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折剑》「情色版」(03)
原着:东方玉改编:花间浪子「第三章」天华山庄申牌时光,就赶到戚墅堰,再从胡埭赶到雪堰,还不到傍晚时分。岳少俊仰首吁了口气,暗暗说道:「总算不负所托。」
雪堰是湖滨一处小村落。居民都以c舟为业,接送游客上马迹山去的,岳少俊雇了一叶扁舟,破浪迎风,直向马迹山驶去。太湖汪洋三万六千顷,马迹山为太湖三大岛之一,与东西洞庭山鼎足而立。也分东西两山,东山为冠幛峰,西山为秦履峰。武林大老宋老爷子就住在冠幛峰之下,面水背山,筑了一座庄院,叫做「天华山庄」。
说起宋镇山宋老爷子,今年高寿七十有三,膝下只有一个公子,取名文俊,今年却只有二十三岁。宋老爷子一生名满天下,被江湖上尊为「武林大老」,他尊翁本是华山派门下,j通剑术。他家学渊源,十八岁就中了武举,却没有出仕,五十岁那年,江湖各大门派公举他为武林盟主,当时就有「武林一剑」之称。
那年的九月里,宋老爷子正好是五十大寿,八大门派掌门人和江湖知名之士,都赶来武进,为他祝寿。就在他生日的前一天,有一位老人家前来求见,司阍的人因主人正在接待八大门派掌门人,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老人,自然不会给他通报。
第二天是寿诞生日,老人又来了,阍人当然又婉拒了。那老人从袖中取出一册薄薄的纸卷,交给阍人道:「贵主人既然不肯赐见,你把这小册子拿进去说,趁现在各大门派掌门人都俱在,不妨大家研究研究。我三天后再来。」
阍人见他说得郑重,倒也不敢怠慢,就把小册子送了进去。宋镇山接过一看,竟然傻了眼,原来小册子上画了一百招橘诡的剑法,十之八九,都是生平从未寓目的奇招。那老人还在上面写了八个字:「武林一剑,能否破解?」宋镇山徘徊长廊,苦思良久,百招之中,自己差能化解的,只不过二十招而已。
各派掌门眼看盟主捧着小册子,口中喃喃自语,好像中了魔一般,怪而问之。宋镇山就把那老人二次求见,留册而去的事,跟大家说了,并把小册子给大家传阅了。
练武的人,遇到奇招异术,自然特别有兴趣,经宋镇山和八位掌门人集思广益,闭门研讨了两日,也只能化解八十招,最后二十招奇奥难测,实在无法化解。到了第三天,那老人并没有再来,这八十招奇妙剑法,日后遂成为八大门派的秘传剑法。
直到第四天清晨,宋镇山起身之时,发现放置床前的小册子被人动过,再一翻阅,后面无人能解的二十招,已经有人用硃笔批解,最后又题了八个字:「传汝百剑,慎勿骄矜」。这一百招法,前面的八十招,已和八大门派分享了秘密,真正属于他的;只有最后二十招;但这二十招剑法,真可说是天下无人能解的奇绝之学。
后来据大家猜测,这位登门求见的老人,极可能是已有三十年没在江湖露面的武林第一奇人天山逸叟。宋老爷子在冠蟑峰下盖的这座别墅,取名天华山庄,就是表示他对于天山、华山的崇敬之思,君子不忘本的意思。
这一段往事,距今已经足足有二十三年了,但困它是本书一大关键,不得不详为叙述,俾读者知道来龙去脉也。闲言表过,却说岳少俊舍舟登陆,船家听说他是晋谒宋老爷子来的,特别指点,天华山还在山峰的南首,要循着山道往南去,那里游人足迹不到,山庄在一片果林之中。
岳少俊谢过船家,依着他的指点,就循着山道往南绕去,转过一重山脚,冠幢峰南麓,古朴宁静的庄院,已呈眼前。他整了整衣衫,就穿越果林中一条黄泥道路,朝庄院走去。庄院两扇黑漆大门,并未敞开,门额上有清水砖头镌刻的「天华山庄」四个字。
