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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解药。」百里渊回话。

这绝不是林墨关想要听见的话,他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话:「你说谎。给我解药!」

「他中的毒,无药可解。」百里渊如此声明,比之前更清晰,更坚定,更不容置疑。

林墨关沈默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连空气都彷佛停止流动,让人透不过气来。

房中的几个人一直维持原状,谁也没有动,谁也没开口,直到──

林墨关骤然拔剑而起,来到百里渊面前,剑尖刺出,距离他的眼睛不到一公分:「解药!」

「没有!」百里渊厉喝回去,蓦然冷笑,「从龙秘笈将被一道带进坟墓,你也不必遗憾,这一切不过是拜你所赐。」

林墨关居高临下地看著他,眉心越拧越紧。

拜他所赐?

愚蠢!居然因为这种事……他就要再一次失去樊谦,只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那些不知所谓的想法?

不──!

瞬间怒不可遏,手腕一动,剑尖就要刺出。

忽然,另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握住了剑刃。

「即便你杀了他,他的尸首也不会变成解药。」佟安聿无奈般地摇头一笑,笑意轻轻悠悠,看似有些飘渺,但五指却是始终扣牢,即便有血丝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比起找他算账,还是应该看看有什麽解毒法子吧。他说没解药,难道你就要放弃了麽?」

林墨关眉尖一动。放弃?

不,当然不。他从没想过放弃,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怎麽可能放弃?

只不过,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而已。

杀了这个人也没有任何意义,不错,根本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收起剑回到床边,握起樊谦的手,感觉到他的脉搏变得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微弱。

还有什麽解毒法子?老实说,林墨关不知道。解毒是要根据症状来,而目前樊谦的情况却找不到什麽端倪,样子非常平静,不痛不痒,就像睡著了一样。

「小谦……」林墨关把人托起来抱进怀里,反复低唤著,越抱越紧。

百里渊望著这一幕,忽然一阵迷惘。其实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感觉到的东西究竟是什麽,总之……他真的感觉到了什麽。

缓缓吸了口气,骤然开口:「此毒是令人血液粘稠淤结,最终窒息而亡。若要解毒,唯一的法子就是给他换血。」

林墨关转头看了过来,没有说话,但百里渊知道他在听,并且会继续听下去。

「虽说换血,但也不可能将他所有血液放出,而是由另一人将血输入他体内,以内力消融淤积,同时也要接受他身体里带毒的血,用自身血液稀释他血中的毒,再将血还给他……如此往复循环,或许终能解除他性命之虞。」

说到这里,百里渊眼里掠过一道复杂神色,「此法并非万无一失,如若不慎,非但人救不回来,自己也会赔上性命。」

林墨关静静听完,对佟安聿说:「这样解毒至少需要几天,这几天你就在附近看著,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房间。如果有人询问,就说我有要事在办,不得打扰。」

「那我就说你们在房内享受天伦之乐?」佟安聿挑眉邪笑。

林墨关不置可否。

百里渊在一旁听著,这二人三言两语,简简单单,就将事情定了下来?就这样?

「你当真要救他?」他难以置信地瞪著眼,之所以说那些话,原本就是心存试探,但也没想到会这麽轻易。

对於他的疑问,林墨关不愿作答,也不需要作答。他把樊谦放回床上躺好,自己也脱掉靴子。

解毒是漫长的过程,看来他们俩的确会有好一段时间要在床上慢慢耗著。

百里渊越发察觉他的认真,惊愕困惑仍是难免,但已经不能够再质疑。转念想了想,又说:「便是你身强体壮,武功高深,丢得起一点血,然而有些人天生血性不合,强行融合是为大忌,若你与他正是如此,你们两个都将必死无疑。」

