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戚一轩在背后搞鬼吧?
楚云不由想起了戚一轩。戚一轩去蓬莱不可能是没原因的,只是楚云实在想不出戚一轩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更想不出他是怎么煽动了那些鲛人――昆仑的妖兽和蓬莱的海妖可一向没什么交情!
楚云走神的时候,薛梓淑已继续说道:“蓬莱正在召集人手,试图给鲛人一次重创,让他们重新老实下来。若蓬莱真与鲛人开战,像我这样没有背景和根基的修士免不了要被送上战场,充当大派宗门的开路先锋。可我结婴不过半载,连境界都还没有稳固,若真上了战场,十有⑧九会丢掉性命!到时候,我这两个徒儿也就更加无依无靠,命运难测了!”
“所以,你就来了昆仑?”楚涵阳漠然问道。
“我总要给自己找条活路不是?”薛梓淑轻叹一声,“幸亏我足够果决,感觉情况不对就逃了出来。我们的船刚一抵达混乱角,就听说海妖们已经封了海路,断了昆仑和蓬莱之间的往来。若是我们再晚上几日,就算能离开蓬莱,也免不了要在途中遭遇海妖,丧身鱼腹。”
楚涵阳皱了皱眉,问道:“你们有何打算,不会是想去昆仑定居吧?”
“我若去了昆仑,不出半月就得暴毙而亡,那和留在蓬莱又有什么区别?”薛梓淑嘲弄地笑了起来,“放心,我只是想求一个栖身之所,让我能够带着两个徒弟安心修炼――当然,这个栖身之所若能是上等灵域,那是最好不过。”
“我知道了。”楚涵阳不置可否,“我会派人与我爹爹联系,将此事转告于他,仙子若无旁事,不妨暂时住在这里,等他答复。”
说着,楚涵阳站起身,向薛梓淑告辞。
薛梓淑试图挽留,但楚涵阳却以长途跋涉,过于疲劳为名予以拒绝,带着楚云离开此地,飞向自己曾经居住的院子。
楚涵阳的院子并未被人占用,但楚涵阳带着楚云抵达那里的时候,楚奚铭已先知先觉地领着一帮儿孙等在了院中。
毕竟是有着同一个祖宗的亲戚,楚涵阳再不耐烦也只能耐着性子应酬了一番,给每个晚辈都发了一份见面礼。
因自己手里的低阶灵器不够打赏,楚涵阳只能一边装模作样地给了楚云一个储物袋,让他负责分发,一边用传音入密向楚云求援,让他悄悄拿些适合低阶修士使用的东西出来,应付过去,以后再给他灵石补偿。
楚云本就有积累纸符的习惯,拿到栾灵的符纹传承后,为了练习制符的手艺,更是做了一堆低阶玉符,于是干脆将楚涵阳准备的灵器全都省了下来,按照这些“晚辈”的修为,每人赏了一块品阶不等的玉符。
就实际成本来说,几十块玉符加一起也未必能抵得上楚涵阳的一件低阶灵器,但玉符属于稀有物品,实用性也比灵器更高,倒让那些筑基炼气的低阶修士很是开心了一番,对楚涵阳和楚云的态度也越发地恭谨讨好。
发完见面礼,楚涵阳便将那些低阶的晚辈撵走,只留下楚奚铭一人,跟他进了阁楼。
随口问了问西楚山庄的近况,楚涵阳便拿出一枚玉简,给自己的爹爹楚涵阳录制了一封密函,用特殊的阵图封印后,交给楚奚铭,让他派人送到昆山天城的楚家别院,再让温杰转交给楚怀恩。
“这位前辈是……”楚奚铭趁机问起了薛梓淑的身份。
“我爹爹的故人。”楚涵阳用警告的语气答道。
楚奚铭明显误会了什么,马上露出了然的神情,闭上嘴巴,不再多问,拿着楚涵阳给他的玉简,躬身退出阁楼。
楚奚铭一走,楚云立刻缠上楚涵阳,向他索要玉符的补偿。
楚涵阳从来不在这种事上吝啬,伸手拿出一袋上品灵石,给了楚云。
“对了,你没给你娘的两个徒弟发见面礼呢!”楚云收下灵石,随口说道。
“不过是她收在身边排遣寂寞的玩物罢了,不是什么正经徒弟。”楚涵阳搂住楚云,抱着他坐在椅子上,“再说,我若给了她们见面礼,是不是还得拿出东西孝敬我娘?她可是个无底洞,我爹都填不满的,更何况我。”
“我一直以为人修很看重孝道这种事。”楚云眨了眨眼,“你还让我恭谨着点,我看你对她更不恭谨――别说恭谨了,连客气都不够!”
“我觉得我已经很客气了。”楚涵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反问道:“你娘什么模样?”
