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后,还是两个人都一起来了。等人通报了,沈茂寻才跟在唐春鸣的后头,弓着腰进了内殿,连头也不敢抬,只是在跪倒下去之前,沈茂寻眼风一扫,还看见了另一位妇人科的御医,他心中微微一动,却来不及多想了。
倒是上首坐着的谢太后先问了出来:“这里不是已经有罗太医在了么,怎么又请了唐太医来。”众人都有些尴尬,谁不知道这人是贵妃派人去请的?只是谢皇后看不惯陈贵妃的模样,有心要压她一压罢了。
宫人们不接话,上首却有另一人开了口:“陈贵妃这一胎是皇兄的头一个孩子,太医院为着慎重,派了两位太医来看看也是有可能的。”谢太后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这个理由,整个宫殿里的气氛这才重又热烈了起来。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沈茂寻只觉得自己后颈的头发都要竖了起来!那上头坐着的那人,可不就是他的对头,那个曾经在顾亲王府戏弄过自己的九皇子江远清!
☆、第二十章
常言说的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是两人地位相差太过悬殊,情况又有些不同了。沈茂寻跪倒在地上,他想得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小角色,便是面上表情略有些不恭敬,哪里又有人会注意到他呢?只是事情却没按照他的想法进行。
屋内的气氛经江远清这一开岔,虽说是缓和了些许,但是谢太后这么一尊大佛坐在上头,谁能无视她的不开心呢?这时候又轮到我们的暖场小皇子江远清出场了。只听他笑了两声,问道:“唐太医与罗太医我是早就见过的,不知道后头跟着的这位,又是谁呢?”哼,这位主子的演技可是神级的,人家沈茂寻一进宫便叫人打听了个清楚,这时候还来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但这些事情沈茂寻他还不知道啊!听着对头说的话,他也没怎么多想,贵人么,一般就是与多忘事(……)联系在一起的,自己不过在顾亲王府上的时候陪着他玩过几回,又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这小主子记得自己就怪了。这般想着,沈茂寻一脸镇定自若的上前行了礼:“臣乃今年新进的太医院医士,见过太后娘娘,九皇子殿下。”这边上虽然还坐着陈贵妃,但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当着太后的面受别人的礼的。在建华帝的后妃之中,皇后或许可以,但贵妃,哪怕她腹中如今还怀有龙种,都是不行的。
只是沈茂寻这般作想,旁人可不会。这上头坐着的三个人可都还记得江远清是如何作弄过他的。谢太后想起旧事,唇边到底多了一抹笑,看着下头怀着身子的那人也没觉得那般刺眼了,示意唐太医去给陈贵妃看诊,她却把沈茂寻叫到了近前,道:“你抬起脸来,让哀家看上一看。”沈茂寻虽然默默腹诽:小爷我卖艺不卖身啊!面上还是一脸顺从的抬起了小脸,还适时的露出了抹微笑来,要不是这里不流行什么笑着要露出八颗牙的说法,讲究的是笑不漏齿,他的八牙笑才最标准好看呢!哼o( ̄ヘ ̄o#),小爷我这才不是狗腿什么的!
只是可怜唐太医,他叫着沈茂寻来,虽则理由是叫他见见世面,但因着有人帮忙提药箱,他之后又多带了些“小玩意”,如今可是又要自己提喽!
谢太后端详了一番沈茂寻正直温和(大雾!)的笑意,笑着将人叫到身边来,拉着人家的小手,侧着脸对自家儿子道:“你看看人家,模样长得也好,也上进,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学点好呢?”谢太后这话里藏着话,眼中还带着些揶揄,她这是在打趣江远清当年逗弄沈茂寻之事呢!江远清是听出来了,不过一笑罢了。
可沈茂寻他不!知!道!啊!听了这话,他的脸立马涨红了有木有!被自家妈妈教育了多年,你看看人家那XXX,考了清华!你再看人家那XX,如何如何的……终于有一天,上天终于让他也有了这么一天!他沈茂寻也成为了一个“别人家的孩子”!高兴得简直要晕过去了有木有!这将近五年的努力完全没有白费,喜大普奔o( ̄ ̄)o
看到沈茂寻小脸涨红的模样,都是祖母辈的谢太后略带了些惊异的看了江远清一眼,这孩子也太好逗了一些吧?给自家小儿子点个赞!在两位老太医辛辛苦苦的为陈贵妃看诊的时候,容易脸红害羞的正直的(大雾!)沈茂寻太医,便被这对这世界里最尊贵的母子当做是吉祥物,开心的“一起玩耍”了好一阵子。
等两位太医定好方子准备收工,唐太医拎着自己沉重的药箱,将饱含希冀的眼看向沈茂寻时,迟钝的二货还没接受到,暖场小恶魔(刚刚不还是皇子么!)江远清小朋友,微微一笑,轻声道:“母后,我想起来了,这位太医,儿臣我曾经是见过的。”谢太后眼中的笑意十分明显,还是顺着儿子的心意问道:“清儿你很少出宫,又是何时见过这位太医的呢?”
