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纵然心情急迫,纪明泽仍强压下内心的焦灼,答应了下来,却仍是不可避免的担心道:“发生什么事了?那个黎一正,他有没有对你不利?”
“放心吧,他暂时掀不出什么风浪。因为,”黎人安叹了口气,“原主的父母都知道了……包括黎一正杀了原主,还有,我其实不是真正的黎人安。”
纪明泽沉默了。
黎人安笑了笑,没比哭好看多少,“你也查到了吧,所以才叫我离黎一正远一点。”
“是。”纪明泽沉声道,并将自己查到的东西细数着说给黎人安听。
黎人安听后,久久的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这样好么,开车打电话是违规的,小心吃罚单。”
纪明泽愣了愣,才微微扬唇道:“没事,不在高速,这里地方也比较偏。”黎小安语气轻松了点,纪明泽自然乐得他不提那些沉重的事,更是希望他能和自己多开几个玩笑。
黎人安:“总裁,其实不用那么急的赶过来。”
纪明泽嘴角噙笑,“出了事,无论是小事还是大事,我当然都得第一时间站在我家宝贝的身后。”
黎人安笑了,骤然炸出个满足的笑容,眼圈却微微红了,放柔声音,不让纪明泽听出异样,“谢谢,那你要记住,路上小心,遵守交通规则,别开太快。”顿了顿,黎人安才道:“我还想你永远站在我身后呢。”
“遵命。”纪明泽泛起笑意,心里被填塞的很充盈。
两人又说了几句,黎人安才切断电话。
没有了电波牵引带来的话语,总裁带来的暖意很快便被现实的烦闷所驱散,刚回温一点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黎人安深呼吸一口,向黎父黎母的房间走去。
轻轻扣了几下门,门里没传出任何声音,黎人安顿了顿,“阿姨,叔叔,是我,我……”
“你走!”哪知黎人安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情绪激动的女声打断,随后,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说话声。
黎人安不欲强求,转身又看了几眼紧闭的房门才离开。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黎人安是让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的,从黎父黎母卧室门前回来后,黎人安便洗了澡,躺在床上发呆,辗转了几个小时后,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刚被吵醒时,黎人安还有点迷糊,待回味片刻后,猛然睁大眼,睡意全无,急急忙忙的去开门。
门外是脸色难看的黎铁生,看到他,只淡淡的说了句,“出来。”
“好,我,我换件衣服好吗?”黎人安有些拘谨道。
黎铁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想是默认了。
街上很静,黎人安看了眼时间,已经深夜了。
待黎人安换完衣服出门,就见潘若华正眼睛红肿的坐在客厅里,而黎铁生正满脸阴沉的扯着不情不愿的黎一正走出他的房间。
这个暗了几小时的家,又在深夜亮起了灯。
四人坐在沙发上,场面静默,气氛僵硬,气压低的让人窒息。
潘若华无声的流着泪,黎铁生狠狠的拧着眉,啪嗒啪嗒的抽着烟,黎一正一脸无所谓,黎人安低头不语。
深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黎人安硬着头皮打破沉默,“叔叔,阿姨,对不起,我没有诚实的告诉你们,我其实已经……不是黎人安了。”
话一落,就见潘若华又抽了几张面纸按在眼下。
黎一正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有空听这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外人矫揉造作,我还不如回房玩游戏,刚刚那盘还没玩完,就非要把我扯出来看戏……”
话还没说完,就见黎铁生猛地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霍然站起身,忽的就又给了黎一正一巴掌,指着他厉声道:“不听他说,那就听你这个杀人凶手说!”
黎一正摸着被打的脸,拖长调子,阴阳怪气道:“爸你说什么啊。”
黎铁生最见不得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当即气的青筋直冒,“我说什么?你个孽子!我跟你妈在门外都听到了,你竟然掐死了你哥哥!你!你!混账!你简直,”黎铁生举起搪瓷的烟灰缸,重重的摔下,烟灰缸随着话语应声而落,摔成了无数片,“猪狗不如!”
