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蜜谪,天子驾崩前指定的四位辅政大臣之一。你说的不错,王大将军殒命对朝中权力纷争没有什么影响,得利最大的只有塞外蛮族,也只有他们最想让王大将军死。而这位金蜜谪……”
孟非卿缓缓道:“原本是匈奴人。”
别人穿越都能开金手指,轮到自己却天知道穿越到哪个位面的平行世界;自己历史知识本就有限,这个世界的历史又被搅得似是而非。金蜜诵是哪个鸟人?匈奴人……汉……辅政大臣……程宗扬脑中猛然一亮:难道是金日磾?那个三只眼的马王爷?这个自己还有点印象。
程宗扬叫道:“不可能是他!”
汉武帝的辅政四大臣里,两个谋反被杀,另一个霍光权势滔天,一手废立皇帝,只有匈奴出身的金日磾始终对汉王室忠心耿耿。
“公子怎么能这么肯定?”
程宗扬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从历史上得出的结论,只好道:“不会这么明显,说异族就出来个匈奴大臣吧?”
孟非卿追问道:“以公子之见呢?”
“如果我是泄密那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替罪羊。一个异族出身的辅政大臣无疑是最好的靶子。”
程宗扬飞快地思索,“说不定我还会故意放出风声,称匈奴将在入冬之后南侵。就算是为了避嫌,金蜜谪也会暂时交出权力,更方便我来动手。”
说着程宗扬心里也有点没底。秦桧都变了副模样,谁能保证金蜜谪一定忠诚?
也许是他死得早,没有被霍光扣上反贼的帽子。
程宗扬道:“洛阳掌权的是哪位?”
“大司马大将军霍子孟。”
这位八成就是霍光,霍去病的弟弟,历史上第一位真正的权臣,执掌汉朝权柄二十年。
孟非卿沉默片刻。“公子猜得没错。洛阳已经有匈奴入侵的传言。”
程宗扬叫道:“这也太巧了吧?设下这个计策的人心肠够歹毒,算准这件事金蜜谪无法自辩,无论怎么说都只会越描越黑。我要是金蜜谪,唯一免祸的手段只有避嫌引退。”
“所以绝不会是金蜜谪。”
孟非卿提声道:“郭盛!”
刚才点名的男子转过身,脚跟一并,向孟非卿敬了个礼,“到!”
“通知洛阳,让他们查出金蜜谪告病后是谁接管左丞相的权力。”
“是!”
说着他递上花名册,朗声道:“六营第四批回营人员点名完毕,应到四十七人,实到三十九人。请团长下命令!”
孟非卿走到阶前,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简短说道:“诸君。星月湖大营的战旗在江州上空飘扬,岳帅未完成的心颜将由我们达成。”
他抬起手臂放在胸前,沉声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阶下那群汉子都抬起手臂,齐声应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出发!”
已经点过名的众人各自分成队伍,以不同身份汇入外面的人群。一个月之后,他们将以星月湖将士的身份在江州重新出现。
孟非卿目送众人离开,然后领着程宗扬进入内堂,“请坐。”
“我自己来吧。”
程宗扬拿过茶壶给自己泡了杯茶,随手给孟非卿也倒了一杯。
孟非卿接过茶杯,“你倒不客气,反客为主了。”
程宗扬笑道:“我昨天听了段书,把你们八兄弟都编进去了。”
孟非卿露出一丝无奈苦笑:“小狐狸在江州闹的声势太大,那帮说书的打听出一鳞半爪,再加上一通编排,我们兄弟在他们嘴里只有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是妖怪。”
程宗扬笑道:“孟老大这几天不会真的忙着斩蛟杀虎、取宝藏吧?”
孟非卿双手握住茶杯,慢慢抿了一口:“这一个多月,我只做了一件事:借钱。”
程宗扬一愣,“社里资金周转不过来?”
“比那个多。”
孟非卿道:“二十万金铢,每月四分息,一年还清。”
“二十万金铢?月息四分?”
程宗扬怪叫:“老大!你借谁的高利贷啊!这可是四百万银铢!一年利息将近本钱的一半!”
孟非卿道:“拿到手的只有十万多点。四成八的利息已经先扣掉了。”
“孟老大,你借这么多钱干么?”
“还不是为了江州。”
孟非卿道:“五万石粮食、够五千人装备的兵甲,已经用掉三万金铢。”
“还有七万呢?”