这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岳少俊不敢耽搁,跨上三级石阶,正待举手叩门。只听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有人问道:「相公找谁?」
岳少俊急忙转过身去,只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个庄稼打扮的汉子,一双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只要看他来的这般快法,足见身手极为矫捷,一名庄丁,已是如此,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了,这就拱拱手道:「在下岳少俊,待来叩谒宋老爷子的。」
那庄丁陪笑道:「相公见谅,老庄主已有多年不见外客了。」宋老爷子不愧是武林大老,在江湖上受到人人尊敬,连他庄上的庄丁,也都谦恭有礼。
岳少俊道:「这个在下知道,在下远来,实有要事求见,而且刚才在吕城路上,遇到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他托在下带来一件密函,据说事关重大,非在日落之前,呈交老爷予不可,在下因此急促赶来,还望管家代为禀报。」
那庄丁听得面有难色,停了停,才道:「相公既有急事,待小的进去享过总管,相公且请稍待。」
岳少俊道:「有劳管家了。」那庄了转身而去,敢情他是从侧门出来的了。
过了不多一会,只见两扇大门开处,那庄丁引来一个浓眉长脸,身材高大的老者,走了出来。一眼看到岳少俊一表非俗,立即拱拱手道:「老朽霍万清,这位相公远来,有失迎近,快请到里面奉茶。」
岳少俊还未开口,那庄丁已经说道:「这位就是敝庄霍总管,岳相公有事,尽管和总管说好了。」
岳少俊抱拳道:「原来是霍总管,在下久仰。」
霍万清连说「不敢」,一面抬手肃客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岳相公请。」说完,侧身走在前面引路。岳少俊略为抱拳,就随着跨进大门,穿行长廊,折入东首另一院落,中间陈设古雅的小客室。霍万清把岳少俊让人客室,连说:「请坐。」两人分宾主落坐,一名小童就捧上两盏香茗。
霍万清举盏道:「岳相公请用茶。」
岳少俊眼看已快是掌灯时分,心中暗暗焦急,那青衣汉子曾说这封密函,必须在日落以前,送到宋老爷子手中,如果再迟,岂非耽误了时间。这就拱手道:「霍总管见谅,在下从云台赶来,实有要事求见宋老爷子……」
霍总管是何等人,岳少俊坐立不安之状,他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含笑道:「老朽方才听下人说过,岳相公远道而辛,求见老庄主,据说还有一封极重要的函件,要面交老庄主,只是老庄主已有多年不见外客,岳相公和老朽说也是一样。」
岳少俊面有难色,说道:「霍总管有所不知,在下远道赶来,求见老爷子,乃是一件私事,只有面见老爷子。才能解决。至于那封密函,是在下受人之托,捎来的。那送信之人,在路上中人暗算,身负重伤,据说此函十分机密,而且关系武林安危,务须日落之前,非送达老爷子不可,在下才兼程赶来,如今已是快到上灯时分了……」
霍万清目中奇光一闪,说道:「会有这般严重。」接着莞尔一笑,又道:「岳相公已经到了敝庄,那也算得是不负重托了,只不知这封密函是何人写给老庄主的?送信之人,又是什么人?」
岳少俊听得一怔,说道:「这个在下并不清楚,信封只写「知名具」,想必是宋老爷子的熟人无疑,那送信的人,在下曾问过他,他自称姓涂,老爷子也未必认识他了。」
