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朝程宗扬马后抽了一鞭,叫道:程兄,咱们也去开开眼
程宗扬无奈之下,只好跟着进了山谷。
其他世家子弟也怀着一样的心思。说起来张家和徐家虽然祖上有过四五品的官员,但在这些世家子弟眼中仍然是下等寒门。不过张少煌的姊姊是晋帝宠妃,徐家立过战功,大家又气味相投,平常留些面子。这会儿听说祥瑞出现,心里都是一个念头:这样大的功劳,不能被别人抢去了。
程宗扬面露苦笑,这些人一听说祥瑞都跟疯了一样,自己的坐骑被裹在中间,想退也退不出来,只能一同奔进谷里。
徐寄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回头招呼众人跟上。等车马都进入峪口,他突然一扯缰绳,马匹斜着窜入林中。
程宗扬对祥瑞没什么兴趣,一直紧盯着徐寄,见状顿时一惊,急忙转向,叫道:徐寄往哪里去
徐寄充耳不闻,速度越奔越快。萧遥逸一摆手,几名护卫立即跟着追来。徐寄极力打马,眼看就要逃出视野,程宗扬一咬牙,摘下弓箭。
黑珍珠突然嘶鸣一声,轻捷地一个跨步,马身横侧过来。旁边几名随从勒马不及,马匹突然矮下半截,嘶鸣声中,一匹匹马失前蹄,跌入陷阱。
绷的一声弓响,远处的徐寄应声而倒,从马上倒栽下来。吴三桂收起角弓,跳下坐骑,飞身追了过去。
萧遥逸面沉似水,追逐中有五匹马跌入陷阱,折断了前腿;那几名护卫身手不错,都及时跃离马匹,只有一人受了轻伤。
后面的队伍已经乱成一片,大多数人都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叫道:怎么了
哪个废物跌下马了
快让开,别误了本公子捕获祥瑞
萧遥逸挥了挥手,几名护卫拔出短刀,将哀鸣的坐骑喉咙一一割断,免得它们受苦。
吴三桂提着受伤的徐寄回来,往程宗扬马前一丢。那汉子双腕已经被吴三桂拧断,软垂下来,背后中了一箭,肺部受创,口中不断涌鲜血,脸上笑容却极为欢畅。
萧遥逸一脚踹在他脸上:干你娘死人还笑个屁啊
徐寄唾了口血沫,小侯爷就是杀了我,今日也难生离鹰愁峪我这样一个蝼蚁一样的小人物,能得小侯爷陪葬,实在是三生有幸。
萧遥逸啐道:你也配就你这样的小崽子,给徐老头陪葬还差不多。嘿,徐老头敢阴我,真是寿星喝砒霜,嫌他狗命活得太长了。
徐寄冷笑道:徐司空今日把你们一网打尽,明日就夺了禁军的兵权让你们家家户户死无遗类
萧遥逸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盯了半晌,忽然一笑。小崽子,你要咬死牙关一个字不说,我还疑神疑鬼,话这么多就露出马脚了。你是背着徐度出来的吧
徐寄脸色微变。
萧遥逸寒声道:说指使你的是不是徐敖那个兔崽子
徐寄忽然张口,朝舌上咬去。萧遥逸眼明手快,马鞭啪的抽在他脸上,把他下巴打脱,然后一脚把他踹倒。
萧五别脏了爷的靴子。
萧五不作声地过来,把徐寄提到林中。张少煌和桓歆已经赶过来,石超也掀着车帘朝这边张望,叠声嚷道:怎么了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峪口传来几声惨叫。接着一片密集而强劲的风声响起,弩箭雨点般飞来,将后面几名护卫连人带马射杀。
程宗扬高声道:快都退到树林里
马嘶声惨叫声怒吼声响成一片,乱了半晌,众人才退到林中。这会儿工夫已经死了六名护卫,还有十几人带伤。其中一个世家少年被弩箭射中肩膀,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萧遥逸听得不耐烦,一脚把他踢晕过去才落得清静。
七八名世家子弟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张少煌抱着弓惨叫道:萧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萧遥逸一笑:张侯爷,咱们都被徐敖那小子算计了他老头想篡位,要把咱们一网打尽。
不会吧桓歆叫道:外面是州府兵
桓老三,徐老头是冲着你来的,谁不知道你爹也是都督六州军事,跟徐老头向来尿不到一个壶里
桓歆脸都白了。旁边的石超更是快哭出来,谁知道打个猎会闹出人命来。
程宗扬听着那小子信口雌黄,心里越来越不安。他和萧遥逸都猜测对手会采用偷袭,没想到却是明刀明枪的正面硬撼。
敢和他们几百人的队伍对阵,这条鱼小不了。希望小魏能及时逃出去,别让这条大鱼真把自己这些饵都给呑了。
伏击者用弩箭封住峪口,一时没有动作。萧遥逸叫道:兄弟们,咱们这会儿都在一条船上,齐心合力拚出去找徐老头算帐
那些世家公子噤若寒蝉,倒是他们的护卫纷纷叫好:咱们有二百多人,外面那些草包,一个人就能打他们十个小侯爷说的没错,咱们闯出去,找姓徐的算帐
说着就有人拿起盾牌,朝外冲去。刚出树林,几枝弩箭便同时飞来,那汉子举盾一挡,竟然被弩箭射得倒退一步,接着脚掌被弩箭穿透,跌倒在地。吴战威大吼一声,拔刀劈断弩箭,一手扯着那人的肩膀,把他拖了回来。
程宗扬与萧遥逸面面相觑,然后叫道:娘的我说是军弩吧八成还是蹶张弩。
蹶张弩是用两足踏住弩背上弦,力道比一般的弩机更强,射程也更远,只有军中才配备,严禁民间持有。
众人心头都蒙上一层阴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萧五从树后出来,少爷。
