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天来非常安分,整个人也是清冷持重、温驯乖和的模样,很难叫人不动恻隐之心。院门口也有守卫, 高墙宽阔, 桑意看着也是丝毫不会武的样子,这些侍卫也就放了他走。
下楼前,眉眼淡漠的年轻人忽而侧过头, 往外听了听。寂静的后园山水间只问得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响, 他却像是听到了人声似的, 开口问了一句:“客房那边有很多人吗?府里是不是来客了?”
守卫心道奇怪, 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最细致的微毫之动都能被眼前人听到的模样;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了:“先生,老爷今儿在街上救了一个被马车撞过去的人,放在客房里修养医治呢,具体的咱们也不知道,只能去问问今儿个跟着爷的那些人。”
桑意点了点头,平淡地应了声好,而后下楼了。他走后,上面的几个人悄声议论道:“你们说他是不是咱们以后的二当家了?”
一个资历老些的人道:“谁说不是呢,你们是没从江陵跟过来,五年前他就是咱们的二当家了,爷可喜欢得紧。”
午间清净,正是昏昏欲睡的好时间,太阳把树叶晒得蔫吧,照得人发丝灼烫。桑意在园里绕了几圈,按照系统定位提示找到了书房所在的地方,敲门后见到无人应答,就推门走了进去。只是他没想到,第一步刚刚踏出的时候,他便被一个藏在门后的人低笑着抱了个满怀。
“怎么过来了?”谢缘将手插进他发间,像给猫捋毛一般慢慢地摸下去,又温暖又柔顺的手感。桑意措手不及,抬起眼看他,眼中闪过三分讶异,七分带着不好意思的嗔怒,仿佛是在责怪身边人不打招呼就把自己吓住了一样。
谢缘揽着他往窗边走,拉他一并坐下,眼里还带着几分笑意:“不是故意要吓你,我听人说你出门了,琢磨着约莫是来找我的,所以就等在门后。你刚刚走过窗下时我就看见了,等了半天才见你上来,还以为你不愿来我这里看一看。”
桑意默然。谢缘望着他笑,又推过来一个砚台:“帮我磨墨好不好?”
他手边堆积的事情多,谢月辞世,大事小事纷扰不断,比年关还要忙乱,虽然人是笑着的,但是眉眼也不免露出一些疲态。桑意不吭声,被他拉着靠在他身边,伸手慢慢给他磨墨,磨完后又沏了茶,给谢缘端过去。
谢缘喝了一半,茶见了底,又撺掇他去给自己添,看着桑意立在桌边娴熟地倒茶,忽而道:“你以后也这样好不好?来我书房里,帮我磨墨倒茶。”
见到桑意不说话,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补充了一句:“回金陵以后你听话喝药,把嗓子治好,磨墨倒茶都是小事,你还愿意唱戏的话,就来我房里吊嗓子也是可以的。”
桑意终于开口了,带着淡淡的笑意:“吊嗓子这么吵,爷能有心思处理事情?”
谢缘瞅他:“我不觉得吵。”
桑意又笑了笑,这次没说什么,把添好的茶递过去,自己重新在谢缘身边坐下。谢缘心里打着鼓,左等右等想等他一句回答,终于还是忍不住重复问了一遍:“可以吗?”
“好啊。”
桑意低下头,给他整理胡乱堆叠着的书本,谢缘怔了一下后,忽而伸出手将他的手握住,认真道了声:“谢谢你。”
桑意唇边挂着一丝笑意:“爷不写了吗?”
桑意坐在谢缘右手边,谢缘这时候搁了笔抓住他的手,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听了这话,谢缘侧身抓住他一边肩膀,突然把他整个人抱到了膝上,而后换用左手将他扶着,免得他滑下去,右手又开始稳稳当当地写字。他用余光瞥见怀里人的脸一点一点地变红,红到耳根,过了半晌后才消退,桑意动了动,将脸埋在他肩膀处,闭眼睡了,眉眼弯弯。
窗台上摆着一盆凤仙花,风吹枝叶招展,火红的花瓣吹了几片落在桌上,书房在阴凉处,也能闻见外边桑树与不知名花朵散开的香气,无人打扰,安静得能听见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谢缘忽而觉得这些天积压心上的阴霾与苦涩一扫而空,在这样的好天气好时节中,一切都是来得及的、不慌不忙的,有时间让他为自己找到的答案作解。
“小桑。”他轻声道,“我今天遇到一个人,旁人都说他很像你,把他认作你。”
怀里人睡熟了,没听见他说话,谢缘抱着他,接着道:“可是我并不觉得他哪点儿像你。还有另外的事,你听了可能会不开心,我不想让你知道。”
他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桑意醒来时,谢缘仍旧抱着他,只是自己也靠着椅背睡着了。箍在他腰间的手放松下来,让他得以轻轻悄悄地脱离他的怀抱。
桑意从谢缘怀里爬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而后回头看了看他。谢缘对他的醒来一无所知,眉目间是掩不去的疲惫,睡得很沉。外面天已黑尽。
桑意往他身上搭了块毯子,而后推门出去,询问系统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城主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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