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妨碍开发我正在创建或已经创建的国家。’”
没有反应。雷伯动也不动,他蹲着身子,两只大手下垂,手掌摊开,眼睛视而不见地望着塞梯尼亚兹。在这两个人的周围,印第安人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在谈笑。些女人到河里去游泳,她们躺在浅水里尖声嬉笑。其中有几个年轻女子裸露着光滑的身体,两股之间粉红色的荫唇暴露无遗,即使在塞梯尼亚兹看来也很美。
“我不想收回我说过的任何句话。”塞梯尼亚兹有气无力地说。
“只要你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我相信。”
“这是你的权利,大卫。”
“同样,我还相信,你在亚马逊尼亚所做的事情都不合常情。上帝可以作证,我从二十六年前的九五年起就开始为你工作,可我从来不记得自己答应过干这差使。我是身不由己被水流带走的,在超过四分之世纪的时间里,我所做的只是努力使自己免遭灭顶之灾。你很可能是个天才,或许你看问题的方法和我不同。可我只是个凡人。我厌倦了。我已经五十四岁。要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跟你走,非得有简单盲目的信仰不可。这点乔治·塔拉斯能做到,我不能。我做不到。我必须理解。你积聚了笔大得无法想象的财富,却直没有露过面,而我尽力帮助了你。今天我成了个有钱的人,比我曾梦想过的更有钱。但是我不理解目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也不理解你想达到什么目的。我曾经试图让自己喜欢你,有时候还觉得已经做到了这点。可现在我心中无数,不知道是不是想要辞职。”
“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做。”雷伯柔和地说。
“即使我辞职不干,切仍将井然有序。我已经做好安排,工作不会中断。倘若我死了,或者离开了,你的事务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你建造起来的这台巨大的机器”
“是我们起建造的,大卫。”
“也许是的。也许我起过点微不足道的作用。反正这机器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继续运转。我甚至相信,哪怕你不过问,它也会继续运转。”
没有回答。恰恰是这阵沉默被塞梯尼亚兹误解为无动于衷,从而深深地刺伤了他。他暗自思量,“我指望什么呢?他已经不通人情,随着岁月的流逝,他逐渐变得精神失常了。”
确实,到九七七年甚至更早些,塞梯尼亚兹已把东五十八街的业务班子组织得无须他驾驭也能正常工作。他生就副稳健的性情,办事丝不苟,作风实事求是;不管他自己如何看待上述品质,反正这种出类拔萃的组织才干,使得他从开始五十年代就未雨绸缪。他其至在自己的事务历建立了克立姆罗德非常成功地发展起来的那套隔离保密体制。他把王的业务分成八个互相独立的部门,只有在电子计算机的存储器中它们才互相联系在起。九五二年,是他向雷伯建议,把所有重要的文件,特别是那些数不胜数的委托协议书,都存放到个十分安全的地方去。雷伯在科罗拉多州曾经买下家小银行,好处是那里有个保管库简直和战略空军司令部的指挥所在同等程度上受到地形的天然保护。为了更加保险起见,塞梯尼亚兹建议雷伯另外再采取项安全措施——“对此,连我也不应该知道,雷伯。”于是,在世界上某个地方,或许是在瑞士特普弗勒的地盘,或者是在伦敦奈西姆的护卫下,或者在香港韩某的领地,甚至也可能在所有这些地方,存放着那些文件的份或几份副本;正本则在洛基山区四百米深的地下。
九七七年会见克立姆罗德时,塞梯尼亚兹宣布辞职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回到纽约,塞梯尼亚兹以惯有的效率开始执行雷伯的命令,着手对雅瓦总公司及其盘根错节的子公司网进行调整。除了雷伯和他自己,任何人都弄不清这些公司错综复杂的关系。
其时,雷伯已和厄尔尼·高兹契尼亚克取得联系,在高兹契尼亚克完全同意的情况下,塞梯尼亚兹把这些公司合并成个控股公司。然后,他请审计员估价。为此,他选择了家信誉卓著的事务所。通过估价,这个庞大的有限公司的股份价格便确定下来。证券交易委员会予以批准之后,纽约家有声望的银行把它们投放到市场上。这是那个财政年度的件大事。尽管塞梯尼亚兹通过高兹契尼亚克为雷伯确保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售股净得仍不少于十九亿五千三百万美元。
这笔钱在定程度上可以使王的大多数商业账目恢复收支平衡。
