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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折剑》「情色版」(01)

原着:东方玉改编:花间浪子「第一章」小酒店高手辈出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中秋已过,秋风带着微微寒意,太阳也比夏天提早下山,现在不过申末酉初,天色就已逐渐昏暗下来。瓜州,这富有诗意的古渡头,小街上开始有了疏疏落落的灯光。这是街尾的一家小酒馆,门口悬挂了一盏半明不灭的气死风灯,随风晃动,木板门只是虚掩着。

里面地方不大,一共只有五张桌子,而且都有一面靠着墙壁,此刻已经坐满了人,这些人当然都是没赶上渡船过江的客官,不然谁会在这里打尖?这五张桌子的客人,身份各不相同,坐在门口左首一张桌上的,是三个彪形大汉,每人都有一个长形布囊,分明是刀剑之类的凶器,而且貌相凶戾,大概不会是什么善类。

进门右首一张桌子,是两个布贩,一胖一瘦,看去约莫四十出头,生相老实,入门处还放着七八匹花布,用蓝布包着。稍里两桌,左首桌上坐的是一个青衫少年,二十出头,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不但貌相俊逸,人也温文有礼,自然是读书相公了。

右首桌上,是一个单身女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穿一套合身青布裤褂儿,头上用青布包着秀发,身材苗条,只是皮肤黑了些。但黑里带俏,虽是乡下姑娘打扮,但可没有乡下人的腼腆模样儿。

再往里,左首是通道,通向厨房的出入之路,只有右首放了一张桌子,坐的是一个衣衫褴楼,面目黧黑的小子,敢情他自惭形秽,独个儿坐在最y暗的角落里,低着头,自顾自吃面。酒馆老板是个腰背已弯的老头,头上戴一顶压眉毡帽,身上一件蓝布夹褂,也起了油光。他是跑堂兼掌厨,切菜、下面、端酒、倒茶,一个人包办,自然忙得有些照顾不过来。

「砰。」有人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接着一个chu里chu气的声音,吆喝着道:「喂,老板,叫你再添三斤酒菜,你是聋子?大爷们吃饱喝足了,还要办事儿,还不快点?」这吆喝之声,不用看,就知道是进门左首那张桌上的客人。

因为只有那张桌子上,围坐三个壮汉,他这一巴掌,拍在桌上,差点没把点着的蜡烛,给震倒下来。这三个壮汉,大块r,大碗酒,喝得也差不多了,三张横向脸,已经绽起了青筋,三个人全已敞开x襟,x前露出了茸茸黑毛,大有披凶当风之意。底堂里几个客人,本已对他们凶悍chu犷相貌,感到不安,这一吆喝,更是不敢作声。

酒馆老板连声应着:「来了,来了。」一手捧着酒壶,三脚两步的从里面奔出,送到他们桌上,一面陪笑道:「三位客官,真对不住,今晚小店里多蒙客人照顾,小老儿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怠慢了三位……」

坐在里首的汉子,敢情就是方才吆喝的那人,一把接过了酒壶,不耐的道:「别噜嗦了,去,去。」酒馆老板那敢多说,连声应「是」,后退不迭那汉子替坐在横头和对面两人面前海碗里倒满了酒,然后也给自己倒满了酒,用三个指头夹起酒碗,咕嘟嘟的喝了两口,拿眼望望坐在他对面的汉子。他对面是一个面上有白麻子的汉子,敢情是他们三人中的老大,朝里首汉子微微点了点头。

