲子。

“妈,他说什么?”王丽急切地问道。

她妈顿了顿,哽咽地说:“他说,如果我和你同意,他会马上回来。”

“妈,您同意了?”王丽怯生生地问道。

她妈艰难地摇着头。

“阿姨,为什么?”我问。

“我需要考虑考虑,你们这些男人……”她妈没有说下去,低着头。

“阿姨,我看得出来,王先生是很想念你们的。”我说。

“子昊,你是怎么遇到他的。”王丽转过来问我。

“我刚从美国回来,在波士顿的一家咖啡店里,我看到他,他的长相和你很像,但是我

发现他很y郁,很落寞,于是我和他聊了起来……”我把经过给王丽详细说了一遍。

屋里很静,能听到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我看着王丽,只见她低垂着秀发,紧抱着双膝,

端坐在窗下,灯光的y影一点一点地滑过她光洁的额头,滑过她微翘的鼻尖,滑过她纤纤的

素手。浓密的睫毛拢住两颗晶莹的星子,不知道究竟是

眸光还是泪影……

“哦,我得走了。”我突然想起我妈,时间已经很晚了。

“你行吗?”王丽从沉静中抬起头望着我说道。

“行,只是头还有点晕。”我说。

“好吧,那我送你出去。”王丽站起来去穿大衣。

我再次向王丽的妈表示了感谢,然后跟她说了再见。

我和王丽从她家走出来,单独跟她走在了一起,心紧缩成一团,仿佛初识一样,有一种

不自在的负疚感。

“你爸很可怜,给你妈说说就让他回来吧。”我边走边说。

“我会的。”王丽点着头。

“你还恨我吗?”我低声的问道,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长发。

“如果说不恨你,那是假的。但我不恨你,能会这么痛苦吗?你当我是什么呀?你对我

又没感情,只是当我是你发泄的工具?”王丽含着眼泪望着我。

“不是,不是的,我好后悔……”我叹了口气。

“后悔?既然后悔又为什么要那样做?后悔又能怎么样?”王丽说着。

就在那一瞬,曾经的“爱情”,淡淡怅惘的回忆,在心中闪过,刺痛。我偏过头看她,

正好遇上她的眼睛,有些落寞的眼神里,透著柔情和温暖。

“我后悔是因为我不该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我以前对你一点都不好,以后不会了。”

我说。

王丽怔了。她的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她眼底有一些若隐若现的东西让我怦然心动。

我就站在那里,说不出来话。

“我原以为我是幸运的,我们在新加坡有缘认识。谁知道那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美丽。

我不过是你的点缀罢了。”

“不,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王丽苦笑。“我以为我连‘好朋友’这三个字都攀不上呢。”

“看你说的,其实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真的很开心,很快乐。”

“是啊,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可惜……”王丽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仰起

头望着天。

天,黑沉沉的,寒风刮着,雪开始轻轻的下着,渐渐地笼罩了天空;街灯一盏一盏的亮

着,在雪幕中显得格外昏暗,路上已看不到什么行人了。

“其实许多事情,总是在经历过后才能懂得。就像这感情,痛过了,才会懂得如何保护

自己;傻过了,才会懂得适时的坚持与放弃。学会放弃,留点回忆,也就够了。”王丽说话

的时候,并没有看我,似乎在自言自语。

“你真的这么认为?”我望着她,心里很痛。

“当然!”王丽那一扭头看向我,显得还是那么倔强,那么可爱。

“好,你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我关心地对她说。

王丽点点头。

冬天的雪是美丽的,冬天的她也是美丽的。她那白皙的脸庞融合在雪中,她那乌黑的亮

发映s着雪。我忽然觉得她的心灵,就像是雪一样的纯净,无一丝灰尘。她的眼神中充满着

天真,可爱。我突然有一种想亲近她的感觉,就像以前我们在新加坡时的那种感觉。

我站住了,我面朝向她,然后我用征求的语气低低地问道:“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王丽楞了,凝视着我,半晌没听她再出声,我第二次抬起头:她的脸颊涨得通红,眉头

紧蹙,鼻翼微翕,大眼睛里一片水雾,片刻,她摇了摇头:“不必了吧。”

我好像被伤害了一样,心里一阵酸楚,我沉默,我感到是受到了羞辱,这种羞辱似乎比

打一个嘴巴还疼,我很难过,我仰了仰头,说:“好吧,再见吧!”