闻言,林墨关面无表情,对佟安聿说了句:「把他带走。」

佟安聿站起身,再把百里渊拉起来,便要带著人离开。百里渊肯定是拗不过他的,但在临走之前,不能不问:「为什麽?你真的这麽想救他?你不怕死?」

「如果他死了,我活著还有什麽意义?」这句话,林墨关其实是说给自己听,指尖沿著樊谦颊边轻轻划过。

百里渊再也说不出话来,随即被佟安聿拖出房间。

房门缓缓合拢,将那两人的身影关在了门後。

第五章

夜深。

佟安聿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床上的两人,睡得正沈,没有醒转的迹象。

从樊谦中毒当天算起,已经过了三天。直到今天下午,解毒的过程算是完成了,之後林墨关就沈沈入睡。放了那麽多血,这几天都没合眼,毕竟不是铁打的人,哪会不知疲倦。

佟安聿走到床前,注视著睡在外侧那人的脸。这张脸,他曾经常在镜子中看见,後来突然有一天变成这样看见,刚开始的确很怪异,不过看著看著也就习惯了。

但,习惯并不代表著成为自然。

有些事,从来就是不对的……

佟安聿眯起眼,一柄匕首从袖口滑出,刀尖直直朝下,对准林墨关的心口。

只需这一刀下去,直接毁掉心脉,哪怕武功再高的人也必死无疑。而这人一旦死亡,这具身体中的魂魄定会离体,到那时他就可以……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他嘲弄地勾勾唇角,眼波一转看向房门,有个人正从门外进来,发现他在这里,再看清他手中的东西,脸色一变:「你做什麽?」

「你看呢?」佟安聿反问,唇角撩得更高。

百里渊大惑不解:「你想刺杀冉潇湘?我以为清玉教中与他最亲近的人就是你。难道你们有何仇怨?」

佟安聿耸肩:「我和他之间的事,外人是很难明白的了。」

听了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百里渊心里疑窦更浓,但也不愿再追根究底。目光移到佟安聿手中那把匕首上,眉头皱了皱,沈默少顷,最终开口:「不要动他。」

「嗯?」佟安聿挑眉,「我不会是听错了吧,你在要求我放过这个人?」

百里渊忽略掉他眼中露骨的玩味:「不错,我希望你不要伤害此人。」

「喔?我懂得了。」佟安聿慢慢地笑起来,「瞧你一副冷硬面相,其实心却软得很呢,是不是?」

「与我的心意无关。」

百里渊沈著脸,「作为清玉教教主,他是怎样的人,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我只知道,他为谭凌波所做的,是连我也未必做得到的事。」

「所以你就被他感动了,不是吗?」

佟安聿长叹一声,「你啊,既然是颗榆木脑袋,那就一直木下去,为什麽要被别人感动软化呢?」

百里渊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也不想追问,只说:「你把匕首放下。」

「想要我放下匕首?自己来拿。」佟安聿笑著眨眨眼。

百里渊知道跟这人多说无益,於是向他走去。才刚迈出两步,又听见他说:「你再靠近,我就刺下去了。」说著果真把匕首往下移,距离人的心口更接近。

百里渊立即停步,有些不耐地咬咬牙:「你到底想要什麽?」

「没什麽,就是想要这人死死看而已。」

「不可以。」

「喔?那你打算如何来制止我?」

「你要如何才肯停手?」

「嗯……」佟安聿沈吟著,神情愈发微妙起来,「那你就听我的。」

「听你的?」

「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直到离开这间房之前,我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你都得听,不得拒绝,更不得反抗。」

百里渊的眉头越蹙越紧,骤然松开,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顿时浑身僵硬:「妄想!」

「喔?那麽我就不客气了。」佟安聿满不在意地笑笑,匕首一动,这次却是滑到了樊谦颈间。

百里渊脸色大变:「住手!」

「住手?你想要我听你?」佟安聿斜睨过去,「那你听不听我的呢?」

百里渊牙关紧咬,只犹豫了不到五秒锺,压在樊谦颈上的匕首就陷了下去。

这种时候,哪怕佟安聿的手只是微微一抖,也会令樊谦血如泉涌。

「好,我听你!」再也无暇犹豫,百里渊从牙缝挤出声音。

「哦?」佟安聿眉梢一扬,「你还真的听了啊……」

百里渊心意已定,懒得再多周旋,硬邦邦地问:「你要我做什麽?」

佟安聿却一时沈默。重新看回床上的人,像这样轻易能夺走此人性命的机会不可多得。只是,就算在这里杀死对方,然後他再自尽,魂魄真的能回到那具身躯中吗?

