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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厚临去前告之花凝人圣上龙体欠安卧病在床,其姐宸妃与其他嫔妃随伺在侧,有无空暇接见她,待他入宫探询再说。
然而出乎意料,宸妃闻讯喜不胜收,德光亦雀跃万分,隔日花凝人即接获宸妃召她入宫消息。
漂泊至此花凝人孑然一身,没多少细软打理,喜悦心情令她在按察府忙进忙出,也顺便将几套衣服洗了一遍,看得杜鹃有些儿头晕目眩。家里有仆人她偏要自己洗,不想当她是客,她却总认为自己是客,凡事不假他人之手。
「凝人姐姐,真要入宫?」杜鹃坐在客房意兴阑珊支着下巴,等她从院子收拾洗净衣物走进去问道。家里好不容易多了个人,却住没几天就要走了,她显然沮丧,以为花凝人有机会当她嫂子,这几天她那呆头大哥却一点行动都没,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麽好的机会白白被糟蹋。
「嗯。」她开心应声,将晒乾的衣服摺好收进包袱。淳厚许诺在京师找地方让她暂且安顿下来,她先去宫里探望宸妃与德光,顺道小住些时候。
杜鹃很不愿她去,想了想,古灵精怪的乱呼拢,「凝人姐姐有所不知,宫里规矩多,出入不方便不打紧,还有一些公公罗哩叭唆又色眯眯的,要给公公看上就不好了。你知道那些公公啊,他们那个那个不能的……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住这儿吧。」
语毕她笑嘻嘻,感觉自己想偏了。
杜鹃说得囫囵吞枣,花凝人大概知道她意思,嫣然一笑,不介意道:「我只是去看看乾姐姐跟乾儿子,没要在那儿长住,找到地方就搬去,到时鹃儿可以常去找我。」
非亲非故她不能一直待在按察府,杜续两次帮她,她却叨扰不去,与杜续相识不深他却热情款待,她过意不去。进宫暂住当然不是好选择,可是目前她有哪可去?去焦店找对她有恩的哥哥们吗?当然这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淳厚在京师,要她就这麽离开实在舍不得。
花凝人就要离府杜续显然失望,前些日於定兴再遇,他以为此乃天意,两人冥冥中的缘份,也或是可儿自认欠他一份情,将她引入他的面前,可是由此可见,只不过他过度想像,明眼可辨花凝人心系淳厚,纵使他为僧人义无反顾锺情於他。
而淳厚呢?他不明白,他明明是个僧人,为何又沾世俗情爱,背道而驰。
坐於书斋案前杜续无心卷宗,脑中泛起前日於客厅窥见的情景,淳厚为出家人,未严守戒律,私论男女之情,贵为太师,如此作为有辱皇上赐封之官爵。
他自知对花凝人怀有情愫,但他不会重蹈覆辙。过去他自恃比袁富禹条件优异,不可一世认为可儿嫁他必能获得幸福。然而,她与袁富禹青梅竹马,感情弥坚,他用了再多心皆无法屡获芳心,甚而使她因思念袁富禹精神日益萎靡,他懊悔没有适时放手成全,可儿才在万念俱灰神智恍惚纵火焚身。
他是错了。爱不被爱,纵然紧紧握住,终究是空。
然而,淳厚假如无还俗之意,与花凝人实无花开并蒂之日,两人如此纠葛不清,并非明智之举,就算他不横刀夺爱,以淳厚目前身分,倘若被察觉恐难脱身……
***
午时过後,宸妃派来辇轿前来按察府接花凝人,杜鹃送她上轿,杜续出门了,杜鹃不舍的随轿而去,走了几步花凝人掀开帘子喊她回去,她才依依不舍的停下脚步,眼巴巴的望着轿子远去才红着鼻头、湿着眼眶不情愿地走回府内。
花凝人坐在辇轿里,心有近乡情怯的期待,亦有未知的不安全感。轿子启程良久,她悄悄从闷气轿内掀开侧面窗帘,忽地见着筛漏光影映了一地珠光。举头十余株老松从砌墙里面延伸而出,稀疏枝叶遮掩道路半边天,好长一段路树影婆娑,鸟啭悦耳,光影如星闪烁,夺目耀眼。
轿子行经长长的砌墙尽头庄严木门上高悬「内书堂」几个大字,她陡然有了即将进入宫闱的真实感。
正襟危坐,如月眸光盯着手上杜鹃送她的朱红彩凤绣帕,紧张地不停地揉捏着,想到若可於京师住下,往後即可时常与淳厚相见,心情即百般雀跃。
良久感觉轿子停下,听见轿夫与人攀谈,而後有位太监打扮的掀开帘子探头进来,眼神犀利,她心跳狂怦了几下,太监检视无疑後挥手跟轿夫道:「可以进去了。」
起轿晃了许久後又停下,外面有人尖声喊:「花姑娘,永和宫已到。」
语落轿前帘子被掀开,一位眉清目秀看似十六、七岁的年轻太监躬身敞开轿帘道:「下轿吧,花姑娘。」
她心里「呃」了一声,放眼望去阳光洒在金碧辉煌的琉璃重檐,映着华丽光彩,雄伟的红柱气势磅礡,精美墙面如画细致,令人犹如置身梦境……她真进宫了!