“我猪狗不如?”黎一正也炸了,猛然站起来,指着自己,面露狰狞之色,“我猪狗不如也是你们生的!养不教父之过,你知不知道!你们生了我又不养我,把我丢在街上!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要饭啊!我当个乞丐才勉强养活自己啊!没有地方住,就只能睡在天桥底下,有时候让人赶的怕了,就只能睡在别人停在外面的车底下,一不留神就会被碾成肉饼……”黎一正神情激动,大声的向父母控诉着这些年的心酸史。
“你,你胡说!”黎铁生惊呆了,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你明明被一户人家收养了……”
“你说的那是10岁以后的事了。”缓了缓情绪,黎一正打断,脸上挂上讽刺的笑,“10岁以前我确实就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10岁那年,才有个好心的孤儿院院长把我领进院里,后来我又被一户人家收养了,才过上人过的生活,有饭吃,有书念……可是他呢?”黎一正忽然将目光射向黎人安,眼里满是怨恨,“他凭什么!他凭什么享受着本来属于我的一切!明明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啊,他才应该去捡垃圾,去要饭,去捡发霉的东西吃!可是,他偏偏过的那么好,有父母疼,有好东西吃,有好地方睡,能上学,有小朋友一起玩……他凭什么?他凭什么可以过的这么幸福!明明这一切是我的!所以我恨,恨死他了,恨不得他去死!”
即使已经从纪明泽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由,但亲眼看到黎一正这副样子,黎人安还是觉得心底发闷,难受极了。
Chapter 64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黎一正,黎铁生和潘若华的亲生子,本该是生活富裕爹宠娘疼的小少爷,但他于四岁那年不幸走失,此后,历经十一年,才被家人寻回。
在这期间,要过饭,吃剩菜,睡大街,偷过钱,直至10岁时被送进孤儿院,再被人领养,生活才有所起色。
开始时,那家人对他还算不错,直到多年不孕的女主人突然怀上了孩子,黎一正的生活开始一落千丈。虽然吃穿仍然不少,但养父养母的注意力已经被亲生儿子吸引,很多地方都冷落了他,忽略了他。
15岁那年,他被已经在记忆里模糊的父母接回了传说中的家,见到了比他大几个月的名义上的哥哥,那一刹那,积蓄多年的不满、怨气、仇恨到达了顶点,他认为,是这个所谓的哥哥抢夺了本属于他的父母、家庭、朋友,“黎人安”因他深深的妒恨而被私自贴上了“黎一正最大仇人”的标签。
异于常人的成长轨迹早已扭曲了他的性格,在父母面前,他是听话的乐观少年,在老师同学面前,他是互助友好的好学生,在不相干的人面前,他是阴晴不定的怪人,只有在“黎人安”面前,他才会暴露隐藏在心底的仇恨,冷嘲热讽,百般羞辱。
“黎人安”本来也心存歉疚,被黎一正一说,更觉得有所亏欠,选择渐渐疏远父母,希望父母能够更多的关注黎一正,以补偿多年来“窃取”的家人的温暖。
父母对他关心时他冷漠以对,父母对他的叮嘱他不理不睬,还告诉父母,应该更重视弟弟,不要管他。上了大学后,“黎人安”毅然决然的选择了t市的学校,和父母的关系渐渐僵化,逢年过年也从不回家。黎父黎母不知他心中想法,只以为他是因为不能接受家里骤然多了个弟弟,这才赌气闹脾气,而“黎人安”和黎一正在父母面前也确实也不冷不热,关系并不怎么样。
但是“黎人安”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种做法让父母有多伤心,因为他们从来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因为黎一正的丢失和“黎人安”压根没有一点关系。
最乐于见到这种情况的当属黎一正,他一面在心底得意,一面假装关心哥哥,借着同级的便利,跟着去了t市,报了同一个学校,继续在父母不知道的地方刺激“黎人安”。
而让黎一正很恼火的是,“黎人安”的成绩很好,年年拿奖学金,而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被他压在头上,无法赶超。
日积月累,杀人的念头在心底疯狂滋长,只要想想,那种亲手泄恨的快感就如同灌了蜜的糖,甘甜美味,引人犯罪,明知道是深渊,却仍忍不住受了魔鬼的引诱……