坐在里首的汉子倏地站了起来,一只右脚踏着板凳,目光一抬,目光落到两个布贩身上,冷冷的道:「二位是从西坝来的?」

两个布贩听得机伶一颤,连忙双双站了起来,由矮胖的一个陪着笑脸道:「是……是的……这……这位英雄……」

那汉子拦着道:「大爷叫白鼻狼白胜,不是什么英雄狗熊。」

「是,是……」矮胖布贩连声应是,结巴的道:「你老不是英雄,不是……」

白鼻狼道:「你们从淮北一路到江北,没人动你们一g毫毛,你们可知那是什么缘故?」

矮胖布贩被问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道:「小的不……不知道。」

白鼻狼乾笑一声,冷森的道:「你们要弄清楚,江淮地面上不靖,绝不会让两头肥羊跑了几百里路,连嗅都没有嗅你们一下的。」

矮胖布贩顺着应道:「是、是。」

白鼻狼大拇指朝白麻汉子一挑,随着又是嘿嘿两声乾笑,道:「是咱们大哥麻面狼沈老大,老三断尾狼张超,和兄弟三个一路暗中保着你们下来的。」」

矮胖布贩听得十分感激,连连拱手道:「多蒙三位英雄暗中保护,在下兄弟万分感激……」

白鼻狼冷嘿一声道:「兄弟方才早已说过,咱们不是英雄,是狼,淮北三狼。」

矮胖布贩听得愈加吃惊,陪着笑道:「知道,知道,小的兄弟经常在大江南北走动,贩卖布匹,淮北三狼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他忽然跟那瘦个子布贩递了个眼色,两人翻起长袍,从腰间围着的钱袋里,掏m了半天,才掏出五封银子,和大大小小的碎银,一齐放在桌上。

仍由矮胖布贩陪着笑道:「小的兄弟多蒙三位暗中相助,才能一路平安到达此地,这番隆情,小的兄弟无以报答,这是三百两银子,给三位聊壮行色,喝杯水酒……」白鼻狼两只包满红丝的眼睛,望着他没有作声。

矮胖布贩脸色尴尬,肌r好像冻结住了,笑得十分勉强,打着躬,陪笑道:「这点区区之数,实在不成敬意,只能给三位喝杯水酒……」

白鼻狼拿起喝剩的小半碗酒,随手往矮胖布贩脸上泼去,他手势自然而轻松,好像表演一般,泼得矮胖布贩一脸水淋淋的俱是黄汤,然后得意大笑起来。矮胖布贩被他笑得毛骨惊然,也忘了脸上湿漉漉的酒水,瞇着两条眼缝,又惊又怕,望着白鼻狼,不由自主往后退下了一步,屏住呼吸,几乎连大气都不敢透出来。

白鼻狼笑声一住,目光更冷,锋利得像刀一般,盯住在矮胖布贩脸上,嘿然道:「淮北三狼一路护送你们到瓜州,就是为了区区三百两银子?」

矮胖布贩连着躬身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他直到此时,才敢用手抹了把脸。

「那很好。」白鼻狼一手托着下巴,冷冷的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爷从淮北跟到此地,为的是你们两个身上的红货,这话够明白了吧?」

矮胖布贩脸如土色,连连拱拱手道:「小的两个只是小本买卖……」

白鼻狼刷的一声从布囊中抽出一柄雪亮的钢刀,往桌上一搁,脸上也登时飞起了一片杀气,沉喝道:「大爷们没时间和你们穷蘑菇,你们只要说一句,要命还是要财?」

矮胖布贩急得胖脸上有了汗珠,瞧着白鼻狼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这是要谋……谋财害命……」

那瘦高个子布贩连忙暗暗拉了他一把衣袖,低声道:「老二,别说啦,三位英雄跟了咱们三百里路,咱们的底细,人家自然全m透了,好在这票红货,为数不多,总共也不过万把两银子,两淮地面上咱们经常要走,这次孝敬了他们,出门在外,多交几个朋友,也是好事,这叫做财去人安乐……」

淮北三狼原也只想在他们两人身上,弄个三五千两银子,这回听说有上万两银子,自然喜出望外。矮胖布贩只得点点头道:「老大既然说出来了,我何老二那有二话?只是这趟淮北,咱们算是白跑了。」

瘦个子布贩道:「这也算不了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三位英雄高抬贵手,咱们不在瓜州赔上老命,已经够幸运了。」

