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江州前方打得昏天暗地、血流成河,后方大本营却遭到各路刺客侵入,恼得
程宗扬满腹怒火!偏生还有太乙真宗的人来捣乱!岂料,来人竟是暌违已久的帮
手!
宋军无粮,急迫出战。宋军各领将存了考量己身在朝堂的利益之心,星月湖
则是齐心协同、步步进逼。程宗扬的粮战尚未大获全胜,陡出变数──这场「和」,
谈是不谈?
目录:
第一章 渐趋末路
第二章 辰星流变
第三章 猛虎出柙
第四章 香拂梦谜
第五章 负土攻城
第六章 地下伏兵
第七章 死亡之线
第八章 仇因利聚
第一章 渐趋末路
江州。
金明寨、定川寨都是宋国军方标准的制式营寨,最前方是一道垒墙时掘出的
濠沟,接着是一片十步宽的缓冲区,里面密布鹿角、蒺藜,然后是坚实的寨墙。
寨内中央建有望楼,四面各立角楼,寨内营帐井然。一入夜,寨中除了敲击
刁斗巡逻的兵卒以外,严禁任何人走动喧哗。
相比之下,位于后方一里外的金明后寨就显得一片散乱。这里收拢宋军数次
战斗败退的几千溃兵,还有数目相近的伤员。
与贼寇三次交锋导致宋军伤员剧增,一部分伤员被送往后方的州县,遗留下
来的除了可以痊愈的轻伤员,还有一部分没有救治价值的重伤员。
显然宋军没有想到军中会出现如此多的伤兵,不得不临时扩大规模,寨内营
帐大多是军中淘汰的旧货,也没有濠沟和寨墙。
偌大的营地内,伤员的痛呼和呻吟声此起彼伏,哀声遍野,半夜听来令人毛
骨悚然。
然而位于边缘的一处营帐内,气氛却热火朝天。十余名卸了盔甲的宋军聚集
在狭小的帐篷内,他们围成一圈,紧张地盯着中间的一张桌子。
张亢的衣服解开半边,袖子捋到肘上,头发、胡须乱篷篷的,看起来像一个
不修边幅的兵痞。他的手中扣着一只陶碗,在桌上摇得哗哗作响;众人都瞪大眼
睛,屏住呼吸。
片刻后,张亢大喝一声:「开!」
看着露出的骰子,众人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呼。一名军士笑逐颜开,连忙把桌
上的铢钱收起来。
张亢骂了句话,一边把所余无几的钱袋拍在桌上,声道:「再来!」
骰子滚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帐内气氛愈发热烈,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有人掀帘
进来。
刚巡营回来的刘宜孙看到眼前一幕,不禁皱起眉头。昨晚一战他数度登城血
战,最后带着十余名军士安然返回。
斩首十五级的战果堪称攻城战中第一功。夏用和亲自颁令,任命刘宜孙为代
指挥使,张亢作为副手,主管一个营的兵力。
营级指挥使是宋军序列中的核心单位,到军一级的都指挥使就脱离平时的训
练,成为军方高级将领。
夏用和虽然是一军主帅,却没有正式任命的权力,只能暂时加一个「代」字。
金明后寨都是溃兵,前段日子刘宜孙被关押,张亢作为王信实际上的副手,
已经收拢不少军士。主帅军令一下,没费多少事就凑满五个都,任命都头和副都
头。
让刘宜孙没想到的是,张亢召够人手,第一件事是拉着手下聚赌。军中一入
夜连说话、走动都不允许,聚赌更是死罪,如果被人捅出去,麻烦不小。
刘宜孙咳了一声,众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赌局,对咳声充耳不闻。
张亢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他一把揭开陶碗,接着大骂一声,
却是五点,这一把连最后的赌注也输个干净。
刘宜孙提高声音,又重重咳了一声。众人听到声音急忙扔下骰子,跳起来站
