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一直在。
静静候了,稳稳守了。
不惊也不扰,不躲也不张扬。
那么理所当然。
饶是我看多了世间事,却还是不能不信,你会一直一直在。
那么那么,理所当然。
两个之间,你定的主意,却一直是顾了我心思的。
虽说也因了都闷葫芦,弄拧过。
我所要做的,只是开口。
哪怕说不完整,你明白了意思就好了。
别的,都不用担心,是不是?
因为……
你在。
你一直在。
那么那么,理所当然地,在。
5
留青城早上的街道,各色店铺都已开张。夏日白天勉强能出门的时辰也就这么会会,其他时候,若不是为了特别的理由,没有人愿意出来挨晒。
和七冥逛了会,歇在路口树龄过百的老樟树罩出的一大片树荫里,面前是几个杂耍的,带了一小群猴子在卖艺。围看的人不少,不过七冥一张冷脸,一柄利剑,身边竟然好巧不巧一直没有人敢站得太近。托他的福,虽有一群半大的孩子拥到我们前头去凑热闹,却始终没人挤我。
低头看看七冥和我一样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
……他以前一直是这样,即使处于闹市,身周也会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么……
”嗯?”七冥收了目光,侧头过来。
我摇摇头,敛了思绪,”没什么。”
场中的猴子抬了轮花轿,跳了一阵火圈,我留了些铜钱,和七冥转身欲走,树下忽然传来一阵哭声。
是个小孩在朝她的哥哥吵要糖人。间或杂夹着另外几个孩子的嘲笑。想来那兄妹两个的家境并不很好,或者,另有些隐情。
聚集的人群招来了几个卖零嘴的小贩,却没有想到造成小孩子的失望。自然有看耍猴正在兴起,听闻哭闹不耐火起的,斥了那哭啼的走开些。
走是走开了,哭得也更厉害了。
七冥破天荒地停了步,而后取了小块碎银,示意那卖糖人的给那群小孩一人做一个。小孩的妒忌之心直白,何况是一个糖人等于头等大事的年纪,若只是单单偏护那两兄妹,保不准我们一转身,就上演抢夺赛。
不过说真的,我十分奇怪七冥的举动,却也随他去,只是跟在一边静静看着。
可是两人都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七冥是个冰块脸。结果便是那群小孩盯着小摊上的糖人,吸溜着鼻涕,舔着嘴唇,咽着唾沫,却死活不敢挪过来一步。
”噗……哈哈。”知道指望七冥这种时候露出私下会有的柔和神情去哄人属于痴人说梦,又看得出他从来没有做过这般的事情,我终于没有憋住,结果自然是被他微恼地撇了一眼。
瞅瞅停了哭啼的小女孩,盯的是糖人摊架上又大又漂亮的送子娃娃。伸手捏了竹签取下来,过去几步递给她,笑笑。
果然是小孩,甩着两个小辫,飞快地看看哥哥,看看我,再看看糖人,呆呆地接了,干净见底略略泛红的黑眼睛眨巴眨巴地,紧紧握着手里的糖人。
一开了头,自然就好办了。几个小孩哄然凑到小摊前挑拣自己喜爱的。
七冥等了等我,而后一起朝客栈回了。
”大侠,这找银……”
七冥挥挥手示意不必了。
”今天,怎么……?”以前没见过七冥亲近小孩。
七冥脚下不停,犹豫了下,略略扫扫四周,扣了我手,却不看我眼,轻声道,”以前虽一直一个,近不得旁人,现下不是了,就很好了。你莫要老是记得。”
我愣了愣,莫非请那群小鼻涕虫吃糖的缘故还是我?