白鼻狼嘿然笑道:「不错,咱们淮北三狼,做买卖一向没留过活口,不过你们两个还算识相,咱们也不妨破个例,就让你们活着回去。」

两个布贩犹如听了皇恩大赦,没口的称谢、这回可不敢怠慢,两人各自掀起长袍,从钱袋两边暗袋里掏m了一阵,才颤抖着双手,各人掏出一大把珠宝,一串串的放到桌上。

白鼻狼久走江湖,两道眼光,比刀还锋利,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一堆珠宝,他们只是从钱袋两边的暗袋掏挖出来的,钱袋中间的一只大口袋,显然还装得鼓腾腾的,没掏出来。他看得只是暗暗冷笑,问道:「你们身上的红货,全在这里了?」

矮胖布贩连连点头道:「是、是,全在这里了。」

白鼻狼打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伸手朝他钱袋中间一指,说道:「这里面是什么?」

矮胖布贩脸色一变,打着躬,陪笑道:「不瞒你大英雄说,这是小的两人的血本……」

白鼻狼笑的很y沉,冷嘿道:「你们这叫不见棺材不流泪,还不一起拿出来?」

矮胖布贩望望瘦个子,为难的道:「老大,他们……这不是要了命么?」

瘦个子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三位英雄既然要看,咱们还是拿出来的好。」

矮胖布贩愁眉苦脸的道:「但……但拿出来了,会要命的。」

白鼻狼狞笑道:「不拿出来,也会要命的。」

「是、是。」矮胖布贩口中应着,但应得有些无可奈何,右手掀起长袍,左手五指发颤,缓缓的朝钱袋中间伸去,一面望着瘦个子布贩,说道:「老大,还是你的先拿出来吧。」

瘦个子布贩动作较快,伸手一m,就从钱袋里m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双手迅快打了开来,然后畏畏缩缩的走上一步,「笃」的一声,随手放到桌上,陪笑道;「小的身边只一对了。」布包很陈旧,里面包着的可并不是稀世珍宝,那是一对八寸来长的黑黝黝的铁笔。

白鼻狼脸色骤然一变,惊愕的道:「一对铁笔……」

矮胖布贩那双左手适时从钱袋中伸出,缓缓送到白鼻狼面前,瞇着眼缝,陪笑道:「小的是五只钢爪,大英雄要不要?」他就是不说,白鼻狼也看清楚了,矮胖布贩左手五个手指上,套着五只鹰爪似的钢指甲,爪头还隐隐泛着蓝光,分明淬过剧毒,这时他五指勾动,已经缓缓的送到白鼻狼x口。

白鼻狼终究在江湖上闯荡了多年,就算没有见过听总听人说过,两人这一取出铁笔。钢爪,心头猛然一沉,不由沁出一身冷汗,口中嘶声道:「铁笔、钢爪,要命贩子。」

淮北三狼的老大麻面狼沈九,本来只是坐着喝酒,任由老二做买卖,这回他刚夹起一块豆腐乾,送到嘴里。来不及嘴嚼,一口囫囵吞了下去,赶忙走上一步,朝两个布贩连连拱手道:「在下兄弟有眼无珠,不识二位侠驾,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二位大侠恕罪。」

矮胖布贩依然瞇着眼缝,摇手笑道:「沈老大,你说得太客气了,咱们兄弟不是什么大侠,是贩子,要命贩子。」

麻面狼听他口气不对,心头禁不住直冒冷气,铁笔、钢爪,要命贩子,当然不是什么大侠,这两人一向在北方做买卖,心狠手辣。自己淮北三狼,比起人家来,只是他们脚底下的三只蚂蚁,人家只要用一g手指,就可要了自己一条x命。

麻面狼沈九在淮北地面上,纵然小有名气,平日也算得是一方的蛇头,但此刻可顾不得许多了,突然双膝一届,跪了下去,口中说道:「二位大侠高抬贵手,小的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的兄弟吧。」

矮胖布贩依然谄笑道:「三位大英雄这话就不对了,何老二方才不是说得很明白了么,这东西拿出来,会要命的,可是三位却非要咱们兄弟拿出来不可,咱们兄弟这两件傢伙,出必伤人,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麻面狼、白鼻狼、断尾狼口中齐声说道:「大侠饶命。」磕头像捣蒜一般。

