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来不及细想化返微妙,疯魔了般向上爬。
也不知跃蹿了几个回合,我心心念念的那股巨力似有若无地渗透了我的四肢百骸。说是巨力已不恰当,那是一缕在逆风中一荡即逝、却绵绵不绝的异香;是一条在乱水中时聚时合,却总是奔流向西的血线。
抓不住,也挥不去。
我虽心煎如沸,却觉得似有双镇定自信的大手按住我的肩膀,告诉我没什么好怕的。
那是我自己的手。
猛然之间。
银瓶乍破水浆迸。
领悟与通达来了!
心念电转之际,我离他们已然不远,拳来脚往的劲风几乎撩动了我的发丝。
沈识微已守多于攻,招式绵密谨慎了许多,他越是拘束,小个鸟德便越发大开大阖,大个鸟德虎视眈眈,我几乎能看见他耳后的肌肉绷得如同弓弦。
敌人摆出的这格局,便是坐实了我一点也帮不上忙。
我既着急,又憋屈,想冲沈识微大喊,却又怕分了他的神,只能把嘴唇紧紧咬住。
沈识微与那小个鸟德几招交毕,互相都没讨着什么便宜,一上一下分开。沈识微轻如游雾般掠回树枝,但猛然间,他脚下却传来几乎细不可闻的一声“咔嚓”。
树枝断了。
我的惊叫还未及出口,却见沈识微脸上一丝慌乱也无,急雨般坠向那大个鸟德。
莫非是他自己故意踏断了树枝?
而那大个鸟德却不避反迎,举火燎天,直刺而上。我抬头一看,原本上跃的小个鸟德不知何时已如大鹰攫雀般下袭,不仅是双手,连脚底的雪爪都直指沈识微的天灵。
莫非敌人早看透了沈识微的打算,故意卖的破绽?
我已全然弄不明白这些高手间诡谲惊怖的计谋。
但我却明白我这个低手这会儿唯一能干的事情。
我双脚猛踢,脚下的树枝应声断裂。大风如刀,却再不是阻力,而是仿佛从我身躯中一吹而过,我觉得自己无比的轻,无比的快。
我听见自己在大喊:“给老子下来!”
若是过去,无论距离还是力量,我无论如何也够不着那大个鸟德。但现在却像空对空导弹般将他在半空截获。
我猛将他拦腰抱住。可惜计划也仅仅到此为止,再无变招,只好把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地心引力。
我一手扣紧他的背心,一手拽住他的腰带,也不顾他的手肘横砸向我的脊背,两人像块大石头般向下摔落。
隐约间,我似乎听见沈识微的一声惊呼:“秦……!!”
不知多少树枝撞上我和那大个鸟德,但我们下坠之势依然不改。这大树约有几层楼高?我们还有多久才会在地上摔成肉饼?
好在那股通达的清明尚在我脑中,我见身下雪白的大地越扑越近,猛然手足并用,将那大个鸟德的身躯横掷开来。
下坠之势变成斜飞,他扑棱棱摔进乱木丛中,我则在雪地里翻滚不止,滚出几丈开外。
我满头满脸雪块,正天旋地转,却有人一拉我的手肘,把我拽了起来。
也不知沈识微什么时候下了树,只听他低声道:“走!”
我最喜欢沈识微就是这点,这厮毫无高手无聊的自尊心,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连一秒钟也不会煎熬。
我俩一路狂奔,到了方才歇脚的地方,我猛一拽沈识微,和他一起跳进一个雪壑,虚雪扑啦啦盖了我们半身。
我努力钻进雪里,问道:“跑得过?”
沈识微一愣,摇了摇头。
我哭笑不得:“那还跑啥!打得过么?”
沈识微道:“武功高点的那个与我不相上下,但有武功低的那个掠阵,我约只有三成的胜算。”
我道:“要是一对一呢?”
沈识微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我咽了口唾沫:“我有个办法。”
第33章
若不是亲见,我真不能信烈鬃江这样汹涌澎湃的大河也会结冰。
乍一看,似乎烈鬃江变得窄了。河岸浅水冻结,被尘沙所掩,与泥泞混沌成一团。标出真正河岸的,只剩堤上一排枝叶脱落的高树,宛如一群萎靡不振的长矛手。
我爬下河堤,江心倒仍是活水翻滚,顺流而下的浮冰如海战的军舰般互相挤撞,正在交舷恶战。自从见过有人掉进冰窟窿,我就再不敢靠近岸与冰暧昧的交接点。最终我在岸边砸了块冻得不那么结实的冰,撩起下摆裹着,又爬回路上。
叶镥锅早生好了火,见我取冰回来,忙捧着他那摔得七瘪八凹的铜吊子迎过来。我俩一边等着化冰成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叶镥锅道:“前头就是观音渡,我可要渡江往拓南道走啦。”
我颇有几分不舍。虽说这时代补锅匠是下三滥的行当,但老叶这人走南闯北、博闻强记、口才一流,在我那时代可就是民俗瑰宝,每个文青出游时都渴望遇到的旅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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