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道:“以前我就是叫你嘉陵的啊,难道现在又要改成生分的叫法麽?”
秦嘉陵小脸更青了,不知是不是生病了,脸色很不好看。
我问道:“你病了?”
她口气很冲地说:“别管闲事!”
难不成是因为我在她公寓里和周彩芹睡觉的事,她到现在还记恨?
“我和周彩芹已经分手了。”我说出这句,也不明白自己干嘛要跟她解释。
秦嘉陵哼一声,还是死瞪我。还别说,这丫头的眼睛挺大,也挺有神,如果不是这麽凶,应该是双漂亮明媚的杏眸。
“除了那件事,我没惹到你吧……”
“你怎麽还杵在这里不走啊?”秦嘉陵不耐烦地说,恨不得我快点消失。
我听她的话,有些气,沈下脸说:“这超市是你家开的吗?你买你的,我逛我的,谁也碍不著谁的事吧!”
可能是我说话严厉了些,秦嘉陵垂下头不再理我。她向後排走去,就是女x日用品的那个架子。我才明白,她是那个来了,所以才急著来买。想到这里,我脸上一烧一烧的。我家里有两个女人,有时还需要我替她们去买卫生巾,早就麻木得不行。可是今天看到嘉陵来买,又感觉挺异样。
正发呆著,嘉陵回头,冷冷的眼神望著我。我觉得不妥,赶紧去结账,提了两大袋子的东西走出超市。到门外,闻到阵阵香气。晚上这里会支起许多小摊子,卖麻辣烫、羊r串、酸梅汤之类的小吃。我肚子又有些饿,便去买了五十串羊r串,带回去给朋友下酒吃。
正烧著,嘉陵从超市走出来了。我回头看到她,又对她笑了笑。她不理我,直直地要走开。我开口叫她:“嘉陵!”
她停下来,板著脸说:“你又有什麽事?”
“要不要吃羊r串?我请客。”
她在犹豫。我知道她喜欢吃,便跑到她面前说:“过来,马上就好了。你不急著回去吧?”
嘉陵摇头,马上又点头,说同学等著她。
“那些东西是买给别人的?”
嘉陵不回答,超市的袋子是透明的,她大概是不好意思被别人看到自己拿的是什麽吧。
因为火烧得旺,羊r串烤得挺快,先放上去的几串已经熟了。我拿起五支,递到嘉陵面前,柔声地说:“你先吃,东西我帮你拿。”说完,就将她的袋子接了过去。
嘉陵没想到我可以毫不在意地拿著装著女x用品的袋子,一时愣住了。
我催她:“快拿著吃啊!”
她又皱起眉,想把袋子抢回去。
我对她说:“这有什麽大不了的,我以前天天替我妈我姐买的。”
“哎?”嘉陵愣了下,又问:“你不觉得尴尬吗?”
“会尴尬吗?”
嘉陵咬著嘴唇不回答。我把羊r串举到她眼前,说:“快吃吧,凉了味道就差了。这家的挺好吃。”
这丫头终於接了去。我看她吃,心里很高兴,又叫老板再烧五十串,还好今天出门取了钱,不然还真不够花。
我和嘉陵一共吃在小摊边上吃了四十串,她十五,我二十五,剩下的包好,拿回去给同学。吃烤串是我们共同的记忆,以前她哥哥秦嘉庆为了讨好我,带著我们两人一起去夜市里玩。因为年纪小,又贪吃,结果弄得衣服脏了,洗都洗不掉。
那阵子嘉陵十一岁,不像她五岁时那麽蠢,不会咬我,又不像现在这麽冷漠,大概是我们关系最好的时候了吧。
3
吃完烤串,也没和嘉陵提以前的事,我估计她也不想提。觉得时间晚了,她说要回去。我点头,拿纸巾给她擦。她又怔住,望著纸巾不肯接。
我问:“你不擦手吗?”
她说:“你怎麽变得和我哥一样了?”
“你说什麽?我跟你哥哪里像了?”
“油嘴滑舌,装腔作势,花心大萝卜一个!”
我哑然失笑,“你哥有这麽坏吗?”
“有!”嘉陵肯定地说。
“哎,他可是你哥哥,我都没觉得他坏。”
“那是因为以前他需要你的支持,所以对你特别好。我哥他坏透了!”