我忽然惊讶地看到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我知道她本是个极其心软的女孩,一时间

心里就感动了,我不禁抱住了她,她轻轻地凑上了她的唇。或许这是一个告别的吻,寒冷而

又苦涩,而且夹着她的泪水。

“走吧,快打车回去吧。”王丽的嘴唇从我的唇上移开,带着一丝的羞涩。

我的手臂也从她的身上放下来,我猛然想起我现在是身无分文了。但我又怎么好开口向

她借钱呢?难怪有人说男人没钱是最大的悲哀。

“怎么了?”也许王丽看出我脸上那尴尬的神色,温柔地问道。

“我,我……”我实在是难于启齿。

“你现在是怎么了?你过去可不是这样的。”王丽紧蹙着眉头,很着急的样子。

“刚才钱被偷了,没法坐车了。”我只好说了出来。

“那你早说呀,还怕我不借给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给!”王丽说着从她的钱包里

拿出一张100元的人民币塞到我的手里。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灯还亮着,我妈躺在床上,我顾不得脱掉外衣就跑到我妈的

床前。

“回来了。”我妈眼睛睁着,她并没有睡觉,我知道她在等我回来。

“哦。”我答应着,我强做笑颜,我要让她看不出我受伤的痕迹。我要用我的微笑告诉

我妈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要表现得温暖而平和。从我脸上g本找不到那种有伤在身,以及那

种受到挫折的人所表现出来的痛苦、焦躁、愤懑与敌视的神情。

“见英子了?”我妈问道,他那清瘦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嗯。”我点头。

“她能原谅你吗?”

我顿了顿,向我妈摇了摇头。

“你呀!”我妈边说边把侧着的头仰直,脸上露出几分苦笑。

“妈,您不用再为我的事c心了,我也这么大的人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安慰她。

“让我不c心那是不可能的,哪个做妈的不关心自己孩子的婚事。不过,我想说的是你

要坚强,要知道自己的错误,不要沉沦,更不要颓废,不要因为这件事就耽误了你的事业,

其实,我早知道就会是这种结果,惋惜也没有什么用。”

“妈,您放心,我懂。”我突然感到我妈不愧是个智慧的女人。

我明白了在她一生的不幸中,仍能示人以如花般的微笑,更深深的感受到那

种蕴含在微笑后面坚实的、无可比拟的力量——那是一种对生活巨大的热忱和信

心,一种高尚的真诚与豁达,一种直面人生的成熟与智慧。

我想,这才是支撑起一个幸福家庭的基石吧。只要具备了这种淡然如云,微笑如花的人

生态度,那么,任何困境和不幸,都能被锤炼成通向快乐和幸福的阶梯。

“你懂就行!”我妈伸手微笑着抚m着我的脸,说:“累了吧,快去洗洗睡吧!”

此时,我真的被我妈感动了,我所担心的不但没有发生,反而是我妈在安慰我。她脸上

洋溢出的微笑,或许是苦笑,但在我看来却如鲜花般的灿烂,绚丽,使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

醉人的温馨。我在我妈那份温暖和美丽的微笑中读出一种自强与希望。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太阳正暖暖地照耀着屋里,地板上闪烁着金黄迷离的光。银妆素

裹的大地似乎在阳光下正在冰雪消融,一种暖暖的味道开始慢慢地弥漫开来。

我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扶着窗台,透过玻璃看着那熟悉的大院儿。院儿里阳光明

媚。近处是一排槐树矮墙,越过槐树矮墙远处有两棵大枣树,枣树枯黑的枝条镶嵌进蓝天,

枣树下是四周静静的窗廊。还是与初见时一样。就是这么简单,但印象深刻。

一群孩子从院儿里沿着房檐下悄然走过,……几只鸽子飞掠而过,翅膀上闪动着光芒…

…鸽哨声时隐时现,平缓,悠长,又渐渐地近了,噗噜噜飞过房顶,又渐渐远去,在天边像

一团飞舞的纸屑……

同样的雪景,但以往的那群孩子,那样的心情,那种惊奇和痴迷的目光,一切往日情景,

都到哪儿去了?那雪地里爽朗的笑声依稀在耳畔回荡,英子的身影仿佛在飞雪中出现,是呀,

飘去多少年了,它们只不过飘离了此时此地,其实它们依然存在?梦是什么?回忆,又是怎

么一回事?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家里专心地照顾着我妈,她的病也一天天的好起来。

