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跟前,公爵大人似乎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勉强用指尖虚虚跟对方握了握。来人却一点儿不介意,继续笑得一脸褶子,嘴里叽里呱啦的把人往里面请。
第一次,面对这些罪犯,温静涵不再是主角,他只需要默默跟在这个巨大保护伞下,等着看好戏就可以。这种前所未有的围观感激起了温静涵的兴趣,毫无压力地跟着公爵走进去,四下打量,一副称职地观光客的样子。
通过翻译在旁边低声解释,温静涵才知道这个小个子就是缅甸有名的军火贩子景栋里姜。缅甸人只有名没有姓,名字前面会冠上一些尊称或者地名之类的,景栋就是地名,里姜出生在那里,他一向以家乡为荣,如此自称,后来也就传开了。里姜并不凶残,但是唯利是图,而且贪图享受,所以是个很难被信任的人,他随时会因为利益而变卦,很多人吃过他的亏,无奈他是缅甸最大的军火商连带其他周边国家的势力也需要他的支持,所以买卖还是做得风生水起。
到了一间极其豪华的餐厅,众人落座,温静涵偷眼打量了一下公爵,发现他似乎并不满意于这个环境,这种把黄金宝石当装饰的风格在他看来估计十分俗不可耐。反正他不爽,温静涵就觉得很开心,于是连带看着里姜那帮人也顺眼很多。
里姜想必从公爵那里得了不少好处,恨不能把他供起来伺候。上来的菜肴都是精心制作,而且为了迎合公爵的口味基本上是西餐。温静涵喝了口汤,不禁在心里竖了下拇指,这小个子真是下了血本,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好的厨子。
“这是阿拉斯加深海打捞的海鲜,第一时间空运过来的,专门为你准备的。”通过翻译,里姜殷勤地介绍。
说话间,他瞟见了坐在公爵身边低头苦吃的温静涵,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
“公爵大人,你的美人令人艳羡啊。”里姜露出一口大白牙,但是眼睛是对着公爵,倒没有对温静涵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公爵挑了下眉毛,微微转头,看到温静涵毫无反应地正继续跟盘子里的龙虾奋斗。他突然抬起手,拇指和食指在温静涵修长的脖颈处轻轻摩挲了下,温静涵措手不及,扭头瞪着眼睛看他:“你有毛病啊!”
虽然里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看表情也很明白绝对不是好话。他可不想在这里上演全武行,砸了自己的如意算盘,马上识相地转移话题:“这是专门调制的西班牙小墨鱼仔,大人您尝尝看,我知道您一向喜欢这道菜。”
有人开始把大盘子的墨鱼分到个人的餐盘里,温静涵鼻子尖,一下子就闻到了酱汁的味道,真是不错。公爵大人率先用叉子吃起来,还在嘴里慢慢咀嚼,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满意。温静涵低头也准备大快朵颐,就在他下叉子的刹那,突然觉得盘子里似乎有混进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没见过墨鱼?这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公爵的手又抚上了温静涵的脖颈,手下的感觉很不错,他有点儿上瘾了。
温静涵这次居然没有提出抗议,而是扭头看看公爵,又看看公爵的盘子,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同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公爵被看得很不自在,正要摆摆脸色,谁知温静涵嗖得缩进他坏里,故作受惊状,指着自己的盘子叫道:“呀,好可怕,那堆墨鱼里面有个吓人的东西。”
公爵不知道他在演哪出,下意识往温静涵盘子里扫了一眼,然后他的目光就定住了。半晌,公爵大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旁边的外籍女仆服很紧张的过去看,生怕是后厨不小心掉进去什么脏东西,这一看不要紧,她直接尖叫一声,坐在地上,用不太流利的英语大叫:“天哪!眼睛!那里面有个眼睛!”
里姜噌地站起身,气得指着桌子叽里咕噜大叫一通,立马出现一票人把所有的菜都换掉。所有桌上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刚刚唯一一个吃了墨鱼的公爵大人。
“大人,是我的错,不知道那个吃了豹子胆敢做这样的事。我抓到他一定挖出他的眼睛,给您――”里姜话还没说完,公爵突然一把推开怀里的温静涵,站了起来。铁青着一张脸,径直离开了餐桌,后面的保镖直接拎着一个女仆,“带路,去洗手间!”