孟非卿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们两千兄弟就能跟十万宋军死磕吧?五万金铢用来雇佣一千名佣兵,剩下的还要招募五千名守城壮丁,两万金铢已经很吃紧了。”
程宗扬稳住情绪。“这么说,江州一战打下来,你们要花费二十万金铢?江州和宁州加起来,一年收入有多少?”
“江、宁二州每年岁入六万金铢,与支出持平。如果风调雨顺没有灾荒,最好的年景可节余三千金铢左右。”
“三千金铢,连半成利息都不够。”
程宗扬道:“这生意也太不划算了吧?我倒是奇怪,谁肯借出这么大一笔钱呢?”
“能拿出二十万金铢的当然是陶氏钱庄了。”
“他们不怕赔本吗?”
“当然怕,所以才谈了这么久。”
孟非卿道:“钱庄方面一直在犹豫,现在只给了一半。”
程宗扬摸着下巴。仗还没打就先背上近十万金铢的债务,孟老大是破釜沉舟了。他抬起头,“孟老大这么笃定,看来是胸有成竹了。”
“胸有成竹谈不上。”
孟非卿道:“不过我们不好过,贾师宪也不比我们强多少。宋国今年财政已经超支一成,如今再出动十万大军,每个月少说也得花费一百万金铢。现在是十月,两个月后宋军才能投入战场。只要我们能把战事拖到明年,就该轮到贾师宪头痛了。”
程宗扬道:“难怪宋国同时出动捧日军和龙卫军,贾师宪打的主意就是速战速决吧。”
“他想速战速决,我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孟非卿道:“我们能集中在江州的兄弟在一千八百人左右,虽然未必能大破宋国的上四军,但在烈山拖他们半个月,不在话下。”
孟非卿停顿一下,缓缓道:“尤其是你送到江州的水泥,老五传过话来,在城上试用一些,效果奇佳。”
“是吗?”
程宗扬笑道:“这么快就用上了?”
孟非卿捧着茶杯露出奇怪目光。
程宗扬莫名其妙:“喂,孟老大,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孟非卿慢慢道:“水泥这东西我听岳帅提起过。岳帅说,那东西细如灰尘,遇水就会凝固,比岩石还要坚硬。可惜岳帅尝试多次也没有做成。”
岳鸟人还真是什么都想做。程宗扬正犹豫怎么措词,孟非卿却放开此事,一声大笑,豪气干云地说:“天幸有程兄相助!此番江州之战,大事必成!”
程宗扬笑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以前和小狐狸合伙做过一笔生意,赚了点钱。这样吧,我给你们凑一万金铢出来。”
孟非卿叫道:“这如何使得!”
“行了,咱们就别客气了,何况那一万金铢本来就是小狐狸的。”
孟非卿嘿嘿一笑,“我是说,你拿一万金铢出来就想跑?”
程宗扬坐直身体,“老大,什么意思?”
“星月湖所有产业都是岳帅的遗物,我们兄弟只是代理,包括星月湖大营也有紫姑娘一份。我和兄弟们商量过了,六个营分成三份。谢兄弟的一营和小狐狸的六营交给紫姑娘,一营目前没有营长便由程兄弟代为掌管。”
“等等!你不会想让我上战场吧?打仗这事我一点都不在行!”
孟非卿好整以暇地说:“所以才叫你来。从今天起,我每天抽出两个时辰来给你讲军事课。这会儿时间正好,咱们先上第一课:军事的目的和意义……”
程宗扬叫道:“孟老大,你不会来真的吧?我来找你是有件大事……”
“天大的事也上完课再说!”
孟非卿虎脸道:“小狐狸没跟你说过,他当年怎么听课的吗?”
程宗扬咽了口唾沫。小狐狸说过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孟非卿,因为上课不用心,孟老大打过他不只一次,都快打出心理障碍了。
“讲课还有人来听的吗?”
“有!”
孟非卿说着,手一张朝程宗扬肩上抓来。
“孟老大,你玩真的?”
程宗扬大叫着以掌为刀,斩向他的手腕。
孟非卿铁骊名头真不是白来的,筋骨犹如镔铁上毫不在意地接了自己一记手刀,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反而将自己手掌震得隐隐发麻。
程宗扬出手时留了两分余力,见状连忙撤招,足尖一点向后跃去。
学兵法、上战场,太扯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程宗扬飞身掠出丈许,还没站稳,孟非卿的铁掌便如影随形地跟来,切在自己肘上。
“我靠!”
