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舌相交,这样细小而鲜活的温度几乎点燃了整个雨夜。
夏一南弯着眼睛在笑,或许是因为湿气蒙蒙、半边城市落雨滴答,这双曾以绝对理智一次次审度数据、进行分析的眼睛,被染上了些许朦胧的水汽。霓虹的流光坠落在其中,伴着常有的调侃与狡黠,明亮到惊人。
与其对视,会不自觉沉浸。他不是绝对的恶人,不是什么英雄,骨子里有着嗜血的残暴,也有对尽职者的尊重和友谊,手中曾沾满无数人的鲜血,也曾牺牲自己换来曙光。究竟该如何定义,若死后真有善恶的裁决者又该如何审判,或许谁也不知道。
可就是这样充满矛盾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充满矛盾的存在啊。
黎朔垂眼,轻轻搂住他的腰。整个世界的雨声模糊成一片,眼前人的体温胜过所有被点燃的烈焰,黎朔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就像是数百年的追寻后,终于切实地相拥。
一吻终了。夏一南改压在肩上的手到腰上,抱着黎朔,半眯着眼睛微微仰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黎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叫的太顺口了,没办法。”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夏一南问,“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就在丹尼斯死后不久,”黎朔低声说,“我的记忆还不是很稳定,所以想着往后拖一拖,也没关系。”
夏一南笑了:“你在我面前撒谎的技术真烂,一眼就能看穿。”
黎朔没说话,在他额前吻了吻,然后轻轻推开了他,结束这短暂的温存。夏一南捡起地上的黑伞,抖了抖上头的水,递还一把给黎朔。
黎朔接过来,撑起。夏一南说:“记得我在车站的时候和你说过,只要你能回来,我就考虑一下么。”
当时决战在即,黎朔就要前往北方镇守防线,而夏一南守在了南车站。黎朔愣了愣:“记得啊。”
“当时你还是回来了,所以我就开始考虑了。”夏一南说,“本来可以更早告诉你的,比如在白墙医院的时候,但你问都不问。”
“可我怎么知道呢,记忆里我已经死了。”黎朔叹了口气,“大概最后能见到你的模样,不怎么好看吧。”
“我连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觉得我会介意这个么?”夏一南挑眉,“我从不以才识美德、勇气武力来衡量人,喜恶全凭自身。虽然你的很多理念与我完全相反,道德标准也不符合我的认知,但必须承认你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个,也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明日可期的存在。怎么样,这就是我的答案了,你的呢?”
水顺着黑伞的边缘留下,雨突然就大了起来。
在长时间的沉默中,黎朔撑着黑伞,背后仍然是流淌的灯光。
很久以后,他轻声说:“抱歉,我改变主意了。”
夏一南身上还披着他的灰风衣,上头热切的体温,在这一刻终于完全褪去了。刚才亲吻时染上的雨水开始渗下去,挺冷的。似乎是有些疑惑,又似乎是无措,他半眯起眼睛,几秒钟以后才点头:“我知道了。”
“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我不冷。像我这种怪物,即使是冒雨睡上一整晚,也不会感冒的。”夏一南笑了笑,撑着伞退后几步,独身一人走进阴沉的天幕下,从来不喜欢纠缠,所以没有丝毫的犹豫。
黎朔独自在原地站了很久,等到热闹的酒馆都灯火渐熄,才同样迈步,身形隐没在雨幕中。
……
半年后,阿卡迪亚新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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