我摇摇头,不赞同嘉陵的观点,秦嘉庆很可怜,我是这麽觉得的。
“纸巾,快点拿去,你手上都是油。”我命令嘉陵,她这才听话地接去擦手。
直到此刻,我才真的感觉到熟悉。我和嘉陵从小就认识,本应该成为好朋友。如果不是因为父母和兄姐的关系,我们真的应该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才对。
她擦好手,又问我要她的袋子。我交给她,很轻的东西,不需要我发挥绅士风度,也就由她拿著。往回走时,嘉陵不肯主动说话,所以我就问她许多问题。
“你刚搬到这边来的?”
“嗯。”
“住校?”
“嗯。”
“你和周彩芹一个班的?”
“哼。”
“你不喜欢周彩芹?”
“你不是和她分手了吗?干嘛总问她。”
她不喜欢周彩芹,我肯定。
“我随便问问嘛,你这麽凶,我都不知道要说什麽好了。”
“觉得我凶,就不要理我啊。”
感觉出她又不高兴了,我陪笑地问:“你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嘉陵沈默不回答。
也是啊,她只有爸爸和哥哥,全是chu心的大男人,小女孩长到这个年龄正是敏感的时候,她有问题找不到别人说,我很能理解这种苦闷。
“我送你到公寓楼下吧。”
嘉陵抬头望我,眼睛一闪一闪地,“你不怕遇上我的同学吗?”
“我为什麽要怕,你说周彩芹吗?我们是好聚好散。”
她忿恨地说:“你真和我哥哥一样!”
我笑道:“我倒是觉得嘉庆哥很痴情,我比不了他。”
说完这句,嘉陵彻底沈默了。我知道说错话,却也没法收回去。这是我和嘉陵共同的伤痕,她的哥哥和我的姐姐,在我们父母的事告吹五年後,对家人宣布相爱,并打算结婚。那时候,嘉庆哥和我姐姐韩永柔的爱情简直是惊天动地。大人们集体反对,只有我和嘉陵是赞同的。我们真心希望那两人能够百年好合,做了好多努力,哭闹不比哥哥姐姐那一对差。可是努力到最後,他们还是分手了。那之後,我们有八年没有见面,直到我从周彩芹房间走出的那一刻。
默默地陪著嘉陵走完剩下的路,到了公寓楼的门口,我对她说:“你进去吧。”
嘉陵却裹足不前。
我问:“你不回去吗?”
她指著旁边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说:“我哥的车在这里。”
我不认识秦嘉庆的车,听到嘉庆哥就在这里,并不怎麽高兴。因为他和我姐姐的事,搞得後来两家人老死不相往来,我姐不肯见他,我心里也有些怨怼,所以还是能躲就躲吧。
“我先走了。”我说完,转身就走。
嘉陵却拉住我的衣服,说道:“你等一下,再陪我去别的地方转转吧。”她手里举著钱包,很恳切地说:“你想吃什麽,买什麽,我都请你。”
我笑笑,问她:“你不想见你哥?”
“嗯。”
“你们吵架了?”
“嗯。”
“不想和我说吗?”
嘉陵抬头,眸子闪了几下,求道:“先去别的地方再说,这里会被我哥看到。”
我对她有好奇,想知道秦家最近的事情,所以点头答应,於是又带著嘉陵离开。一时想不到别的地方,而且我还带著很多东西,拿著很不方便。我问嘉陵:“我这里有好多零食,要回宿舍聚餐的,你要来吗?”
嘉陵想了想,问道:“会不会不方便?”
“没事,反正也是我请客。”
嘉陵不想回去见她哥,总在外面转也不是回事,也就同意了。她还提著给同学买的卫生用品,走到半路上正好遇见同系的学生,便托那女生带回去。嘉陵的同学看了我好几眼,我也觉得她有些眼熟,可能是那天舞会上和周彩芹一块的几人之一。
我感觉那女生有些误会,嘉陵却没瞧出来。於是我也不愿再提,有些事越解释越麻烦。现在嘉陵正依赖我,我不想破坏气氛,我其实很怀念我们融洽如兄妹的那种关系。
回去宿舍之前,我打电话通知屋里的人,叫他们把衣服穿整齐了,再扫扫地,倒了垃圾,我要带女孩子回去。那些人当然好奇,我跟嘉陵刚上到四楼,见他们在门口等著,遥遥地看到我身边跟著个苗条的女生,就开始乱叫唤。
嘉陵有点胆怯,躲到我身後。
我对她说:“别在意,他们就是这样。”
走廊里黑,看不清人。进了屋之後,我的室友很仔细地打量嘉陵,然後嘿嘿地冲我笑。
“小心心,你总是这麽厉害,前一个才吹了没几天,又找了新的。”大锺是嘴巴最贱的一个,他也不怕说实话出来,把我身边的女孩吓跑了。我猜他是恨不得我找不到女朋友才好。
“你别瞎说,这是我妹妹!”我瞪他,示意他老实些。
屋子里有点小,中间横著一张写字桌。我将零食袋放在上面,说道:“来吃吧,今天我请客,顺便带我妹妹来给你们认识。”说罢,揽过嘉陵,一一介绍:“这是嘉陵。这是我室友,阿杰、大锺还有奇奇。”
“别叫我奇奇,怪恶心的!”郭奇对嘉陵说:“你喊我小奇或是奇哥都行。”
嘉陵淡淡地笑,把每个人都喊了一遍,叫得那三个人心里发甜。
阿杰不能相信,问我道:“我怎麽从来都没听说过你有妹妹呢?骗人的吧?”