我妈是个慈爱而又理智的女人,她并没有过多地责怪我,而是教诲我,开导我。

我没有沉沦和沮丧,尽管有时还会想起英子,耳旁仿佛还回响着她的声音,身上还留有

她怀里的余温,就那么一瞬间,就烟消云散。

尽管我在回忆里懊恼,在寂寞中悔恨,但都过去了。也许感情真的是一份没有答案的问

卷,苦苦的追寻并不能让生活更圆满。也许一点遗憾,一丝伤感,会让这份答卷更魅力持久

些。收拾起心情,继续走吧,错过花,将会收获雨;错过她,才会遇到另一个她。只好继续

走吧,这都是每个人的宿命。

空闲时,我也上收发邮件。小雪仍然是那么缠绵悱恻;陈静还是那么神魂黯然;安琪

说她现在有了新朋友;夜里跟筱怡又在msn里聊过几次,聊新加坡的经济,聊公司的状况,

似乎我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平儿来过一次电话,说她被公司开除了,正在努力想辙,不过,我相信她的智慧和能力,

她说不用我为她惦念;瑶瑶正在跟黄亦辉热恋,也许这次真的找到归宿了;方琳来看过一次

我妈,他们谈得很投机,很融洽。

我妈也可以出门散步了,有时我们沿着大院儿漫无目的地走着。冬日的阳光轻柔地飘落

在我们的身上,忽然间,我感到了一种无限的轻松。近来因为跟英子的分手而带给我的那种

颓丧,正在飞快的离我而去。在我的感觉中,天地间好象只剩下了我和我妈。时间好象也停

止了,我从没有感到过心情是这么的平静。

一天,我和我妈刚散步回到家,电话铃就响了。

“喂。”我回应时望着我妈,我生怕是平儿或瑶瑶来的电话。

“子昊,我是王丽。”王丽的声音清脆、娇美。

“哦,你好。”我压低了声音。

“你好,哎,子昊,我爸回来了。”我能听出王丽那欣喜的心情。

“是吗,那太好了。”我似乎也被她的激动感染了。

“我妈也特高兴,他们说要请你吃饭,今晚你能来吗?”

“今晚?不行啊,我妈病了,我走不开。”

“啊?你妈病了?严重吗?要住院吗?要我帮忙吗?”王丽显得很热心,很关切。

“早出院了,现在好多了。”我说。

“哦……”王丽这才出了口气,又说:“那我们去看看你妈吧,你快告诉我你家的地址。”

“不,不用了吧。”

“咳,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快说吧,我已经把笔准备好了。”

王丽g本不容我考虑的机会,我只好告诉了她我家的地址,而且她说今天就要来。

我把电话挂上,然后详细地给我妈叙述了,我在美国遇到王丽她爸的来龙去脉。

“你这孩子,还有这么点善心,他们当然要感谢你了。”

“那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说。

“那快把屋子收拾一下,我也换件衣服。”

“妈,干吗呀,没必要那么讲究吧,随随便便就行了。”

“不行,收拾得干净利落,也是对人家的一种尊敬。况且,人家是从美国回来的。”

“妈,我告诉您吧,其实,美国人穿得比我们还随便。”

“那我不管,反正,我们有我们的传统,人不一定要打扮得华丽,但一定要整齐,就像

做人,就要干干净净地做人。”

“好吧,不过,妈,您总是那么传统,您觉得累不累?”

“看你说什么呢?毛主席就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所以说,做什么事都应该认

真地去做。”

我“噗哧”笑了,说:“您还记得毛主席呀?”

“那是啊,没有毛主席,哪有你们今天。”

“那我是不是也要跟你们那时候一样,高喊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嘿,瞧你这孩子,越来越没正经了。”

“妈,我知道,毛泽东是个真正的伟人,我也佩服他,他,是咱中国人的骄傲。”我说。

我妈看着我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灿烂。

太阳西斜,天边是绚丽多彩的晚霞,霞光给院儿里抹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屋里也在夕

阳的照s下,显得满屋金辉。

王丽带着她的父母来了。王少华看起来与我上次见到的完全是判若两人,挺拔的身材,

儒雅的气质,一副英俊潇洒的学者风度。王丽的妈也一扫那天的y郁和落寞,满脸都是欣喜

的笑容;王丽更是高兴的不得了,那张樱红的小嘴就没有合上的时候,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露着,煞是可爱。

我和我妈似乎也被他们感染了,我妈也显得少有的兴奋和激动,她的那种灿烂,美丽的

微笑哪里会让人觉得她是个病人?我立即为他们冲好了上等的北京花茶,王丽也紧跟着帮忙,

屋里顿时是一片欢声笑语。

“嫂子,谢谢你们家子昊啊,要不是他,我们家不会有今天啊!”王少华高兴地说道。

“我也得谢谢他阿姨啊,那天要不是您,把他弄到你们家,恐怕连小命都没了。”我妈

看着王丽的妈也乐着说道。

“真是积善有善报,报应有早晚。看来上帝还是公平的。”王丽也俏皮地c了一句。

“这孩子!”王丽的妈善意地瞪了王丽一眼。

“哦,对了,阿姨,您的身体好些了吧,我一听子昊说您病了,我可是吓了一跳。”王

丽说着便走到我妈的跟前,手扶在我妈的背上。

“好多了,好多了,看这闺女多懂事儿啊!”我妈夸奖着王丽,脸上显出一种对王丽很

有好感的神情。

“阿姨,我跟子昊都在新加坡工作,我们在那儿就认识了。”

