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头:“我看你像是读过书的。我大字不识几个,就会写自己的名字,若是说你给我当书童那就太惹人笑话;要是说做小厮,我自己惯了,也不习惯有人跟着伺候……”
阿九的头垂了下去:“我……我可以……”
“好了。”一只大手摸摸他的头,阿九抬起头,王淳正温和的望着他:“用不着。你好好想想吧,要是想回家乡我帮你出盘缠,想留在京师做个什么买卖生计也由你,学个手艺或是继续念书也行。横竖你也比我小,我生下来后没见过我爹,我娘也死的早,虽然有几个叔伯兄弟也总不说话,我就当今天起多了个弟弟……你的卖身文书我烧了啊。”
王淳一面说,一面从袖子里摸出早淋得看不出字迹的一张纸,呵呵一笑:“都快烂成泥了,看来是天意。”
那一篇浸了雨水的纸在王淳手中变成了一团泥,阿九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那团泥又撕了个稀烂,忍不住抬起头,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王大人,你真是个好人。”
“说了几次了,我叫王淳,不是什么大人。”王淳自顾自的往床上一躺,目光投在了天花板上:“你也不用谢我,我就是觉得……唉!我不会说话。其实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也不止我一个,你记着这个就行了。”
“嗯,我家的那个仆人,他就是个好人。”阿九痴痴呆呆的讲着心事,“日子很苦,他把吃的省下来给我,说自己在外面吃过了,可笑我居然信。后来他开始呕血,怕我知道就一天一天的不回来,还是隔壁婶婶告诉我他生了病。”
“唉……不早了,睡吧。哪一日闲了,带你去找他。”王淳不愿意再听下去,当事者迷呵!那个仆人用情至深,他这个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阿九对他应该也有情吧?不然怎么会为了买药甘愿卖身为奴?这些年他倒说的简单,中间不知吃了多少苦。
但愿那个人还活着。在王淳心里,阿九就是承启在凡间的缩影。承启太高了,轻轻冷冷高不可攀,都说中了状元是蟾宫折桂,承启却比那月亮在的地方还要高。承启不懂情爱,阿九懂;承启不能懂情爱,阿九能,若阿九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王淳觉得作为一个旁观的人看着也会打心里高兴。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阿九当成了承启,把那个未曾谋面的仆人当做了守护承启的自己。
庆宁宫里。
承启压根没有心思去理会大婚以外的事。礼部官员呈上的折子事无巨细,将行礼当日的各项礼仪、衣服、配饰甚至要说的话,要吃的第一口菜都详细列在了卷宗里。承启不得不从头到尾细看,再默默将它们熟记于心——这是历代皇帝与他们的继承人都要迈过的一个槛,他自然也不能例外。
掺了龙诞香的宫烛燃得只剩了三分之一,小太监不敢打扰,蹑手蹑脚的过来换蜡烛,却听到正在用心看卷宗的太子头也不抬的发话了。
“这支还没燃尽,换它作什么?”口气虽然温和,却是不容置疑的制止。
小太监也不敢接口,又依样蹑手蹑脚退下了。
承启合上卷宗,这篇用黄绫裹着的折子令他感到厌倦。这也不知是哪朝哪代传下来的礼仪,饶是他熟识礼法也得细细铭记于心,不敢有丝毫差错。承启几乎已经能够看到当日场面的隆重与奢侈,文宗是喜欢排场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更何况这大排场是在讨未来皇帝的欢心,礼部官员焉有不尽心尽力之理?只是……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宫里点的蜡烛都掺了龙诞香,只因当年太祖皇帝喜爱这味道,命宫中燃此香烛,这习惯便一代一代传了下来最终成了定例。这样一支蜡烛价值约合二两纹银,承启起初对这个数字并没有什么概念,直到上一次与王淳私访,才知道二两纹银在民间几乎是一个四口之家半年的花销。他望了望那快要燃尽的蜡烛尾巴,再一次止住了蹑手蹑脚过来换蜡烛的小太监。
“不必换了,熄了蜡,我要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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