沈茂寻心中一惊,颈后的汗毛又一次立了起来,这人又要做什么?再来一次红楼风,我真的会忍不住喷你一脸的啊!江远清慢条斯理的道:“记得我还小的时候,在姑母府上见过沈太医的,他是当年沈院判的徒弟。姑母想来对他也还有些印象。母后,您是不知道,沈太医小时候长得那才叫玉雪可爱呢。”
你够!你才玉雪可爱!你早八辈子都玉雪可爱!我那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你到底懂不懂啊啊啊o(R口Q)o!缩男沈茂寻到底还是没有敢冒犯皇权的勇气,尴尬的笑了两声,便紧紧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小爷我才不想陪你一起想当年呢!小爷我当年要是玉雪可爱,你还是一脸受样呢(F′)!
只是沈茂寻不吭声,却不代表江远清不会想当年啊r( ̄ ̄")q。九皇子微微一笑,倾国倾城(……)的道:“想起来沈太医小时候看着就像是那画上的小金童似的。哦,对了,京中前两年还出了个专治妇人科的沈大夫,人称送子金童的,不会就是沈太医你吧?”送子金童你妹啊!人艰不拆你难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踩着人家的痛处一直说说说,你不知道你很讨厌吗?数不清的草泥马在沈茂寻的心中呼啸而过,脸上的笑容都有一瞬间僵硬了,但……这个坑爹的家伙为什么要是个皇子!抓狂的沈茂寻到底还是不敢拿自己的这条命冒险,又可耻的缩了回去。
只是送子金童这样的称号杀伤力实在有些过大了,整个润善殿都要沸腾了好么!不说别的,医术什么的都不论,单是那送子两个字都叫人怦然心动好么!陈贵妃这一胎,是建华帝的第一个孩子,要是还是个男婴,虽然不居嫡,但是也是长子了……这……整个润善殿里也只有陈玉盈还坐得住了。
还没等那凑趣的好事的先开这个口,谢太后忽然摇着头笑了:“这说法实在是无稽,也只有那些愚夫愚妇才会相信吧。”谢太后这么一插话,就是一锤定音,陈玉盈便是有再多的话再多的理由,也没办法再说出口了。她原本吩咐的是叫下头的人为她再寻一个妇人科的太医来,好帮着罗太医跑腿什么的,当然后头那句话她没说出口――太医院里如今符合这一条件的也只有沈茂寻了。谁料那传话的太监觉得自家主子怀了龙种,还是这后宫里的头一份,便抖了起来,叫来的是唐太医――这宫中仅有的两位妇人科太医之一,而另一个也已经在她宫里了。
这也就是说,她陈玉盈一个人独占了宫中的两个御医,便是谢太后在这几个月内生了病,还得来她宫中寻人,可着实有些被下了面子的感觉,也难怪谢太后会不高兴了。知晓自己目前的处境的陈玉盈也不好再得寸进尺,也只能放弃了把沈茂寻留下的想法。她将手放到了如今尚且平坦的小腹之上,她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将这块骨肉好好的平安的生下来,旁的事情,都没有这孩子重要了。
几个主子达成了一致,这事情也就定了下来,奴才们到底也还是要看主子的眼风行事的,真有那不长眼的,也进不了这宫殿的门。
沈茂寻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早早就被陈玉盈招安过,如今还算是她的人,但他半点没有向她效忠的想法,如今能名正言顺的不搀和到这趟浑水中来,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看着唐太医他们正准备告退,他也想着一并告退算了,离那对头远些才是最好。却听见那冤家又开了口。求您别说话好嘛!您就不能让小臣过上一段舒心的日子吗?如今听见江远清开口便觉得有些头疼的沈茂寻面无表情的想,他心中总有些不祥的预♂感怎么破!
不愧是有名的黑手大大,沈茂寻的预♂感总是这般的精准,江远清的目标果然还是他:“母后,我在宫中难得有差不多同龄的孩子能陪着我说会儿话,你便让沈太医来给我看平安脉怎么样?”谢太后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发,一脸慈祥的道:“清儿又说些孩子话。罗太医照顾了你那么多年,医术一直是不错的……这……”沈茂寻心中给谢太后狂点赞,对对对,就是这样,千万不要答应啊!江远清的眼中略微暗沉了些,就是因为那个人一直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是以他才一直没法将他换掉的!
