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偲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过来,虽然梅凌问的是跟刚才相同的问题,意味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用力攥起拳头,似乎想紧紧握住什么,又似乎是要把什么东西从手心里——从内心里挤出去。
刚要开口,却被对方抢先一步,说:“反正我现在伤成这样,已经没办法拉你跟我上床,你还呆在我身边又有什么用处,对吧?”
陆偲简直无颜以对。
车祸之前的那番对话,放到眼下的情形中,实在是……太绝了。
这个人到底是在嘲弄他,还是在嘲弄自己呢?或许都是吧。
他苦笑,摇摇头:“拜托你,不要再这样说……”
梅凌冷哼:“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算我错了,好不好?”
陆偲几乎是在求饶了,握住梅凌未受伤的那只手,“你现在要注意身体,平心静气,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好吗?”
——事情变得这么乱七八糟都是因为谁?!
梅凌气急攻心,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状况,身体一动就想坐起来,刹那间剧痛从四肢百骸袭击而来,倒抽一口凉气倒了回去。
陆偲见状紧张不已,问长问短:“你怎么样,怎么样?要不要紧?痛不痛?”
梅凌闭上眼睛充耳不闻,所有的意志力都被用来忍耐着疼痛煎熬,眉头越拧越紧,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松开。
他突然睁眼,眼中的小火苗扑簌簌地闪烁几下,旋即消隐了踪迹。
他定定看着陆偲,说:“让我吻你。”
“啊?”陆偲瞠目结舌。
“你说我痛不痛?”
这个反问显然是针对陆偲刚才的询问,梅凌的表情很是不耐烦,“赶快让我亲一下。”
陆偲:“……”难道他长得真有这么像止痛片吗?
虽然说,上次梅凌生病的时候是有用他治病,最后也的确痊愈了……但这g本就没有科学依据好吗?况且这次的情况也不是一码事吧。
陆偲mm鼻子:“这个,还是叫医生来看看比较……”
话没说完,梅凌已经别过头去,声音里仿佛都带着一股寒透了心的凉气:“算了,反正痛不死人。”
陆偲简直抓耳挠腮,现在他还能怎么办?没办法是吧?
哎,那就妥协吧:“那,你想怎么亲?”
梅凌把头转了回来,朝陆偲勾勾食指:“过来。”
陆偲稍一犹豫,乖乖地凑了过去。当他近到伸手可及的距离上,梅凌就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压下来,主动献吻般的送上双唇。
四唇相贴,梅凌并未深入亲吻,而是用唇瓣在陆偲唇上一点点地亲着、含着、啃弄着,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柔,堪称怜惜,以至于让陆偲也莫名有些小心翼翼,屏住了呼吸。
后来梅凌把他的脑袋轻轻扳转,让他的面颊贴着自己的面颊,耳语:“我不许你再离开我,知道了吗?”
声音回荡在耳边,竟是异样的蛊惑。
那一刻,就好像有无数小手在陆偲的心口疯狂地撕扯挠抓,g本分辨不出到底是痒还是痛。
半晌他猛地一个激灵,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失控,急急忙忙地说:“我我我很久没洗脸了,我脸上很脏,我去洗个脸啊!”说着就直起身,火烧屁股似的向卫生间冲去。
梅凌望着那个狼狈的背影,微微弧度在唇角荡漾开来。
老实说,先前刚醒来那阵子,梅凌真的特别火大,简直想把某个白痴混账一脚踹飞,但在他付诸行动之前,他自己却被剧痛狠狠袭击,突然之间,就仿佛痛得清醒过来。
是啊,他这么痛,是为了什么?他受了这么重的伤,难道就白白受了吗?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把人牢牢抓住?
他就是不信陆偲对他当真没有半点感情。
时间还有很多,他不应该c之过急,这次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一定要把陆偲抢回来。那些哥哥弟弟什么的,全都闪边去吧!
这个人本来就属于他,从始至终只属于他,谁也休想抢走……
第74章
毕竟是受了伤,身体状态欠佳,梅凌醒来没一会儿就又睡了。
晚上,张晚来到医院的时候,刚好梅凌再度醒转。
在这两人谈论正事的期间,陆偲的手机响了,是陆英捷打来的。
为了接这个电话,陆偲独自跑到阳台上回避。
陆英捷的第一句话就问陆偲在哪里。这种问题其实未必有何用意,只是最普通的日常问话而已。
陆偲却不由得迟疑。有些事情他固然可以暂时隐瞒,但如果将来被对方自己发现,反而会更难解释,还不如趁早坦白。
这么想着,他回答说:“在医院。”
“医院?”