餐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忐忑的目送着公爵大人去往洗手间――吐。
“哈哈哈哈哈……”温静涵趴在桌子上笑得直抽抽,整个房间就回荡着他使劲压抑的笑声和他锤桌子的声音。
午餐狼狈收场,只有温静涵心情舒畅,被人送到一个十分有异域风情的大卧室休息,他一下跳到床上,抱着枕头滚了两圈,继续放声大笑了一会儿。
“看到人体器官被做成菜这么值得你高兴?”公爵大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卧室的门口,面色深沉。
温静涵差点被自己的笑声呛到,他坐起身来警惕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这是我的房间。”言简意赅。
靠,那个混蛋军火贩子,居然把他们安排在一个房间。
温静涵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做人原则,仰着头冲他点了点下巴:“刚刚去吐的可爽?有没有把苦胆吐出来?”
公爵并没有回答,也没有生气,只是依着自己的节奏,一步步走到床前,上下打量着抱着枕头的温静涵。
温静涵被他看得有点儿发毛,撇撇嘴把脸转向别处。
修长的脖颈被拉动出优美的线条,从乌黑的发尾一直延伸到衣领里面。公爵回忆着之前摩挲在上面的感觉,身体某个位置开始有些蠢蠢欲动。该死的,那个欧辰应该也对这个漂亮的脖子做过什么吧。居然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公爵心里隐隐冒出一股怒火和不甘心。
“嗷!shit!你又发什么疯!”冷不丁被扑倒的温静涵气急败坏地叫起来。
“乖乖的,我就不惩罚你今天的大不敬。”公爵一边把人箍在怀里,一边用嘴唇在温静涵脖子和锁骨的位置逡巡。
“你属狗的啊,咬个毛线!”温静涵使劲挣扎,但是不敢真的跟他大打出手,免得刺激某人兽|性大发,做出非人类的举动。
折腾了一会儿,温静涵突然停止了挣扎。因为有什么东西顶到了他的大腿跟,傻子也知道那是什么。温静涵咽了口唾沫,艰难道:“伯爵大人,您是不是再去洗手间解决一下问题?”
“我是公爵。”
“这种时候就不要计较这些虚名了,您要重视身为人类的自尊。”
“我很重视。”故意又用力顶了下。
“……我觉得这样直白交流不太好。”继续晓之以理。
“其实我可以很含蓄。”公爵在他的臀部上捏了捏。
“……我觉得人类应该用语言交流,而不是肢体。”
公爵看着怀里这个衣衫凌乱,面色潮红,锁骨上还带着他的小牙印儿的美人儿正一脸严肃地要跟他讨论人类问题,不觉又好笑又想继续逗弄他。
嘭!
正在脚力的两个人都石化了片刻。
“是枪响。”温静涵道。
公爵坐起身,把他也拉起来。
“看来这个里姜先生觉得午餐不太到位,要给你加餐?”温静涵幸灾乐祸。
“他还没这个胆量。”
外面的枪声又响起,但似乎不是杂乱的。
“有人在打靶?”温静涵要往窗户那里去,被公爵拽了回来。
“直接出去看吧。”公爵揽着他的腰往外走。
“我不喜欢这样的姿势。”
“抱着或者这样,你挑一个。”
“……虽然不喜欢,不过就凑合一下吧。我一向不拘小节。”
敢恐吓我,等着瞧! (F′)凸
119、静水深寒(十二)
别墅后面的一块空地上围着一圈人,中间的柱子上绑着一个纤瘦但是肌肉精悍的年轻男人。
“哟,好热闹啊,玩儿活靶子吗?”温静涵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似乎很想上去来一发。
“怎么会惊动了公爵大人呢?是我不周到了,不过就是这个小子在菜里动手脚的,既然您来了,如何处置我听您的。”翻译表达了里姜的意思。
公爵淡淡扫了柱子上的男人一眼:“这是你的事情,我没兴趣。”
被绑着的男人突然叫起来,操着一口流利但是带着口音的英语:“根本不是我做的!里姜你这是栽赃陷害,你是在图谋瓦解我哥哥的势力,你个卑鄙小人!”
