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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第十三章】人将死言也善

「第十三章」人将死言也善

不知多少时候,陶胜三方醒了过来,一阵阵刺心奇痛犹自有增无已。他发觉自己已置身另一石砖空屋内,臂股被石壁钢圈紧紧扣牢,发悬於一g横系的牛筋上,牛筋结有一巧妙的装置,只要稍用力道,高悬在发顶上一块棱芒钢锥必堕於陶胜三背部。

最为惊心动魄的,就是陶胜三眼前石壁朱书数行字迹,警告陶胜三不能挣扎,亦不能希冀有人来相救,稍一动弹,淬有剧毒钢锥坠落在背,虽未必死,但毒x可使他受尽痛苦,闵九公留言身有要事他去,七日後方始赶返,尽这七月之期须陶胜三静静思考。

七日之期并不大长,但在陶胜三而言,无异七年之久,更无法静静思考。陶胜三回首前尘,不由老泪纵横,顺颊流下。渐渐他感手指肿胀,头颈脊骨僵硬,眼皮沉重,再度昏睡过去。石室外人影一闪,正是那赵春城,目光凝注在陶胜三面上,泛出一丝悯恻的神色,高声呼唤道:「陶老英雄。」

「……」

「……」

一连呼唤数声,陶胜三睁开沉重眼皮,黯淡眼神似已瞥明赵春城,脸上泛呈凄然笑容。赵春城疾闪而入,落在陶胜三身前不远,诧道:「老英雄为何落得这般模样。」一道锐利眼神扫视石室内情景,不禁面色微变。陶胜三凄然笑道:「一言难尽,赵贤弟将老朽救离此处再说。」

赵春城面有难色,摇首道:「在下恐不能救开老英雄。」

陶胜三闻言不由脸色一变,道:「这是何故?」

赵春城道:「老英雄身上被下了极恶毒的禁制,武功已失,在下虽可用剑斩断悬发,及时用掌力震开老英雄,但老英雄必撞出摔落,震断心脉毙命,救之反而害之,在下势所不能,更所不忍。」

陶胜三凄然答道:「老朽愿求一死,赵贤弟请动手吧。」

赵春城摇首道:「在老英雄而言别无选择,若传扬江湖在下恐百口莫辩。」

陶胜三惨笑道:「老朽求死亦不可能麽?」

赵春城略一沉吟道:「依在下之见,只有等这个闵九公回来,在下猝施奇袭,制住闵九公迫使就范,解开老英雄x道。」

陶胜三面上浮起凄凉悲怆苦笑道:「老朽度日如年,恐怕难等。」

赵春城目露诧容道:「闵九公留言须时七天返回,那日在下途中相遇老英雄,屈指算来,今日已是第七天。」

「什麽?」陶胜三惊诧道:「今日已是第七天。」

「正是。」

陶胜三叹息道:「贤弟想法本好,倘闵九公遇事牵缠,万一今日赶不回来咧?」

赵春城默然无语,以悯恻目光注视着陶胜三,摇首频频叹息。突然,赵春城眼中神光暴炽,道:「在下料闵九公必来,他擒困老英雄不予杀害定有所求,虽有急事他去,岂能不匆匆赶返,这个老英雄自然较在下更为明白。」

「不错。」陶胜三道:「闵九公是有所求。」说此心中兴起一阵激动,不禁热泪夺眶而出。

「老英雄怎麽流泪了?」赵春城不胜惊愕。

陶胜三道:「赵贤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朽纵然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老英雄为何说此丧气言语?」

陶胜三凄然笑道:「老朽欲有所求,贤弟是否愿为老朽办一件未了之事?」

赵春城目注陶胜三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陶胜三发出一声长长叹息道:「闵九公乃舍弟迷魂谷主陶泰麟至交莫逆,舍弟夫妇无故失踪,他心疑为老朽陷害,欲霸占迷魂谷基业。」

「此乃真情麽?」

「虽不中的,亦不大远。」

「如此说来。令弟确系老英雄所害了。」

「不是。」

「是谁?」

「无极帮主。」赵春城不禁呆住。

陶胜三凄然落泪道:「迄至如今,老朽只知是无极帮主所为,但无极帮主面貌长像,真实来历尚朦然无知。」

「究竟为了什麽?」

「贤弟似心疑老朽为何与无极帮互通声气,虚与委蛇麽?其实老朽也有难言之苦衷,昔年舍弟与老朽x情不投,格格不入,外人不明多滋误会,舍弟为何为无极帮主所害,因他昔年做下不德之事,为武林所不齿。」