“哦,那好啊,怎么,有男朋友了吗?”我妈似有心事地问道。

“她呀,本来是有,但被人家给甩了。”看得出王丽的妈是话中有话,显得刻薄。

“妈!您提这个干吗?”王丽扭捏着说。

“啊?这么好的闺女都被甩了,是哪一个不长眼的家伙呀?”我妈一脸的怜惜和愤然。

“我说,大姐,我这个人口直,我看,您也是个领导级的干部,我就给您说吧,这家伙

远在天边,就近在眼前!”王丽的妈说完不由得看了我一眼。我的脸上感到一阵燥热。

我妈立刻就明白了,她霎时变得严肃起来,沉默了。

“哎,现在提这个干吗?”王少华用手在王丽她妈的背上抚m了一下,然后说:“嫂子,

对不起,小丽她妈就是这样,心直口快,但心里没有任何恶意。”

“我知道。”我妈从沉思中抬起头,说:“没什么对不起,我应该谢谢您告诉了我这个

信息。”我妈似乎想通了什么,看着王丽的妈说道。

“子昊他,他,他有女朋友了吗?”王少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问我妈。

“他呀,他本来……”

我想我妈可能要说出我和英子的事,我马上阻止说:“妈,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您就甭

管了。”

“是啊,是啊,现在的青年人跟我们那会儿不一样了。”毕竟王少华在国外待过,他知

道现在年轻人的想法。

“不行,我已经给他很多自由了,我这次得给他做一次主了。再说,人都老大不小了,

还折腾什么呀?我毕竟在军队也做过政治思想工作,我能看出人的好坏,像小丽这样的女孩

子,现在到哪儿去找啊?不就是过日子嘛。”我妈显得一本正经。

“嫂子,我看,还是让他们两个商量商量,最好让他们自己去做决定。”王少华认真的

说道。

“小丽的意见我管不了,那当然要她去决定。但是对于我儿子,我决定了,我想,如果

他还知道心疼他老妈这条命,他不会不同意的。”

我妈的一番话令我震惊,我没有想到我妈竟会这样武断,不过仔细想想,她说的也不无

道理。我已经是快三十的人,已到了“而立”之年,已不能再有大起大落的悲欢离合,也不

再企望爱情的如火如荼。

如今我们已不再年少,曾经光洁的额头也日渐爬上纹路,是需要一份平平实实的生活,

一份宁静祥和的安谧生活。

历经了这几年的爱情印证,我们所理解的爱不再是海誓山盟和大喜大悲,而是生活中的

高山流水,是轻风细雨,是每日每日你我归来的脚步,是家有热饭、有烫洗干净的衣裤,是

平淡又平淡的日日月月。

“子昊,你说说你的意见。”王少华很客气地向我问道。

我没有马上回答,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我看到一双双眼睛都是那么热切,那么期待。仿

佛时间也凝固了。

我把目光停留在王丽的脸上,同时,她也正在看我,令我奇怪的是,我们的目光相遇后,

她不但没躲开,反而更加热切地和我对视,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神色,那神情就好像看到了

久别重逢的故人。我们就这样互看着,最后,我败下阵来,收回目光。

“那好吧,就让我们两个再谈谈吧。”我说完,给了他们一个牵强的笑容。

“好,就让他们两个再谈谈,我相信,他们两个还是有感情基础的,而且都是很好的孩

子。那样吧,今晚我请大家一起吃个饭,一方面感谢子昊的帮助,另一方面为了小丽和子昊

的成功,我们也在一起热闹热闹。”王少华带着一种外交的辞令,有板有眼的说道。

“不,还是我请吧,像您说的,一方面感谢阿姨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这里是我们家的

地盘,理所当然应该我来请。”我紧接着说。

“对,就让子昊请吧,一方面他们作孩子的也应该尽尽孝心,另一方面人家小丽能嫁给

她,也不能白嫁呀!”我妈倒是风趣起来。

“怎么这么多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其实不管谁请,不都是一家子了吗!”