“不知道,我记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没了。”楚云叹了口气,“听狐王的意思,和我长得很像――哦,我是说,我原本的样子。”
“你果然是里里外外都像娘。”楚涵阳半开玩笑地说道,接着便转移了话题,和楚云聊起了蓬莱的事情。
楚云对楚涵阳的爹娘本就没什么兴趣,见他不想说,便也没有追问,顺着话茬,将自己对戚一轩的怀疑讲了出来。
“你认为蓬莱的变故和戚一轩有关?”楚涵阳微微一怔。
“我是觉得……太巧了。”楚云犹豫了一下,终是说了下去,“百兽岭冒出天罡九煞阵的时候,他就在百兽岭;蓬莱的鲛人闹事了,他又刚好在蓬莱。”
楚涵阳沉吟了一下,很快说道:“这么一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在百兽岭这件事上,万家的损失最大,而蓬莱与昆仑的海路若是受阻,万家又要遭受一次损失。”
“为什么?”楚云不解地问道。
“你忘了吗?万象阁可是万家的产业。”楚涵阳说道,“万象阁之所以能做到今天这种规模,靠的就是万家能和蓬莱互通有无。如今海路受阻,万象阁的很多生意就会做不下去,若是拖得时间久了,没准会引出什么新的变故。”
“就是说,戚一轩还是在报复万家?”楚云皱了皱眉,“那他这仇也未免报得太辛苦了,有必要这么麻烦,这么折腾吗?”
“或许他是想将万家连根拔起,或许……”楚涵阳没有继续说下去,脸色却渐渐阴沉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更糟糕的事情。
“怎么了?”楚云歪头问道。
“没什么。”楚涵阳摇了摇头,“兴许是我们想多了,戚一轩再怎么记恨万家,甚至记恨昆仑,他毕竟只是一个人,力量有限,不可能做得出如此兴师动众的事情。”
――他可真不是一个人!
楚云立刻想起了混乱角的云海盟,想起了杜衍之类的阿三、阿五。
但杜衍的事有些复杂,他自己也牵扯在内,楚云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提及。
送往昆仑的密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得到回音,楚涵阳也不好将自己的亲娘丢在西楚山庄里不闻不问,只能带着楚云在这里暂且住下,等楚怀恩给出处置再做打算。
楚涵阳没再让楚奚铭给楚云另外安排住处,直接让他住在了自己的阁楼。但受心情和环境所限,楚涵阳也没有兴致在这里和楚云欢好,将卧房让给楚云,自己去了静室打坐。
第二天上午,楚云刚从床榻上爬起来,正要去找楚涵阳帮自己梳头,院子里却跑来几个低阶修士,扬声向他和楚涵阳请安。
楚云本不想理,楚涵阳的声音却传入耳中,“出去问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楚云不悦地嘟囔了一句,却还是转过身来,披散着头发走了出去。
到院子里一问,却是这些楚家的晚辈邀了薛梓淑的两名弟子去山下坊市闲逛,但那两名女修也不知怎么抱着什么心思,竟然想请楚云一起同游,楚家的几个修士便又跑来了这里,询问楚云的意思。
楚云当然没兴趣和一帮低阶的人修厮混,但楚涵阳的声音却再次钻入耳中,“跟他们去吧,正好我也想和我娘单独谈谈,你在山下拖延他们一会儿,不必急着回来。”
楚涵阳这样一说,楚云也只好应下,但还是以更衣为名,让那几名楚家的修士先在院子里继续等待,自己回了阁楼,找楚涵阳帮他梳头,顺便发了一通牢骚。
楚涵阳许了一堆虚虚实实的好处,又仔细地帮楚云梳好了头发,这才将他送出了阁楼。
因同行的人中有无法御器飞行的炼气期修士,离开院子之后,楚云便跟着他们走路去了山庄门口,到那里和司妤、司琳以及其他几名楚家修士汇合。
到了门口,楚云立刻注意到其中一名女修很是眼熟,正是当初和楚昊榕一起率先拿了楚涵阳灵器的那个。她的修为倒是增长得更快一些,当初只有炼气初期,如今却和楚昊榕一样达到了炼气后期,这会儿陪在司妤和司琳身边,明显一副主人的架势。
听身边人一介绍,楚云才知道,她叫楚菱芷,和楚昊榕是堂兄妹,都是楚奚铭的孙子孙女。但她的爹爹是楚奚铭的嫡长子,如今已和楚奚铭一样结成金丹,而楚昊榕的爹却是庶出,修为比他这个儿子还要不如。
楚云接着便注意到,楚昊榕并不在这群年轻的修士当中,随口一问,得知楚昊榕又被派出去送信了,昨晚就已离开了西南。
――好像其中有什么猫腻呢!
楚云看出这帮所谓的兄弟姐妹并不和睦,但也没有兴趣去趟浑水,偏向其中哪个,随口哦了一声,便催促他们快点出门。
楚云的辈分比这些年轻修士的祖父还高,修为也不比他们的祖父差上多少,这些人自然不敢轻视于他,楚云一催,立刻不再磨蹭,将楚云簇拥在当中,说说笑笑地往山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有宅斗剧情的。
☆、一二四、二十五
一出山庄,楚云就觉得好像有股视线在注视自己,让他本能地紧张起来,但不动声色地向两旁探看了一下,却没发现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身边围着的人又太多,楚云不好放出神识,只能压下疑惑,提高警惕。
山庄与坊市的距离并不远,虽然没有御器飞行,一行人还是很快就到了山下小镇。
小镇里的坊市比楚云上一次来时热闹了很多,整条街道都被重新修整过,两边的商铺也大多都经历了翻新,连里面的店主都换了人。
楚云刻意看了眼那个被自己毁了修为的小胖子家的草药铺,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家丹药铺子,隔壁的纸符铺子也被重新翻修,还兼并了它旁边的另一家铺子,里面的掌柜的也不再是当年曾在旁边看过热闹的那个。
――这就是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吧!