陆英捷的音量微微提高,“怎么了吗?”
“我没事,是梅凌,他出了车祸。”陆偲老实交代。
陆英捷那边静默几秒,问道:“严不严重?”
陆偲说:“不算很严重,但也需要住院一阵子。”
客观来看,梅凌是陆偲非常喜爱的偶像,而且不管怎么说,好歹他们也曾经有过一段亲密关系,如今梅凌发生车祸,陆偲去探望他,这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事。
然而直觉却告诉陆英捷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他单刀直入地问。
——真不愧是英明神武的陆中校,对于敌情永远都这么敏锐。
陆偲叹了口气,郁闷道:“发生这次事故,有很大原因是在于我,因为当时是我在跟梅凌通电话……”
听到这里,陆英捷基本明白了。陆偲留在医院里不仅仅是出于私情,更是为了责任。
至于当时那两个人在电话里究竟说了什么,眼下不能和陆偲面对面地交流,终究不大方便,陆英捷暂且就先不问,只说:“我知道了,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事情总会好起来。”不论是梅凌车祸受伤的事,还是他们之间的那些事。
“嗯。”陆偲也但愿如此。
陆英捷:“你今晚回家吗?”
陆偲:“不知道,待会儿再看吧,他现在行动比较困难……”
听到最后这句,陆英捷就不语了,过了片刻,才叮嘱道:“那你自己注意身体,别太辛苦。”
听筒中传出的声音沉静若水,流入陆偲耳中,一路流淌到x腔,阵阵暖意融入心窝,却又夹杂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他只能“嗯嗯”应着,还呆呆点头,全然忘了对方在电话那头g本看不到。
在这之后,电话里安静了一段时间,只有两道呼吸声此起彼伏,居然十分规律,仿佛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良久,陆英捷问:“想我了吗?”
陆偲不假思索:“想。”
怎会不想呢?
的的确确想过很多次,虽然每次都有这样那样的复杂心情,但这也正是因为他常常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吧。
听到陆偲的回答,陆英捷低沉的声线中添了一分笑意:“嗯,最近我这里也很忙,过几天去找你。”
陆偲在电话这边也笑了起来:“好,我等你。”
※ ※ ※ ※
等陆偲回到病房,梅凌和张晚已经谈完公事,齐齐朝陆偲看过来。
张晚问:“今晚你留在这里?”
陆偲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梅凌就替他回答:“当然。”
张晚说:“那就有劳你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
“……好吧。”既然已经被赶鸭子上架,陆偲就懒得再费力往下跳了,反正他原本也有这个心理准备。
张晚离开后,陆偲坐进床边的椅子里,从床头柜上的果篮中拿了个苹果,准备削给梅凌吃。
梅凌状似随口地问:“你之前在阳台上跟谁讲电话?”
陆偲削苹果的手骤然一滑,差点被刀子割到手指。
他不想撒谎,但也不希望说出来的话会让梅凌生气,所以保持沉默。
其实他的沉默已经变相地说明了答案。
梅凌继续问:“他知道你在我这里吗?”
陆偲默默点头,祈祷梅凌能够就此打住。
偏偏天不遂人愿,梅凌还在追问:“他说了什么?”
陆偲没办法了,无奈开口:“没说什么。”
这算敷衍吗?梅凌挑起眉,眼中的不满渐渐凝聚成锐利异常的光芒:“要怎样你才肯跟他分手?”
陆偲被问得有点懵,来不及考虑太多,就那么实话实说:“我没有要跟他分手啊。”
梅凌的眉毛沉了下来,目光也一沉到底:“难道你还想坐享齐人之福?”
好一会儿陆偲才领会出这句话的深层含义,登时错愕不已,紧接着心口涌起窒闷,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无法疏通,弄得他整个人都很不痛快。
说到底,陆英捷才是他的正牌男友吧?他跑来照顾一个跟自己有过暧昧关系的男人,陆英捷那边什么都没说,反倒梅凌这边要么就想催他们分手,要么就对他冷嘲热讽……
越想越不痛快,忍不住就顶了回去:“如果你认为这算是福气,那你也去试试看哪!”