「令弟做下什麽不德之举?」赵春城道:「不知可否见告?」

陶胜三黯然答道:「当年屠戮紫霞山庄实舍弟之暗助。」

赵春城闻言如中雷击,不禁暗中面色一变,微微一笑,道:「紫霞庄严天梁大侠惨遭灭门之祸,在下约略在家师处闻後,滋事体大,老英雄是否言而有徵。」

陶胜三神色黯淡,道:「老朽岂可无的放矢,血口喷人,昔年围袭紫霞山庄,如非舍弟以迷魂药物相助主谋巨邪,怎能成功?」

赵春城道:「如此说来,老英雄定知主凶是何人了?」

陶胜三道:「不知,但老朽心疑就是无极帮主所为,更难怪舍弟,舍弟显系受迫而为,无极帮主为了不使泄漏风声,所以将舍弟夫妻囚禁。」

赵春城道:「令弟囚禁之处老英雄定然知道。」

陶胜三道:「知道。」

赵春城道:「为何不设法相救?」

陶胜三凄然一笑道:「武林中无不知道老朽与舍弟势若水火,不啻仇雠,这话有谁能信,事因一册武功秘笈而起,无极帮主心疑舍弟趁火打劫取去,惟老朽受无极帮主之托去舍弟囚禁之处,探问武功秘笈下落,怎奈舍弟守口如瓶,见了老朽如同陌路,是以老朽才想探听二位嫡亲侄女现在何处,只有骨r之情才能使舍弟吐露真情。」赵春城道:「风闻无极帮主心狠手辣,斩草除g,迫使老英雄寻觅一双胞侄女下落,除之以免後患。」

陶胜三黯然一笑道:「无极帮主实有此意,话虽如此,老朽就是残暴不仁,也不能将一双侄女陷之於死,如令老朽临死之前恳求贤弟相求寻觅一双侄女,告知舍弟夫妇囚禁之处,联络同道救出,揭露武林一大悬案。」

赵春城道:「令弟囚禁在何处?」

陶胜三道:「东岳泰山鹰愁谷。」

赵春城道:「迷魂谷主一双爱女叫什麽名字?」

陶胜三道:「一名小燕,一名珊珊,有劳贤弟,老朽死在九泉也当……瞑目……」言毕气绝毙命。

室外一条飞鸟般身影疾掠而入,现出准上隐叟祝秋帆,目睹陶胜三死状,不禁长叹一声道:「我等所择手段似虽嫌毒辣,错非如此,焉能使陶胜三吐实。」

祝秋帆说话时,陶珊珊小燕姐妹悄无声息走入石室,星眸红肿,陶珊珊道:「我知道你心中甚是恨我姐妹俩人。」

赵春城不禁一怔道:「为什麽要恨你们?」

陶珊珊目露凄怨之色道:「少侠耳闻家伯之言,已知令尊之死,家父乃主谋帮凶,焉能不怀恨在心。」

赵春城淡淡一笑道:「罪不及孥,在下怎能怀恨姑娘姐妹,何况令伯父之言恐不尽不实。」陶小燕诧道:「为何不尽不实?」

赵春城道:「在下请问姑娘,陶胜三因何独知令尊令堂禁囚之处,他若有心营救,以他在武林名望,结交之广,何不及早图谋,反而亟亟寻觅姑娘姐妹,岂非舍本逐未。」

准上隐叟祝秋帆一拍大腿,道:「究竟是老弟察理入微,此言对极,老朽拙见不及此,哼,陶胜三临死还不忘害人,委实死有余辜。」

陶小燕道:「不论如何,晚辈们也要去鹰愁谷一探。」

淮上隐叟祝秋帆道:「老朽尝游东岳不下五次,幽壑胜境无不涉迹登临,就未听说过有鹰愁谷,你们姐妹虽孝思不匮,但不应c之过急。」

陶小燕道:「那麽晚辈且禀明家师,请示机宜後再说吧。」双双向祝秋帆裣衽一福,翩若惊鸿般急闪出室,望也不望赵春城一眼。

祝秋帆长叹一声道:「世间事惟有情孽二字於理难解,请问老弟作何感触。」

赵春城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忽闻室外传来萧文兰语声道:「星弟,快来。」

赵春城疾掠而出,只见萧文兰神色惶急道:「陶小燕珊珊两人泪流满面,似伤心已极,双双奔去,琼姐已然追下,你气了她们是麽?」

萧文兰见赵春城一言不发,目光凝向远处,似有所思,不禁心中一急,跺足叹道:「你怎麽啦,还不追去?」

赵春城苦笑一声道:「兰姐何必强小弟所难。」

蓦地——远处天边突冲起一道流星火p,炸裂在半空中,呈现红黄两色流芒花雨,绚烂夺目。萧文兰花容一变,忙道:「不好,琼姐遇上了危急之事,一把拉住赵春城飞驰如风而去。」