矮胖布贩指指桌上珠宝,笑道;「看来三位大英雄是要命不要财了,何老二那就不客气先收起来了。」他把一大堆珠宝,一起收入钱袋之中。

瘦个子布贩敢情有些看不过去,转脸道:「老二,这样罢,凭这三块废料,也污了咱们兄弟的傢伙,我看还是让他们自己了断,各断一掌,放他们走吧。」

矮胖布贩陪笑道:「你老大说出来的话,何老二几时还过价,只是便宜了这三条狼狗。」

瘦个子布贩喝道:「淮北三狼,你们听着,碰上要命贩子的人,可从没有过活口,李老大只是冲着你们方才答应让咱们活着离开这句话,现在也破例让你们活着回去,但每人都得留下一只手掌来,这话你们总听得懂吧?」遇上要命贩子,没要去命,这已是天大的造化了。

麻面狼磕了两个头,道;「多谢两位大侠不杀之恩。」

只听酒馆老板「呵」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奔出来,双手连摇,说道:「客官慢来,这个使不得。」麻面狼钢刀将落未落,手势不觉为之一停。

酒馆老板接着陪笑道;「客官们原谅,小老儿在神前许过愿,手底从没流过血,就是小老儿鹵的**鸭,都是人家杀好了,洗净了才送来的,这位客官,要自断手掌,那就得流血,所以小老儿斗胆,想请这位客官到店门外砍去,砍下手掌,血淋淋的,就不能再进入小店来了。」

胖矮布贩脸色微沉,说道:「掌柜的,这规矩是谁立的?」

酒馆老板弯着腰,连连陪笑道:「小店的规矩,自然是小老儿立的了。」

瘦个子布贩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异芒,忍不住问道:「若是客人们不遵守你的规矩呢?」

酒馆老板浅笑道:「那怎么会呢?不看佛面看金面,客官不看小老儿的面子,也得看在神的面上。」他说话之时,用手轻轻往里首抬了下。

里面是一道板壁,上面贴着一张被烟薰黑了的画像,画的是手执钢鞭,神态威猛的赵元坛,边上蹲一头黑虎。画像下面还放着一对铜制的烛台,和一具瓷香炉,这证明酒馆老板真还虔诚的供奉着神像,不然,他敢对要命贩子这样说话?

瘦个子布贩连眼也没抬一下,自然也没看到板壁上贴着的神像,只是冷冷的道:「咱们在你店里了断过节,神也管得着么?」

酒馆老板依然陪笑道:「客官们既然还在小店里,神自然管得着了。」就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人「噗哧」轻笑出声。

这笑声一听就知发自女子,只有女子才会抿着嘴唇,发出噗妹的笑声来。酒馆里,只有一个女的,那自然是坐在中间右首桌上的那个单身女子了。笑声甫出,接着响起又娇又脆的声音,说道:「铁笔、钢爪,二位大侠,这么大的名气,自然见多识广了,怎么连人家老板供的是什么神,都认不出来么?」你别看她青布包头,像个乡村女子,这一开口,光听她口气,就不大平凡。

瘦个子布贩铁笔李北)猛然抬头,目光掠过青衣女子,转到了里首的板壁中央。他原是久走江湖之人,经人拿话一点,立时想到了一位昔年名震江湖的人物黑虎神赵光斗,心头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双手抱拳,朝酒馆老板连连拱手道:「在下兄弟不知老人家就是黑虎神赵前辈,言语多有冒犯,还望前辈恕罪。」

酒馆老板听得一怔,连忙还礼道:「客官快别如此,小老儿供的是财神爷,还是今年年初五,送财神的送来的,小老儿就把它贴在上面,初一、十五、记得就上上香,这位财神爷可也真灵,今年小店卖酒生意,硬是比去年要好……」他咽了口口水,陪着笑,跨上一步,续道:「你老莫听那小娘子说笑,小老儿可不是什么黑虎神。」