霍万清目光注视,听得十分仔细,问道:「岳相公可否把如何遇上此人的情形赐告么?」岳少俊取起茶盏,喝了口茶,就把在吕城附近草寮之中,如何发现姓涂的青衣汉子,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霍万清一手持须,沉吟道:「吕城附近,他会中什么人暗算呢?」口中「唔」了一声,续道:「岳相公可否把信函取出来,给老朽瞧瞧?」
岳少俊道:「霍总管要看,自然可以,只是在下受人之托,希望能当面呈交宋老爷子亲拆。」说完,伸手从怀中取出布包,双手递过。
霍万清接过布包,打了开来,里面果然是一封密封的函件,信封上写的一笔赵字,劲犹秀逸,显然功力极深。他反覆看了两遍,并无可疑之处,依然用布包好,递还给岳少俊,说道:「这姓涂的既然说得如此郑重,老朽也作不了主,岳相公且请在此用茶,容老朽向老庄主请示,再行回报。」
岳少俊把布包收入怀中,拱手道:「如此多谢霍总管了。」
霍万清说了声:「好说。」就举步往外行去。
※※※※※※※※※※※※※※※※※※※※※※※※※※※※※※※※※※※※※※天色渐渐昏黑,一名庄丁在客室点上了灯。岳少俊独自坐了一会,依然不见霍总管出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还未放下,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急忙放下茶碗,站将起来,但见一个颀长的人影,迎面走入,两入这一照面,不由的齐齐一怔。原来这人正是在丹阳城外凉亭前,逼着岳少俊动手的蓝袍少年,岳少俊想不到会在此地和他碰上,一时还未来得及开口。
蓝袍少年骤睹岳少俊,不禁脸色微变,朗笑一声道:「岳兄大概是找舍表妹来的了,那很好,咱们方才一场比试,尚来了结,正好在此分个高下。」
岳少俊听他口气,好像认为自己是找他表妹来的,这下心里登时明白过来,原来他是在呷自己的飞醋。无怪今天要在半路上守候着自己,说什么也非和自己动手不可,这么一想,不由得暗暗觉得好笑,一面连忙拱手道:「兄台不可误会,在下是……」
蓝袍少年那还容他多说,神色冷峻,喝道:「岳兄不用多说,咱们到院子里去。」「锵」然一声,掣剑在手,身子一个飞旋,很快退出屋去。
就在他冲出走廊之际,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那是总管霍万清,他看到蓝袍少年手持长剑,脸色铁青,急忙刹住步子,惊疑的问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他这声「公子」,听得岳少俊暗暗「哦」道:「原来这蓝袍少年就是朱老爷子的令郎,无怪他一手剑法,有如此高明了。」蓝袍少年正是宋老爷子的独子宋文俊,老爷子五十得子,平日难免宠爱了些,世家子弟,有那一个不骄横的?」
宋文俊盛气的道:「霍总管,你不用管,我要和这位岳兄剑下分个高低。」
霍万清连忙摇手道:「公子快不可如此,老庄主正在花厅里等候着呢,要老朽来请岳相公的。」
宋文俊奇道:「爹要见他?」
霍万清道:「正是。」一面朝岳少俊拱拱手道:「岳相公,老庄主已在花厅等候,老朽替你带路。」
岳少俊连忙应了声「是」,转身向宋文俊抱拳一揖道:「事出误会,兄台幸勿介意。」
宋文俊目中闪过一丝异采,冷然道:「既然家父有请,岳兄那就请吧。」收剑入匣,转身自去。
霍万清道:「岳相公请随老朽本。」说完,当先走在前面领路。岳少俊随着他穿廊而行,进入后进一道月洞门,就闻到一阵扑鼻清香,但见院中两排高脚木架上,放着数十盆兰草,一串串的兰花,像金铃般盛放。秋兰,他看到兰花,不由得想起竺秋兰来,不知她现在在何处?