王丽的妈也笑着有趣地开了一句玩笑。

她一说完,大家都乐了,屋里漾溢起一种暖融融的欢乐气氛,尤其是我妈,更是高兴得

乐不可支。

(八十五)

这顿饭由谁来请,“争执”了一阵,也没有结果。

“走吧,子昊,把你从国外带回来的那瓶什么酒也带着。”我妈从沙发上站起来,完全

是军人的那种雷厉风行的作风,显得铿锵有力。

“妈,您哪能喝酒啊。”我疑惑地说道。

“我不喝,你们喝呀。”我妈开始去穿大衣。

“我看那酒就甭带了,还是喝咱国内的酒吧,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喝北京的二锅头了。”

王少华彬彬有礼地对我妈说道。

“那成。那你们今天就喝二锅头。”我妈答应得干脆利落。

于是我们离开了我家,向大院儿里的那家餐馆走去。

我妈、王丽的妈和王丽走在前面,王丽左手搀着我妈,右手挽着她妈妈的胳膊,三个人

边走边聊,显得格外亲热。

我和王少华走在后面,他问了一些我在新加坡的工作情况,我也简单地给他讲了一些有

关新加坡的政治经济,人文地理等方面的基本概念。

当我们经过大院儿里的那片空地的时候,我有些心不在焉,那是小时候我们那拨孩子经

常玩的地方。恍惚中似乎看到英子的身影……

记得那次雪下得特别的大,我和英子在雪中奔跑。一串串脚印在雪地里留下清晰的痕迹。

身后回荡着天真无邪如银铃般的笑声。

还记得那次英子和瑶瑶在院儿里玩跳方格游戏,只见英子丢一块瓦片进去,蜷起左脚一

下一下地跳,一不留神踢出了划定的界限,当时我看着不禁“哎呀”

一声轻叹,她抬头看见是我,便羞涩地低下了头。

还记得那天,我握住英子的手,许给她一个天长地久的诺言:“英子,我会等你长大。”

……

“你们快点呀!”王丽的喊声把我从回忆中转过神了。我和王少华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当我们进到餐馆里的时候,我同样看到那个被称作老板的男子,也像瑶瑶那天一样对他

说:“老板,给个单间。”

老板殷勤地跑过来,满脸堆笑的说:“对不起,今天单间全满。”

我望着大堂上那乱哄哄的场面,正在踌躇。老板就上来对我说:

“你的朋友在《丝路花雨》,他们就两个人,要不……”

“我的朋友?”我一时感到纳闷儿。我妈和王丽也随即向我看来,也是那种惊奇的神色。

“瑶瑶啊,是瑶瑶小姐。”老板大声说道。

“那算了,我们就坐外面吧。”我妈一听是瑶瑶,脸就沉了下来。

“我看还是去看看吧,这外面也太乱了点。”王少华说道,我想,他可能在美国待惯了,

不太适应这种嘈杂的环境。

“那你们先去看看。”我妈说,也许在客人面前我妈也不好坚持。

于是我跟着老板来到《丝路花雨》门前,老板推开门,我看到黄亦辉用筷子夹着什么食

物正要往瑶瑶的嘴里送。他们一看门开了,便一齐向我们看了过来。

“子昊!”瑶瑶一看到我,“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说:“你也来吃饭?”

“是啊,只是……”我正想向她解释,老板便向她说明了情况。

“没问题,没问题。”只见瑶瑶毫不犹豫地答应着。

“那我马上叫服务员给您移一下,您稍等。”老板客气地对瑶瑶说道。

“不好意思啊,瑶瑶。”我说。

“咳,这有什么?你们都进来吧。”瑶瑶说道,于是我向她介绍了王丽和王丽的父母。

瑶瑶也很礼貌地跟他们打着招呼。瑶瑶毕竟在社会上已工作多年,而且又在外企,什么场面

没见过,所以她显得格外大方利落,相比之下,王丽倒像个邻家的女孩,还带着几分的羞涩。

瑶瑶跟黄亦辉出去了,服务员立即收拾好了餐桌,并把菜单递了上来。

“服务员,先拿几个小二!”我说,也是上次跟瑶瑶学的。

“几个?”服务员问道。

“什么小二?”王少华仰着脸一下子愣了,看来不常回国的人,都会这样惊奇。

“就是小瓶二锅头啦!”坐在他旁边的王丽主动告诉了她爸。

“哦,那,五个!每人一个。”王少华稍停顿了一下便说。

“不不,我妈不能喝。”我立即纠正他。

“那就你喝!”王少华好像跟我也熟了,说话也随便起来。

“我不行,那就王丽喝。”我望了一眼王丽,又说:“她可能喝了。”