得笔直,帐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张亢拿着输空的钱袋起身,不等刘宜孙开口把得罪人的话说出来,便大笑两
声:「刘指挥!你不是说为大家拿酒吗?怎么才来?我陪你出去看看!」
张亢搭住刘宜孙的肩,笑呵呵把他推到帐外。寒风一吹,两人都收起笑容。
沉默片刻,张亢首先开口:「刚巡过营,情形怎么样?」
刘宜孙重重吐口气。「濠沟、寨墙都没有建。明天一早我带人去挖濠沟,再
申请一批铁蒺藜。」
张亢道:「用不着。」
刘宜孙压住火气。「这周围都是平原,无险可守。伤兵加上溃兵有一万多人
聚在这里,要濠沟没濠沟、要寨墙没寨墙,贼寇一个冲锋,这些人就成了他乡之
鬼。」
「铁蒺藜申请不到的,中军不会给任何一颗。」张亢道:「你放心,贼寇不
会偷袭这里。」
「为什么?」
「单是伤员,每天消耗粮就将近一千石,他们怎么会轻易消灭掉这些白吃饭
的嘴?」
刘宜孙脸色慢慢变化。「你是说中军是故意不设濠……」
「我什么都没说。」张亢打断他,「只不过今天开始,金明后寨所有溃兵的
口粮已经减半。」
刘宜孙一下胀红脸。「他们都是禁军锐!虽然乱了编制,但补到军中还能
打!」
「他们已经被贼寇吓破胆,」张亢毫不客气地说道:「神臂弓再锋锐也要人
来拉,军中士气全无,纵然上战阵也只会一哄而散。」
刘宜孙道:「为何聚赌?」
「若不如此,哪里还有士气?」张亢道:「只要能振作士气,别说是聚赌,
我还告诉他们,攻下江州可以大掠三日。」
「张兄,我们是官兵,不是----」
「他们便是匪吗?」张亢打断他,压低声音道:「岳逆大营的军纪你恐怕比
我更清楚。两军相争,争的是道义吗?那还打什么,大家选个圣人出来不就完了?
刀枪之间、生死之际,道义能替你挡箭,还是能替你多砍对手一刀?」
刘宜孙沉默下来。宋军接连三场惨败,大批军官被贼寇击杀,这些溃兵有的
整个军都被打散,军都指挥使、营指挥使,直到都头、副都头这些低级指挥官都
尽数战殁。
幸存的军士虽然大多没有受伤,但士气全无,随时准备拔腿逃跑。张亢把这
些都头召来聚赌,刘宜孙才从他们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看到神采。
张亢踢开一堆杂物,用手在土中挖了片刻,出一口酒瓮。刘宜孙怔住了:
「真的有酒?」
「这是过年时我从犒赏的大车上偷的,足足五斤。」
说着张亢揭开泥封,饮了一口,然后递过去。刘宜孙的脑中乱纷纷的,捧着
这瓮偷来的酒不知所措。
「你是指挥使,上了战场要靠他们冲锋陷阵,撤退的时候要靠他们拼命为
你断后。」张亢道:「想用这些军士,军规军纪都是屁,能让他们觉得你够义气,
信得过你才是真的。有功你替他们记着,有事你给他们罩着。一口酒两个人喝,
一口大家分着吃,还能带着他们吃香喝辣,他们才会为你卖命。」
刘宜孙慢慢喝了一口,然后用力一抹嘴,捧着酒瓮回到帐内。
张亢堆起笑容,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声大气地说道:「哥儿几个!刘指
挥给大伙送酒来了!」
看到刘宜孙真的抱着酒瓮进来,那些军士眼里都放出光来。
张亢把掷骰子的陶碗拿来,用袖子一抹,「哗哗」的倒上酒,一边道:「这
趟来江州,大伙流血流汗、担惊受怕,一点好处没都捞着。来!一人一碗,都解
解乏!」
转眼那只陶碗在几十只手里传过,张亢也不在乎,接过来一碗酒下肚,抹着
嘴巴道:「等打下江州,好歹也不能让兄弟们空着手回去。」
说到攻下江州可以大掠三天,众人都有些兴奋。有军士道:「张指挥,江州
水泥到底是啥东西?」
「管它什么水啊泥的!」张亢一边斟酒,一边道:「就是铁城,咱们这么多
人也把它踩扁了!嘿,你们听说了吗?江州单是商户就有几百家,有的是钱粮!