程宗扬大叫一声,眼泪险些下来。
孟非卿道:“你的武技也该补习了。实力还过得去,技巧太差。这样吧,每天再抽出一个时辰加强军事技能的锻炼。”
程宗扬抱着手臂叫道:“姓孟的!你这是体罚!”
“可不是嘛。”
孟非卿轻松地说道:“小狐狸也这么说。不过他说的时候一边哭一边还满地打滚,你想不想试试?”
程宗扬忽然跃起身,抬腿朝孟非卿胸口踹去。孟非卿双臂微屈,胸膛肌r隆起,浑若无事地挨了程宗扬一记飞腿,然后伸手一捞,抓住程宗扬的脚踝,把他甩在地上。
程宗扬背脊着地,摔得筋骨欲断,喘气叫道:“老大,没这个必要吧!你要是缺军官,臧修还有那个苏骁都够资格当校官了!”
“往后他们就是你手下的兵,你总不想让他们在背后耻笑你这个长官什么都不会吧?”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们兄弟介意!”
孟非卿虬髯怒张,恶狠狠道:“除非你跟紫姑娘一刀两断,我们再给她找个文武双全的夫婿!”
程宗扬爬起来:“孟老大,算你狠!来吧!”
“坐下听讲。”
“少废话!先上武技课!”
程宗扬从挂满兵刃的墙上抢下一对双刀,“孟老大,有多少斤两都拿出来吧!”
孟非卿背负双手,傲然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今天便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程宗扬双刀一磕,发出一声响彻大厅的震响,接着挺身直纵,“看我的虎视鹰扬!”
暴喝中,程宗扬双刀犹如猛虎脱柙,洒下一片凌厉刀光朝孟非卿攻去。
“来得好!”
孟非卿双手伸到背后,接着肩膀一翻,手中挥出两道蛟龙般墨黑乌光,将程宗扬密不透风的双刀硬生生砸开。
程宗扬双手一阵剧痛,死死握住刀柄;精钢打制的刀身已经被砸得弯曲,他咬牙道:“我干!你那是什么!”
孟非卿掌中握着一对手戟,每一枝都长近三尺,沉甸甸分量十足。戟身纠屈犹如飞龙,两枝戟牙如同弯月。双戟通体墨黑,材质非金非玉,散发出暗黑光泽,一看就不是凡物1。
“天龙霸戟!”
孟非卿手握双戟,双手一碰,双戟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清响,雄壮身躯犹如天神,威风凛凛。
程宗扬看看他那对霸气毕露的天龙霸戟,再看看自己手中那两把不成模样的钢刀,抬起脸悲愤地说:“孟老大,你耍赖!上教学课还用你的天龙戟打我的破刀!”
孟非卿轻描淡写地说道:“少废话!接我一招!”
“我干……啊……啊!啊!啊……”
直到傍晚,那辆摘去鹏翼社标记的马车才回到宅中。秦桧上前打开车门顿时一怔:“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程宗扬眼眶青了一块,手臂缠着绷带,一瘸一拐地从车上下来,黑着脸道:“听孟老大讲课去了。干!我算知道小狐狸为什么就怕孟老大。下手真狠!你没看到,跟他的天龙霸戟一比……哎哟,别动!”
秦桧试了试他的手臂:“还好还好,筋骨没事,都是皮外伤。”
程宗扬龈牙咧嘴地晃了晃手臂。“不行,我得弄一对好刀,要不跟他的家伙一比,什么刀都成了烧火g。”
秦桧正容道:“神兵利器虽然锋锐,却非武者之福。夫山川之固,在德不在险,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真正的武者应该从……”
程宗扬打断他,“你是不是说用神兵利器的不是好汉,飞花摘叶即可伤人才是真正的高手?歇歇吧!你个死j臣!咱们两个都练到飞花摘叶,让你拿根狗尾巴草,我拿把屠龙刀,看我不砍死你!”
“唔,”
秦桧沉思道:“公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废话!打赢才是王道!”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当你的j臣吧,别没事就给我上课,有空多想怎样对付别人。”
秦桧道:“属下明白。”
程宗扬看了看院子,“死丫头呢?为了她的嫁妆,我可遭了大罪。”
秦桧道:“紫姑娘去了雪隼佣兵团。”
“怎么不早说!”