他们两人身法绝快,不到片刻,已到达流星火焰放起之处,只见许飞琼独自兀立在雪地中,目睹两人奔来,不由露齿嫣然一笑,以手指示意两人噤声。赵春城身形顿住,低声道:「何故放出流星火焰?」

许飞琼道:「我们攀上树梢,便知真情。」说着掠向左侧一株参天古柏前,冲霄拔起,落足树柯上揉上树巅。赵春城萧文兰必知有异,先後爬上树顶,藉浓翳柏枝蔽身。

许飞琼纤指一指,柔声道:「星弟你瞧。」

赵春城循指一望,只见一片银白皑皑雪崖下睡着一蓝袍老,面如紫铜,鹰鼻海口,绕腮一部钢髯,秃额白眉,臂长及膝,十指盖着长长利爪,一切均异於常人。在老者身前弃有两具屍体,开膛摘x,雪地上染污鲜红血迹,触目惊心。萧文兰骤然低呼道:「老怪物是何来历?琼姐必然知晓。」

许飞琼微颔螓首道:「老魔头乃天外三凶中老夫兀繁,自称白眉叟,心x暴残狠毒,全凭喜怒行事,癖嗜人心鲜血,食後昏昏如睡,耳目特灵,尤以嗅觉奇佳,一二十丈方圆内能嗅觉有无生物存在,是以我离之甚远,放起流星火焰,万一他若惊觉,可及早逃避。」

萧文兰道:「老怪物不曾惊觉麽?」

许飞琼摇首道:「未曾。」

赵春城道:「琼姐召小弟前来必有缘故?」许飞琼道:「天外二凶多年未现身江湖,再出必有缘故,三凶并不同衷相济,喜各行其事,我想白眉老魔在此安眠,谅是在等候什麽武林中人聚议。」

蓦地,天外忽传来一声刺耳长啸,声澈云霄。赵春城三人不禁一怔,聚j会神,凝视啸声传来方向。只见雪野尽头现出一个黑点,疾如飞星掠来。白眉老魔似为啸声惊醒,两臂伸欠了一下,霍地跃起,两目暴张,逼s出两道慑人寒芒。那条人影如飞掠至,是一面目惨白少年,目光巡视了周近一眼,愕然道:「恩师,你又犯戒了麽?」

白眉叟凶眼一瞪,冷冷喝道:「免崽子,你倒管起为师来了,为师怎麽犯戒?」

少年道:「恩师出山之际,曾应允过不吃活人心,其实恩师已甚久不食血腥,但眼前……」

话尚未落,白眉叟已自厉声喝道:「混帐,为师只应允不吃活人心,却未说过不吃死人心,你胡说什麽。」

面目惨白少年,脸色更显得不自然,朗声道:「两具屍体死前都是活生生地,怎可说是死人?」

这句话非但未曾触怒白眉老怪,反而面现笑容道:「你倒神目如电,我老人家不说,你也万万不知,这两人都是死囚牢中死囚,迟早都要死,反不如让我老人家饱啖口福。」倏又面色一寒道:「你办的事怎麽了?」

面目惨白少年恭谨道:「办妥了。」说着望了望天色,接道:「他们也该快来了。」白眉叟鼻中冷冷一哼,道:「你带了食物麽?」说着慢慢坐了下去。

少年面泛一丝笑容,揭开长衫,解下一布包。解开蓝布包袱,现出一只烧**及十数个热腾腾的馒头。白眉叟笑道:「好。」两只鸟爪伸出,一手抓起烧**,一手抓起馒头,咧开血盆大口,咬下一大块**腿,咀嚼有声。