“啊?”王少华吃惊地瞪着他的女儿。

“别出卖我,还不都是你,老怂恿我喝酒。”王丽嗔怪道。

“瞧这俩孩子,在新加坡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王丽的妈又风趣地说了一句。

我妈笑了,王少华也笑了,王丽撒娇似的靠在她妈的背上直用拳头捶她妈。

“女儿啊,会喝酒好啊,你爸我就缺这点本事,就是喝不了这种白酒。”王少华对着王

丽说道。

“爸,您以后要是需要喝酒应酬,就把我叫上,我帮您喝。”王丽小嘴儿一抿,挺自信

地说道。

“露馅了吧。”我笑她。

我刚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每个人都笑得那么舒心,那么惬意。

之后,大家七嘴八舌地把菜点了,小二也上来了,我给我妈叫了两罐热“露露”。服务

员把酒给我们倒上,只见我妈端起她面前的“露露”,举了起来说:“来,我就以这‘露露

’代酒,为了你们一家团圆,为了子昊跟小丽喜结良缘,我们干一杯!”

于是我们都举起了杯子,“咣”的一声碰在了一起。其实我还真的不习惯我妈说的那句

“喜结良缘”,觉得怪别扭的。但我决不能惹她生气。

王少华果然不怎么会喝酒,一口下去,就变得满脸通红,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有些发窘。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王少华红着脸瞪着我。

“我想起来那天在波士顿那家咖啡店里看到您的时候,您那流泪的表情真的是让我心酸

了好几天。”我说。

“是啊,这人一到了这种年纪,就特别想念自己的子女,有时我要一想起小丽,我就会

不由得掉泪。”

“爸,您还真想我啊?”王丽说。

“对啊,这血毕竟要浓于水呀。”

“弄了半天,你是想你女儿才回来的呀?”王丽的妈又幽默地说了一句。我妈被她逗笑

了。

“阿姨,您呀,就别吃女儿的醋了。”我也开玩笑地说道。

“哼,我吃醋?”王丽的妈看了我一眼。

“我妈呀,这几天可臭美啦!”王丽紧接着说道,似乎在帮我。

“啊?说你妈臭美?您瞧现在这孩子。”王丽的妈看着我妈说道。我妈直掩口而笑。

“她怎么臭美了?”王少华带着宠溺的目光瞧着王丽。

“前几天,我买了一件毛衣,挺时尚的,特好看,那天,我准备穿上去参加我们同学的

聚会,但怎么也找不着了,然后我去问我妈,您猜怎么着?”王丽说着。

“怎么着了?”王少华急切地问。

“嘿,我妈穿在她的身上了。”

然后王少华哈哈地笑了。

“还有呢。”王丽是挺会讲故事的,她继续说。

“有一天,我和我妈上街买东西。走着走着她悄悄地对我说:”你看那个人多讨厌,一

直在看看看,走过去了还边回头边看!‘我说:“那有什么呀,美女走在街上被人看是很正

常的啦。’说完我故意把头抬高。这时我妈很奇怪的看着我,你们猜她又说什么?”王丽讲

得绘声绘色。

“她说什么?”我妈好奇地问道。

这时王丽真的昂起了头,挺了挺x,说道:“我妈说,你抬什么头啊。他看的是我!”

于是我们哄堂大笑……

这顿饭吃的是热闹,我第一次看到了那种幸福家庭的快乐和那种亲情的厚重

和芳香……

饭吃完了,我叫服务员来结帐,于是王少华和我都掏出钱包抢着付帐。只见服务员轻盈

地走进来,带着微笑对我们说:“你们的账已经有人替你们付了。”

“谁?”我和王少华不约而同地问道。

“是瑶瑶小姐。”服务员回答。

“这孩子。”只听我妈说了一句。而王丽和她妈的脸上,似乎带着不解的神色。

从餐馆出来,我妈请他们再回家坐坐喝点茶,但王丽的父母担心怕影响我妈的休息,说

要回去了。我妈也没挽留,我想,我妈也不是那种爱聊的人,况且,在人家夫妻面前,我觉

得,我妈总有一种内心凄楚的感觉。然而,王丽似乎意兴未尽,娇嗔地对她妈说道:“妈,

我想去再买一件毛衣。”

“这孩子,我不是还给你了妈?”王丽的妈一脸的认真。

“买吧,想买就买去吧!”王少华说着就要从口袋里掏钱。

“那让子昊陪小丽去吧!”我妈抬手看了看手表,说:“时间还早,他也该出去转转了。”

