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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头上飞天髻拢了数次,才定了定神,行了进去。榻上人缓缓抬起头来,凤眼中渐渐簇拥上一点点光芒,犹如暗夜里亮起的明星灼灼。他的眼波如水温柔,但盖不住底下斑驳交错的血丝,笑容依旧优雅无瑕,但掩不住面上青白焦枯的容色。一瞬时,温热的雾气自心头一点点涌上,慢慢凝成眼底茫茫雾霭氤氲。适才所有的怨懑、彷徨、惧怕、踌躇都变得可笑至极,她哽咽一声,扑过去一把将他抱紧。他反手轻拍她瘦仞的肩膀,动作轻柔之致,似乎怕惊醒一场绮梦。而她在他怀中,放声大哭,几近稀斯底里,精致的妆容变成他玄衣上深浅不一的斑痕,一团团扭曲着,宛如段段伤痕累累的过往。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狠狠捶打着他:“萧萧,你好狠的心!……………………你根本就是知道,我其实杀不了他。若非我对他出手,他怎会万念俱灰,以致自断生机!……………………萧萧,这些天,我一闭上眼睛,便是满天的血水……………………他救了我那么多次,也是我千辛万苦救回来的,我却非要将他亲手铢杀!就算他错了再多,也不应是我杀他!”
静夜之中,她的哭声犹如锋利的冰棱,一下下扎在他的心上:“萧萧,每次我见了你都怕,你什么都知道,在你面前,我连半点的念头都不敢转,就怕被你戳穿。你若是不开口,我更加要担心…………………我哪里都愧对你,若不是你,君逸、少华、涵真、天行,无论哪一个伤了哪一个,我都不会原谅自己。你为我出生入死,我却为一个外人出手伤你!………………萧萧,你这样待我,我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报你。不用别人说,我都替你不甘,你这样的男子,应该配最好的妻子,一心一意来对待,偏偏碰上的,是我这种朝三暮四的女子!”
她整个人都几乎钻入他怀里,身子缩成极柔软的一团,轻轻一触,便生生打个寒噤。她断断续续哭诉着:“有时候,我都情愿自己没遇见你。我最恨欠别人,可是你给我的,我三生三世都还不起………………我又笨又心软,不懂还不会拒绝,你们都对我怎么好,却叫我怎么办?人家也是人,我只会将心比心。你我那么紧,就不怕我一辈子躲着你?”
她鼻子哭得通红,一面死死环紧他,一面却在他怀里簌簌发抖:“什么你都能做,采阳补y只有你想得出来…………………我根本配不上你,你待我越好,我越是害怕,你翻脸无情之时,我又如何自处?…………………你这样心比天高的人,怎能蜗居在我这个麻雀窝里?”
男子眼前蓦地一黑,四肢瞬时僵硬得难以抬起,突听她哭哭啼啼,极恼怒地道:“可是我上了瘾,再戒又如何容易?”声音渐转苦恼,道:“可你若是要走,谁都会觉得我没资格留你。我有时恨不得咬你一口,有时又生怕懵懵懂懂便伤到了你。无论如何,再狠也是我的夫郎,到底瑕不掩瑜,就算我占了便宜,也没有把稀世珍宝向外推的道理。萧萧,不如你直接说罢,怎样才能取悦你?怎样又会触及你的底线?你这么聪明,我哪里猜得到透你!”
原本肃杀的凛冬里,一树树红梅竞相开放,那芳香犹如纯醪,直醉透他心底。他含笑去琢她的唇角,低笑道:“不开窍的是你,但若是等你明白,三辈子早过去了。我要是等你猜,哪还会做成你的夫郎?”
她转头去嚼他的衣衫,愤愤不语,只听他声音轻快,倒有殊多畅快:“事情总要有人做,黑锅也得人背。不杀他你出不来,但人非草木,难免日久生情,杀了他你难过也是自然。你眼下怕我也是无妨,宁远最多的便是耐心。古语说得好,将于取之;必先予之。我待你无微不至,你本性如此纯良,难道舍得负我?”