※※※※※※※※※※※※※※※※※※※※※※※※※※※※※※※※※※※※※※霍万清领着他走上石阶,迎面是一间宽敞的敞轩,三面都有雕花落地长窗,配着紫红的窗簾,摆设j致。中间放一张花梨木的高背太师椅,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古铜色团花大褂。海青色扎脚夹裤的老者。这老人中等身材,面貌白皙,疏眉细目,两鬓花白,颔下留着一把疏朗朗的花白长髯,看去平易近人,只是双目炯炯如电,不可逼视,敢情他就是有「武林大老」之称的宋镇山宋老爷子了。
岳少俊随着霍万清走入敞轩,霍万清脚下一停,朝上躬身一礼道:「启禀老庄主,岳相公来了。」
岳少俊立即趋上几步,作了个长揖道:「晚生岳少俊,拜见宋老爷子。」他这一举止,完全像个读书人,毫无半点江湖气息。
宋镇山看池一表斯文,人如玉树临风,不像文俊,就是在自己面前,也难免流露出几分骄矜之气,看得不觉暗暗点头,迎着站起身来,蔼然笑道:「岳相公远来是客。老夫失迎,请坐,请坐。」他随口说来,声音清若凤鸣。
岳少俊待他坐下,才退到下首一张椅子上,躬身道:「晚生会坐。」
宋镇山含笑道:「老朽听霍总管说,岳相公从云台来,找老夫有事,半路上还代人替老夫捎来一封密函?」
「是的。」岳少俊欠身道:「晚生在吕城遇到一个身负重伤之人,他说出有一封极为重要的书信,托晚生务必在日落之前,送呈老爷子亲启……」随着话声,从怀中取出布包,打了开来,把密函双手呈上,说道,「据那姓涂的说,这封密函,关系着武林安危,请老爷子过目。」
霍万清赶忙伸手接过,送到老庄主面前,宋镇山含笑道:「竟有这么重要,老夫山野之人,不问江湖之事,已经过了二十年了。」
伸手从霍万清手中,接过密函,左手撕开封口时,用两个指头抽出一张信笺,目光一注,刚朝信笺看了一眼,口中突然沉嘿一声,扬手飞出一道白光。但听「嘶」的一声,那张信笺,经他随手一掷,s出去三丈开外,硬生生钉在朱红抱柱之上,但宋老爷子一只左手,也随着缓缓垂了下来。这一情形,来得太突然,岳少俊看得不觉一怔。
霍万清脸色一变,急急问道:「老庄主可是发现什么吗?」
宋镇山在这一瞬间,依然神色自若,淡淡说道:「这张信笺上涂有剧毒。」无怪他拿过信笺的左手,已经垂了下去。
岳少俊吃惊的道:「信笺有毒。」
「信笺有毒。」霍万清和岳少俊几乎是同声惊诧,突地转过身去,须眉就张,双目j光暴s,右手随着提到x前,朝岳少俊厉声喝道:「姓岳的你……」
宋镇山右手一摆,止住他话头,缓缓说道:「此事也许和他无关。」
「是。」霍万清恭声应「是」,右手缓缓放下,抬头问道:「老庄主……」
宋镇山蔼然道:「还不碍事,你速去把「八宝解毒丹」给老夫拿来。」
霍万清身躯一震,惊惶失色的道:「这么说,此毒十分厉害了?」
宋镇山芜尔一笑道:「他们要计算老夫,不是极厉害的毒药,岂能见效?」
「是,是。」霍万清一张老脸上已然隐见汗水,口中应着「是」,人已很快转身,怠步往外奔去。
岳少俊听两人口气,好像宋老爷子中的毒甚是厉害,心头感到万分惶恐,望着宋镇山道:「老爷子,这……这……」
宋镇山看了他一眼,徐徐说道:「老夫并无怪你之意,只是听你方才告诉霍总管的经过,说的似乎并不详细,其中似有略过不提之处,老夫希望你把如何遇上此人,前因后果,详尽告诉老夫才好。」
岳少俊方才告诉霍总管,只是从草寮发现姓涂的汉子开始,略过了前面一段,此时经宋镇山一问,不觉脸上一红,说道:「晚生因前面经过之事,和这送信无关,是以没和霍总管说。」当下只好把昨晚自己如何求搭便船,可能因此引起宋文俊对自己的误会,今日中午在丹阳打尖,那姓涂的汉子如何与自己同桌。后来宋文俊如何打发小厮约自己前去凉亭,宋文俊如何非逼着自己动手不可。
