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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嵘却说再等两日,他深信皇帝必会转醒,即便当真与前世不同,单看如今朝中局势,一时半刻也安定不下来,他这个二皇子此时回宫,微妙得很,势必成众矢之的。

司马嵘独自在书房内转了几圈,垂眸沉思,半晌后才重新落座,提笔蘸墨,边想边写,写了一半不甚满意,正要重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忙将笔搁下,拂袖起身。

王述之推门而入,目光落在他幽沉的眸中,顿时笑意盎然,朝他走来:“晏清。”

司马嵘听他嗓音沙哑,忙倒了茶递到他面前,目光在他脸上巡视一番,难掩关切:“丞相几日未归,今晚难得回来,好好歇着罢。”

王述之原以为他会先询问宫中形势,闻言不由怔住,随即心中惊喜,想到之前他的主动,不免一阵悸动,就着他的手将茶一饮而尽,饮完了却不松手,直直看着他:“晏清,我不是在做梦罢?”

司马嵘看着被他握住的手,二人此前互相纠缠的模样突然从脑海中冲出来,耳尖倏地灼烫,心底骤起波澜,因不再掩饰,漆黑的眸子看上去竟如春暖花开,丝丝扣扣,绵延千里。

王述之看得痴了,忍不住抬手捏着他下颌,拇指在他唇边摩挲。

司马嵘回过神来,抓住他的手,笑了笑:“丞相明日一早又要进宫,快去歇息罢。”

王述之却好似无赖,硬是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低笑道:“你陪我。”

司马嵘指了指案几:“我先把它写完。”

那就是答应了。

王述之笑意浓浓,心满意足地搂着他长叹一声:“看来当真不是做梦。”说着朝案头那张纸瞟了一眼,好奇地捡起来。

司马嵘眼皮一跳。

“咳……”王述之被呛到,脸色难看无比,恶狠狠盯着纸上那些令人骨头酥麻的字句,“这这这……这些淫辞艳曲……是你写的?”

司马嵘面色不自在:“嗯。”

王述之咬了咬牙,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这是写给女子的!”

司马嵘见他脸色臭得厉害,忽觉好笑,忍了忍,没忍住,勾起唇边笑应道:“嗯。”

王述之脸色一白,怔怔看着他。

司马嵘见他当真,忙从他手中抽那张纸,不料却被他捏得紧紧的,顿时哭笑不得:“丞相累了几日,累傻了不成?”

王述之眼角抽了抽,反捉住他的手,冷声道:“你写给谁的?”

“写这些,头皮都快麻了。”司马嵘直直看着他,敛起笑意,“你觉得我做得出这种事来?”

一时寒意肆起,二人如同斗兽,互相瞪着。

王述之与他对视良久,眸中冷意渐退,收起难看的脸色,叹口气拍了拍额头:“唉,是我糊涂了,看来真该去睡一觉才是。”

司马嵘垂眸,将纸抽出,扔在案头:“嗯。”

王述之连忙将他搂住,低声下气:“晏清,是我不对,一时懵了,未曾多想。”

司马嵘挑了挑眉:“未曾多想?”

“咳……”王述之笑了笑,“想的有些多,想岔了。”

司马嵘不置可否。

王述之朝他看了看,见他不显喜怒,心里不由打鼓,忙低头吻在他唇上。

司马嵘气息陡沉,下意识闭上眼,并不退缩。

王述之心中大喜,狠狠掠夺一番才将他松开,知他并未恼自己,不由笑容满面,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明晃晃的情意。

司马嵘让他看得一阵燥热,忙撇开目光,重新捡起那张纸:“你再好好看看。”

王述之意识到其中有些蹊跷,这回倒是看得仔细,目光微闪:“这是太子的字迹。”

“嗯。”

“妙!”王述之笑起来,意味深长地朝他看了一眼,“想不到晏清连太子的字迹都会模仿,可谓一招出其不意的妙棋。”

司马嵘波澜不惊:“但凡看过的,我都会模仿一二,太子自恃才高,不少字画流落宫外,丞相府也有他的真迹。”

王述之面露恍然,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看这字迹以假乱真,绝非几日之功,看来他确实与二皇子、景王等人有牵连,不过念及他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又有些期待他的坦诚相告,于是未再多言,将纸放在案上,笑道:“改日你也写两句送给我罢?”

司马嵘眼角狠狠一跳,生硬道:“强人所难。”

“怎么会?”王述之笑眯眯地在那张纸上点了点,感慨道,“多有文采,真是叫人期待啊!”