九皇子殿下不顾自己十五岁的“高龄”,对着母亲软磨硬泡了撒了好一回娇,这才磨得谢太后往后退了一步:“你便是想要个能说得上话的太医来给你看诊,宫中其它科还是有不少年轻的太医的,这妇人科……”面对着谢太后软化的态度,江远清理直气壮的道:“可是他们都没有沈太医长得好看啊!”谢太后看了看沈茂寻,沉吟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同意了下来。
沈茂寻简直要给这对母子跪了好嘛!orz五体投地跪,后空翻三百六十度跪……各种跪!颜控得这么严重,你家里人知道吗(咦,他们就是一家人!)?不要以貌取人你们老师没教过吗?未来的男神端王爷,你知道你这句话给我得罪了多少人吗?有多少人无辜中枪你知道吗?被迫以后隔两日就得去看上一回那冤家对头的沈太医欲哭无泪……
☆、第二十一章
沈茂寻到底还是跟着两位前辈一起回了太医院。江远清倒是有想过把他叫过去的,但是沈茂寻怎么可能答应?他又没有上赶着求人打脸的特殊癖好。
只是沈茂寻再想去给唐太医拎药箱的时候,却被罗太医挡了下来。一向板正的罗太医扫了一眼边上跟着的太监,冷笑着道:“没人教过你们规矩吗?”又一脸冷淡的对沈茂寻道:“那箱子很沉的,你不要拎了,过来扶着我老头子吧,也跟我说说话,我考你一考。”
“是。”沈茂寻只能硬着头皮走到罗太医跟前,心里忍不住内牛,嘤嘤嘤嘤,虽然他现在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了,但是考试什么的,想想还是好可怕啊。罗太医果然如他所说的,挑出了两三个病例问了他半路,沈茂寻基础打得扎实,虽说有一个病例他没在系统里见过类似的,但按照自己平日研究的方法琢磨了一番,也能说出一些自己的见解。
罗太医的脸色还是一片冷硬,看不出他对沈茂寻这一番回答是否满意,他顿了一顿,转过头对一路沉默不语的唐太医道:“唐兄这回可有什么把握?”唐太医尴尬的笑了笑,叹了口气道:“老夫还能有什么想法,左右我年纪也到了,不过就是过两年就要致仕,早那么一些也是可行的。”罗太医冷笑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左右不过不失,到时候陛下心中自有决断的。”唐太医干笑了两声,到了半路,便说自己还要去给别的主子请平安脉,便与沈茂寻两人分了开来。
沈茂寻总觉得这两人的话语里还隐藏着些什么,但又有些猜不透,是以一直在一旁没有插话。眼看着罗太医一路沉默,一直走到了快要到太医院门口的时候,他才叹了口气,小声道:“你……今后在宫里还是小心一些吧。九皇子那边是非也不少,但是……你且用心。”沈茂寻依然有听没有懂,但还是知晓这是罗太医的好意,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听进了心了。不过沈茂寻看了看前头出现的太医院院门,嘴里却有些发苦,都怪那臭小子,这下他把太医院里年纪在二十左右的太医基本上都得罪了个遍啊QAQ。
宫中的贵人们请平安脉的日子是三日一回,不巧的是第二日便是江远清看平安脉的日子,沈茂寻欲哭无泪,怎么一点缓冲都没有?他心里准备都还没做好,江远清之前的病例还一点都没看啊喂!最最最重要的是,第二天是沈茂寻轮休的日子啊!旁的科目的太医,每六日可有一日休沐,轮到他们妇人科,却成了每隔十日才能有一日休沐,这中间的差距简直不能更大好嘛,这天假期他期待了多久你们知道吗!就这么没了简直不能更伤心好嘛,而且过期不补,这是什么霸王条款啊,摔(sF口′)s喋擤ォ撸
作为一个被主子看上,从而青云直上一步登天的少年,沈茂寻的心里充满了对“伯乐”江远清的愤怒,昨天下午,也许是流言传得还不够快,是以太医院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的,但是这只是暂时的,今早沈茂寻一进太医院的门,就已经被至少十个太医(一般值守太医是十二个Orz)看了一遍,也就是除了他自己,别人几乎都来认真看了遍他的脸!你们看就看吧,我不收你们门票,但是你们的评价只有“啧啧啧”是什么意思,小爷我完全不明白啊!
沈茂寻度过了难熬的一上午,下午去到江远清宫里的时候,气色就显得不是那般好了。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罪魁祸首的气色,或许是多年的心腹大患终于被解决了,江远清简直是神清气爽,简直不能更舒服啊。他如今有了封号,宫外的端王府也在修建当中,只是他才十五岁,年纪也不大,谢太后舍不得他,是以一直留在宫中住着,等定下了婚事再搬出宫去。
这人一高兴,对着谁都和颜悦色的,更何况是对着他原本就很有些喜欢的人呢?江远清一边让沈茂寻给自己诊脉,一边拉开了话匣子:“你等会在我这里多坐一会儿吧,反正你在太医院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不如待在我宫里,这里还要舒服些。”沈茂寻看着面前这少年神采飞扬的脸,再一联想起自己丢的脸得罪的人,到底还是忍不住刺了他一句:“温柔乡,英雄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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