梅凌完美的面孔瞬间仿佛崩裂了一下,诧异地望着陆偲。
这小子,怎么突然强横起来,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转念一想,如今这阶段不能跟他来硬的,便说:“免了吧,有你这么一个已经让人够呛,要是再多来几个……哼。”
最后这声冷哼,散发出y恻恻的寒意,又隐约带着自嘲。
陆偲立马气短下来,张了张嘴,终究默默低头,继续削苹果,削完了皮,把果r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喂到梅凌嘴边,笑着说:“吃吧。”
看着那张明显在示好的笑脸,梅凌眼神一阵复杂,蓦然闭上眼,再睁开,而后张口,配合地吃掉了陆偲喂过来的东西。
当陆偲喂到第三块的时候,手指忽然被梅凌咬住了。
痛倒不怎么痛,但咬得还挺紧,陆偲不敢使劲往外拔。更要命的是,他的指尖好像碰到了梅凌的舌头,那湿湿热热的柔软触感,弄得他头皮发麻,连口齿都有点不利索:“松、松……松口。”
数秒后,梅凌松开牙关,改用手握住了那只手,在刚才被他咬出的牙印上摩挲着,缓缓说:“到了九十岁的时候,你说我还有没有牙齿能咬你?”
陆偲心头剧震,恍惚间也冒出莫名的疑问。
到了九十岁的时候,他还会像这样喂对方吃苹果吗?
仿佛小小的火种落在心间,瞬间形成燎原大火,急剧膨胀的热气要把x口生生挤爆一般。
而梅凌那聚j会神的深邃目光,如同锯子从他的x膛正中央切割下来,势要切开皮r,拆掉肋骨,直到把里面的东西统统释放出来。
——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一旦放出来又会是什么后果?
陆偲忽然不敢去想,突兀地干笑几声,回道:“有,当然有,你们血族的牙齿最厉害了,寿命都至少有几百年呢。”
“……”居然用冷笑话来蒙混过关,还真狡猾啊。
其实梅凌也只是心血来潮,突发奇想地来了那么一句,而这却也让他意识到,或许确实可以考虑考虑长远的未来了吧。
于是他问:“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
陆偲怔了怔,那呆头呆脑的神情看上去分外无辜,“你很厉害,长得好看,自信满满,又才华横溢,活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你……很强大,我非常羡慕你。”
梅凌挑眉:“就这样?”
陆偲沉默着,眼帘慢慢低垂下去。
其实他不是真的那么呆,就算有时候他很迟钝,但也有时候会敏锐一下,譬如眼下他已经察觉到,这个人大概是想跟他认真地谈一次话。
这也许将是自从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内心交流。
好吧,有些话的确应该说开了吧。
他重新抬起眼,郑重其事地开口:“其实在跟你实际接触过之后,我也发现你跟我想象中不那么一样,你的脾气不是太好,有些方面任x了点,不过还好也不算难哄,就是有时候喜欢欺负人……”
什么好哄难哄,你到底在哪里搞错了什么?梅凌心想,再说你以为我什么人都会欺负吗?一般人我g本连看都不看!
“也许有很多事情是我自己太想当然了。”
陆偲接着说,语速渐渐慢下来,似乎被什么沉重的东西拖住了,“我总以为你这么强大,这么完美,你无所不能,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打倒你,但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我忘记了你也是一个普通人,你也有七情六欲,你也会有烦恼,也会受伤会痛苦,我……”
明明是在说别人,他的嘴唇却也越来越苍白,仿佛被自己说出的东西反弹了回来。
他使劲抿了抿唇,从椅子里站起来,向着病床深深鞠躬:“对不起,是我糊里糊涂犯了很多错误,我不能再糊涂下去了,请你明确告诉我,你是真的……真的喜欢我吗?”
梅凌一阵哑然,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要说陆偲这个人,平常看起来简简单单可揉可捏,一旦认真卯起劲来,却也有够毅然决然。
既然这样——
“如果我说是,你打算怎么做?”梅凌反问,紧紧盯着陆偲。
只见陆偲抬起头,表情还带着来不及散去的惊讶。
虽然在心里对答案早已经有所预料,但是亲耳听到的感受还是很不一样吧。
他直起身,脸上所有的表情就像被疾风刮走,只剩下一片茫然,答说:“我不知道。”
“……”
要不是行动不便,梅凌真的很想一脚把陆偲踹到阳台上去,让他被冷风吹一晚,看他的脑子能不能清醒点。
“不知道你还问什么?为了自我满足吗?”