她气得以头撞他,真挨到他前胸,便慢慢减了速度,看起来倒像是抚摩。他愈加洋洋自得:“义父虽是枭雄,有句话倒说得不错。他说世间万物,想要便要争取,否则后悔的便是自己。凡事先到先得,后来就算倒霉。先不论国仇家恨,但凡宁远在此,什么狐精山魅,都先得掂量下自己的本事。”
他志得意满,在那红扑扑的芙蓉面上吻了又吻,笑吟吟又道:“你说得很对,我明白得很,你这人恋旧护短,否则也不会生生把丫鬟宠成姐姐,待人赤诚,心地坦荡,又兼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别看如今难免沮丧,若是重来一次,你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若非他自伐在你手里,你只怕此刻都恨意未销。此人也是了得,但可惜运气不济,中间横了万丈深渊,怎般都不过是海市蜃楼。他这等满手血腥,满腹仇恨之人,哪里配得上你的赤子之心,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是暂时蒙蔽一时,日久终见人心,迟早也是这个结局。想必他亦明白这一点,知道永远是条死胡同,所以早安排了身后事。”
他在她鼻上勾了一记,笑道:“反正是个傻子,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了我。你糊涂,不要紧,我还明白;你不懂,没关系,我来教。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萧宁远不是圣人,也不是君子,只不过得其所欲,爱其所爱,乐在其中,与人无尤。人生在世,其实难得尽遂我心,须作一生拌,尽君今日欢,夫人,我都不想,你愁什么?”
楚楚依偎在他怀里,轻声吟道:“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汝心金石坚,我c冰雪洁。同结百岁盟,何惧一朝别。朝云暮雨心云来,千里相思共明月。”
萧宁远凤目明亮更甚星辰,将她鬓上银凤镂花长簪缓缓抽出,轻吻她宝石般的眼睛,赞道:“我的楚楚最聪明了,一定能够想得明白。”声音渐糯,道:“好了,今宵勾却相思债,绣帏深处效鸳鸯。冤孽,莫不是前生负债,今世偿还?”
青丝在床榻上散落开来,纠缠得难分难解。突听楚楚道:“也不能每次都给你占上风。你那玄女心经,今儿个你自己尝一遍。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手一压,已将萧宁远抵在榻沿,用右腿牢牢按定,抿嘴一笑,慢条斯理,将他下摆拉开,以手拽着白单中裤,一点点拖拉下来。萧宁远呼吸不觉急促,想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欺身靠上,四只手牢牢相抵,逶迤的长发一丝丝垂荡过他的前胸,修长的双腿圆润无比,正好将他死死压在榻上。
绡纱单薄,玫红软缎犹如另一层肌肤紧贴在她身上,从颈部向下,蜿蜒开旖旎的风景,偏偏到了要紧处,就嘎然而止。她坐在他身上,很满意地看到他面色渐渐赤红,突然轻轻一笑,便慢慢褪下雪白的罗袜,玉足纤纤,不可盈握,一点点划过他凌乱的外衫。他喉结蠕动了几下,扯着襟口欲拉,立即被她挡了下去,轻笑道:“萧萧,你的耐心到哪里去了?”
他恨得险些咬牙,但身体在暗夜中分分秒秒觉醒过来,她的气息芬芳而甜美,笑容中y翳去尽,躯体日渐妖娆,在软缎下泛着润泽的珠光。她含笑向他俯下身来,他仰头去接,谁知她将头一弓,修长的脖颈灵蛇般扭转,倏地埋入了他的腰间。
他十指都在衾上蜷缩握紧,仿佛是全身的血y猛然凝聚到一处,险些要狂呼出声。她指尖棉软,双唇温软,明明每下都犹如抚慰,偏偏令他全身都紧绷到极点,恨不能在她口中融化殆尽,不自觉将身体仰高,想要贪求更多。然则她亦极是为难,几次想要罢手,看他几尽哀求的神色,只好又靠卧下去。
不够,只是不够!…………………即便是万种聪明,千般睿智,此时都情愿付之一炬,只要能换她更亲近一步。身体在她演奏的生涩音韵中不住伸展,在忽烫忽冷的世界翻转到不能自已,宁愿便这样匍匐在她脚下,随她羽化成仙。
眼前一朵朵花开,又一朵朵花灭,在眩晕般的极乐中,他拱手将所有一切献上,身体已近疯狂,心下却无限安宁,往事都变成想不清的浮光掠影,散落开来,竟然点点只余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恍惚中隐约听得扑通一声,随即楚楚一声惊呼,身子顿软,直跌在他胸膛上,慌不迭去扯锦被胡乱一掩,喝道:“天行,你跑来这里作甚,还不速速离去?”