其实,更确切地说这只是暂时的缓解。克立姆罗德还在不断地提款,加上巨额的银行贷款必须偿还,这预示着缓解只能维持个短时期,它没有使塞梯尼亚兹得到宽慰。而且,他的担心也不仅仅是财政上的;他认为,自己与雷伯之间的冲突根本没有解决。亚马逊尼亚的摊子在他看来仍然是个无底洞,或迟或早会把切都吞下去,除非巴西和其他有关国家开红灯,不理会以保护人自居的雷伯借口帮助印第安人的切遁词,禁止这些投资塞梯尼亚兹认为,这是种自大狂的表现,由于王对自己的行为不作任何解释,这种自大狂尤其令人不能容忍。
“这么多年来,他的全部业务直由我经手,可是对我也不作解释。直到九七八年,我才从报纸上获悉,那些生产纸浆的巨型成套设备,从日本发出,足足绕了地球圈,耗费之大谁也不会相信,方始运到亚马逊河口。他干下的这些蠢事,后来都得有人向银行付帐,我自己就是不得不面对银行的那些人之。
“实际上,我没有撂挑子的唯原因,我想是这样的:局面个月比个月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困难,不管我想得对不对,但我觉得,我准备好的接班人已无法接受这个摊子。这就有了个借口”
大卫·塞梯尼亚兹始终拿不准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他对王的感情,这种悬而不决的状态直持续到九八〇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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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条木腿的海龟 —— 11
雷伯寻觅自己旧踪的长途旅行迪耶戈·哈斯称之为“王的告别演出”,后来还把经过情形都告诉了乔治·塔拉斯,是九七九年的事。
王本人向塔拉斯和塞梯尼亚兹透露的若干真情,得到这些事实的补充,将来有助于他们两人把雷伯·米歇尔·克立姆罗德的毕生踪迹——从他在维也纳出生直到九八〇年四月——段段拼凑起来。当然,其中难免留下些可以理解的空白点。
雷伯没有按原来的时间顺序作这次觅踪之行,他不是把昔日走过的路重头再走遍。乔治·塔拉斯认为,在他生的这个时刻,雷伯已对自己漂泊生涯的结局作出了决定。现在,他就是需要回顾自已往事的某些片断,记忆和旅程把他带到哪里,他就去什么地方,根本没有定的路线。
九七九年,亨利·阿尔特还活着,在法属西印度群岛经营个小公司,把配备船员的游艇租给想周游加勒比海的旅游者。
他微笑着对迪耶戈说:“这是我的大憾事。当初,如果这个鬼家伙,”他指着雷伯,“愿意留下来和我合作,我们恐怕早就起发了大财。”
“靠走私卷烟?”雷伯问,边也在微笑。他们讲的是法语,那时候迪耶戈听法国话的水乎已有所提高,但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理想。
“完全正确,当然靠卷烟。当时可以赚大笔钱。我也真的赚了不少。度我赚了十亿法郎。可是不久这些钱又让我给亏折了。”
“要是我在的话,局面就会改观吗?”
“我绝对相信能改观,”阿尔特接着说,同时转向迪耶戈。“他有件我从来没有过的东西,灵敏的脑袋瓜子,虽然那时他还年轻。这颗脑袋太灵了!”
“ rr。注:西班牙语,真叫人吃惊”迪耶戈说。“我感到 注:西班牙语,非常非常吃惊。”
法国人打量着雷伯的旧布裤和圆领衫。
“真有趣,”他说。“告诉你,当初我敢发誓你将来定有出息,定能成为名人。”
“我了解他,”迪耶戈用英语插话。“我知道还有个人也了解他,个在格林威治村卖汉堡包的。他是雷伯的崇拜者之,从来不要我们付钱。”
阿尔特笑了起来。他说他并不是那个意思。他邀请这两个客人同进屋。他成了家,第三代孩子也已经有了五个,他的买卖相当不错,尽管不能说是非常了不起。由于某些不太清楚的原因,反正与抵押和贷款有关,银行都讨厌他。但是他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他向就是这样过的。他喜欢在海边住。感谢上帝,如果撇开银行不谈,他觉得自己渐渐进入老境还不算太可怜。他举起盛着混合甜饮料的杯子。
“让我们为失意者干杯,我们就是失意者,我们也不在乎做失意者。”
不久以后,个名叫保尔·苏必斯的法国阔佬成了阿尔特的主顾。因为他在巴黎当部长,人们都称他为“总统先生”。前面提到,有家银行对那个当年在丹吉尔活动的卷烟走私贩恨得要命,巧得很,苏必斯正好在这家银行拥有股权。
“你定会觉得可笑,先生。”阿尔特后来对乔治·塔拉斯说。乔冶·塔拉斯的基金会则刚同这个法国人的公司签订了项油水很大的合同,准备组织些儿童周游加勒比海。“然而,我还是要说。你说你有点儿了解雷伯·克立姆罗德,而那位苏必斯对我又如此慷慨,我甚至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可能有某种联系。”
“你说对了,我确实觉得可笑。”塔拉斯不动声色地回答。
在耶路撒冷,他们在约尔·白尼适套相当简朴的公寓里住了三四天。约尔·白尼适虽然不系领带,却是以色列议会的议员,而且即将成为国务秘书。
白尼适问雷伯:“前几天你在丹吉尔吗?”