司马嵘脸色骤黑。

“咳……我去见见母亲。”王述之识时务地准备走人。

司马嵘想不到他回来竟是先到自己这儿,不由愣了一下,所有尴尬不快都烟消云散,深深看了他一眼:“好。”

王述之匆匆去了王夫人那儿,说了几句体己话便开门见山:“母亲,明日我派人护送你回会稽。”

王夫人见他容色憔悴,甚是心疼,点点头道:“我也正由此打算,如今形势未明,我不方便再出去走动,待在府里又闷得慌,只是这里留你一人扛着,我又不放心。”

“这有何不放心的?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

王夫人见他一脸笑模样,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叫你娶个媳妇儿你偏不听!那晏清再能干他会伺候人么?瞧瞧你现在这模样,一看就是没人疼的!”

王述之见她说着说着竟含了泪意,顿时慌了神,连忙安抚道:“有这么多下人呢,怎么就没人伺候了?晏清这不是刚打算接受我么,以后有他疼的,母亲放心。”

王夫人见惯了他的厚脸皮,不以为意,只是心思一转更加恼怒:“他答应了?他答应了你就要将我送走!嫌我老婆子碍眼了是不是?!”

王述之知道自己母亲是个心中透亮的,这番话听起来颇似无理取闹,实际上是心中别扭罢了,顿时哭笑不得,一连声好话蹦出来,总算是将她安抚妥当了。

王夫人催他回去歇息,关上门后独自坐在榻上,对着虚无的黑暗出神良久,半晌后幽幽叹了口气:“你撒手西去倒是落得轻松,奉之又不愿涉足朝堂,你们爷儿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耐,将诺大个担子撂给述之,你们不心亏我心亏……”

王述之伫立在门外,摇摇头无声而叹,放轻脚步离开,让下人伺候着随意梳洗一番,晃到司马嵘的住处,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中听到些响声,心中高兴,却实在睁不开眼皮子,很快又沉沉睡去。

司马嵘就着烛火打量他一番,见他换了衣衫,神色也好了许多,心头微松,替他脱了鞋盖好被,自己也在他身侧躺下。

王述之似有所感,伸手便将他搂住。

司马嵘定定地看着他,眸色深沉,抬手在他微蹙的眉心揉了揉,很快便让他捉住。

“晏清……”

“嗯?”司马嵘等了半晌没听到回应,知他睡沉了,便由他握着手,很快也睡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

夜深人静,庾皇后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一连数晚睡不安稳,如今被下人吵到也顾不上发怒,反倒是眉头深锁,颇为镇定地从榻上披衣起身,对近身伺候的宫女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虽已极力放轻,可落在寂静的夜色中依然如敲耳膜,庾皇后面色发白,藏在广袖中的手忍不住有些颤抖。

一名内侍匍伏在地,惊慌道:“启禀皇后,大事不好,第三名派出去送信的暗兵亦遭遇埋伏,密函不知所踪。”

庾皇后跌坐在榻上,一手扶着身侧的青铜兽头,手指捏紧到发白,咬牙切齿:“第三次!好你个王述之,一手遮天!欺我庾氏无人么!”

内侍听出她动了怒,将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庾皇后冷哼起身,踩着重重的步子在殿内徘徊,蹙眉深思:每回都被拦截,且都离城门不远,时机把握如此准确,看来此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掌握在手中。

庾皇后遍体生寒,抬头四顾,她周围的宵小之徒早就被清理干净,想不到还是出了岔子,只是自兄长出事后,她不敢轻易再有大动作,如今看来,这后宫不少人蠢蠢欲动,她也逐渐掌控不住了。

“哼!我倒要看看你王氏如何只手遮天!”庾皇后拂袖起身,再次写信,交到内侍手中,冷声道,“这回不用我们自己的人,去交给李大人。”

“皇后英明。”内侍及时拍了一记马屁,躬身退出去。

庾皇后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几乎一夜未眠,直等到第二日,想不到却再次惊闻噩耗:李大人派出去送信的人再次遭遇暗杀!

“砰――!”处境如困牢笼,庾皇后满面怒色,手中的茶盏轰然摔碎。

正在此时,又有一人惊慌失措冲了进来,扑通跪在地上,颤声道:“大……大事不好!”

“又怎么了?!”庾皇后惊起,面沉入水。

来人满头大汗:“户……户部尚书,祁大人,被人弹劾!”

“什么?!”庾皇后再难维持镇定,面露惊慌,“究竟怎么回事?”