楚云暗暗撇嘴。
受楚涵阳的影响,楚云对这些低阶店铺里的东西已经完全没了兴趣,还不如那些散修地摊上的小玩意更能吸引他的注意。但来自蓬莱的司妤和司琳却明显兴趣盎然,仿佛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她们不曾见过的。尤其是年纪偏小的司琳,没完没了地问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一会儿工夫就被身边楚家修士套出了身份来历。
相比之下,司妤似乎更想和楚云接近,但试探地客套了几句,却没得到楚云的回应,于是也不再费力讨好,转过身来,与那些讨好她的楚家男修交谈起来。
司妤和司琳的容貌其实都很一般,穿着和举止也有一点小家子气,逛街采买的时候更是露出了拮据的窘迫,看到喜欢的东西,总是犹豫再三后就咬牙放弃,很快就让同行的楚家女修们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开始的时候,司琳还试图引起楚云的注意,希望楚云能帮她付账。可楚云哪会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打了个哈欠,只当没有听见。倒是几名别有用心的楚家男修想要慷慨解囊,却被司妤婉言谢绝,还瞪了自家师妹一眼,似乎在警告她什么。
楚云很快就厌倦了这种无趣的闲逛,再加上他没有收敛修为,金丹初期的他一露面就引起了周围修士的注意,走到哪儿都被人用看珍禽异兽似的目光打量。
楚云顿时不快起来,四下看了看,见当初他曾经去过的那座酒楼还在,而且像街上的其他店铺一样已被翻修,立刻停下脚步,让楚家的其他修士继续陪司妤和司琳逛街,自己去酒楼上小坐一会儿。
但在楚家的这些个修士心中,楚云的重要性可比两个来历不明的元婴女修的徒弟大多了,哪肯放他一个人离开。
楚菱芷率先站了出来,以休憩为名,邀请司妤和司琳一起去酒楼上吃饭。
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司妤和司琳也出言附和。
碍着楚涵阳给他的要求,楚云扯了扯嘴角,终是没讲出什么破坏气氛的难听话,淡淡说了句,“那就走吧!”
说完,楚云便转过身,向酒楼走去。
酒楼还是只有两层,但里面的桌椅摆设却已焕然一新。
楚家一行人直接去了二楼雅间,因雅间的面积有限,他们不得不分成两拨,身份修为较高的几个陪着楚云和司妤、司琳去了布局最好的那间,其余人则全都去了隔壁。
一路上,楚云懒洋洋地几乎就没有说过话,进入包间之后,也依旧对众人爱搭不理。
楚家的修士一度想同楚云搭话,问些诸如修炼之类的问题。但楚云本就心情不爽,反应自然是无比的冷淡。用热脸贴了几次冷屁|股,楚家的修士们便也开始效仿司妤,不再到楚云身边自讨没趣,自顾自地交谈起来。只有楚菱芷主动坐在楚云身边,虽不多言,却摆出一副伺候的架势。
楚云也没有理她,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
这座酒楼明显换了厨子,酒菜的味道和楚云上次来时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楚云不由多喝了几杯,筷子也不客气地落在那些肉菜上,倒是引起了这些低阶修士的猜疑,显是不明白以他金丹期的修为,为何还会有这般的口腹之欲。
但吃着吃着,楚云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下意识地抬起头,四下看了一眼,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楚云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兽类的本能让他越发地紧张起来,放下酒杯,警觉地眯起双眼。
旁边的楚菱芷也注意到了楚云的异状,问道:“叔祖,怎么了?”
楚菱芷一开口,楚云倒是猛然明白过来,脱口说道:“你不觉得……这里太静了吗?”
楚菱芷一愣,随即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对面的几个楚家弟子明明在和司妤和司琳说话,可她却只看到他们嘴巴在动,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楚菱芷顿时脸色一变,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耳畔却传来啪地一声轻响,就好像有人在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雅间里唰地一下黑了下来,楚菱芷脱口惊呼,但声音未尽便戛然而止,人也从楚云的身边消失,仿佛已被黑暗吞噬。
对面的其他修士也已不见踪影,桌椅,菜肴,甚至整个雅间全都没了痕迹,只剩下无尽的黑暗,让人窒息的寂静。
但楚云并不是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事情,马上就冷静下来,静待黑暗那端的某人出招。
如他预料的一样,黑暗中很快就响起一声轻笑,可让楚云疑惑的是,这声轻笑虽然有些耳熟,却明显不是出自他所熟悉的杜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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