他亦窘迫难挡,心里倒还犹疑,虽想着天大的事也容后再说,到底还是欠身道:“天行,何事如此惊慌?” 楚天行面上尽染霞红,秋水般的眼睛雾蒙蒙一片,咬了牙道:“楚楚,我睡不着,听着你的声音,便过来了。”竟除了鞋袜,翻身便要上塌。
楚楚吓得险些魂销魄荡,惊呼道:“你作什么?”腰上已紧紧攀上一双手臂,瓮声瓮气道:“我梦游,梦游!”嗤地一声,湘妃裙从下向上裂开,俏生生一段小腿毫无瑕疵,凝白滑腻,登时露在空气中。
萧宁远喝道:“胡闹!”五指如勾,直取他玉堂、灵墟、天池三x。后者绯红了脸,只将头埋在楚楚背上,手指翩然伸出,说不出的美妙。只听劲风激荡,两只手在灯下交错,不知过了几招。只听咚的一声,却是床柱亦被劲风所及,簌簌都在抖动。
此地若成战场,又不知要怎生给人取笑?楚楚简直目瞪口呆,一手挡了萧宁远,另一手便想将身后之人拽下来。谁知道银罗绡纱本来也不过软软搭在肩上,倏地滑了下来,倒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身后人眼睛便是一亮,俯身便咬。她哎哟一声,蜷缩下来,只觉身下倏地剧烈一颤,低头一看,手下都是莽莽草原,兽角从她手指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直起身来,贴在了她的唇边。肩上又是一痛,她开口欲斥,却忘了近在咫尺的危险。那鹿角熟门熟路,倏地一声落入檀口,险些顶到咽喉。身下人剧烈一颤,打出的力道偏了几分,那幔帐下截应声裂下,听来煞是惊心动魄。
贴在自己背后的身体滚烫无比,揽高了她的腰,将自己往前一送。这妖孽从来无法无天,果真什么都做得出来。然则身体不觉一软,头更向下送了几分,眼看着那凤目迷茫一片,手不自觉牵引着她,移到自己敞开的胸前,直按在自己的两点突起上。
这先例一开,往后怎么得了?然则手下红樱嫣然绽放在玉石般的胸膛上,肌r丝丝绷紧,点点汗珠滚落下来,难受地扭曲着。她脑中几乎空白,腰却被身后的手握得死紧,撞击的声音糜离无比,引得他更加难受,死咬了锦被,足尖都绷成了弯弓。
看来势在必行,就是不知道在这两只魇兽底下,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她简直心惊胆战,却只得将头慢慢抬压。旁边那双眼睛几乎冒出火来,撒娇般道:“楚楚,我也要!”攀紧了她的柳腰,更加恣意冲撞,一下下大开大阖。
这当儿,真是杀了他的心都有。然则底下人喘息声渐见急促,每下都是急浪,激起一重重的火花,炙热到极致,痉挛般颤抖起来。她下意识想摆脱开去,谁知他猿臂直压而来,如她刚才一般,将她钳制得不能动弹。背上人轻啃浅咬,光洁的肌肤紧粘着她,将她一腿拉高到自己肩膀,身子死缠着她,似乎要将她直揉到自己身体里去。
女子猫一般蜷缩在贵妃榻上,银色软罗犹如一层雾般罩在她曲线玲珑的身躯上,头半偏在编成梅花状的藤沿上,轻声与坐在右侧的青衣男子说着什么,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犹如林间鸟雀婉转鹂歌。青衣男子清澈的眼波凝在她身上,多半是含笑不语,一静一动,和谐非常。榻后不远处坐了一碧衣女子,警惕探究的眼光不时落在那青衣男子身上,看得多了,后者面上一抹晕红,渐渐染至脖颈。却听水晶帘动,闪过来一红衣女子,见了此状,不觉嗔道:“碧落,难得小姐和四姑爷好好呆一阵子,你偏要矗在此搅和什么?”
碧衣女子双手交叉搭在身上,答非所问道:“我只怕知人之面不知心。”
红衣女子愕然道:“此话何意?”看了前面一眼,失笑道:“四姑爷乃端方君子,素来心怀慈悲,难道他居然会对小姐不利不成?”