里姜嘿嘿一笑:“明成,这种时候你还狡辩,明明就只有你这个无关之人进过厨房。不要抬出你哥哥来,在公爵大人的宴席上作怪,你哥哥也救不了你。”
两个人激烈的言语争辩着,公爵站在一边似乎是在欣赏风景,对眼前的状况完全不在意。温静涵冷眼旁观了片刻,心里浮出一个大胆的假设。
他微微一笑,已经压抑了这么久,正好有个机会发泄一下,也给他们添把火。
“亲爱的,我一直都想玩儿枪的,让我去打几发好不好,万一打中了我还替你出气了了嘛~”温静涵突然扑过去,两手挂住公爵大人的脖子,撒着娇在他怀里晃来晃去。
公爵一时间面无表情,但眉峰似乎轻轻抖动了一下。
其他人听到翻译的传达都吃惊地看着温靖寒,不知道是因为他柔和外表下的残忍还是因为他不知羞耻的动作。
公爵迟疑了一下,还是对里姜那边丢了句话:“就让他玩儿。”
里姜愣了愣,马上露出奸邪的笑意,亲自双手捧着一把改装过的手枪送到温靖寒眼前。
温靖寒喜滋滋地接过枪,摩挲了几下。唉,真是个好东西,要是能回头在这个装逼的贵族身上也开几个洞就完美了,可惜现在实现不了。
一众人看戏一样等着公爵的骄纵的小男宠胡乱开几枪,看是不是能碰巧打中对面的人。那个被绑着的叫明成的男人更是一脸难以置信和愤怒。
就着所有人好笑地看着温靖寒胡乱把玩着手里的枪的时候,他突然面色一凛,动作骤停,手指灵活的拉开保险,侧身站直,抬起手臂枪口稳稳停住,接着就是砰砰砰三枪连发。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漂亮娴熟,让旁边的人看得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就在众人还在震惊的时候,温静涵突然嘴角一垮,沮丧地低下头,略带撒娇道:“哎呀,真是讨厌,都没有打中。”
所有的脸都在默默抽搐:这个是精神分裂还是影帝俯身……
至于柱子上那位,已经彻底僵在那里,只有眼睛的余光惊恐地盯着自己额角的被子弹擦过而焦糊的头发。尼玛,这是没打中吗?!三枪都擦着脑袋过去,这是奇迹般的精准好吧!
只有公爵大人面不改色,慢慢走过去把人拎过来按进怀里。
“呜呜……”温靖寒不满的推着他的胸膛,要挣扎出来。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大乱的声响。一帮面目狰狞的壮汉气势汹汹闯了进来,院里的保镖都掏出了枪,但是似乎有所忌惮,不敢真的动手。
闯入者在后院站定,突然散开,中间走出一个高瘦的年轻男人。他一眼就看向柱子上绑着的男人,咬牙切齿道:“里姜!你这是什么意思!”
里姜也变了脸,不再一副笑面虎的样子:“哼!你这好弟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人体器官,居然敢掺进公爵大人的宴会用餐里!这种恶毒下作的事情,分明是要故意挑拨离间,让公爵大人对我们不满,断了所有人的活路!”
他这话是没什么道理,但是有一句说对了,如果公爵跟他们断了交易,他的生意就会坍塌大半,可不是断了活路吗?他这话一出口,院里的人也跟着叫嚣起来。
柱子上的明成这是也回过神来,大叫道:“哥哥,他们是冤枉我!是栽赃陷害!里姜,你害怕我哥哥的势力扩大,你害怕他深的人心动摇了你的地位,就是想借机挑事儿,打压我哥哥!”
里姜哈哈大笑:“笑话,我有什么好怕的!江民,你弟弟做出这样事,我不过略是惩罚,这是规矩。你却带着人硬闯我的私人住处,是要反水吗!”