程宗扬爬上车,“老臧!知道雪隼佣兵团在哪儿吗?”
“知道!在城北,离这儿有二十多里。”
“找个兄弟跟我去。”
臧修道:“是。”
秦桧跃上马车,“我陪公子去吧。”
第三章因香窃玉
晴州除了密布的水道网,城中道路也便利至极,主道宽达十余丈,这还是因为两旁商户太多,无法扩建,才保留这种规模。道路两侧供行人通行,中间是马车行驶的车道,虽然车水马龙、来往繁忙,却秩序井然。
死丫头昨晚刚偷了人家东西,今天又跑过去,到底搞什么鬼?程宗扬一边心里嘀咕,一边活动受伤的部位:“孟老大今天说,他们向晴州的陶氏钱庄借了不少钱。”
“这不奇怪。未央宫的天子昔日北征匈奴也向商人借贷。”
“难怪晴州的商家富可敌国。喂,昨天你跟那个老头说的三策,为什么没提上策呢?”
“我说的上策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没人敢做就是了。”
程宗扬道:“你的上策不会是抢晴州吧?”
秦桧微笑道:“正是。”
程宗扬道:“晴州的雇佣兵再多能有多少?六朝都有几十万的常备军,多的上百万,我就纳闷为什么大家不瓜分晴州?再怎么说晴州也是一班商人,只靠几个雇佣兵能撑到现在吗?”
秦桧道:“公子以为呢?”
“我问过俞子元和老敖他们,说什么的都有。”
秦桧道:“在晴州接生意的雇佣兵大体在五万左右,纯以军事而论,要攻下晴州并不难;无论谁攻下晴州,获利之丰都是旷古未有,所以我才说这是上策。之所以没有人做是因为六朝有英主而无雄主,有权臣而无强臣。”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捡明白的说。”
“先说晴州。晴州的五万雇佣兵是那些商人仔细算过的。”
秦桧道:“雇佣兵虽然是拿钱卖命的亡命之徒,但挣了钱铢也得有命去花。因此雇佣兵只能打胜仗,必败的仗无人肯打。那些商人明白这一点,才把数量控制在五万左右。”
“要对付这五万雇佣兵,六朝任何一方都需要动员二十万左右的精兵。六朝虽然有带甲之士百万,但挑出二十万精兵也不容易,必须以倾国之力方能必胜。如果有人能调集二十万精兵全力攻打晴州,快则一年,慢则两年,晴州必定失陷。但不罪而征,无论是谁都必定受千夫所指。”
程宗扬点点头,“没错。攻打晴州说白了就是公然抢钱,被人臭骂是一定的。”
“而且这种指责不仅来自民间,也来自朝廷,毕竟许多官吏都有晴州游学的经历,与晴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除非有人一意孤行,置万民唾骂于不顾,朝中谁不同意便罢谁的职、将领谁不同意便斩谁的首,强行出兵征伐。这样一言九鼎的人物,在君王是雄主,在臣子则是强臣。”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这是跟整个天下对着干啊。这算什么上策?下下策还差不多。”
秦桧正容道:“此举虽然不免世人讥讽,却有万世之利。于己是下下策,于国是上上之策,就看谁敢于身背骂名了。”
死j臣说得这么嘴响,难道他在另一个时空中冤杀岳飞也是抱着同样想法?程宗扬道:“如果让你去游说贾师宪,说不定他真让你说动,愿意背这个千古骂名呢。”
秦桧笑道:“竖子不足与谋。”
“得了吧。”
程宗扬道:“你少来煽动我。j臣兄,我管你跟晴州的大商家有什么仇怨,这种损己不利人的事情,打死我也不干!”
拟秦枪微笑片刻?■“侯爷隐居南荒多年,正因为那里是晴州大商家手掌唯一伸不到的地方。”
程宗扬坐起来:“殇侯不是贷了人家的钱,卷款潜逃了吧?我看你们殇侯也快赶上姓岳的,仇家满街走。以后别说我认识那个死老头。”
秦桧一笑,“敢不遵命。”
程宗扬叹口气:“孟老大今天跟我上课,说战争的目的就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听起来好像是废话,仔细想想实在不简单。我本来想开个店,安安稳稳过日子,能保存自己就好。现在看来要想保存自己,还得把敌人消灭掉。”
程宗扬敲着扶手慢慢道:“该找个机会探探黑魔</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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