听到这样的指责,陆偲立刻摆动双手:“不是不是,我……我还要好好想想。”
说是这么说,可到底该怎么想,一时之间他也毫无头绪。
在他那样问出口之前,其实什么都没仔细考虑过,就是只想问个明白,必须得到确定的答案不可。
然后呢?
自我满足?陆偲默念着这四个字,明知道自己绝无这种意思,却也免不了有点心虚。
因为,就事实来看,他这边确实有什么东西被满足了,也许是好奇心,也许不仅仅只是……
看着梅凌那y沉得暴雨将至似的脸色,陆偲的心里也弥漫起一股潮气,随着潮气越来越重,逐渐形成云雾般的氤氲,近乎令人迷失。
忽然,他情不自禁般握起梅凌的手,墨绿色的双眼凝眸相望,看上去就像从眼底透出一种绿幽幽的光芒,他说:“对不起,之前我都不知道,是我夺走了你最宝贵的东西,而且用的还是卑鄙手段……”
梅凌莫名其妙。
他最宝贵的东西?什么玩意?
被陆偲夺走,而且用了卑鄙手段……该不会是说第一次上床那码事吧?
——等等,什么叫他最宝贵的东西?他又不是女人!
梅凌满头黑线,想骂又不知道从何骂起,只听陆偲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后来你那么多次找我,我都以为你只把我当成床上用的东西,没想到你其实投入了感情,我……是我亏欠了你。”
“……”
这小子的脑回路,到底是弯弯绕绕太多道,或者g本就是一g筋呢?
梅凌整张俊脸分不清是白是青是红还是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所以呢?你要对我负责吗?”
“呃……”
陆偲支支吾吾好半天,最后两眼一闭豁出去,“如果你认为有这必要的话,我会努力试试。”
梅凌扶住额角,彻底不知道现在应该作何感想。
无语地揉着太阳x,手指底下的血管跳动几下,不经意想起什么:“如果你想对我负责,为什么不肯跟那个男人分手?”
陆偲一愣,第一反应就是摇头,表示自己肯定不会跟陆英捷分手。
再接下来,如果要说理由的话……总不可能说“我们爱得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吧?
“因为我跟他有过承诺,我不能食言。”陆偲很理x地回答。
梅凌眯起眼,眼波隐隐流转。
承诺?只是承诺而已?
“你喜欢他吗?”梅凌问。
陆偲沉默几秒,点点头。
梅凌眼中当场结冰:“那你对我呢?不要说那种崇拜式的喜欢。”
陆偲又沉默了片刻,再次点点头:“喜欢。”
“……”
有生以来二十多年,梅凌从来没有过这么矛盾的心情,整个人犹如被划分两半,一半是狂喜,一半是暴怒。
狂喜的那边,想把陆偲抱进怀里,吻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暴怒的那边,则想直接咬掉陆偲的舌头,看他还怎么敢说出这种混账话!
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这算什么?
该死的,简直活见鬼!
梅凌甚至生平头一回开始质疑自己的眼力,否则他怎么会……怎么会偏偏看上这么一个家伙?!
别说他搞不懂,就连陆偲本人都弄不怎么清楚。
自己心里的感情,比如说对于陆英捷的,他是早就有数了;而对于梅凌的,在此之前他从未多想,也不认为需要多想,理所当然地认定为对于偶像的崇拜和喜欢。
然而得知了梅凌对他的感情之后,他终于也开始认真、严格、谨慎地问自己,对梅凌究竟是什么感情?
于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问题g本不在于他对梅凌是哪种感情,而是各种感情其实已经混为了一体。
舞台上荧幕上的梅凌,在他眼中永远都那么光芒四s,他仰慕梅凌的强大才能,羡慕梅凌的无敌光环;
而私底下,他也会留恋梅凌的体温,享受两人的玩闹时刻,心甘情愿被梅凌欺负,甚至有点宠着他,纵容着他……
人真的可能同时喜欢上不止一个人吗?
如果以前这么问陆偲,他会说,当然有可能啊,不然“花心”这个词又是从何而来?
但他完全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
这种情况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为什么偏偏会发生在他身上?以后他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简直快疯了,可当他看到梅凌千变万化的脸色,便又觉得自己还不能疯,否则别人就要被他搞疯了。
他坐回椅中,牵起梅凌未受伤的那只手,用手背贴着自己的额头,闭上双眼,说:“梅凌,你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们有商有量,总会找到最稳妥的办法来把事情解决,好不好?”