“他把我拖去逛那些散发着薄荷气味的市场。”迪耶戈说。“我们甚至参观了他以前住过的宫殿,才三平方米见方,在卡斯巴的利雅得国王街。现在我知道他是从哪儿学的西班牙语,原来他在西亚金街跟个从卡斯蒂里亚北部来的西班牙小贵族住在起;这个人现在已经死了。我甚至把自己肉墩墩的屁股放到‘巴黎咖啡馆’的把椅子上,因为他曾经坐在那里喝过茶。圣母啊,这太使我激动了!我们甚至直走到马拉巴塔灯塔那儿。”
九七九年去耶路撒冷之前,迪邪戈就很了解白尼适,至少他声称是这样。他说与白尼适见过面,但他总不愿意把见面的日期地点或当时的情形告诉塔拉斯。塞梯尼亚兹对于白尼适了解得很少,而塔拉斯知道得更少。寒梯尼亚兹确信,白尼适向了解克立姆罗德在干什么,也了解他干任何件事的目的地点和方式;塞梯尼亚兹相信这两个人之间保持着经常的联系,杰思罗那个情报网的建立即是例。白尼适是这类事情的专家,他很可能在这方面帮了忙。九五六年杰思罗亲自来送信,使雷伯获悉苏伊士运河即将遭到攻击。通过这次神秘的通风报信。塞梯尼亚兹看到了确凿无疑酌证据,证明他们两人之间存在者这种联系。
在以色列,雷伯访到了九四五至四六年间若干往事的旧踪,更加想不到的是居然找到那个名叫帕内尔的北爱尔兰人。詹姆斯·帕内尔三十三年前曾在巴勒斯坦的英国军队中服设,现在当了记者。是他当着暗暗发笑的雷伯的面,把九四六年三月日雅古尔警察署遭袭击的经过告诉了迪耶戈。帕内尔和白尼适这些年来直保持着接触,其中的原因却没有人对迪耶戈作过解释。
“即使约尔不告诉我,我也会把你认出来的,”帕内尔说。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指向他的脸。
“凭这双眼睛。我敢肯定,当时你这双眼睛比你声称带在身边的炸药更使我害怕。你是在吓唬人呢,还是那两只袋子里真的装着二十公斤?”
“三十公斤,”雷伯说。“点不假。”
“你真的会把我们统统送上天去?”
“你怎么想呢?”
铂内尔发现那双灰眼睛正以奇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我想你会的。”他说。
他们起到阿克的圣约翰去,在哈奈尔—阿姆丹广场吃了午饭。那天下午,雷伯和迪耶戈动身去罗马。
在意大利,他俩沿着昔日那条方济各会修道院路线走,当年,埃立希·施泰尔和其他些急欲逃离欧洲的纳粹分子走的就是这条路。他们在罗马过了夜,然后由迪耶戈驾驶辆租来的车,花了两天功夫到达雷申山口。路上,雷伯讲了所谓“四二皇家运输连”的离奇故事,迪耶戈听得哈哈大笑。
但是,他们刚进入奥地利国境,雷伯的情绪就起了变化。他几乎句话也不说,只是在需要指点车朝什么方向走时才开口。
“三十四年了,你直没有回奥地利来过?”
“没有。”
“妈的,这还是你的祖国哪!”
