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荣和他娘去县城做生意去了,不管怎么样,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吴奶奶说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两人在路口没等多会就回去了,他们还得给家里人做饭,不能总在这等着,只能有空的时候过来看上一眼。
找到了二柱他们,村里人还不死心,想要再找找。张梓瑞和温奇武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而是留了下来照顾受伤的人。
如此又耗了三天,他们实在是没吃的了。这几天也没再发现活人,河岸边的尸体开始腐烂发臭。张梓瑞担心他们继续呆下去,会染上瘟疫。
于是一群人轮流背着行动不便的六子和另一名村民,绕路从山里往三水村赶,一路上倒也安全。只是那几个服劳役的村民并没有回村。他们躲在后山一处山洞里,等劳役结束再回村里。
等他们安置好,张梓瑞留了些药,带着阿武回去了。回村的路上,村长严厉要求他们不准将这事泄露出去。不然这又是几条人命,村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村长,村里怕是得准备一些防治瘟疫的药材。曲江县城离我们村也不算远,那边出事,也没人料理劳工的尸首,迟早是要闹瘟疫的。”张梓瑞最近见多了死亡,看着艰难求生的村民,起了一股怜悯之心。
“是这个理,只怕还要出事。”周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多少也知道一些事。
“唉,谁家都不富裕,哪来的闲钱买药材。我尽量劝劝吧。”村长知道,这事恐怕有些难。
张梓瑞也无法,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回到村里,他们只说没有找到人,也不知道那些失踪之人是死是活,村里的气氛更加悲伤。
张梓瑞是跟着向北一起回去的,他担心吴奶奶年纪大了,急出个好歹来。
吴奶奶知道吴叔生死不明,只是含着泪摇摇头,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总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不是?张梓瑞叮嘱向北,多注意些吴奶奶就回去了。
回到家中,温奇文高兴的迎了上来,眼睛也亮闪闪的。家里几只小豆丁兴奋的围着他们团团转。
温奇文:“瑞哥,情况怎么样?”
张梓瑞:“很糟,明天阿武先在家休息一天,阿文你和我上山采药。”
温奇武:“哥夫,我能行。”
“那好吧,你明天让向北和大壮去县城跑一趟,多买些醋和白灰回来,再买两坛烈酒。”张梓瑞想了想,大概需要的东西。“不行,阿武你也亲自去一趟,多买些粮食、盐和干货回来。”
“瑞哥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温奇文不解的问。
“曲江那边很可能爆发瘟疫,有备无患啊。”世道艰难,求生不易啊,张梓瑞严阵以待。
“真的有这么严重?”温奇文也被吓到了。
“河水决堤,泛滥成灾,不知淹死了多少人。这些人也无人收敛,尸体都裸露在外,此时天气炎热,爆发瘟疫是迟早的事。阿文明天你也带上钱和阿武一起去县城买东西吧,租一辆车,尽量多买一些。”
“好。”温奇文神色凝重的点点头。“瑞哥,吴叔他们是不是已经――”说道这温奇文有些说不下去了。
“吉人自有天相,没有消息是好事,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回来了。”张梓瑞这不是安慰温奇文,而是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温奇武默然,这次出去回来后,他变得更沉默了。
夜里,温奇文躺在张梓瑞身边,无法入睡。他始终觉得今天瑞哥说的话不尽然,而且阿武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
“怎么还不睡?”张梓瑞侧身,看向温奇文。尽管屋内很黑,但他还是能大致看清。等以后修为再好一些,也就能看得清楚了。
“我睡不着,瑞哥你们这次出去到底遇到了什么?”