庾茂被削兵权后,庾氏在军中地位一落千丈,而朝中一番清洗,亲近之人更是七零八落,祁大人算是余部的中坚力量,却突然遭此横祸,其中利害关系非同小可。

来人顾不得头上冷汗,磕磕巴巴道:“户部侍郎夏知章连夜上书,弹劾祁大人中……中饱私囊,贪墨国库银两,此刻王……王丞相已经赶往尚书台……”

“快!快通知其他几位大人!”庾皇后边说边冲到案前,提笔迅速写了数封信,慌忙交到他手中,咬牙道,“叫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拦住王述之!就说一切应当待皇上醒来再做定夺!”

“是。”

庾皇后看着那人匆忙离去的身影,面露忧思,只恨自己一介女流之辈,不好直接出面横加干预,此事任何行差踏错都有可能成催命符,让王氏抓在手中大做文章。

王述之面带笑容,看着面前一干拦路的同僚,不轻不重道:“待皇上醒来再做定夺?”

众人冷汗直下,硬着头皮道:“是。”

“咦?”王述之面露诧异,“诸位的意思是,本相总领尚书台一切事务,竟无权调查此事?本相的职务是个空壳子不成?”

“这……”众人冷汗更盛,“下官并非此意,只是皇上尚未醒来,而丞相连日操劳,怕是也累了,此事不妨……”

“哎呀!诸位大人的好意本相心领了!”王述之笑若春风,“本相毕竟年轻嘛,多操劳些也是应当的。再说皇上尚未转醒,若什么都等皇上醒来再定夺,那岂不是大小事务堆积如山?本相可不能失职啊!”

对面一干大臣见他油盐不进,不免着急,可又对他十分了解,哪怕真撕破脸皮破口大骂,他也能笑眯眯接招,那种一拳砸进棉花的感觉他们已经领教过无数次,此时又没了多少倚仗,不得不将姿态放得更低。

“丞相所言在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当慎重处之。”

“嗯。”王述之严肃点头,“的确该慎重,如今朝廷即将入不敷出,如此紧要关头竟然还有人贪赃枉法,此等大事应当尽早解决,若是等皇上醒来,不知又该耽误多少了,造成的后果恐怕都不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

面前一干大臣哑口无言。

王述之再次笑起来,颇为和蔼地看着他们:“对了,此事都已经证据确凿了,本相再不处置,难道还包庇他不成?”

众人齐齐变色,他们只以为是普通弹劾,想不到竟已是板上钉钉,这下冷汗冒得更加厉害,一个个都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祁大人,脑中乱哄哄只想着自己会不会受牵连,恨不得立刻飞回府中。

王述之微勾唇角,再不与他们多言,翩然离去。

夏知章被安排进户部,从一开始就在搜查罪证,迄今为止已经将其中脉络理得清清楚楚,未免打草惊蛇,直至近日时机成熟才有所动作,直到现在,才有人真正注意到这个名声不显甚至默默无闻的夏知章,惊觉他竟是王氏的人。

短短数日,王述之以雷霆手段迅速完结此案,不仅仅祁大人遭殃,所有与庾氏有关的朝臣都受到牵连,庾氏余部被以各种理由连根拔起,朝野震惊。

庾皇后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浑然不顾皇后威仪,只觉得一股刺人的寒意从脚底传遍全身。

被处置的这些人中,多数都隐藏得极深,甚至有不少在明面上与他们庾氏唱反调,想不到如此隐秘的关系都能被王述之挖出来,而且还是趁皇帝昏迷之际一锅端起,叫人毫无招架之力,如何不让人胆寒?

庾氏文武两只羽翼皆被齐根斩断,庾皇后与太子成了无脚的螃蟹,顿时陷入死地。

庾皇后目光空洞无神,泪流满面,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待回过神才发现一名内侍跪在旁边,无力道:“又有什么事?”

那人喜道:“启禀皇后,皇上醒了。”

庾皇后精神一震,立刻从颓丧中挣扎出来,仿佛捞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抹了抹泪急忙起身:“快!快伺候本宫更衣!”

皇帝见到她过去,并未露出多少喜色,他醒来时身边无一亲近之人,唯独在不远处立着王述之,这让他口中颇为苦涩。

好在消息一传开,宫中的几个儿子全都赶过来,就连太后都让人扶着过来,听闻太后每日都要在此守数个时辰,早年的芥蒂忽然就不那么重要了。

虽说庾皇后同样每日过来守数个时辰,可与年事已高又非生母的谢太后相比,顿时就落了下乘,再加上迟迟未见太子,皇帝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见到庾皇后时只淡淡道:“太子出去那么久,也该回来了,赈灾之事用不着他亲自动手,难道朕这个做父皇的生了病,他都不闻不问?”

庾皇后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好强笑道:“昌儿之前并不知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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