回得青水客栈门口,小二老远便急急迎上来,”两位客官,有人递了贴子来访,就在前面浣花楼的二楼等,约莫一个多时辰了。”神色除却殷勤,还带了几分惶惶,想来那等人的几个来头不凡,怕是给过下马威了。
低头看那拜帖,青边玉色,署名一栏,落的赫然是柳羽直。
当今皇姓刘,现下太子一派最红的人物,乃太子同母所生的唯一亲弟,九皇子刘煜钲。柳羽直是他私访时用的化名。轻云十二骑,是他随身护卫。
刘翌钲比太子刘煜钲小了十岁左右,因为是皇后所出,加上年龄和前面六个未夭折的哥哥中最小的那个也相差了八岁,相对要直接面对宫庭之争的优秀长子,他被保护得好得多,也算是皇上老来而得的开心果。据说由于抓周时一手马刀一手软剑,长兄和母后便想尽办法请到了隐灵寺的掌门师弟教他,到如今武艺已是不俗。四年前皇上正式立刘煜钲为储君时,刘翌钲十三岁,次年随叔立下不错的军功,封了悠王。可见深的父皇宠爱,以后长兄登基,又哪里会委屈了他。
因此,显而易见,现下这个年方十七的天之骄子依旧尚带了几分傲气,所以才会堂而皇之地让人伏击我和七冥,现下又找上门来。却也不是一点分寸也无,那伏击的人固然是最好的,用的武器也顶尖密制,下手也狠辣,可终归算不得全力拼死相搏。
麻烦的是,他这番举动,太子不可能不知道。虽未在窗纱后看到,却难保不是坐在舱中。就算人不在,起码,也是默许了的。
皇上已近花甲,近些年政务慢慢开始交接给储君,摆明了想做太上皇,皇位之争也算是落定了。他们这一代的钩心斗角自始至终,尚算温和,但并不表示太子软弱。相反,正是由于太子比其他几个皇子于文韬武略,待人接物,处世谋划上,都强了许多,又加上皇后所出,而且胸襟不凡,自然得朝中大臣鼎力拥护。而刘翌钲有些性情中人的脾性,喜游山玩水,也有些驰骋疆场的豪迈,兄弟之间又一直处得和睦,所以,也算是幸事罢。只是这温和也好,幸运也好,那些该死的,该贬的,该圈的,还是一个不漏。只不过其间,朝堂之中的起落小了些,外姓人的血流得少了些而已。
此番见面,说的直白些,定的是几年后太子继位后,庙堂和江湖之间的相处。想来试探揣度是少不了的。我倒无所谓,如果那太子看不出我心之所向究竟为何,他也就白活了。
只希望,他能快些看看清楚,早早放我们游乐去才好。
拾梯而上,小二躬身相引。
”阁下可是商公子?”靠窗那里三人,一个是英气勃发的年轻公子,身后一左一右两个清一色的儒生打扮的随从,颞部比起读书人却是饱满非常,分明是会武的。见我和七冥上楼,当首的公子起身问到。
”不敢当,不知柳公子?”我略略作揖回礼。
”小小留青,无同道中人,偶闻商公子游玩于此,故而冒昧相邀。”柳羽直打量了下我俩,目光在七冥身上多停了会,”不知商公子可否给在下几分薄面,同游同乐?”
”哪里哪里,有柳公子同行,是为商某之幸。如此,便借光了。”
”甚好甚好,商公子请。”
”客气客气。”我答,却是略略侧转身,”这位是明七明公子,与在下一路结伴而行,只是不善言语了些,还望柳公子多多包涵。”
”……明公子请。”
七冥看看我,眼色里带了几分询问,见我如常,也就作揖答礼,一同在柳羽直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打赌,刚才这个年轻的王爷,差点就拍了桌子。对彼此的身份心照不宣,七冥按说是不能同席,理应像那两个侍从一样,静候身后。这也是为什么柳羽直从头至尾只和招呼了我的缘故。
可是他破了默契在先,又对七冥不甚有礼,现下既然他有耐心来兜圈子,我为什么要荒废了这份好意呢。
他舍得让那一骑冒着折损的危险拖着,我可不舍得让七冥累着。
再说,气气他也是好的。
落座,换茶。点了午膳,闲聊着,三个就这么波澜不惊地等着上菜。
看着柳羽直身后的侍从取了药簪一一试菜,我愈加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若是此时七冥站在我身后,恐怕这顿饭我铁定要消化不良了。庄里私下的时候,都是同席的。楼里的筵席本来就不多,唤他坐了我身边,也并不妨碍什么。偶尔有实在不合适如此的外客来访,我也尽管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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