“那些事,知道了也只是多一个人难受罢了。”他不希望温奇文知道那些残酷的事。
“瑞哥,我知道你护着我,把我当小孩子看。可是我已经不小了,我不想总是站在你们身后。我也有能力,我不是娇弱的女人。”
“我知道,阿文很厉害,说不定有一天能超越我。”张梓瑞抬手,将他散落脸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才开始细细讲述,他们一路的见闻。
温奇文听完,久久的沉默。
第二天,阿武他们去买东西时叫上了向北、大壮、小石头,而且也让他们跟着买一些,并让他们最近也别去镇上和县城里做生意了,等过段时间再说。
这几家人也知道温奇武不是危言耸听之人,即便是再舍不得,也将生意停了下来。张梓瑞将他们送走,背着背箩去了山里。
这天村里来了一伙差役,他们是来捉拿逃跑的劳工。决堤之时逃跑的可不只二柱他们几个,还有很多受不了折磨的劳工。所以近日来,这些差役都在到处抓人。被抓到的劳工将被押回去干活,等劳役结束后,就会被流放。不过这些人估计等不到流放就没命了。
村长带着这些差役在村里搜了一圈,没找到人,那些差役就离开了,让村里的知情人很是松了一口气。
当天傍晚,温奇武和温奇文带着一车东西回来。在温奇武的要求下,与他们相熟的各家都买了一些。至于药材,只有他们家买了。因为别人即便想买,也不知道要买什么。
阿武他们去县城买粮食,粮食的价格涨了不少。阿武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温奇文一咬牙,买了不少粗粮和面粉回来。见他如此,大壮他们才敢跟着买些粗粮。
还没等他们将东西整理放好,周老爷子来了。他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问问需要买些什么?为了一家人的安全。张梓瑞也不吝赐教。不过他也只是让他们备点便宜且平日里能用上的醋、烈酒、粗粮等。
很快这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不少人也跟着买了一些醋和粮食。不过也有完全不信的,等着看笑话。
只是没过多久,果然曲江县爆发了瘟疫,整个县都封城了。接着,瘟疫传到了他们这边,县城内粮食和药材这些奇缺货物价格飞涨。
瘟疫传播的速度很快,镇上也有人感染了瘟疫。三水村的人慌了起来,村长和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商议之后,当机立断严令村里人不许收留外人,即便是亲戚也不行,就怕将瘟疫带到村里。他们这村子,再也经不起风雨了。
这时,温成才和温成钱都回到了村里,外面不太平,村里最起码能躲躲。
知道粮食涨价,瘟疫肆虐。温奇文趁着夜色,偷偷给秦氏送了一些醋和白灰,还有半袋粗粮。秦氏不肯收,温奇文直接放下就走。不论是什么原因,欠下的人情债总是要还的。
对此张梓瑞并没说什么,小孩有自己的想法,他不会过多干涉。而且小孩十分尊重他,要做什么都会提前跟他说。
张梓瑞和温奇文也给山里的人送了一些吃的过去,还有醋和白灰,让他们洒些在洞内。为了以防万一,还拿了几副药给他们。
周老爷子和大壮也送了些东西来,周老二也会带着能动的人去打猎,他们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不过他们也是得好好养养了。周老二和二柱还给了张梓瑞两只野鸡。
洪涝、瘟疫终于惊动了朝廷,皇帝派了诚亲王为钦差,前来赈灾,查明原由。
而此时曲江县城已经被屠城,满城之人全被一场大火烧为灰烬,无论男女老少,无一人幸免。被感染瘟疫的村庄,也被一村一村烧毁。就连在曲江的劳工,也被屠戮殆尽,一切只为了止住这场瘟疫蔓延。瞬间盘山县人心慌慌,大家都想着往外逃。
就连三水村也人人自危,除了下地干活,大家都不串门了。而那些知道家人已经回不来的村民,开始置办丧事,没有尸体,只能立衣冠冢。只是有个别人家,还抱着一丝希望,不肯相信。
这个世界的残酷,一次又一次的刷新着张梓瑞的认知。即便他是修者,能自保已是不错。
也许三水村的风水不错,村里一直没出现瘟疫。
而张家更是严防死守,张家房屋周围都洒上石灰,家里也洒了醋。家里人穿的衣服,也是煮过的。小妹和平安两兄弟早已被禁止外出。几个大人也窝在家里修炼,尽量减少外出。
现在村里也不再有人外出,三水村算是和外界断了联系。他们是没被瘟疫感染,但也不知道外界情况。
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过了一段时间,村里来了一队官兵。说是要检查瘟疫,将村子团团围住,村里人被吓得够呛。
张梓瑞不明情况,对这些人十分提防。只是这些人不像检查瘟疫的,更像是来找什么人的。不过最后一无所获,那些人也就撤走了。
第二天一早,张梓瑞几人去自家田里看看,看看红薯长得如何。
“瑞哥,你快来。”温奇文站在靠河边的地里向他招手。
张梓瑞走过去,只见红薯藤间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张梓瑞皱眉,直觉麻烦上门了。
那人二十出头,相貌英俊,头戴玉冠,身着锦袍,腰间挂着一块龙纹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诚字。张梓瑞还在他身上看到隐隐的龙气,看来这回是不得不救了。
“带回去吧,小心别被人看到。”张梓瑞将这极有可能是诚亲王之人抱起来,让温奇文和温奇武前面探路。
暗搓搓的将人带回家中,张梓瑞给他换了衣服,伤口上了药。然后一把脉,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阿武,将小妹和平安带回去,最近都别让他们过来。这人不止受伤了,还感染了瘟疫。”张梓瑞苦笑,果然是个□□烦。
阿武将弟弟妹妹拘回去,又跑了过来。“哥夫,需要我做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就行,别过来了知道吗?”