铁笔李北魁那肯相信,回头朝淮北三狼喝道:「既是赵前辈开了金口,你们自断一掌的惩罚,也就免了,还不快滚?」

淮北三狼连声应「是」,麻面狼身为老大,抱抱拳道:「多谢赵老爷子。」话声一落,三个人立即转身往外奔去。

坐在店堂角落里的褴楼小子,一直自顾自低头吃面,方才淮北三狼和要命贩子这场真真假假的j彩好戏,他连头都没抬过一下。这回淮北三狼一走,他也急着要走,放下面碗,从怀里掏出几文制钱,往桌上一放,急匆匆朝酒馆门外冲了出去。

※※※※※※※※※※※※※※※※※※※※※※※※※※※※※※※※※※※※※※酒馆老板盯了他一眼,摇摇头,从肩头取下抹布,收起面碗,自顾自抹着桌子,年纪老了,行动自然而然显得蹒跚。铁笔李北魁怎么也看不出这老头会有武功,会是昔年名震江湖的黑虎神赵光斗。本来嘛,仅凭人家供着一张财神爷的画像,就把人家认作黑虎神,岂不太牵强了?

以铁笔钢爪要命贩子这块字号,说是看走了眼,错把冯京当马凉;传出江湖,更是笑话。因为李北魁话已出口,只好将错就错,放了淮北三狼;但他心中兀是有些嘀咕。趁酒馆老板正在抹桌之时,暗暗取了一小块**骨,用中指扣着,朝他后肩弹去。

他只是存心试试对方,出手当然不会太重,但弹出去的**骨,却甚是快速。那知酒馆老板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抹桌子也并不认真,只是马马虎虎的抹了一把,就算了事。李北魁弹出的一小块**骨堪堪s到,他已慢吞吞的转过身去,这一转身,**骨就顺着他肩头擦过,无声无息的落到地上。

酒馆老板浑是未觉,又把抹布往肩头一搭,独个儿往里行去。李北魁试了一手,依然没有试出结果来,心里越想越觉窝囊,不觉攒攒浓眉,望了他老二钢爪何伯通一眼。

何伯通对他老大的脾气,可m得熟透熟透,酒馆老板既然不承认就是黑虎神,但这件事儿,可是坐在里首的小娘子说的。他缓缓站起身,蹩了过去,走近桌角,就瞇着两条眼缝,笑了笑,拱手道:「这位小娘子请了。」

青衣女子一张黑里带俏的脸蛋,不禁一红,连忙欠了下身,娇声道:「不敢当、何爷找上奴家,想必有什么见教了?」

何伯通真像个买卖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和气生财,十分随和依然拱着手说道:「在下兄弟一向都在北方,这次还是初到江淮,方才多承小娘子指点。」

青衣女子嫣然一笑道:「我也是从北方来的,所以方才一听到二位大侠的名号,就很熟悉,指点二字,奴家就担当不起,但这里老板供的是黑虎神赵元坛,奴家可早就认出来了。」她这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编贝的牙齿,配着她黑里俏的鹅蛋脸,就更显得妩媚动人。

何伯通j神一振,低声问道:「小娘子认识黑虎神赵光斗赵前辈,你说他就是这里的掌柜?」

青衣女子抿抿嘴,嗤的轻笑道:「何爷缠夹到那里去了,奴家几时说过认识黑虎神来着?」她眼波一溜,接着道:「奴家方才只当二位大侠没看清楚这里老板供的是赵财神爷,才出声提醒二位一句,可不知道江湖上也有一位赵财神爷。」赵光斗,外号黑虎神,并不是武财神,她不是江湖上人,难怪缠夹不清了。