“不是我妈生的,不过也差不多是妹妹。从小一块长大的。”其实我和嘉陵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六岁和十二岁的那两年,其余的时间都是空白。不过我心中认为,她始终是我熟悉的好朋友。
嘉陵只是笑,盯著阿杰问道:“你是彩芹的新男友吗?”
“哎?”
“哎!”
我和阿杰同时出声。
嘉陵指著阿杰,对我说:“周彩芹最近又有约会了,我在窗户看到这个人送她回来。”
“真的?”我想嘉陵没必要骗我,再抬头看阿杰,那小子脸都红了。
看来是真的。
我咧开嘴,讥笑道:“还说我快呢,你的速度也不慢。”
阿杰嚅嗫地说:“我只是追她,她还没答应呢。”
嘉陵小声地说:“你只要不在我的屋里过夜,你们爱怎麽样就怎麽样。”
那几个小子又是一惊。我和嘉陵还有周彩芹和阿杰的关系,说来是有些巧。等明白过来之後,大家都觉得这世界好小,所有的人都在很小的圈子里活动,很容易就兜在一起。
阿杰不想多谈周彩芹的事,我对那豪放女早没了兴趣。另外两个家夥当著嘉陵的面也不好意思多问,话题於是又转移到我买的食物上。撕开袋子,里面有水果、干果、酱菜、罐头、薯片之类的小零食,还有几瓶啤酒,外加几十串已经冷掉的羊r串,足够当夜宵的。
因为之前没想到嘉陵会来,所以也没买果汁或是汽水,我问别人有没有,他们全都摇头。嘉陵很体谅地说:“我喝点啤酒就好了。”
大锺欣赏地说:“嘉陵妹妹,我就喜欢你这样不做作的女孩子!”
我瞪他一眼,叱道:“你别打我妹的主意!”
大家哈哈大笑。
喝了大约半纸杯的啤酒之後,嘉陵也放松下来,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向室友打听我的事情。那些人只喜欢拖我後腿,尽说些让我发窘的事情。嘉陵颇有兴致地听,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把那三个家夥哄得屁颠屁颠的。
我凑到她的耳边说:“我带你回来玩,不是为了让自己难堪的。”
嘉陵却笑,又问别人:“永心哥是不是特别有女人缘啊?”
她叫我永心哥,听得我一阵心暖。可是别人听到这话,兴奋的劲头又降下来。
“哎……”大锺开始叹气。
“哎……”小奇也长叹一声。
“他啊,哎……”阿杰也跟著凑热闹。
嘉陵问道:“怎麽了?不能说吗?”
阿杰说:“嘉陵妹妹,你哥哥长那个样子,说没有女人缘是骗人。不过这些话不要在我们面前提,很伤人的。”
“我懂了。”嘉陵微笑地点头,然後看著我,说道:“你和我哥哥一模一样,我没说错。”
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你哥痴情。”
嘉陵便不再说什麽了。
她在躲著哥哥,所以在我的宿舍里玩得很晚。吃完东西,又喝干最後一滴酒,阿杰他们拿出扑克牌,几个人教嘉陵打升级。嘉陵的朋友都不玩纸牌,头一次见到这种玩法,颇为新奇。她很快掌握了规则,便和我一组,跟阿杰大锺打对家。
那两人是老手,以为肯定能赢过我们。可是几轮下来,他们输得心服口服,直怪手气不好。我对他们说:“我和嘉陵认识多少年了,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想什麽。玩心理战,你们别想赢过我们。”
打升级一靠手气二靠默契,有了这两样,便是无敌。我发现自己和嘉陵的默契还在,更加高兴了。看来周彩芹没白认识,如果没有她,我又怎麽能和嘉陵相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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