少年想似长途跋涉,疲倦异常,盘坐於地,瞑目行功运气调息。许飞琼三人藏在树顶,一瞬不了,察视究竟。萧文兰低声道:「小燕珊珊姐妹,琼姐追上了没有?」

许飞琼望了赵春城(严晓星)一眼,嫣然笑道:「她们只觉对不起星弟,深感歉疚,坚欲离去,见了其师罗刹谷主再作计议,其实仅凭陶胜三临终遗言未必可靠,即是真情,也许陶泰麟为主凶胁迫所致。」说着又是一笑,道:「我觉得她们留此与其心存芥蒂,使友谊上蒙上一重y影,反不如离开的好,日後自有水落石出之时,是以我才未坚留她们。」

萧文兰道:「这样也好,只是苦了星弟。」

赵春城皱眉道:「你们总是爱打趣小弟。」两女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约莫半盏热茶时分过去,忽听得一阵衣袂振风之声传来,只见东向现出八条身影,快步如飞奔向白眉叟坐处。八人穿着不一,均以黑巾扎额,覆戴一具鬼脸壳,使人难以分辨。那少年一跃而起,抱拳笑道:「八位真是信人,时刻丝毫不差。」八人默然不语,寒风中卓立,衣袂飘风瑟瑟作响。

白眉叟丢弃手中最後一块**骨,道:「老夫以息隐之身再出江湖,有烦相助一臂之力。」

只听一苍老语声道:「不敢,我等遵守昔日诺言,但仅限一事。」

白眉叟yy一笑道:「这个当然,老夫仅相求能够取得骊龙谷藏珍。」

八人似感一怔,突闻一尖锐语声道:「如此说来,阁下定然取得藏珍图参悟玄奥了。」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倘真如尊驾所言,老夫又有何求。」

一人冷笑道:「这岂是仅仅一事。」

白眉叟怒道:「江湖中事,纷岐庞杂如非棘手难办,老夫怎能相求八位,最终目的老夫只求取得藏珍,不论八位择何手段。」

赵春城低声道:「不好,小弟为了此事费了甚多心血,筹谋甚久,岂容横生枝节?」身形一跃电泻落下,揉身矮伏,蹑望近前。

二女不禁为严晓星之危,芳心忐忑不宁。赵春城身法迅快,瞬眼已距白眉叟十丈远近。突听苍老语声又起,道:「可否让我等慎重考虑後再作决定。」

白眉叟目中凶光逼s,慑人心寒,倏即收敛,哈哈乾突两声道:「老夫同意你等请求,但时刻无多,老夫尚有要事待办。」

几人缓缓坐下绕成一圈,用蚁音传声商谈。白眉叟师徒两人亦瞑目定息。赵春城取出一粒菩提珠般大小,淡白色小珠以暗劲弹出,在八人坐处上方自动爆裂散出淡淡香雾。藉着寒风飘散,赵春城连续弹出十数影,在不同方位爆散。那香味甚淡,送入十人鼻中。白眉叟十人神智恍惚,昏昏欲睡。

赵春城疾如电s扑出,取下八人面上鬼脸,仔细端详,熟记八人貌像,并搜觅囊中之物,在八人身上做了一处暗记,将面具依然戴上。再搜觅白眉叟师徒两人全身上下。盏茶时分过去,那淡淡幽香为寒风吹送得无影无踪,十人逐渐在恍惚中恢复神智。

赵春城已疾逾闪电掠回树顶,只听白眉叟沉声道:「八位想已作了决定,不知可否相助。」

八位虽感觉微微有异,却疑心白眉叟暗施手脚,俾能迫使就范,不禁激动愤怒,暗中提紧一口真气,搜官过x,只觉y阳上气畅通无阻,目露诧异神光互望了一眼。苍老语声答道:「好,我等应允相助阁下取得藏珍,但不容掣肘驱迫,亦不接受其他任何条件,我等可任意行事。」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诸位言出如山,决无反悔,老夫更有何求。」说着右臂一牵其徒,双双冲空,丸掷星s而杳。

八鬼脸人目送白眉叟师徒形踪杳失後,相偕离去。在八人离去之後,许飞琼嘬嘴放出一声鸟鸣,空中突降下一只白鹤。鹤x通灵,许飞琼嘱咐了几句振翅噗噗,冲入云霄而去。三人赶返石室,陶胜三屍体已清除,淮上隐叟祝秋帆及偷天二鼠、病金刚孟逸雷四人在石室中聚谈,桌上暖有壶酒及山珍野味。