但光棍眼里不揉沙子,她是在故意装傻,何伯通岂会看不出来?口中呵呵一笑,问道:「小娘子从北方来,不知从前在那里听到过在下兄弟的贱号?」

青衣女子笑了笑,指指身旁竹篮,说道:「奴家一向是在京里八大胡同卖花的。」京城八大胡同进出的人,龙蛇杂处,她听说过铁笔钢爪要命贩子的名头,那就并不稀奇了

何伯通问道:「小娘子往何处去?」

卖花娘子瞟了他一眼,低着头道:「何爷这般追g问底,莫非怀疑奴家什么了,奴家老家住在扬州,这回是探望我娘来的。」

何伯通呵呵一笑道:「小娘子家在扬州,就用不着经过这里,对么?」

卖花娘子笑容微敛,轻哼道:「何爷果真怀疑起奴家来了,我舅舅可住在镇江,奴家难得回来一次,去探望舅舅,这又那里不对了?」

何伯通心中暗道:「这丫头口齿伶俐,看来并不简单。」心念方动,还没开口,突见一条人影,踉跄从门外奔入。这人虽然步履踉跄,但掀簾闪入,身法甚是快捷,人影一晃,已经奔到店堂里面。

他正是方才紧跟着淮北三狼身后出去的那个衣衫褴楼的黑小子。此时只见他左肩,右腿两处衣衫,已被锋利刀锋划破,鲜血还从他衣衫上不停的渗出。敢情和什么人经过一番搏斗,喘息未停,一脚走到角落上,一言不发,席地坐下,一手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倾出药粉,敷在伤口之上。

卖花娘子侧过脸去,俏声问道:「小兄弟,你怎么又回来了?」

黑小子爱理不理,伸手指指门外,说道:「你去问他们吧。」说完,缓缓的闭上眼睛。敢情他流血过多,急需休息,但这句「去问他们」,听得在坐的人,一头雾水,深感m不着头脑。

就在此时,但见簾门掀处,淮北三狼你扶我,我扶你,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他们不但三柄钢刀,全都丢了,而且三个人全都衣衫割裂,浑身是血,每人身上几乎都有十来处刀伤,这一走进店堂,再也支持不住了,一个个往地上坐了下来

这一情形,不用说,准是那黑小子追出去向三人寻仇,在外面经过一场凶狠的拚搏,落了个两败俱伤。那黑小子年纪不大,能力搏淮北三狼,只要看三狼的伤势,比他要重得多,可见这小子手底下并不含糊。

卖花娘子俏生生的站起身来,攒攒柳眉。说道:「你们这是何苦呢?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动刀子呢?这般血淋淋的吓不吓人?」

她俏目一转,又落到了矮胖布贩何伯通的身上,说道:「何爷,二位身上,大概不至于没带着刀创药吧,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快拿出来,奴家给他们上药。」

何伯通如奉纶音,连忙应道:「有,有。」忙不迭的从腰带钱袋里,掏出一个药瓶,双手递了过去。

卖花娘子接过药瓶,细心的替三人上了刀创药。要命贩子的刀创药,果然灵效,立时止住了血,自然也止住了痛。麻面狼望望卖花娘子,有气无力的道:「多……多谢……姑娘。

「不用谢。」卖花娘子声音娇柔,但埋怨着道;「瞧你们三个大男人,还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现在可好,四个人闹得血淋淋的两败俱伤,这有什么好?」

「不,不是他……」麻面狼脸色苍白,忽然现出了惊怖之色,抬手指指门外,说道:「是……外面……」他似乎惊骇过度,说到外面,脸上肌r就僵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铁笔李北魁突地站了起来,走近过去,问道:「外面什么?」