碧衣女子毫无笑意,将女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面无表情转过头来,点头道:“我怕小姐被咬死。”
红衣女子愕然道:“咬死?”突然想到了什么,便伸长脖子去仔细端详女子颈部,果然看到几个不浅的青红淤印,眼睛转了几转,向碧衣女子附耳过去,低低道:“今早是你进去的,到底看到了什么,不妨跟姐姐说说?”
碧衣女子亦压低了声线,道:“往常都是你去侍候小姐梳洗的,难得我想献回殷勤,结果着实被吓了一大跳,若是我迟进去半步…………………………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红衣女子面上笑肌拉了几下,想笑又竭力忍住,整了整面色,亦极凝重道:“勤劳是好品质,知道你心疼小姐,今早天刚放晓,你便进去了,小姐没吓着罢?………………………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碧衣女子面色不虞,又仔细横了那青衣男子几眼,才小声道:“红娘,你见过白浪滩上鸭子打架罢?”
红衣女子奇道:“鸭子打架?”眼睛眨了眨,恍然大悟道:“知道知道,你接着说。”
碧衣女子面有惧色,暗暗点了男子道:“我就看到四姑爷把小姐压在底下,腰一扭一扭的,牙齿白森森的,就咬在小姐后脖子上,小姐痛得直哆嗦,身子抖个不停,叫得那个寒碜…………………要不是我情急之下,拿了剑柄敲在四姑爷头上,小姐说不定脖子都被咬断了。——你说,我敢放心让他呆在小姐身边吗?”
红衣女子失声道:“你拿剑敲晕了四姑爷?”转头一看,果然见得青衣男子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大笑声刚溢出口,忙用手使劲按住,变成胸腔里闷闷的回音,身体在袖下起伏个不停,见碧衣女子瞪眼看她,忙点头道:“碧落,你真是随机应变,当机立断!……………………小姐自然是很感激你罢?”
碧衣女子极迷惑地摇头道:“小姐的样子好奇怪,好像是一口气要透却透不过来似的……………………还叫我先出去一下。不过她定是当时被吓着了,所以反应难免迟钝些 …………………红娘,四姑爷平时性情最和婉了,眼下居然变成这样。这情虫不知道有什么蹊跷,弄得姑爷们个个像变了个人似的,怪不得小姐听到是三姑爷处过夜都怕。我看倒应该去叫那妖道过来,除毒务尽才好。”
红衣女子吃吃笑道:“我看姑爷们是乐在其中,未必愿意解去………………………”接到碧衣女子刀般的眼风,立即点头慨然道:“正是,就是它惹得事,留着迟早是个祸害……………………不过叫那妖道来,就不怕引狼入室?…………………………某些人恐怕是正中下怀,倒省得每晚都在附近转悠…………………”
突然一声尖利的孩童嚎叫之声在不远处响起,带着极浓的哭腔,高号道:“神女救命,神女救救命吧!”
女子从榻上遽然立起,又哎哟了声欠下身来,揉着自己的腰道:“红娘,碧落,这个孩子的声音我认得,是春幡。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快将他给我带进来。”
碧落几个纵身,已消失在门外,少顷便提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进来。那人鬓发散乱,满面惶急之色,一见到楚楚,便扑在地上连连叩首,哭道:“神女,你快去救救楼总管吧,他就要被那些人烧死啦!”
楚楚抢步过来将他扶起,连声道:“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东明在哪里?”
少年扯着她的裙角泣道:“来不及啦,神女,你这就跟春幡去地宫吧。再迟一步,就怕楼总管连骨灰都不剩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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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被无数熊熊燃烧的火把照得通明,四壁上倒映着成千上万在空中挥舞的手臂,所有的眼睛仿佛择物欲噬的野兽,紧紧盯着正中心的湖泊,眼中是令人惊恐的凶光。男男女女的声音汇成狂热的一片,高喊着:“烧死他,烧死他!”一桶桶乌黑的y体,悉数倾倒下去。湖面上火焰更加爆开,红得触目惊心,仿佛地狱中的红莲业火。春幡一跤跌在地上,哀嚎道:“楼总管,楼总管!”手脚并用,便要爬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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