梅凌定定凝视着他,他的神情异常平和,看起来反而有种全心全意的虔诚,仿佛在向自己的信仰专注地祈祷。
——信仰吗?
梅凌曾经厌烦这个人对他那所谓的崇拜与憧憬,然而此情此景,在祈祷的人明明是对方,他却感觉到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缕一缕注入内心深处,满怀的焦躁竟平复下来。
他轻吐了口气,似乎把x中最后剩下的一点令人不舒服的情绪也吐了出去,简简单单回了一个字:“好。”
陆偲立即睁开眼,一脸惊喜地看过来,目光亮晶晶地闪呀闪,简直要把别人的眼睛都给闪花了似的。
梅凌居然莫名有些不自在,挪开视线,哼了一声:“我的耐心有限,可别让我等太久。”
陆偲用力点头,站起来,也许是喜不自胜,也许只是头脑发热,弯下腰就在梅凌嘴角亲了一口。
梅凌瞬间怔住,随即听见陆偲说:“时间很晚了,你也该早点休息比较好吧?我去弄点热水来给你洗个脸。”说完转身往卫生间走去,那脚步还有点一蹦一跳,看上去轻快极了。
梅凌望着那个身影,眼波中漾开层层涟漪。
这个人是我的——他再一次这样告诉自己,我不能让他离开我,绝不。
第75章
这几天,陆偲一直在医院照顾梅凌。
其实照常理来说,这种时候应该找护工才对,可谁让梅凌已经认准他了,就算来了护工也无法取代他,最多只是帮他分担杂务,真正要守在病床边的人还是他,陪吃陪聊陪睡——当然睡的是另一张床。
辛苦肯定会有,不过对陆偲而言,一方面出于责任,一方面还带有私情,所以倒没什么怨言。
全天二十四小时,他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医院,还得回家洗澡换衣服之类的。
这天下午他又回了一趟家,正准备进浴室,忽然接到陆英捷的电话,说是今晚有空,打算过来找他。
挂掉电话,陆偲便给梅凌发了短讯,告诉他说,晚上家人这边有事,去不成医院了。
其实这话不算说谎,那本来就是他的“家人”没错啊。
哎,总而言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短讯发出去之后没收到回音,陆偲猜测或许是梅凌在睡觉,他也就没有再等待回音,很快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既然晚上不出门,陆偲就不用急着洗澡了,把电脑开机,玩游戏打发时间。
夜幕初临的时候,陆英捷到了,还顺路买了几袋食材过来。
这下两人连出去吃饭都能省了,虽说自己下厨更费事,但也更有情调。那是不同于浪漫的煽情,充满了生活温馨的调调。
吃完饭,洗完碗,闲着没事,两人就坐在客厅看电视。
沙发上,陆英捷搂着陆偲的肩膀,陆偲靠在陆英捷怀里,亲密相偎自然无比的画面,乍一看几乎让人以为这两个本来就是连体人。
电视里在播放着新闻节目,哪里发生天灾啦,哪里有人见义勇为啦,哪里的官员被反腐倡廉啦,各种五花八门的讯息糅合在一起,真正是人生百态j彩纷呈。
直到新闻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梅凌。
新闻的内容就是关于那场车祸。车祸的消息前一天刚刚公开,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舆论纷纷,无数人想要探知详情,但是医院方面还严禁探视,重重防卫把关,连一只蛾子都休想偷溜进去。目前媒体放出来的消息,也只是张晚有意放给他们的消息而已。
电视机前一阵沉默。
从见面到现在,陆英捷和陆偲都没提起过有关梅凌的只字片语。这种有意无意的缄默,看来也就到此为止了。
陆英捷先开口:“他现在怎么样?”
陆偲答道:“还行,算是在慢慢恢复吧。”
陆英捷接着问:“这几天你都去了医院?”
陆偲点头:“嗯。”
确切地说,他不是每天去医院,而是一直住在医院。不过既然陆英捷没问起,他当然也没必要多嘴,何况他仅仅只是住在那里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至少没太出格吧。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陆偲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赫然是——
梅凌!
陆偲的第一反应就想掐断电话,第二反应想回避到别处接电话,然而两种想法都没机会实施,就感觉到搂在肩膀上的手臂明显收紧。
做贼会心虚,越心虚就越不敢做贼啊。
最后陆偲还是硬着头皮接通电话:“喂?”