严晓星一言不发,命二女移去酒菜,索来文房四宝,濡笔挥毫,沉思绘出八人形貌。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一生遍历名山大泽,见多识广,交往之人上至达官贵宦,下至凡夫走卒,不知凡几,四道锐利眼神凝注在八帧绘橡上。

祝秋帆道:「二位足迹满天下,见识极广,这八人老朽一个不识,二位是否认出他们来历。」

吕鄯茫然摇首,答道:「恕吕某眼拙,实想不出武林中有此……」说此忽惊噫一声,接道:「老二,你瞧。」手指着一帧绘像。

那是一个清瘦颔下无须老者,蓄发仅长三分,吕鄯道:「此人似是和尚,久未剃头是以发长三分,面像甚是稔熟,但一时间却想他不起,老二你仔细想想在何处见过。」

姜大年双眉蹙在一处,凝视绘像沉思。石室中寂静如水,呼吸可闻。良久,姜大年双眉一振,面现惊喜之容,叫道:「哈,姜老二想起来啦,七年前中秋月明之夜,我兄弟俩为追杀y贼采花蜂蔡章,易容改装成为采药山民,深入五台,追觅两日一夜,毙之在龙蟠石下,因乾粮已罄,久未进食,抵寺求食并投宿一夜,我等在香积厨隔邻一间客室中,送食之俗僧不就是他麽?」

吕鄯略一思索,道:「是极,我俩与此僧尚晤谈甚久,只觉俗不可耐,语多愚痴。」

祝秋帆道:「看来我等必须前往五台一行了。」

吕鄯答道:「这个当然。」

蓦地,室外长空忽随风传来一声鹤唳。许飞琼疾若闪电般掠出室外,只见一chu眉大眼,肤色黧黑中年汉子与一只朱顶白鹤立在雪地中。那中年汉子目睹许飞琼,笑道:「师妹,愚兄奉师尊之命带口信转致师妹,白眉老怪师徒似欲往五台而去,那八面戴鬼脸江湖人物四散走去。」

许飞琼惊喜於色道:「师尊现在何处,他老人家为何知情?」

中年汉子笑道:「师父与愚兄路经丛林中,无意发现白眉老叟师徒形踪鬼祟,似在等候什麽人,是以就地隐藏察视究竟,果然不出师父所料,林外只见八个带鬼脸面具武林高手进入,聚坐一处低声商议,半个时辰後八人倏地立起,互道珍重,俟开春後行事,四散离去。」

白眉叟师徒疾闪现身,面现得意y笑,其徒问道:「我等现欲何往?」白眉叟道:「行事之前,必须澄清数点疑虑,才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为师意欲去五台一行,但也不急在一时。」言毕师徒出林而去。

许飞琼道:「只有这点麽?恩师怎知小妹急欲知他们行踪?」

中年汉子笑道:「还不是从雪儿身上猜出。」

许飞琼摇首答道:「雪儿虽通晓人言,却无法说出,焉知小妹不是命雪儿查明恩师行踪麽?」

中年汉子似不胜惊愕,叹息一声道:「难怪师父最锺爱师妹常赞师妹,心细如发,料事百不失一,恩师发现八人聚坐一处时,竟脱下面具,但看不真面貌,年岁均在六旬开外……」

许飞琼娇笑一声道:「恩师目光锐利,能在黑夜见物,那有瞧不真之理,不过无法辨识是何来历罢了。」

中年汉子摇首笑道:「鬼灵j,愚兄真服了你啦,师父虽无法辨识他们来历,却从他们嘴唇翕张动作,了解他们所说的话。」

严晓星与偷天二鼠及准上隐叟祝秋帆萧文兰已出得室外,倾听他们说话。许飞琼道:「他们说什麽?」

中年汉子答道:「其中一人谓我等早年欠了白眉老怪救命恩情,自然须知恩图报,力助其成,但不可掀起血腥杀劫。」

另一人道:「你莫非已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那人答道:「藏珍图有二,缺一不可,其中一幅虽为无极帮主得去,却无异废纸,我等应抢先将另一幅藏图攫在手中。」

「另一幅现在何处?」

「江湖谣言纷歧,有说无极帮主故布疑阵,使武林人物产生错误感觉,坚信另一幅落在神木令主者手中,藉以远祸,俾可从容不迫觅取骊龙谷藏珍,另一说法系落在偷天二鼠手上,但这二种说法均不可能。」

