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亦或是恐惧,虽然不能通过脸红心跳的反应体现,但身体还是不自觉地会随着情感的变化而变化。范无咎和谢必安一起不知道多少年,对他身体的反应摸得一清二楚。七爷此人,若是紧张,收在口中的舌头会不自觉地吐出来,若是生气,眼睛会无意识地睁大,可能七爷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些小习惯,但范无咎却一清二楚。
“七……”
“这病鬼有点可怜,他这个师弟也忒不是东西。”
想开口的话被七爷生生打断,范无咎也就认命闭了嘴。方才他一直在注意七爷的舌头,书上写的东西根本一点也没看到心里去。听到谢必安的评价,范无咎有些好奇,面无表情地接过七苦书卷,仔仔细细地将病鬼的生平看了一遍。
病鬼生前叫秦屿,活在一个太平盛世,是个病秧子,但也是个江湖人,而且是个很厉害的江湖人。当时江湖上有一个很大的杀手机构,叫羽春楼。羽春楼由楼主掌控,楼主之下分为八门,每门设有门主,门主之下就是众杀手。杀手分为内门杀手与外门杀手。外门杀手完成一定的任务可以晋升内门,每年羽春楼都会公布内门杀手的排行榜单,杀手接到的任务好坏全由榜单排名决定。总之,羽春楼就是一个由几百名杀手组成的机构。羽春楼的人,只认任务,杀人、收钱,旁的什么不管。纵是接到了要杀自己老子的任务,也得老老实实完成。秦屿就是羽春楼的一员,但他不属于羽春八门中的任何一门,因为他就是楼主。
羽春楼楼主,本该同他手下的杀手一般,无心无情,像冷血兵器一样纵横江湖,但秦屿却偏偏是羽春楼的一个例外。纵然他双手染满鲜血,但却依然真诚待人,重义重诺。若是生在名门正派,他也该是个大名鼎鼎的侠客,可偏偏他在长在暗无天日的羽春楼,就如一棵长在了背阴处的向日葵,明明渴望着太阳,却同蛇鼠潮虫为伴。
秦屿在矛盾中活了二十八年,直到有一天他转接了一个师弟尚未完成的任务。任务要秦屿去暗杀一个破旧道观的道士,可当他站到道士面前后,才发现这道士其实是他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为了保全血亲性命,秦屿提出与道士暂时互换身份,自己去对付羽春楼的杀手,而道士装作秦屿叛逃出生天。可秦屿没有料到,这一切都是师弟赵鸣筝的圈套,赵鸣筝早就猜出秦屿与道士的关系,并利用了秦屿重情重义的性格,故意将任务推脱给他,然后借此机会对付秦屿。赵鸣筝先是杀了伪装成秦屿的道士,取而代之成了新一代的楼主,而后开始派人满江湖地追杀秦屿。秦屿身体本就不好,整日奔波越发虚弱,一身武艺也少了六成,四处逃命万分狼狈。后来秦屿隐居山林,收了一名徒弟,再不问世事。可秦屿的病却愈发严重,缠丨绵病榻十几载,直到有一天赵鸣筝找上了门。赵鸣筝杀了秦屿的徒弟,将秦屿带回羽春楼。秦屿在羽春楼受尽各种非人折磨,最后在疾病与伤痛的双重折磨之下含恨而死。秦屿死后阴差阳错没有被鬼差收走,带着愤恨与不甘渐渐修为厉鬼。但纵然成了厉鬼,他也从未主动害过人,只不过因为是病死的,身上带了瘟气,凡是碰上他的人,都会在病痛的折磨中含恨而死。后来秦屿浑浑噩噩地撞上了鬼差,这才被带回了地府。但由于因他而死的人太多,故而被压在了无间地狱。
“苦命人。”范无咎如此点评道。
谢必安彻底收回了舌头,露出微笑说:“也是个苦命鬼。”
无间地狱关押厉鬼,早都不像几百年前用符纸镇着了,而是修了铜制的笼子,笼子的栏杆上缠了银锁链,大门上甚至还挂了些十字架。说是从西方请的外援,万一撑不住西边的白胡子老头还能当个支援。七厉鬼关押的地方很分散,毕竟关在一起万一哪天几个鬼一拍脑壳,达成了抗酆都统一战线,把无间地狱给炸了,不知道能找谁说理去。
收押秦屿的地方离缆车站点很近,走几步就到了。秦屿瘦得皮包骨头,整个鬼都是干瘪的样子,穿着一个破破烂烂领口染着血的里衣,双眼空洞地看着笼外。纵是黑白鬼使同牛头一起朝他走了过来,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仍是整个鬼摊在笼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屿,七爷来帮你了了前生夙愿,乖乖配合,早日成佛。”谢必安半开玩笑地说。
“成什么佛,鬼成不了佛的,又不是在日本。”阿傍不满地嘟哝道。
范无咎瞥了阿傍一眼,说:“七爷在工作,安静。”
迫于八爷淫丨威,牛头只能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一脸不爽地看着七爷同秦屿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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