麻面狼喘息道:「是,是……上死……神……」

李北魁问道:「你看到死神?」

麻面狼道:「没……没有看到。」

李北魁道:「你们如何负伤的?」

麻面狼稍微定了定神,说道:「刀,那是一柄没有人拿的刀。」

李北魁冷冷一晒道:「没有人拿的刀,也能伤人?」

麻面狼连连点头道:「能、能,小的兄弟,就是被那把刀所伤。」

李北魁道:「那你们如何知道他是死神呢?」

麻面狼脸上白麻子一阵轻微的抽搐,似是余怖犹存,想了想道:「那是飞刀出现之前时,有人说的。」

李北魁道:「他说了什么?」

麻面狼道:「那声音很怪,好像在空中飘荡,忽东忽西,听不出来自何方,他说……他说……」

这回卖花娘子也急了,问道:「他说什么呢?」

麻面狼道:「他说:死神所至,**犬不留……」

李北魁笑道:「好个**犬不留,在他刀下,连你淮北三狼只不过负了几处刀伤,还配称什么死神?」

就在他话声甫落,只听酒馆门外传来一个低沉得有如幽灵般的声音,叫道:「李……北……魁……你……给……我……出……来……」

声音果然飘飘忽忽,而且有气无力,好像女巫叫魂一般,听来甚是y森,使人不期而然打心底油生怖意。小酒馆里所有的人。都听得耸然动容,连那穿青衫的读书相公,也变了脸色。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是事实,谁也不能否认其事。

白鼻狼骇然道:「老大,是他。」

麻面狼身躯发颤,喃喃的道:「来了,来了。」

铁笔李北魁翻起长衫,重又取出方才已经收好了的一对铁笔,嗔目喝道:「何方朋友,装神作鬼,算得了什么?」

那飘忽声音依然拖长着声调,y森而缓慢的叫着:「李……北……魁……你……给……我……出……来……」

李北魁大笑道:「出来就出来,李老大难道还会怕你不成?」

何伯通道:「老大……」

李北魁大声道:「走,老二,铁笔钢爪,纵横江湖,难道怕了区区装神弄鬼之人不成?」双笔一分,大踏步朝门外走去。何伯通因老大走了出去,也只得跟了出去。

小酒馆里所有的人,目光几乎全跟着两人身影,朝门外投去。卖花娘子急忙过去,一手撩起布簾,挂到了簾钩之上,这一来,所有视线,就不至于被布簾挡住了。门外夜幕低垂,一片昏暗,较远之处,还是看不大清楚,大家只看到李北魁,何伯通两条人影,走出去数丈远近,还不见有何动静。

李北魁突然住足,大喝道:「李某已经出来了,尔是何人,还不现身与李某相见?」他喝声极响,但那飘忽声音却阒然无声。

只听李北魁又大声道:「李某既然敢出来,岂是怕事之人?」那飘忽声音依然阒然无声。

李北魁忽然狂笑道:「好,好,李某倒要瞧瞧阁下有些什么伎俩?」他大踏步循着小街转了弯。

何伯通紧跟他身后,也转了弯,这一转弯,两个人的身形,就在夜色中消失。这一情形,又看得大家暗暗惊奇不止。大家没听到飘忽声音说话,只有李魁北一个人忽而大喝,自言自语的说了几句,就奔行而去,岂非是中了邪?

淮北三狼虽然每人身上都有几处刀伤,但中的既非要害,流血已止,痛楚已失,也就挣扎着站了起来。只是锐气已失,垂头丧气各自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坐下。麻面狼伸手拿起酒碗,一声不响闷闷的喝了一大口酒。这时坐在角落里的黑小子,忽然睁开眼,说道:「他们跑不远的。」

卖花娘子眼角一溜,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黑小子两眼一翻,说道:「我自然知道。」

卖花娘子道:「那你倒说说看?」她声音柔美,使人听了好像非回答不可。

黑小子看了她一眼,才道:「他们不让这里的人出去。」

坐在卖花娘子对面桌上的青衫相公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忽然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卖花娘子轻轻的瞟了他一眼,好像心里在说:「你也说话了。」

黑小子耸耸肩道:「谁知道?」

卖花娘子展齿一笑道:「你不是说你知道么?」她笑的时候,就露出一排雪白如玉的牙齿,显得十分妩媚动人。

黑小子道:「我只知道他们不让这里的人出去,为什么,我怎么知道?」正说之间,突听一阵「噹」、「噹」兵刃击撞之声,由远而近,传了进来。

黑小子忽然咧嘴一笑道:「他们被逼回来了。」卖花娘子举目望去,夜色之下,果见两条人影,正从小街转弯角上,缓缓往后退来。

追击过来的是一道矫着游龙的刀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盘空下击。两人奋力封架,还是抵挡不住,被逼得手忙脚乱,步步后退,往酒馆门前退了回来。现在,大家都可以看到了,逼着铁笔、钢爪要命贩子来的,是一个瘦高人影,他和两人的距离,至少还在一二丈开外,但一道耀目刀光,却直在两人头顶盘旋。