宋镇山一手持须,口中咄了一声,说道:「这孩子,老夫一再告诫,切忌骄矜,他竟敢挟技凌人,如此狂妄。」
岳少俊道:「宋兄也只是一时误会……」
「误会。」宋镇山沉嘿道:「纵有误会,也应该听人解说,岂可一意逞强?」
岳少俊接着又把自己和宋文俊动手之时,有人在暗中相助,一再震歪宋文俊的剑势,后来宋文俊如何追着那人下去,自己如何在草寮发现姓涂汉子身负重伤,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哈哈。」宋镇山忽然大笑一声道:「此人能在居高临下,相隔数丈之远,震歪犬子剑势,一身武学,已足可名列一流高手,如何会中人暗算,身负重伤,倒卧在草寮之后。」
岳少俊听得一怔,说道:「晚生明明看他身负重伤,呻吟喘息。」
「君子可欺以方。」宋镇山微笑道:「何况你岳相公初次出门,毫无江湖阅历,自然会相信他了,再说他暗助你在前,托你捎信在后,在你不过是顺便之事,就道义上说,也义不容辞,无法推倭,江湖谲诈,人心叵测,这也正是给你们年轻人最好的教训了。」
岳少俊疑信参半,问道:「这么说,他身负重伤,是假的了。」
宋镇山道:「自然是伪装的了,他看你像个读书之人。毫无江湖习气,这封信由你送来,老夫定会深信不疑。」
岳少俊心头甚感惭愧,低首道:「都是晚生不好。不假细察,贸然把信进呈老爷子,真教晚生无地自容……」
宋镇山道:「这不能怪你……」刚说到这里,只见总管霍万清匆匆走入,把手中拿着的一个玉瓶,放到几上,然后倒了一盅开水,揭开玉瓶瓶塞,倾出三粒朱红药丸。宋镇山道:「十粒。「
霍万清吃惊道:「八宝解毒无忧丹,善解天下至毒,三粒已足解唐门最厉害的剧毒,老庄主……」
宋镇山点点头道:「不错,这瓶八宝丹,是唐门前代掌门人所赠,善解天下至毒,但这封信上之毒,非同小可,若非老夫及早封住手臂x道,再以数十年功力,把它逼住,只怕此刻早已毒发不支了,不用十粒,如何能解?」
霍万清应了声「是」,又从玉瓶中倾出七粒药丸,一齐送到老庄主面前。宋镇山伸手接过,一起纳入口中,霍万清急忙送上茶盅,宋镇山喝了二口,把药丸送下,就缓缓阖起双目,一言不发。霍万清不敢走动,依然站在宋镇山身侧。
岳少俊坐在下首,一双眼睛只是一霎不霎的望着宋老爷子,室中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就在此时,突听一阵急骤的脚步,由外冲入,只见宋文俊急步闯入,俊目飞闪,问道:「爹中了剧毒,就是这小子……」突然直逼而上,正待抬手拔剑。
「文儿不准鲁莽。」宋镇山双目乍睁,沉喝道:「为父平日一再如何告诫你来了,为人切忌矜躁,何况为父中毒之事,岳相公只是适逢其会,并无关连,岳相公远来是客,你怎可如此失礼?」宋文俊看到老父醒转,不敢多说,只是唯唯应「是」。
随着宋文俊身后走入的是两位姑娘家,那正是恽慧君和使女小翠。恽慧君现在当然没戴面纱了,她面貌虽然平庸,但一双秋波却清澈如水,很快的瞟了岳少俊一眼,急步走到宋镇山身边,娇声说道:「舅舅,你老人家已经好了么?」
宋镇山蔼然点头,含笑道:「差不多了,那信笺上的毒x虽剧,但消失的也很快……」口气一顿道:「唔,你爹可是也赶到瓜州去了么?」
恽慧君道:「爹去了那里,甥女并不知道,你老人家怎么知道的呢?」
宋镇山伸手一指钉在抱柱上的信笺,说道:「是那信上说的。」
恽慧君道:「那信上提到爹?」迅快转身,正待举步。
「慢着。」宋镇山道:「那信上恐怕仍有余毒,你不可碰它。」
恽慧君跨出去了一步,又回身问道:「那信上怎么说呢?」
宋镇山徐徐说道:「他们要你以贞姑剑去换你的爹。」岳少俊心中暗道:「原来贞姑剑已为她所得。」
恽慧君听了一怔,急道:「他们要我拿贞姑剑去换爹?舅舅,我爹怎么了呢?」