萧遥逸道:说了吗
萧五道:那厮嘴硬得很。
萧遥逸跳下马,与程宗扬一起来到大树后面,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徐寄双腿中间,把他踹得像虾米一样弓起身,不住咳血。
萧遥逸也不废话,直接道:说。
徐寄下巴已经合上,咬紧牙关,眼中透出一丝疯狂神情。
硬汉啊萧遥逸摆了摆手,萧五,弄根火把来,要细点的,用小火慢慢把这崽子的蛋烤熟,喂他吃下去
徐寄狂叫道:有种杀了我。
杀你你不是嘴硬吗有种你给我活着萧遥逸踩住他的脸,用靴底一拧,别以为你能咬舌自尽,看你的牙快还是爷的脚快。
萧五找来一根蜡烛粗细的树枝,包上油布,点上火,然后扒徐寄的裤子。
徐寄眼中露出一丝恐惧,忽然叫道:我说我说
萧遥逸踹了他一脚,蛋还没烤呢急什么是谁
徐寄喘了半天气,然后伸长脖颈,叫道:王爷----小的先走一步
说着脖颈一侧,重重撞在萧遥逸靴后的马刺上。萧遥逸马靴后装着齿轮状的马刺,精铁磨制的边缘比刀锋还要锐利,一下就把徐寄颈上的大动脉划开,切断的血管鲜血扇面一样喷出,身体痉挛片刻,然后不再动作。
两人盯着尸体,最后程宗扬摊开手,好吧。咱们晋国有几位王爷
萧遥逸表情像吃了大便一样:十几个。妈的,司马家这些废物里还有人能瞒过徐老头,指挥他手下的州府兵
程宗扬心头缩了一下。据他所知,晋室唯一一个掌有兵权的王爷就是临川王,难道是他想抢先动手除掉萧氏,抢夺禁军可云苍峰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号角声起,峪口传来整齐的甲片撞击声。接着五名执盾的甲士出现在峪口,他们戴着重盔,手上的盾牌又宽又厚,几乎将身体整个遮住,只露出眼睛部位。重装的甲士以微小步幅缓缓踏来,在他们身后是五名弩士,再接着是五名刀手和五名矛手。
程宗扬想起在鬼王峒时易彪与谢艺的争论,这就是他说的小型战阵吧。
那些平常气焰嚣张的护卫,这时都露出畏惧的神色,不时回头看向自己的家主。
这些人欺男霸女寻衅滋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面对正规的晋军精锐,心下先怯了三分。
长伯程宗扬叫来吴三桂,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吴三桂点了点头,举起角弓,绷绷弓弦声接连响起。
阵列前,一名甲士举起盾牌,挡住箭矢,却不料射来的是连珠箭,第一枝射在盾牌边缘,后面一枝紧接着飞来射在他头盔的缨络上。那名甲士身体向后一震,头盔滑脱一半,露出挽紧的头发。
程宗扬道:不是佛窟寺的和尚。
萧遥逸冷着脸道:是石头城的军士。
建康毗邻大江,江侧的石头城是晋军水师大营所在,有战船上千艘,甲士数万,也是建康周围除禁军外最强的一支军队。
二十人一组的战阵推进到二百步的距离,然后向旁让开,后面一个相同的战阵补上留出的空档,组成十人一排。距离一百五十步的时候又补上一个,组成十五人一排。最后战阵在一百步外停下,战阵也变成一排二十人。
一个年轻人跃马来到阵后,说道:小侯爷,今日会猎东山,收获不浅。
原来是你难怪能使得动州府兵。萧遥逸叫道:徐敖你背着徐司空兴兵作乱,不怕族诛吗
徐敖淡淡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篡位的何止我一家如今晋室帝祚已绝,该换换姓氏了。
程宗扬低声道:不对啊。徐寄说是某个王爷,这小子又说换换姓氏,难道晋国有哪位是异姓王
萧遥逸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一名甲士忽然跃起,夺的一声,一枝利箭射进盾牌,箭羽微微抖动。
徐敖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张侯爷,好箭法。你放心,不会伤你。
那些世家子弟中,张少煌胆子算大的。刚才趁他说话,出箭偷袭,可惜隔了一百步,力道不足,被一名小兵轻易挡住,不禁为之气夺。
徐敖厉声道:我今日只取萧遥逸一人性命其他人下马就缚,我徐敖留你们一条性命
看到军阵出来,那些世家子弟早就失了锐气;听了徐敖的话,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心动,只是碍着萧遥逸骄横多年的名头,谁也不敢开口。
鬼扯一个声音大声道:你背着徐司空蒙骗他手下的军士,害他们附逆作乱。徐敖我问你你擅调军士,有没有徐司空的军令
对面的军士虽然沉默不语,但眼中都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些世家子弟重新鼓起勇气,桓歆叫道:程兄说得对徐敖,原来你是背着司空大人干的好事这些军士都是州府的良家子,又不是你的私兵,岂能跟着你作乱。
众人都鼓噪起来。
徐敖冷笑道:家父早已卸去军职,哪里还需要他的军令说着他扬起手肘,高声道:这是镇东将军的虎符有权调动州府军士谁人不服
萧遥逸怪叫道:谢万石你个饭桶连虎符都丢了
有世家子弟叫道:妈的,原来是谢家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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