我明白我妈的用意。

“好啊,好啊!妈,你们先回去吧,我跟子昊去王府井转转。”王丽显得欣喜的样子。

“妈,您一个人在家行吗?”我说,其实我对逛街一点兴趣都没有。

“行,怎么不行,我现在已经好了,放心了,快去吧!”我妈微笑着对我说道。

于是,王丽的父母打车先走了,我妈一个人向我家的方向走去,看着她那孤独的背影,

心里有种不舍。而王丽兴致盎然,我和她漫步在去地铁站的路上。

猝然感到漆黑冰冷的夜将我的身影淹没,我的生命似乎也被吞噬而变得万劫不复,要我

怎样去说我爱或我恨,惶悚与悲哀的情绪交替上升,我不知在凝视着袅袅苍穹中的哪个地方。

我和王丽在地铁里并排坐着,北京的地铁与新加坡的地铁相比,显得狭窄而简陋。但周

围那浓浓的乡情和熟悉的乡音让我感到迷恋与亲切。

“子昊,你看起来好象有点不高兴?”王丽问道。

“也不是不高兴,只是总想到我妈,觉得她很孤单。”

“那干脆把你妈接到新加坡,这样你们不就可以常在一起了。”

“我妈那么爱党,爱国,她哪习惯过那种清闲的日子呀。”

“那,那我们给她生了孩子,有的老人就喜欢孩子,跟孩子在一起,什么就都忘了。”

我没有说话,心里突然一沉,片刻,我望着王丽,说:“你真的同意嫁给我了?”

“怎么?你不同意?”王丽反倒问我。

“我妈今天既然都已经那么说了,我应该尊重她的意见。但总觉得有些太突然,毕竟这

是你我人生中的大事儿。而且还觉得我对你亏欠太多。”我说。

“其实我也觉得突然,不过想想,我们认识已经那么长时间了,而且,还有那么多的风

风雨雨。我倒没觉得你亏欠我什么,有时想起来,还真有点想你。所以,过去的事儿就让它

过去吧,我也不会计较,让我们重新来过,我想我会做一个好妻子的。”王丽那五官秀丽的

脸上,透着一股柔情,尤其是看人时那双眼睛亮亮的,潮潮的,一幅情深意长的样子。

“这我知道,就是因为你对我太好,我有些消受不起。再说,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工作,

忙起来昏天黑地,可能就会冷落你了。另外,从小我妈对我照顾得太周到,所以,我不会照

顾别人,这些我想你可能早已看出来了。”

“你这些都不是什么理由,我倒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你问吧,有什么该不该的?”

“那我问了,你要老实告诉我,嗯?”

“嗯!”我点头。

“你跟那个小雪还有来往吗?”

“你说的‘来往’是什么概念?”我问。

“我当然不是说你不能和女孩子接触,不能和别的女x来往,我当然是指的那种行为了?”

“没有,那一次不是喝酒喝多了嘛。”其实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很虚。

“那好,再就是你还想着陈静吗?她结婚那天,我发现你的眼神总是魂不守舍,你是不

是心里永远有她?”

我不得不承认王丽是太细腻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我说:“其实要说不想她,那我

是骗你,你想,咱们三个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多开心啊,你让我完全忘记她,我真的做

不到。”我说。

王丽可能还要接着说什么,这时王府井地铁站到了,我们走出车站,步行在王府井大街

上。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大街上那些花枝招展、明眸善睐的女人。男人不

好色,不花心,简直是对不起自己的眼睛,对不起造物主的恩赐,也对不起天下所有爱美容

的女人。

王府井,无论怎样改变,似乎都引不起北京人的兴趣,尽管北京人不会否认它是这座城

市的骄傲,因为白天的王府井,除了人头攒动,又有什么能留在人的记忆中呢?

我和王丽去了“新天地”,我跟着她找到了那家专卖店,在琳琅满目的款式中,王丽挑

了一件毛衣。在试衣室里,她把毛衣套在身上,对着镜子前后左右的看着。其实像王丽这样

的身材,什么样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显得很好看。

“怎么样?这件行吗?”王丽望着我征求我的意见。

“很好。”我说。

“你说很好就行。”

于是王丽告诉服务员就买那件了,我马上到收款台刷了信用卡。

沿着大街往上走,经过百货大楼,外文书店,看到一家星巴克,我进去买了两杯咖啡,

一杯给王丽,然后,我们端着咖啡走向马路对面的王府井大教堂。平时熟悉的灯光和滑板少

年已经离开,教堂前的小广场上,只有三两个不知来路的人在花池子边或石头凳上坐着。

抬头看,夜幕中,教堂高耸,夜仿佛在瞬间重新竖起了围墙,让教堂回复了原本的安静。

记忆中这座教堂是有院墙的,怎么忽然就都不见了?心里禁不住自问:为什么拆除了教堂的

院墙呢?难道地处王府井,就一定要与喧嚣为伴?