宋镇山一手捋须,微唔道:「他们要对老夫下毒,信上总得夸大其词,先让老夫吃一惊,藉以分散老夫注意,此事不足凭信,老夫只是随便问问罢了,以你爹的造诣,岂会落在人家手里么?」
恽慧君道:「不,爹如果不落在他们手里,他们不会凭空捏造的。」
宋镇山道:「孩子,你怎么连舅舅的话,都不相信了?」
岳少俊想起昨天晚上,那个用衣领卷飞虎伥敖无忌五口飞刀的青袍人,虎爪孙称他淮扬大侠,后来黑虎神赵光斗现身,又称他恽兄,恽慧君不是也姓恽么?莫非那青袍人就是恽悲君的父亲不成?心念一动,不觉抱抱拳,问道:「在下想请问一声,恽小姐的令尊,不知是否就是淮扬大侠?」
恽慧君妙目凝注,问道,「岳相公如何知道的?」
岳少俊道:「在下昨晚在瓜州曾看到一位青袍老人,听人称他淮扬大侠,又称呼他恽大侠,故而有此一问。」
恽慧君口中「啊」了一声,说道:「你说的就是我爹,他老人家果然也赶到瓜州来了,哦,岳相公,你看到我爹和谁在一起?」
岳少俊道:「在下离开酒店之时,令尊还在和黑虎神动手……」
「黑虎神?」恽慧君转头问道:「舅勇,黑虎神是谁?」
宋镇山还没开口,霍万清接口道:「表小姐、黑虎神赵光斗,在江湖黑道上,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但若和姑老爷比,那还差得远哩。」
恽慧君回头道:「舅舅,霍总管说的对不对?」
宋镇山含笑点点头:「不错,黑虎神比起你爹,是要逊上一筹。」
恽慧窘娇笑一声,转脸间道,「岳相公,你看到我爹和黑虎神动手,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说得详细一点好么?」她虽然娇笑出声,但脸上却丝毫不见笑容。
岳少俊当然没有去注意她,闻言就把昨晚自己在小酒店中所见到的,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把卖花娘子竺秋兰拉着自己冲出酒店,和送自己软剑一节,略过不提。宋镇山徐徐说道,「卖花婆竺三姑也在瓜州现身,唔,这些人,大概都是为贞姑剑去的了。」
说到这里,回头道,「慧儿,大概你爹还不知道贞姑剑已为你所得,他赶去瓜州,自然是为神物利器,不容落入黑道妖邪之手,才出面的。」
恽慧君咕的笑道:「不是舅舅说,我也不知道前天无意中得来的这柄铁剑,就是贞姑剑呢。」
宋镇山道:「孩子,你现在总可以放心了罢,老夫早就说你爹不会有事的。」
恽慧君道:「但那信上……」
宋镇山道:「那只是虚言恐吓罢了。」一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朝岳少俊问道:「岳相公方才曾说是为了一件事来找老夫的,你老远从云台赶来,当然不会是普通之事了,你不妨说出来听听?」
「是的。」岳少俊站起身来,作了个长揖道:「晚生确有一事,想恳求老爷子赐助……」恽慧君目光凝注,望着他,似是对他恳求老爷子的事儿,十分关切。
※※※※※※※※※※※※※※※※※※※※※※※※※※※※※※※※※※※※※※宋镇山蔼然道:「岳相公请坐,老夫纵然已有二十年不问世事,但你岳相公和老夫颇为投缘,有什么为难之处,老夫倒是乐意相助,你但说无妨。」
「多谢宋老爷子。」岳少俊恭敬的抱拳一礼,才回身坐下,说道:「只是晚生恳求老爷子的,并不是晚生自己个人的事。」
宋镇山哦了一声,问道:「那是什么人的事?」
岳少俊道:「是晚生师傅的事。」
宋镇山微微点头,问道:「令师是谁?」
岳少俊道:「家师自称无名老人。」
宋镇山奇道:「无名老人?老夫从未听人说过,不知令师高姓大名,如何称呼?」