淳厚听闻轿子来了出门来,见她没下轿过去轿前道:「夫人,宸妃、七皇子在里面等着了。」
如梦似幻。从彰德一路颠沛历尽心酸,一度以为熬不下去,一路上支撑她的即是想与淳厚重逢的想望,以及贵人相助,她真到了?淳厚如红色海棠的柔唇,正对她诉着话,怎不是!
「夫人,请下轿。」淳厚不知她怎了,竟然毫无动静,俊唇微微一勾唤回她的魂。
淳厚俊朗笑意中花凝人回神,连忙嫣然一笑起身,拢起红粉金丝凤尾裙屈身出轿,伸手扶住那位小宦官。她一出轿,浓郁香气从装饰镂金翡翠簪的堕马髻上扑鼻而来,勾住跟随在旁的淳厚视线。对上花凝人如星双眸,淳厚胸口剧荡,视线一度无法离开艳如朝阳的娇容。他暗地深呼口气,压抑住被撼动的思潮,缓步与花凝人随小宦官牵引进入富丽宫殿。
永和宫金碧瑰丽,深远长廊红柱醒目,雕镂门扉精致镶花华而富贵。淳厚领着花凝人步入雕梁画栋、骨董林立花卉装点的寝宫,一个小人影突然扑了过来。
「乾娘,真的是您?朝思暮想终於把您盼来了。」头发长出一些,穿着黄色莽袍的德光一把抱住花凝人,如漆眼瞳高兴得起了一层薄雾。
「德光。」花凝人也高兴的拥住他,确实很像做梦,她现在真想捏捏脸皮看是否在梦中,淳厚在,德光也在,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
「皇子爷别激动,小心摔着了。」一旁宫女过去牵走德光,他努着小嘴百般不愿。
「荷塘,让他跟着他乾娘吧,看这孩子高兴成这样。」盈盈走来的宸后温雅脱俗温婉一笑,牵着花凝人笑道:「你看这孩子有了乾娘就忘了亲娘了。」
「姐姐言重了,德光跟姐姐感情才好呢。」
「他调皮的很,我耐他没法子,妹妹来了好教训他。」宸后打趣地睨一眼德光,他依然抱着花凝人,「哼」了一声打趣道:「看他这麽爱女色当然当不了和尚。」
花凝人噗哧一笑,眼神瞥过淳厚,他双眸顿时扫过一层愧色,垂下的黯淡神色又教人读不出。
连个小孩儿都难逃她妩媚姿色,他血肉之躯,纵使佛规灌顶修行养性,心底的情愫也被她柔美勾魂的一颦一笑引诱。
花凝人止住笑,深感宸妃之话如针毡无意间刺入淳厚心头,她这麽轻蔑的笑,不也在笑话自己,取笑淳厚对她的怜惜之情。
德光一听赶紧放手,为失态红了脸。宸妃呵呵笑开,「天都快黑,妹子饿了吧,我於里边备了延筵给妹子接风,都是宫里才有的珍馐佳肴,特意要御厨为妹子做,妹子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身子又瘦了一圈得补补身,赶紧入坐,饭菜都快凉了。」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银铃抱怨声,「为何宸妃有客人我就不能进去?」
「公主,宸妃今儿有朋远道而来,咱家帮您转达,您先回宫等着吧。」王治说道。
「淳厚师父也来了,不是叫他今儿到我那儿讲经,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他怎还不过去?」嘉善说,气得跳脚,淳厚故意不去她心知肚明。
「这我不清楚,我会顺道提醒淳厚师父跟公主的约,请他去一趟。」王治被她大呼小叫,为难得腰杆子都提不起来。
「闪开!」嘉善柳眉一嗔,挥一把手上薄翼丝帕,一把推开他,蹬了进去。
「唉呀,公主,别硬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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