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生过气,至多半真半假地斥他一句“送客”。
在季鸿索然无味的人生里,闵雪飞算得上是他唯一一个能够促膝而谈的好友了,也是唯一一个进了他书房不会被赶出来的人,但谁若是想在季鸿书房里吃东西,尤其是掉渣的那种,即便是闵雪飞,也会被毫不客气地扔出去。
他俩性子很是不同,季鸿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便是外头下刀子,他也懒得出去多看一眼;闵雪飞则惯常满面笑容,八面玲珑,对谁都和善有余,却是笑里藏刀。两个截然相反的人碰一块,反倒投了脾气。
铫子里水沸良久,季鸿拿来一只白瓷茶壶,往小壶中倒了些红枣姜汤,递到闵雪飞手里:“拿着,小心烫。”
闵雪飞提着茶壶,心想他还知道叫我小心,应当也没有那么生气,于是试探道:“叔鸾。”
话还没说完,季鸿道:“你这红衣,看着碍眼。”
“……”闵雪飞噎住,这可真是旧事重提。
季闵两家夫人未出阁前便是闺中密友,结作个手帕交,因此闵雪飞幼时就常到季府去顽,与季鸿一样,是打小爱追在季延屁股后头跑的,只是季鸿小时含蓄羞涩,又因被府上嫡母所不喜,即便每日巴望着二哥来看他,也只是蹲在小园子里老老实实地等。
闵雪飞却不同,他是闵家的嫡子嫡孙,走到哪里都是被人追捧的一只金饽饽。季鸿不敢做的,他都做了个遍,也更能光明正大地跟在季延后头做尾巴。那时季延是京内一代官宦子弟中的翘楚人物,闵雪飞不止一次说过将来也要做季二哥那样厉害的人,但他才立了志还没一年,季延就出了事。
于是骨没画成,只画了张皮,闵雪飞把季延的穿着打扮和脾气性格学了个五六成。季家二哥每至落雪冬日就爱穿一身赤红,站在雪里像一株烈梅,所以他也穿,且小时穿多了,大了就成了习惯。季鸿虽有时会多看他两眼,却也从没说过什么不满的话,他也就没想太多。
如今闵雪飞低头看了眼自己,噎的说不出话来,这哪是说他的衣裳碍眼,这是拐弯抹角地说他碍眼呢。
这可真是拿起红衣,砸了自己的脚。他道:“三弟与我来信,说在南地小城里见到一个神似你的人,我早猜你并未生病,否则也不会连我都拦在门外。得了你的消息,我即刻快马启程来见你,生怕错过一丝一毫……你却非用这种方式来气我?”
季鸿手里另提一只茶壶,原是想给房中少年送去的,此刻听了闵雪飞的话,将手中茶壶重重一顿:“我为何这般对你,闵霁,你心里不明了?”
小时称“阿霁”,大了唤“雪飞”,连名带姓叫他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闵雪飞一滞,捧着只茶壶盯着季鸿,对方都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先心虚起来,于是勉力让自己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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