如果真有这麽简单,那麽岂不是人人都可以随意死而复生,顺便和别人换个躯壳玩玩?即使那原本就是属於他的躯壳,或许与魂魄有一定联系,但终究没有万全把握。另外……

终於,佟安聿收起了匕首,向百里渊看过去,唇角挂著堪称温柔的笑意:「那就先把衣裳都脱了吧。」

就算已经做了最糟的打算,亲耳听到这种要求,百里渊还是脸色一阴,百般愠怒不情愿。但也明白,多说无用。

默默地解开衣服,从上到下,从外到内,直到一件也不剩。

佟安聿两手抱怀,端详著那具堪称魁梧的身躯,虽然窗外有月光照进来,但并没照到这人身上,他整个人被阴影笼罩,看上去有点阴郁,又有一种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般的矫健。

就算是兽,也是困兽……

「去,趴在桌上。」佟安聿继续要求。

百里渊还能怎样?依照话语,走到桌前,弯下腰,两手撑著桌面缓缓伏了下去。

「这样不对。」佟安聿似笑非笑地走到百里渊身边,按住他的腰将他推动,来到某个位置,将手穿过他的颈边扣住下巴,往上一抬。

「看,要这样,对著那两个人。」

「……」

「不要闭眼。记得,在离开这间房之前,一切都得听我的。」

「……」

百里渊简直咬碎了满口牙龈,拳头紧握,指尖都深深抠进皮肉。

视线正前方,不偏不倚,就是那张床,以及──

「看到麽?若不是为了那两个人,你现在也不会是如此情状。」

佟安聿伏在他背後,低柔耳语,「值得吗?这样两人,一人待你冷漠严酷,另一人也迟早会与你分开。为了这不属於自己的人或事,何须做到这种地步?」

百里渊不想多说,有些东西是说不清楚的,何况他也不认为这人会在乎。

虽然,之前是他对樊谦下毒,但如果可以不必这样做……如果可以用别的方式保护樊谦,以及从龙秘笈,那麽他都会尽力去做。

而如果,凭他的能力做不到,而另外那个人可以代替他的话……

「这样做到最後,你能得到什麽?」佟安聿继续在他耳边念叨,开口闭口时薄唇轻轻擦过他的耳垂。

他皱了皱眉,薄唇抿起,缄默照旧。

佟安聿也不在意,兀自说:「你此一生是为什麽而活?为别人,还是为自己?」

百里渊终於不耐,回道:「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佟安聿呵呵笑起来,手从百里渊胸前下滑,掠过紧致腰线,继续往下……

百里渊骤然屏息,随即听见耳後飘来呢喃般的一句:「我这便让你知道与我何干。」

「……」

窗外月朗星稀,一片乌云从远方悄然爬来。

看来这个夜晚将会很漫长。

※   ※   ※   ※

中毒後第六天,即解毒後第三天。

樊谦醒转过来,恰逢百里渊正在房中守著,得以好好交谈了一番。

对於百里渊曾经下毒害自己的事,樊谦是相当不愉快的,但另一方面又多少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加上昏迷几天之後的虚弱,实在无力发脾气,干脆就先不计较了。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林墨关的身体状况。

作为直接中毒的人,樊谦醒了,林墨关却没醒,这叫他怎麽能不担心?

解毒的过程已经完毕,剩下的只有休息,只要休息够了就会醒来……当然也不排除会有一睡不醒的可能。

樊谦越想越怕,寸步不敢离开床边。就这样到了第二天,他的状况是继续好转,而林墨关则继续沈睡,直到入夜。

他侧卧著,牵著林墨关的手,凝视著那张宁静的侧脸,梦呓般喃喃:「林大哥,醒来。」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呼唤,只是他呼唤到现在始终没得到任何回应。但他依然每隔片刻就要呼唤一次:「林大哥,醒来。」

一次一次又一次,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从床下呼唤到床上,从睁著眼呼唤到闭上眼。

或许直到睡著之前,更或许就算到梦里,他始终都会念念不休:「林大哥,醒来。」

「……」

「林大哥,醒来。」

「……嗯。」

樊谦豁然张开眼,看见面前那个人,眼帘正缓缓打开,视线先是虚无地漂浮在空中,然後逐渐聚焦,向这边移过来。

目光对上,樊谦张了张嘴,艰难地挤出一声:「林大哥?」声音很小,怕一大声就会把自己惊醒,发现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嗯。」林墨关应道。

昏睡了几天,记忆正在迅速回笼,想起在这之前曾经发生的事。

现在,他醒了,而樊谦在跟他说话……看来他们两个都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

而樊谦也逐渐回过神,确信了眼前是真实,连忙询问:「你感觉怎麽样?晕不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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