只要进城,多的不敢说,一人几百银铢的财,我这会儿敢给大伙写保票!」
众人都抽口凉气,营里的都头每月军饷不过十个银铢,打下江州就能发几年
的财,不由得都为之心动。
「钱算什么,」张亢露出一丝笑,「江州的女匪,咱们刘指挥亲眼见过的。
只要落到咱们手里,少不了兄弟们的好处!」
军士们一碗酒下肚,这会儿听了张亢的话,脸都胀得通红。有军士道:「刘
指挥,真有女匪?」
一名军士道:「昨晚我跟着刘指挥登城,亲眼见的!嘿,活生生一个大美人
儿!」
「有多好看?」
「比你见过的女人加起来都好看!」
军士们哄笑中,忽然有人道:「张指挥,咱们还见过一个女匪,在烈山的时
候……」
「可不是!」有人接口道:「说是新娶的媳妇,脸蛋那么标致,跟仙女一样。」
「是妖女吧?从匪的都是妖女。」
张亢狞笑一声。「从逆女匪,抓住了不是杀头就是发配教坊司,咱们就是玩
了,谁能说个”不”字!」
帐中的气氛顿时炽热起来,刘宜孙想说什么又闭上嘴。
张亢暗中踩了他一脚,刘宜孙一咬牙,拿过酒碗喝个干净,着嗓子道:
「当兵打仗,求的就是立功受赏!跟着我!不会让兄弟们吃亏!干了!」
帐内众人兴致不减,这些都头有的昨晚跟着刘宜孙登过城,还有在烈山见过
那队可疑的车马;这会儿不知详情的人拉着打听,见过的兴致高昂,三三两两说
得热闹非凡。
「啊啾!」
江州城中,小紫小小打个喷嚏,浑然不知有人正在谈论自己。她穿着一袭紫
色暖袍,席地坐在熊皮脚踏上,手臂依着一口描金彩绘的木箱,白净的手指轻轻
敲着箱面。烛光下,美绝伦的五官如珠如玉。
雁儿坐在她的脚旁,正穿针引线地缝着一只布娃娃,一边小声道:「拉芝修
黎是异族,不知道生辰八字;芝娘姐姐又不肯告诉我,说不能问女人的年龄,这
只巫毒娃娃怎么也做不好……」
小紫在箱上叩了几下。箱盖轻轻打开一条细缝,递出一张黄纸,上面鲜红的
字迹犹如朱砂,写着一组干支。
「缝在里面吧。小心些,别让上面的东西掉了。」
朱砂般的红色都是鲜血,上面黏着几细细的毛发。雁儿将黄纸卷起来,缝
进娃娃,然后小声念段咒语,又用针在指尖刺了一下,挤出一滴鲜血,点在布娃
娃眉心。
「好了。」小紫道:「试一下吧。」
雁儿拿起针,在布娃娃上轻轻刺了一下,箱内顿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叫。雁
儿张大眼睛。「真的呢!」
小紫拿过娃娃摆弄几下,忽然抬起眼望向紧闭的窗户,唇角露出一丝甜美的
笑意,笑吟吟道:「有人来了呢。」
院中传来一声如树叶飘落般的轻响,一道黑影宛如一缕轻烟,从对面的檐角
飘落,接着朝窗口掠去。
电光石火间,耳边传来空气压缩般的轻微爆响,一只拳头从黑暗中伸出,带
着凌厉无匹的气势打在黑影的口。
黑影诡异地一扭,身体像面条一般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避开这一拳,接着
手腕一翻,亮出指套的钢环,握拳与拳头硬拼一记。
双拳相接,黑影指上的钢环寸寸断裂。他浑身剧震,踉跄着退开,失声叫道
:「太乙真宗!」
话音未落,便看到那只拳头抬起,如蒲扇般的大手一张,抓住他的面门。
黑影被抓得悬在空中叫不出声来,只见他双足乱踢,接着「格」的一声,脖
颈被那只大手拧断。
这几下兔起鹘落,雁儿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听到外面的异响想推窗去看,
一回首却不见小紫,只有那只布娃娃放在案上。雁儿诧异一下,然后慢慢推开窗
户。
刚才出手的人已经消失不见,院中只剩下一具尸体,如软泥般匍匐在地,脖
颈不自然地扭到一边,两眼大张,充满惊讶和恐惧。
雁儿打个冷颤,接着看到小紫。
小紫披着轻柔的暖袍,长发散开,一只白玉般的手掌微微抬起,掌心放着一
只血迹斑斑的玉瓶。
冥冥中仿佛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铃声,夜风掠过,卷起庭中飘落的枯叶。忽
然间,那具尸首似乎动了一下。
雁儿捂住嘴巴,在她惊恐的目光下,那具脖颈被折断的尸首慢慢站起身,步
履僵硬地走进旁边的一间房间。
小紫回过头,竖起手指放在红润的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露出一
个狡猾的笑容。
水香楼高朋满座,烛影摇红,席列八珍,奢华的场面丝毫看不出正处在兵临
城下的险境。
「南荒的商路?」张少煌端详手中一颗龙眼大的湖珠,忽然转过头,「石胖
子,你们金谷石家当初发财就是靠这条商路吧?」
石超面露尴尬,含糊道:「那……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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