李北魁一双铁笔,挥舞如飞,才勉强封住对方刀势,让何伯通先退,自己也慢慢的往后退来。那瘦高人影越逼越近,现在大家可以清楚了,这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双袖极为宽大,青面獠牙,貌相狰狞,一望而知他脸上戴着一个青铜面具。

卖花娘子低啊一声道:「他是虎伥敖无忌。」

青衫相公好奇的问道:「虎怅敖无忌是谁?」

卖花娘子嫣然笑道:「他就是黑虎神手下的杀手。」

青衫相公听得好奇的道:「杀手,什么是杀手呢?」

「啊哟。」卖花娘子轻轻白了他一眼,娇声道;「你这人,连杀手都不懂,杀手,就是专门替他主子杀人的人,现在总该懂了吧?」

青衫相公被她说后俊脸一红,拱手道:「多承姑娘指教。」

※※※※※※※※※※※※※※※※※※※※※※※※※※※※※※※※※※※※※※何伯通已经退到酒馆门首,敢情大家都在睁大眼睛瞧着他们。铁笔钢爪要命贩子,在江湖上少说也闯荡了一、二十年,如果这样不堪一击,与淮北三狼又有什么分别,一、二十年的英名,岂非从此丢尽?

他就因大家瞧着他们,这般狼狈的被逼回来,这台可坍不起,口中突然大喝一声,一团身形,疾发如鸟,左手一探,迎着那道刀光抓去。你别看他胖得臃肿不堪,这一跃当真捷如飞鸟。

这是拚命的举动,但他左手五指戴着钢爪,不惧刀得,这一着自然出乎瘦高黑衣人的意外,但听「嗒」的一声,正在盘空劈击的一柄飞刀,被他抓个正着,随着往下一沉。大家这才看清原来那柄飞刀柄上,连着一g极细的练子,发刀攻击,全由细索c纵。

瘦高黑衣人沉喝一声:「竖子找死。」左手大袖抬处,又有一道银虹,电s而出,朝抓住飞刀的何伯通当头劈落。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何伯通抓住飞刀,要落未落,身子还未落地,要待躲闪,也无法躲闪。李北魁没想到他老二会突然不顾一切,冒险去抓对方飞刀,看得心头不由大吃一惊,再待出手,已嫌不及。卖花娘子看得忍不住惊出啊声,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但听「噹」的一声,劈向何伯通的飞刀,被震得向瘦高黑衣人倒飞回去。

瘦高黑衣人一下把飞刀收入袖中,尖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苍劲声音说道:「老夫。」随着话声,但见一个青袍老人缓步走了过来。李北魁、何伯通趁机退下,他们两个同样衣襟割裂,有两三处刀伤,渗出血来。

瘦高黑衣人两道炯炯目光,直注对方,冷声道:「阁下如何称呼,阻挠在下行事,不觉多事么?」

青袍人嘿然道:「老夫不想看到尔等在这里行凶。」

突听有人压低声音说道:「你老莫非是淮扬大侠浑老爷子?」一条人影,宛如鬼魅一般,突然欺到青袍人身后,伸手之间,手掌轻悄无声,印上后心。

瘦高个子黑衣人同时怪笑一声,双抽一抖,从他大袖中飞出五六道刀光,朝青袍人当面电s袭到。这两人前后夹击,发动都快,青袍人双目乍睁,沉喝道:「鼠辈敢尔。」左手衣袖迎着飞刀挥出,同时连头也没回,右手往身后拍出一掌。

但听一阵呛呛轻响,他拂出的一记衣袖,把五六柄飞刀,一起卷飞出去。右手往后拍来的这一掌,虽然并未回头瞧上一眼,但却和欺到他身后的人,手掌迎个正着,「啪」的一声,双掌交击,把那人震退了两三步。方才酒馆中的人,听到这人口音,极似酒馆老板,几乎全都一怔,但这人身法极快,谁都没有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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