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大马坎场口,说话不需翻译,就像来到华人世界!所见所闻令慕云不寒而栗——
挖玉石苦不堪言,一个人像老鼠打洞在里面挖,一人在洞道排土,一人在洞口拽竹筐并负责清场。来这里实际是出卖青春,一旦被老板榨干油水,或积劳成疾,就会被身强力壮的后来者淘汰。
场口自然环境十分恶劣,这里终年笼罩在原始森林的疬瘴中,遍布毒蛇毒虫,每年爆发瘟疫;洞子屡次发生塌方,场口经常死人。
为防止瘟疫、提高效率,洞子老板像敲骨吸髓的,用鸦片或海洛因代替工钱,叫伙计染上毒瘾为他卖命。所以挖洞子的绝大多数吸毒,不到三十几岁百病缠身被老板赶出场口。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之前他认为阿香的话是危言耸听,吓阻他来密###。眼前的场景令人不寒而栗,就像中古世纪的奴隶社会,到处是衣不掩体、蓬头垢面的饿鬼在劳作。对绝大多数人而言,暴富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幸运者寥若星辰,一朝成名,脚下是万具枯骨!然而,明知这里是腥风血雨的炼狱,看不见的屠宰场;但是历代华人不怕死、死不怕,像飞蛾扑火的前仆后继,为填饱肚子、赌一夜暴富,还没来得及做发财梦,就被抛尸在玉石场的乱葬岗!
同时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和坟地!那就是赌石——根据石皮上的松花和蟒带,以及皮壳颜色和翻沙等表现,开出的价格高的上亿,低的几百块,能否赌涨全凭你的眼力和运气。石头一锯下去惊天地泣鬼神,瞬间要么平地暴富,要么倾家荡产!由此有“神仙难断寸玉”、“赌石如赌命”之说。为得到稀世珍宝,富翁们携带千万资产来此寻梦,最终不是上天堂就是下地狱!穷汉们靠赌青春,在地狱出卖血汗,今天他挖玉命比狗贱,说不定明天碰大运挖出件价值连城的翡翠,摇身一变,成为赌石场上的大佬。在场口认为这是稀松平常事,竟没有人会大惊小怪。
由此窥见翡翠既冰凉无情,又绚丽多彩;既有贱如“狗屎地”的石头,又有贵为国宝的皇冠绿;既能让人一贫如洗,又会叫你平地暴富。其神秘莫测,奇妙得不可思议,看似平常的石头将人尽情捉弄,演绎出一幕幕大起大落的人间悲喜剧。
失去的才倍觉美好。对罂粟花样的阿香,慕云既困惑,又怀有深情,发现她不是一般富家小姐,也从未涉足生意,并且第一次到格莫村庄。然而她像野性灵气的罂粟花,不仅精通赌石,而且对其凶险了如指掌!他与阿香仿佛经历了神话“天仙配”,泼水节她跳着“花妖舞”拦路找茬,产生奇遇后擦险石救他,接着借他病危送解药私奔;这一切不知是天意还是蓄谋。可是完成洞房花烛,阿香突然如水蒸发,挥别情缘去了天国,留下他深陷惆怅不能自拔。藏在阿香背后的是她阿爸阿妈,神神秘秘像猜不透的谜。为什么老夫少妻藏匿深山老林,之前到底是江洋大盗,还是讳莫如深的毒枭、巫师?