没有回答。迪耶戈心里想:祖国,杀死了他的母亲和姐姐,特别是杀死了他的父亲,差点还杀死了他本人。这样的祖国还是忘了的好。再说,对于雷伯·克立姆罗德来说,什么是祖国?不过,毕竟三十四年了
他们在萨尔茨堡走了整天。雷伯又开始说话了,谈到他们眼前的这些地方从前发生过什么事件,不过声音比平时低沉,好象在自言自语。他叙述了那段往事的始末,从他抵达这个城市开始,直到埃泼克之死以及哈特海姆城堡的摄影师洛塔尔之死。
迪耶戈在哈特海姆没有停留,汽车经过林茨和毛特豪森,也没有停留。
从雷伯第次离开利昂丁难民营到他与约尔·白尼适起去巴勒斯坦,这段时间内他所做的切,有关他如何急切地寻找父亲的下落,后来如何了解到父亲的遭遇等等,是靠塞梯尼亚兹塔拉斯和哈斯三人把各自了解的鳞半爪拼凑起来才为人所知。萨尔茨堡的那段主要来自哈斯,关于哈特海姆城堡的情况来自塞梯尼亚兹,他还提供了有关九四五年六月十九日黎明时分雷伯到老家去的些情节,塔拉斯则听雷伯讲过在奥地利搜索施泰尔的前后经过。
离开了萨尔茨堡,他们直接来到维也纳。迪耶戈奉命在内城区座漂亮的私人住宅门前停车。
“咱们现在干什么?”
“不干什么。”
迪耶戈关上引擎。那座宅第带男像柱的门廊气派很大。雷伯望着门口,不做任何手势,坐在车上不动。
迪耶戈问:“你出生在这幢房子里?”
“是的。”
正在这个当儿,房子里出来几个小孩,其中个把收音机贴着耳朵。
“你不想进去吗?”哈斯问。
“不。”
但是雷伯转过脸去,目送着两个孩子向波希米亚公署走去。这两个孩子男女,年龄在十二至十五岁之间。“雷伯本来也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迪耶戈凭直觉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这使他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沉默。雷伯又把脸转向挡风玻璃。
“开车。咱们走吧。”他暗哑地说。
下站是个名叫莱歇瑙的地方,不过车先在维也纳的申肯巷从头至尾走了趟——“以前这儿有家书店。”莱歇瑙几乎算不上是个村庄。雷伯来到孤零零个农家门前打听个名叫埃玛·多宁的女人。住在那里的对夫妻对她只有点模糊的记亿。他们说她早就死了,雷伯仍不死心地说,“曾经有三个孩子寄养在她家,三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现在应该有三十五岁或四十岁了。”
那对夫妇摇摇头;他们点儿也不知道埃玛·多宁以及九四五年那时候三个孩子的下落。雷伯在村子里到处向人提这几个问题,得到的是相同的回答:己故的埃玛·多宁生前也很少有人知道。战争期间以及战后,先后有不少孩子在她那儿寄养过。
雷伯回到汽车里坐下,张开瘦骨嶙峋的大手搁在膝盖上。他低下头说:“咱们走吧,迪耶戈。”
他们在稍南的派耶尔巴赫略事逗留。那儿有户姓多普勒的人家。雷伯向他们打听个赶车的老人,说这老人是他的朋友,许多年前还留邀他去家里吃饭。
不,多普勒家没有人记得他。他们当然记得自己的老爷爷,但不记得雷伯·克立姆罗德。
“你该问京特和他的姐姐,那时候他们在这里。可现在他们不住在奥地利了。他们在巴西,在里约热内卢,经营好几家糕点铺发了财。要是你有机会去里约热内卢的话”
然后,是奥地利的最后站。
这个人四十多岁,名叫克勒尔,主持着个在奥地利相当于公证处的法律事务所。他们事先通了电话约定,克勒尔在伊绪尔温泉等他们;迪耶戈开的车到那里,他就上来。之后他们继续登程。
克勒尔好奇地注视着雷伯。
“家父告诉我,说他见过你次,在九四七年或九四八年”
“是九四七年,”雷伯说。“九四七年三月二十四日。”
克勒尔莞尔笑。
“大概我的记忆力在衰退,要不就是家父记错了。那时侯我才四岁。但家父很清楚地记得你。六年前他去世的时候嘱咐我,要丝不苟地满足你可能提出的任何要求。说实话,我对你很感兴趣。三十二年来你—直铭记不忘,可不容易啊。”
雷伯笑了笑没说什么。
汽本抵达老家湖,停在派克旅馆门前。克勒尔人下车。
“我们大概两个小时后回来,”雷伯说。“当然,请你和我们起吃午饭。务必请你赏光。”
“不必太匆忙,我没关系,”克勒尔答道。
汽车开走了,这次的方向是名叫无底湖的个小村庄。他们终于看见个湖泊出现在沉郁的峰峦之间;这些峰峦有个不十分可爱的名称:死山。
“咱们下车走几步,迪耶戈。”
“我正求之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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