岳少俊俊脸微微一红,说道:「晚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姓名。」
宋镇山道;「那么令师有什么困难之事?」
岳少俊嗫嚅的道:「晚生也不知道。」
宋镇山因岳少俊人品俊逸,谈吐得宜,因此他连说了两个「不知道」,并未见怪,依然蔼然问道:「那么岳相公远来向老夫求助,又是什么事呢?」
岳少俊被他问得俊脸更红,嗫嚅道:「事情是这样,晚生六岁那年、有一位落魄风尘的老文士,向家父毛遂自荐,愿意先当晚生塾师,从那年起,他老人家就住在寒舍,教晚生读书……」
宋镇山似是十分留神,问道:「他就是无名老人?」
「是的。」岳少俊续道:「家师除了教晚生读书之外,也教晚生坐下来练习呼吸。」
宋镇山道:「那是教你内家运气功夫。」
「是的。」岳少俊道:「晚生后来才知道,家师教的是内功,同时他老人家也教晚生练习拳剑,晚生年事渐长,却发现家师一个人时常书空咄咄,有时长吁短叹,愁结眉宇,晚生问过家师不知多少次,家师总是摇头不语。」
恽慧君问道:「他一定有什么伤心之处了。」
「在下也是这么想。」岳少俊接着道:「直到今年初秋。他老人家忽然辞馆,临行时曾叮嘱晚生,中秋前三天,到云台山青峰顶南首青霄洞去找他。」
宋镇山道:「他在你家足足住了一十四年。」岳少俊应了声「是」。宋镇山道:「这么说,令师并无家眷了?」岳少俊又应了声「是」。
恽慧君问道:「岳相公中秋前三天,有没有到云台山去呢?」
一直站在边上的宋文俊接口道:「岳兄就是从云台山出来的。」
宋镇山道:「你们都别c嘴,坐下来,听岳相公说下去。」
岳少俊道:「晚生依约在中秋前三天,赶到云台山青峰顶云霄洞,家师已经换了一身道装,盘膝坐在蒲团之上……」说到这里,神色忽然一黯,续道:「他老人家看到晚生,甚是高兴,但晚生看得出来,他老人家不仅消瘦了很多,气色也很不好。晚生问他可有什么不舒适,家师苦笑了笑,说出他老人家在寒家之时,已发现积郁成疾,真气受岔,故而辞馆远行,行将闭关静修。也许很快可以修复玄功,也许从此走火入魔,数十年功力,尽付东流,那就不再出山了,因此他老人家有两件未了心愿,本待托付晚生,但如今想来,不说也罢……」
宋镇山问道:「令师不肯说,那是不愿麻烦岳相公了?」
岳少俊道:「师恩浩荡,晚生粉身难报,家师纵然不说,晚生也要苦苦哀求,请家师明示。」
宋镇山道:「他说了没有?」
岳少俊道:「家师经不住晚生苦苦哀求,只说出一件,那是他老人家有一哲嗣,十六年前无故失踪,家师踏遍大江南北,始终杳无消息。」
宋镇山问道:「令师公子,今年有多大了?」
岳少俊道:「晚生听家师说,失踪那年,才十二岁。」
宋镇山道:「令师可曾告诉你,叫什么名字?」
岳少俊道:「家师没有说,但他老人家曾说师兄左眉有一颗红痞。」
「晤。」宋镇山口中晤了一声,问道:「第二件他没有说么?」
岳少俊道:「是的,晚生问到第二件事,家师只是摇头叹息,再也不肯说了。家师说:「难为你有这番心意,为师已经十分欣慰,你如能遇上龙官,左眉稍有红痞的人,就告诉他十年之后的中秋,可到终南太一殿去找为师;如果不见为师,那就是为师已不在人世了,你能替为师办这件事,已经够了,至于另一件事,往事如烟,为师也不想重提了。」」
宋镇山道:「令师既然没说,岳相公怎会找老夫来的?」
恽慧君听得一怔,暗暗付道:「听舅舅的口气,好橡知道岳相公师傅没有说出来的第二件事了?」
岳少俊道:「晚生拜别家师下山,在山麓间遇上一位老人家,叫住晚生……」
「哦。」宋镇山似乎极为注意。
恽慧君问道:「那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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