安排好时间,将“黎人安”约到休息室,确保没人看见,趁他不注意时用枕头闷死了他,并往他肚子里灌了大量的安眠药。
做完一切后,黎一正便以交换学习的名义调到了其他医院实习,他一面害怕一面期待的等着有人来通知他“黎人安”的死讯,可是风平浪静。待他回去后,不但发现“黎人安”没死,而且已经变成了黎人安。
这一切,他本以为做的干净,其实恰巧那几天男科外面的墙角多次遭人故意划花,而那一块却是监控死角,科主任于是偷偷装了针孔镜头,想要拍下罪魁祸首的影像,也正好拍下了黎一正进出休息室的画面。他只怕没想到,自己躲过了监控,却倒霉的赶上抓“划墙贼”。
而那一天,也确实拍到了划坏墙的破坏分子,因而这一段影像便作为证据被保存了下来。只是后来黎人安没出事,黎一正才没被人怀疑,但是影像却让纪明泽查到了。
不仅如此,其实早在刚进大学的时候,黎一正就表现出了一些问题。
按照惯例,刚入学的大学新生必须要做一份心理健康状况调查评估,黎一正所填写的问卷,结果显示他的心理存在一些偏差。
学校请了专业心理医生给他做了详细检查,查出的结果却是心理健康,完全不存在任何问题,学校便只当黎一正是在闹着玩,警告了几句也就作罢。
然而实际上,黎一正最初填写的那份调查,才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后来的检查,不过是他刻意控制而表现出的正常人的思考方式和行为习惯。
而在这一天,一切被掩藏在平静表象下的谎言和虚假通通被拆穿,痛苦的,还是四个人。
…………
也许是发泄出来轻松了一些,黎一正激动的吼完,神情冷静了许多。但潘若华不淡定了,最初的震慑后,她情绪强烈的扑向黎一正,“阿正,是真的吗?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怎么不告诉妈妈,怎么不说啊……”说着说着,潘若华又止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要是往常,黎一正铁定会搂着母亲轻言安慰,这会儿却是一声冷哼,撇过头不理睬潘若华。
黎铁生拉过太太坐到自己的身边,两相依偎互相取暖,他的神色已从最初的震惊变为痛苦,“阿正,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会……但是,那你也不该,不该杀人啊!”
黎一正轻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杀谁了?他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不过就是换了条魂罢了。”
“你……”黎铁生又差点被勾起火气,但想到自己儿子的遭遇,不免心里愧疚,最后均化为一声叹息,眉间俱是沉痛。
黎一正闭上眼,摆出明显的抗拒言谈的姿态,黎父黎母还在回味震撼的事实,一时间,屋内又陷入寂静。
黎人安当了许久的旁观者,也不敢轻易打破沉默,只得陪同着沉浸在令人坐立不安的安静里。
也许只是半晌,也仿佛过了很久,黎一正冷淡的出声,“为什么抛下我?”
或许这正是困扰他最深的问题,想问又不敢问,期待听到答案,又害怕听到不愿听到的答案。
“没有!我们怎么可能会不要你,我们疼你还来不及啊。”黎铁生着急的否认道,缓了缓,才慢慢叙述起来,“我记得那天是早上,我跟你妈都刚值完夜班回来,正好你也从你爷爷奶奶家里回来,就闹着要我们带你去游乐园,你妈心软,就决定让我睡一会儿,她带你去。那天周末,游乐园人多,你四岁,正是调皮又好动的年纪。你妈妈二十四小时几乎没合眼,很累,一眨眼,你就不见了……我们找了很久很久,从来没想过放弃。就这样十一年过去了,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一个病人,她是个老师,闲聊的时候,她无意间提起她有个学生跟我长的有点像,她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我却上心了,从她嘴里问到了你所在的学校班级,见到了你。我看到了你右手手臂上那颗比普通痣大两三倍的痣,又去做了dna确认,终于认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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