两天粒米未沾,慕云饥饿难忍,不知不觉来到饭庄,向伙计点了饭菜。刚落座,面前伸出只讨钱的脏手,他埋着脸不理睬,身上的钱所剩无几;诧异哪来这么多华侨乞丐,像桌下穿来钻去的狗,裹一身脏兮兮的破波索,看了叫人倒胃口。奇怪的是就餐的富豪对他们奉若神灵,不等其伸手连忙掏钱打发。饭馆老板也不例外,对菜板上的苍蝇还挥手赶一下,对乞丐却关照有加,根本不怕影响他的生意;食客一走,老板亲自将残羹剩饭倒给他们。
玉石场真是无奇不有,大开眼界!这使他油然想起阿香的告诫——在场口乞丐与富翁一纸之隔,买不到货就去饭庄茶馆,向乞丐请教。因为那里暗藏机会,有人借故乞讨,四顾无人摸出件石头问你要不要?货肯定是色料,是挖洞子时背着老板偷的;他急于脱手,价格低得你不敢相信。场口的乞丐都有不凡的经历,他的昨天说不准是富豪的今天,反之亦然。
然而,眼前这些乞丐萎缩惊惶、一身酸臭,他察觉不出里面藏龙卧虎;倒是被缅甸这块浸染佛教和爱心的土地所感动。这群讨饭的老少中还有缅甸人、巴基斯坦和印度人;但大多数是他可怜的华侨同胞,这就像源远流长的玉文化,多少年来,历代边民受生活所迫,来此靠挖玉为生;由于流落异国梦断赌石,上不得天堂,最终彻底绝望以乞讨为生。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天涯沦落(2)
对此悲惨人生,慕云看得倒抽一口冷气。其中有位华侨老乞丐,上身赤膊胸如干柴,下扎波索破得稀烂,打双赤脚靠在饭馆门口的墙根,人像烟熏火烤的,紧攥肮脏的破碗,一脸沧桑呆望远方。想必老人出卖完青春,挖玉力不从心,被场口年轻人排挤出局。现在他衰弱得无法跟其他乞丐争食,像匹苟延残喘的野狗,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同是沦落异国的华人,慕云上前怜悯地说:“老人家,我能不能请您进去坐坐?”
老乞丐回过神,孤狼似地望了他一眼:“我死不了,用不着你同情!”话像冰霜冷酷无情。慕云双手将他扶起:“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缅甸能见到您就是缘分。”
扶到座位,老乞丐并不领情,冷漠刻板地说:“我最恨被人可怜,难道不怕脏了你!”
慕云叫跑堂的拿瓶清酒来,倒了杯递给他:“我刚到缅甸,人生地不熟,活过今天晓不得明天,所以特地向前辈请教,但晓不得哪样称呼您?”
“你就叫段爷吧。小老乡,苦海无边啦,你可不要烧香拜错佛!”段爷端起酒杯就喝。
慕云举杯敬酒,“看段爷说哪里话,做伴流浪也是种乐趣,以后只要您不嫌弃。”
段爷犀利扫了他一眼,“看你就不是这条道上的人,没看见这里鬼多人少!看在同是中国人,我不想害你,这里是条死路!回去吧小老乡,别吃错药当屎壳郎,更不要去赌石!”
“如果没猜错的话,段爷不是乞丐,是场口失意的老江湖。”慕云转动酒杯说,“而我是那边来的医生,有段爷牵线搭桥,不相信我俩会饿死。”
段爷只顾埋头喝酒吃菜,“想得天真,医生就不得了啦?这里人小病靠鸦片,大病等死。”啪地放下筷子,将酒仰颈喝干,起身包了饭菜提上酒瓶:“想不露宿就跟我住狗窝!但是,明天你得帮我把饭讨回,不然我们马上分手!”
这段爷张狂得没名堂,白吃白喝,还要堂堂名牌大学毕业的医生替他乞讨!段爷冷漠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慕云心里冰凉,今天是驼子打伞——背湿(倒霉),碰到老怪物了!
段爷杵着拐棍在前匆匆而行。别看他身材矮小背有点驼,脸干瘪得像核桃,路上的人见了都屏声敛气,毕恭毕敬地叫一声“段爷”。他背着“锅”爱理不理的,了不起哼一声或点下头,算是给你面子,对方还自认为有了档次。慕云感到好笑,当叫花子还这么高傲并广受尊敬;真是一入丐帮深似海,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
窝棚在大马坎场口的山脚下,由烂木板搭?</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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