「此话何解?」

「神木令主者之说纯属无稽,我不信神木尊者有传人,但此人必是无极帮之仇家,我等只找出此人真正来历,此事便可迎刃而解。」继而又面现苦笑道:「此言无异痴人说梦,那有如此容易,倘我猜测不错,偷天二鼠纵未取得藏图,却必知一丝端倪,我已思出一策,可引偷天二鼠自动登门……」说到此处,偷天二鼠不禁微微一笑。中年汉子望了偷天二鼠一眼。

那人又道:「凡事欲速则不达,江湖气候虽较温暖,骊龙谷亦必雪封冰冻,纵然参悟藏图奥秘,眼前亦属无用,我等暂照原定之计行事。」

七人表示同意此人所言,另一人却道:「我等与白眉老怪晤面时,突感神智恍惚,难道老怪暗中对我等下了禁制麽?但运气行功,搜官过x,却未察觉有异,令人百思莫解。」

只见一人道:「我等均已古稀之年,虽死无憾,既应允白眉老怪所求,绝无更改,老怪暗中在我等身上下了禁制,无非惧我等背言寡信,其实老怪是枉费心机。」

「之後他们各自四散而去。」说完,语声一顿,接着中年汉子望了严晓星一眼,又道:「八人神智恍惚,恩师谓除了迷魂谷主秘制的迷香丸无此神效,也除了严少侠外,无法能使陶小燕陶珊珊赠与此丸。」严晓星不禁面色一红。

祝秋帆哈哈大笑道:「葛天君委实料事如神。」

中年汉子双拳一抱,笑道:「恩师尚有点苍之行,立待回命,在下告辞了。」转身疾奔如风而去。

※※※※※※※※※※※※※※※※※※※※※※※※※※※※※※※※※※※※※※※※

五台,大雪封山,万径人踪灭,似一片琉璃世界。山道上忽现出一个青衣短装汉子,背戴长剑,健步如飞循白云寺登上崖去。崖後突传出一声响亮的佛号:「施主请止步。」只见屋後闪出一身躯高大中年僧人,手横镶铁神杖,面色沉肃,道:「掌门人有命,本派不能卷入江湖是非中,是以劝阻武林朋友登山来访,施主请回去吧。」

青衣汉子笑道:「大师奉命劝阻,事有碍难,在下无法勉强,但在下并非江湖人物,奉命有要事面谒贵掌门。」

高大僧人冷哼一声道:「施主这般装束,那份高绝轻功,倘谓并非江湖中人,岂能令人置信。」

青衣汉子冷笑道:「大师枉为佛门子弟,断章取义未免不智,难道略具武功就可断言身在江湖麽?」

高大僧人不禁为之一呆,高喧道:「阿弥陀佛,施主强词夺理,志在什麽?」

青衣汉子朗笑道:「在下奉命须面谒贵掌门。」

「为了什麽?」

「奉命投柬,书信中在下恕难测知。」

「奉何人所命?」

青衣汉子面色一冷,沉声道:「法不传六耳,大师请勿强人所难。」说着双拳一抱,道:「请大师让开一条道路来。」

高大僧人面有愠色,道:「本山戒备森严,由此入山至掌门人处,共有廿一处关卡,施主纵有一身高绝武功亦难安然到达。」

青大汉子道:「若贵派存心掀起一场杀劫,在下也就不再多言了。」

高大僧人沉声道:「施主存心要闯山麽?」

「正是。」

高大僧人道:「如此恕贫僧得罪了。」挥动禅杖,一招「屏封云山」,啸风如雷,幻出一片如山杖影,阻住去路。

青衣汉子话未出口,肩上长剑电闪击出,寒在一点投入杖影中,叮的一声,如山杖影立时敛消。只听高大僧人闷哼出声,身形踉跄倒退出数步,一柄禅杖脱手飞落,叭的一声大响,c在雪土中。青衣汉子身形如鸟腾起,越过那座冰崖,瞬眼已远在十数丈外。高大僧人不禁震怒异常,振吭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激越,四山鸣应不绝,引发一处雪崩轰隆雷鸣,远处只见雪尘奔空如雾,宛如山海倒泻,威势骇人。青衣汉子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一劲飞驰腾跃。

奔出约莫五里之遥,山道转弯处突涌出一股强猛如山的潜劲,随即响起一声佛号,道:「施主仗剑闯山意欲如何?」只见眼前人影疾闪,掠出五个僧人。

青衣汉子喝道:「在下奉命投柬求见贵掌门,贵山乃十方胜地,任人登临瞻仰膜拜,为何拦阻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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