梅凌说:“你在哪里?”
“在家。”
陆偲顿了顿,“有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次传出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嗯,开门吧。”
“……”
陆偲瞪着被挂断的电话,满脸困惑,忽而想到什么,猛地扭头向房子大门瞪去。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天不遂人愿。
门铃响起的瞬间,陆偲彻底浑身一软,趴倒在自己腿上。
陆英捷见状不明所以:“怎么了?”
陆偲有气无力地哼哼:“他来了……”
他来了?他?
陆英捷眉头一拧,没有再问,直接站起身就走。
看他走向的方位正是大门口,陆偲惊得一下子蹦了起来,连忙追上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陆英捷前面,可不敢拦他,只是赶在他之前来到门口,把门打开。
门外,果真是梅凌在那里,坐在一副轮椅上。轮椅后方站着面无表情的张助理。
见到门里的两人,梅凌扬起嘴角,笑容完美无懈可击。如果忽视他右臂上的石膏,丢掉那副有碍观瞻的轮椅,那看起来一定就像皇亲贵胄驾临民间,高高在上而又风度翩翩。
他说:“晚上好。”
“……”
陆偲背后汗如雨下,手指在门把上捏得死紧,几乎要将之生生掰下一般。
看这样子,梅凌是有备而来的吧?
现在他明白了,之前梅凌不回他的短讯,其实是早就打算好了要搞这场突袭,故意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杀上门,让他躲都来不及躲。
这个人究竟在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多给他一点时间的吗?为什么又要这样步步紧逼?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然而眼下陆偲肯定不能与梅凌当面对质,再者他在抓狂之余也有点担心:“你怎么突然跑来了?这样对你的伤势不会不好吗?医院知道了吗?”
“所以我不是坐在轮椅上吗?”
梅凌用一句反问作为答复,眉梢似挑非挑,“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
陆偲怔了怔,稍后才意识到,目前他们两人的位置,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
对方还呆在门外,因为他一直没想到要让人进门。
原来这就是他不小心忘了的事。
事到如今,当场下达逐客令赶人离开的话,恐怕太过分了点吧?更何况还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陆偲挠头,偷眼瞄瞄陆英捷那边,那张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也没什么气息浮动,就仿佛潜伏在丛林暗处的猛兽,你甚至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你如果胆敢贸然走进他的区域——
可惜呢,陆偲到底不是经受过特别训练的人,像陆英捷这样身经百战而锻炼出的无声胜有声的危险气息,一般人也确实很难察觉得到。
况且陆偲的危机意识向来不算强,还会时不时地失灵。
他见陆英捷毫无表示,不高兴肯定是必然的,不过,起码这两个人没有像前几次那样针锋相对势如水火吧?反而都相当镇定的样子,所以应该也用不着太过杞人忧天?
于是陆偲低头说了声“请进”,给梅凌让开位子。
梅凌大剌剌地进门,确切地说是被张晚推着进门。他的神色看似漫不经心,对陆偲说:“我还没吃晚饭,你这里有什么吃的东西?”
陆偲不禁诧异:“你怎么还没吃饭啊?”
梅凌说:“没胃口。”
“……”之前那么久都没胃口,一到他这里就有胃口了吗?
陆偲无奈地叹气,“那我去把冰箱里现成的饭菜给你热一下吃吧。”说着就向厨房走去。
在工作上从不出纰漏的张助理,这个时候也充分表现出自觉的机动x,默默推着轮椅跟了过去。
最后面,是亦步亦趋的陆英捷。
“哦?”梅凌略显好奇,“难道那些饭菜是你自己做的?”