“北京也有这么漂亮的教堂?”王丽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说道。

“当然,北京不仅有这样漂亮的教堂,而且还有很漂亮的回教堂。”我说。

也许我们在新加坡待久了,总会想起那里的马来人。

“我也是参加了那次陈静的婚礼,才认识了教堂,子昊,你说,我们也需要去教堂吗?”

“当然不去,我们又不是基督徒。”

“我真很喜欢那种宣誓的仪式。”

“就是那个‘我愿意’那种?”

王丽点点头。

“爱,真的会让人一夜长大!从我走到现在我没有一天间断过想你,不管是恨还是爱,

只盼望重逢的那一天,可以将最完整的心交到你手上!请和我一起努力,别让我们的爱消失

好吗?”我想起王丽曾经说过的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每次读到这一脍炙人口,老幼皆知的诗句,总

是让我迷惑不解。“情”是什么?莫衷一是,众说纷纭。在成千上万的说法中,有一个似乎

最合我意:“情”是心中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它看似“虚无飘渺”,但又

实实在在地在你心里,“凡事都由它c纵。”

心中有了“情”,一个女人才算找到了“真爱”,有了“真爱”,她才会心甘情愿,无

怨无悔地为对方付出、奉献、牺牲,而不计较个人的一得一“失”,那怕这种付出、奉献、

牺牲像飞蛾扑火一样的不可思议,她也在所不辞。

夜,已经很晚了。月亮悄悄的退隐到云层深处,露出丝丝细细的亮光。

我把王丽送回她家,就急忙往回赶,我心里总惦记着我妈。

当我进到我家住的那个大院儿时,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瑶瑶所住的楼下,夜色很深,我

看到瑶瑶走向窗口拉窗帘,然后静静地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身影里有说不出的萧瑟和无奈,

我的眼竟湿润了。

我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两个人在打架,又压抑又难受,我在院儿里的花坛边坐下,一支接

一支抽烟,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身上带的烟已抽完了,只能盯着一堆烟头发愣,最后,还是

迈着疲惫的步履回了家。

“子昊。”躺在床上的我妈喊了我一声。

“哎。”我走了进去,我看到我妈脸色苍白,眼中噙满泪水。

“妈,您怎么了?”我忍不住,俯身一把抱住她。那一刻什么心事都飞出脑海,我只知

道,我爱我妈。

“今天你妈给你做了一个残忍的决定,你不恨我吗?”我妈声音低沉但充满柔情。

“妈,我怎么能恨您呢,我听您的。”我说。

“儿子,你不能再折腾了。你听妈这一回,你委屈也好,记恨也好,你必须这么做。你

知道我一听说你把小丽给甩了的时候,我是多么的生气,你知道我是痛恨这种人的。我不要

我的儿子也是这种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

“我看小丽这个孩子不错,你要向我保证,不要辜负她!”

我在我妈的身上使劲的点头。

“英子的事儿就过去了,不要再去想她,好好把心收回来,好好对待小丽,好吗?”

“嗯!”

“再说英子这孩子虽然不错,但是她家的那些人你未必对付得了,光杜阿姨的那种蛮横

劲儿就够你受的。我看小丽的父母不错。明天我给他们商量商量,在你回新加坡之前,把事

儿办了,我也就心里踏实了。”

“嗯。”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别光嗯啊!”

“妈,只要你身体好,我什么都行!”

“那好,睡去吧!”

这一晚,我失眠了。一合上眼,脑海中就会不住的闪现出她的影子。她那种很专注很深

情的目光,让人动容。我惊觉的发现,跟英子分手后一直缠绕着我的那种颓丧的心情,真的

消失了。

但是,这次我的心情却并没有感到有多么的沉重,我很平静。因为我从她那里学会了爱

情。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份。有的人有缘无份,有的人有份无缘。

不论感情如何,每个人都不会逃脱缘份的束缚。

这,就是——生活。

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就快到了。整个北京喧闹起来,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喜气洋

洋。到处是一派节日的隆重气氛。

就在春节的前三天,我和王丽去街道办事处办理结婚登记,一路上,总能看到结婚的车

队鱼贯而行,车上佩红带花,车头车尾都张贴着“永结同心”“百年好合”等字幅,也许这

是个结婚的季节。

当我和王丽坐车刚进入办事处院墙的大门时,我突然看到英子和李军从办事处的大楼里

走出来,只见李军拿在手上看似小红本的东西交给英子,英子塞进了她的手包里,然后他们

钻进了停在楼前的一辆奥迪车里。

我屏息凝视,只见英子脸色憔悴,眼睛无神。没有娇羞,没有喜悦,不惊不跳,不悲不

喜,在那双无神的眼睛中,流露着无奈,流露着迷茫,流露着困惑…

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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