“可是――”
“万一你也感染了,平安他们怎么办?”张梓瑞义正言辞的将他赶了回去。
“阿文,你也避避吧。”瘟疫这东西他没治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瑞哥,我要在这陪你,人是我看到的,我也碰过他,你别赶我走。”温奇文觉得这都是他惹来的麻烦,他都觉得自己也许就是灾星,那些温家人并没有说错。
“好,你留下,但是要按我说的做知道吗?”
知道能留下,温奇文高兴的点点头。而另一边的温奇武,也在按张梓瑞的叮嘱,在做全面消毒。
诚王失血过多,又感染瘟疫,为了能让他扛过去,张梓瑞不止用烈酒给他消毒、降温,还用灵力帮他恢复。温奇文在灶房熬药,煮粥。
忙碌一番,给那昏迷的人灌进一碗药,两人这才停了下来。张梓瑞毫不客气的将诚王身上摸出来的银两、银票递给温奇文收起来,那可是五百多两啊。
温奇文一脸为难。“瑞哥,这样真的好吗?”
“你安心收着,这人的命可不止五百两。”张梓瑞毫无内疚感。
“可是这样不问自取不太好吧?”
张梓瑞觉得这孩子太老实了。“给他治病,疗伤可是要花好些钱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可是也用不了这么多啊。温奇文见张梓瑞坚持,只能在心里小声嘀咕。然后十分内疚的将钱收下,然后开始盘算着自家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用在这人身上?
等给诚王灌下第三碗药,诚王终于醒了。
“水――”
张梓瑞用勺子,给他为了两口水。
“谢谢,这里是哪?”
“盘山县,三水村。”张梓瑞有问必答。
“我昏迷多久了?”
“不长,也就一天一夜。”
诚王挂心瘟疫之事,想要联系下属,只是他不信任张梓瑞。这人虽然穿着粗布衣衫,但长相丰神俊朗,气质温和儒雅,一点也不像山野村夫。
如今的张梓瑞吃得好,睡得好,早已不是当初那副皮包骨头,满脸菜色的痨病鬼模样。而是逐渐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即便住着茅屋,穿着粗布,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风华。
只是三水村这种小地方,大家都没见过什么贵人佳公子。只是觉得身为秀才,有钱人家的公子,气质不同也是应当。
而温奇文如今也有了变化,在灵气的滋养下,他的皮肤越来越白,也越来越细腻,他的五官原本就长得清俊。如今更是唇红齿白的俊俏公子。因修炼的关系,他身上还有种出尘飘渺的气质。
温奇武也有些变化,但不如张梓瑞和温奇文来得明显。只是天天看着并不觉得有多大变化,细细回想当初模样才会恍然惊觉,原来变化如此之大。
张梓瑞再次给他号脉,然后才对他说:“烧已经退了,但是很有可能复发,还需继续医治。”
“我的病你能治?”诚王可是记得,他被人追杀钱就感染了瘟疫。
“怎么,你觉得自己死了?”张梓瑞挑眉。
是啊,要是不能治,以他半死之躯,他此时多半已经凶多吉少,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喜。
“先生既然有如此大才,为何不悬壶济世?”想到那些因为瘟疫死去的人,诚王语气不觉有些质疑。
“我怕死,你是我第一个医治的瘟疫病人。而且我也没有那义务,别人的生死与我何干?”张梓瑞这也是实话实说,不过他还是因为诚王的语气有些恼怒。
“那你为何救我。”
“因为你有钱,而我缺钱,仅此而已。”此话半真半假,牵扯皇家的事水太深,他不想牵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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