江民冷笑:“你少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说我弟弟在菜里做手脚,证据何在!没有证据擅自动用私刑,我是他的哥哥来为他讨个公道天经地义!你这个做老大的,对自己的人这么不信任,随便栽赃罪名,岂不是让所有兄弟寒心!”
温静涵看得不亦乐乎,忍不住戳戳面瘫公爵:“哎哎,他们完全忘了你的这个受害人和金主儿的存在了。你好歹也是个有爵位的贵族,这么被人无视就不出来说几句?”
公爵慢吞吞道:“你们那里有个词,叫唯恐天下不乱,说的就是你吧。”
“哟,你的汉语说的不错嘛,居然还有四个音调。”温靖寒的确惊讶了一下,“你还会说什么,说两句来听听。”
公爵低下头看着温靖寒脸上“说呀说呀说了有糖吃”一样的期待,默默地又一次把他的头按进怀里。
擦!什么毛病,喘不了气儿了!
院子里剑拔弩张,火药味越来越浓烈,江民铁了心要把弟弟夺回来,里姜却是分毫不让,完全不在意对方也是荷枪实弹。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温静涵也顾不上跟公爵表达不满,眼睛盯着面前的境况,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就差夺过武器打响这个微型战争的第一枪。
公爵倒是完全不在意处境,反而开始不能自控的研究怀里这个不老实的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以前调查来的什么文静乖巧,聪明懂事,欧辰和他的手下都瞎了眼还是这个小东西演技太高超呢?如果是做戏,能做两年不露端倪就值得警惕了。但是他现在又为什么不演了?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做事一向随心,从不去费神斟酌的公爵大人第一次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仔细推敲一个人的心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中邪了……
“真不是痛快人,要打就打不打就散了,我刚刚用活靶子练枪还没练够呢。”温靖寒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在场的主要人物听清楚。果然江民听的懂英语,一下子火冒三丈:“里姜!你欺人太甚了!”
话音没落,突然不知从哪儿传出一声枪响,在场的人齐齐愣了几秒钟,突然乱成一片,枪声此起彼伏,很多人狂奔找掩体。
温静涵被公爵拖进了不远处的林子里,他挑挑眉:“哟,你就这么撤了,不留下看看热闹?”
“你想看?”
“不,想看的都看完了,后面早就在你掌握之中,没有什么看头了。”温静涵收起嬉笑,眼睛眯起来,怎么看都像一只算计多多的小狐狸。
公爵大人看得心头一动,难得弯了弯嘴角:“你好像知道什么?”
“演技这么浮夸想不知道都难。”温静涵靠在一棵树上,抱着胳膊,“这分明就是你这位大导演,主导的一场拙劣的戏。”
“拙劣?”公爵的声音夹着寒气。
“是啊,肯定可以得金酸梅奖。那个愚蠢的里姜用的手段太搞笑,恐怕你之前没有预料到吧,否则你就直接让人带着火箭炮来轰平了这里,而不是这么大费周章的做戏给别人看。”温静涵眨了下眼。
公爵大人觉得又有点儿反胃,于是面色更加不善。
温静涵却自顾自继续道:“这里没有人敢,也不会惹到你头上,所以在你的菜里做手脚这种事估计是得到了你的默许。当然,你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么蠢的方式,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至于他很快就抓出一个嫌犯,既不先跟你汇报也不调查原因,却唯恐别人不知道一样大张旗鼓绑在外面。听那个人的意思,里姜是为了打压他的哥哥才找他的麻烦,可见里姜为的就是挑起事端。他偏偏挑你在的时候,还不怕惹你不痛快,如果说你没有在背后操控,鬼才信。”
公爵慢慢转着手指上的戒指,淡淡道:“你倒是说说我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温静涵听着不远处的阵阵枪声,冷笑了一声:“为了除掉你看不顺眼的里姜,扶持新的势力上位。”
公爵脸上明显一滞,整个人突然靠近温静涵,把他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凌冽气势和骇人的压迫感让温静涵也有一丝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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