陆偲说:“是的。”
梅凌露出饶有兴味的笑容:“那下次你去医院的时候,也给我带点你自己做的便当吧。”
“嗯,好啊。”陆偲满口应下。
交谈间进了厨房,陆偲把冰箱里的几盘菜端出来,盖上盖子,一一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做完这个程序,陆偲不经意地扭头看看,一股出其不意的压迫感把他吓了一跳。
显然陆偲本尊对于厨房这种地方非常不重视,厨房的原设计就弄得不够宽敞,他也完全不作改动,只有一两个人在里面倒还好,如今三个大男人,还加一副轮椅,就明显有些逼仄了。
“你们不用都挤在这儿啦,去餐厅等着吧。”
听到陆偲这样说,梅凌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最终颔首同意。
于是张晚推着他离开厨房。
厨房外,陆英捷站在那里,梅凌与他对视一眼,瞬间仿佛刀光剑影铿锵交错,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就这样擦身而过。
陆偲在厨房里继续忙活,忽然看见陆英捷走了进来,不由联想到刚从这里出去的梅凌,顿时心虚气短,低声解释道:“我真的没想到他会突然跑来,你别生气啊……”
陆英捷一言不发。
陆偲越发局促不安,下意识地搓搓手,手心里湿湿滑滑全是汗水。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来干什么,待会儿他吃完饭我就叫他回去。”
他没话找话说,似乎自己也没考虑过究竟在说什么,“他现在g本就不该跑到医院外面,万一出了什么状况就麻烦了……”
陆英捷静静听到这里,蓦然开口,简单而直白地问了句:“你喜欢他?”
这句话里的喜欢,显然并不是粉丝对于偶像的那种喜欢。
陆偲猛地噎住了,张大嘴巴满脸震惊。
这……这个人看出什么了?从刚才到现在,他总共才跟梅凌说了几句话,这就已经被看出来了?
陆偲慢慢闭上嘴,下唇越咬越紧。
要他当着陆英捷的面撒谎,他做不到。但要他亲口承认那种事,那还不如一刀砍死他算了。
不过,其实他的沉默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无声胜有声吧。
陆英捷也沉默着,彻彻底底沉默着,黑曜石般的眼眸比永夜还要黑暗,眼底却隐隐有某种光芒明灭不定。
毫无预兆地,他转身就走。
陆偲原地一阵呆滞,瞬间回魂似的追了出去。
“哥!哥!哥!”任凭他叫唤多少遍,都被置若罔闻。
陆英捷那两条长腿跨度极大,健步如飞,陆偲一路小跑都没能追上,跟着上了二楼,进了房间,只见陆英捷拿起地上那只先前带过来的小行李包,就要往门外走。
陆偲原本是堵在门口,见状赶紧冲上去拦在陆英捷面前,又惊又疑又着急:“你不要走啊!你、你为什么要走?”
陆英捷英挺的脸庞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就那么一字一字地说:“再不走,我怕我会忍不住要他的命。”
陆偲猛地打了个寒战,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陆英捷绝对没有在开玩笑,因为他真真确确感受到了,那股致命的压迫感席卷而来,简直要把人的内脏都活活碾碎一般。
那大概就是所谓的……杀气。
动真格的陆英捷,陆偲从来不曾面临过。整个世界上或许都没有几个人面临过,而且其中一部分已经不存在世界上了。
如果把现在的陆英捷强留下来,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可是如果让他就这样离开,陆偲却又无论如何都不甘愿。
他绞尽脑汁试图说服:“哥,你听我说,这段时间我跟他并没有怎么样,真的,我发誓,我也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怎么解决?二选一吗?”
陆英捷顿了一下,眼中乍然泄漏出几丝寒光,犹如白刃挥过,“或者是三选一?”
三选一?陆英捷,梅凌,还有……云震?
陆偲瞬时百口莫辩,索x一把将人抱住,把脸埋进对方肩窝,颇有点死皮赖脸地磨蹭着:“哥,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陆英捷的眉尖微微动了动。
这种话,他相信,他的确相信是发自真心——可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听见该有多好。
他闭了闭眼,忽然将陆偲拦腰抱起,大跨几步把他背抵在墙壁上,吻了下去。
疾风骤雨般的吻,很快就让陆偲连呼吸的余暇都没有了,缺氧的大脑也失去思考能力,只是遵循本能把人紧紧抱住,舌头时而与对方追逐纠缠,时而又有点吃不消似的瑟瑟缩缩想要躲避。
不知多久这个吻才告一段落,陆偲整个人都像融化了似的软绵绵一团,靠在陆英捷身上直喘气。
身体无力,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得意、甜蜜、安然、满足……各种滋味在心里冒泡泡。
继续把脸在对方肩膀上来回蹭蹭,怎么这么温暖,这么踏实?实在是叫他放不了手啊。
懒洋洋地把眼睛睁开,陡然一个激灵。
从陆偲的视角望出去,正是门口方向。
此时此刻,梅凌就在门外,俊美无双的脸上布满y霾,连表情都看不真切,只觉得仿佛山雨欲来。
他怎么会在那里?他在那里多长时间了?
陆偲头脑一片空白,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短短两三秒,就那么灵光乍现,他愕然地向陆英捷望去。
之前他是背对着门口的,而陆英捷则刚好是正对着门口,可以清楚看见有什么人来了。难道说,陆英捷真的是故意这样做,做给那个人看……
当陆偲看向门口的时候,陆英捷跟着看了过去,便也看到了门口的那个人。随后他看回陆偲,看到的就是陆偲的眼神。
陆偲摇摆不定——相继与梅凌云震关系暧昧,他早就知道;
陆偲出尔反尔——明明说过要跟梅凌了断却又纠缠不清,他也可以暂且忍耐;
但是,陆偲居然质疑他,他忍不了。
而且陆偲眼中不仅仅只有质疑,还有那些没来得及褪去的疼惜与愧疚,就像无数刀子,一下接一下地朝着他的x口刺了又刺。
在那顷刻之间,他只想把这一刀刀全都送到那个坐在轮椅中的男人身上。
是的,这是杀机,他有了杀念,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下手!
……然后呢,陆偲又会给他多少刀子?
他后退,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离开房间,与门口的梅凌再次擦身而过,谁都没有看谁一眼。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外,陆偲才恍然意识到什么,急急忙忙追出去。一直追出房子大门,穿过庭院,但见陆英捷已经打开车门上了车。
陆偲拔腿狂奔过去,陆英捷正要关上车门,陆偲不假思索伸手去挡,恰被车门夹个正着,钻心的痛楚简直犹如十指尽断,眼泪当场掉了下来,却也分不清究竟是被痛的,还是给急的。
陆英捷也是大吃一惊,连忙把陆偲的双手托过去仔细检查,脸上掩不住的怜惜自责。
看到陆英捷这反应,陆偲忍着痛把眼泪硬是憋了回去,抽着气吃力地说:“哥,你不要……你不要走好吗,不要这样……”
这种感觉,真的真的很可怕。
如果不是切身经历,他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原来他是这么害怕失去这个人。
仿佛在不知不觉中,这个人已经深深住进他心里,真正成为了心脏的组成部分,一旦剥离,那该是何等的痛不欲生呢?
陆英捷紧紧蹙起眉,无言半晌,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也许是冷笑,也许是讥笑,也许g本就不是一个笑。
他说:“怕什么?我永远是你哥。”
说完松开陆偲并无大碍的双手,在他x口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将他推开几步,然后关上车门,驱车离去。
陆偲追在车屁股后面奔跑,跑着跑着,怎么也追不上,脚步渐渐慢下来,最终停住,茫然无措呆立在原地。
永远都是你哥……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安慰他?亦或者,是在跟他撇清关系,从此以后仅仅只是他哥,别无其他?
——不!不行,绝对绝对不可以!
心中大声嘶嚎着,实际上却一动也不能动,任凭夜风吹起他的头发,有几缕发丝甚至扎进了眼睛里,刺刺的感觉似痒似疼,双眼被刺激得泪流不止,泪水爬满了整张脸,在月色中闪耀着凄朦的光辉。
“陆偲。”身后传来这样一声。
陆偲转过头,不知什么时候梅凌也过来了,依旧坐在轮椅上,被张晚推着走向他,对他伸出手:“过来。”
看着这只手,陆偲什么都不愿思考,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马上就被握住,肌肤相触的瞬间,那触感竟温软得有些不真实。
梅凌将他往下拉,他顺势弯下双膝,半蹲在轮椅前。
梅凌托起他的下巴,目光专注,字字千斤,只想要这个人牢牢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让我看见你为了别人流泪。”
陆偲脸色恍惚似懂非懂,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对方腿间。
也许他是不想让人看见他脸上的泪痕,然而梅凌仍能清楚感觉到,那种咸涩的y体浸透了自己的裤子,接触到皮肤,甚至渗入毛孔之中。
也许,他是真的很在意那个男人吧……
一股锥心的刺痛在梅凌x口蔓延开来。这些天他骨折的伤处常常作痛,却都比不上此刻这种痛的万分之一。
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吗?
梅凌的手指紧握了握,又松开,再次紧握,似乎自己也不明白该怎么做。
最后终是伸出去放在陆偲头顶上,他的头发非常柔软,让人禁不住反复摩挲着,心底深处也不自觉地泛起了几丝柔软。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这么毫无道理可言的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老苦逼的一章了……=_=b
要不,下章炖个r来调剂调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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