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青录见段靖没有立即下手,便走了过来。
段靖见状,松开掐住祁梧栖脖子的手退到一旁。
应青录上上下下的将人打量一番后,饶过他向屋内走去,不一会儿,他的声音就从里边飘了出来,“你还是第一个让我家小段子出手犹豫的人。既然如此,我不会过问你的事,要走要留随你的意。”
祁梧栖靠在门旁静静的抬头望着天,而他心底的小算盘正打得啪啦作响。
夫君啊,我艰辛而来,你却如此对我?呵……
第九章
黑子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当他看到梧栖时,他就站在他的面前瞪大眼看了他半天。
“黑子,站在外边作甚?爷的洗脸水呢?”应青录的声音从屋里边飘出了出来。
祁梧栖笑着从黑子的手中接过水盆,“以后你们家主子梳洗的事就有我来伺候吧。”
黑子偏着头想了想,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段靖。
段靖冷冷地点了一下头,黑子确定祁梧栖无害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祁梧栖看着黑子的背影无声的勾唇而笑,这黑子,真是一点都没变。待他从黑子身上收回目光时,却又对上了段靖的目光。
段靖这个人并非他表面上的那么冰冷,用现代的白话语来形容,他那叫闷骚。
为什么祁梧栖会这样评价他?那是因为每次对着他一笑,段靖就会脸着脸望天或者动用武功快速逃走,上辈子他可是屡试不爽。
这不,祁梧栖在对上他的目光后眉眼一弯,那段靖脸蛋一红便急急离开。
他端着水走进屋内,而应青录正好转身过来。应青录的耳力极好,刚才他们在外面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当他看到端水进来的人不是黑子时也没有感到意外。
祁梧栖将水放到桌子上,将水中的帕子拧干后极其自然的递了过去,“我要跟着他们叫你主子吗?”
应青录展开手中的子,道:“随你。”
叫你主子?想都别想。
“我叫祁梧栖,若是不介意,你可要叫我梧栖。”
正用帕子擦手的应青录停下手中的动作,“吾妻?”
知他误会,祁梧栖的手指在水盆中沾了一点水,在桌面上写下【梧栖】两个字。
应青录盯着桌面上的字看了好一会儿,学着祁梧栖的方法用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写上【吾妻】二字,“取这名你就不怕被人占便宜?”
祁梧栖了然,“以后自然有人帮改。”
应青录不以为然,他洗完脸后施施然的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开始梳理他的那头长发。
“我来吧。”祁梧栖走到他的身后,从他的手中接过梳子。
应青录随口道:“梧栖贤惠。”
祁梧栖笑着没接话,而他却在心里应了一句:梧栖不贤君盼何人贤?
他掬起某人的长发一下一下的梳理着,这场景,这动作,与脑海中的某个记忆点重合。
他表面上从容自如,可是谁曾看到他的手在微抖,又有谁能知晓他心里的万千感慨?
祁梧栖此刻心境通透,他知道自己和青录之间会走到一起,可是让带着记忆去等待他把自己拥入怀中的过程……真是让人无奈至极。
两年,他要怎么熬过这两年?手可触,心所挂的那个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青录心性多疑而薄情,要让他动情并非易事,若是自己等不及去逼他,事情肯定会弄巧成拙。
等吧,我的灵魂能跨越一千三百年回到你的身边,这两年,我等得起!
祁梧栖有些走神,因而未曾注意到梳子扯到应青录打结的长发,他这么一往下梳,发丝扯动应青录头皮,还未带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一会被人挥倒在地。
应青录又是一个习武之人,而祁梧栖如今的身体来就弱不胜衣,那多日未进食的身体更是抵挡不住他这么一挥手?
“你离开便罢,若是要留在爷的身边,做事最好一丝不苟。”
祁梧栖一脸平静的扶着身后的凳子爬起来站在一旁做出聆听教诲的样子,而实则,他的心底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整治应青录。
应青录侧过身从他的手中将梳子拿过,后又懒洋洋地说了一声出去。
祁梧栖微微抬眸瞄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应青录的眉头渐渐地皱起。
为什么自己会一时心软留下他?
之前说不会问他原由,而事实上他却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他不了解祁梧栖的底细,一个不了解底细的人谁又会轻易相信从他空中说出的话?
这个人长相为上品,性格也甚是温和,即便是对他恶声恶气他也是淡淡的,这样人如果要留在他的身边,而他的手中没有他的把柄,将来很难控于掌中。
……
祁梧栖从应青录那里出来后,便对站在门旁的段靖道:“我没有换洗的衣服,你能帮我备上几件吗?”
段靖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后,点了一下头便转身离去。
知道他去街上给自己买衣服了,祁梧栖便直接往这客栈的厨房而去,刚好踏进厨房大门边瞧见黑子端着托盘走了出来。
他挡在对方的面前拱手道:“兄弟如何称呼?”
祁梧栖笑容自然,眉宇间满是柔和善意,黑子为此呆愣片刻才回过神来粗声粗气的道:“巫黑。”
祁梧栖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名字的【特别】之处一般,“在下祁梧栖,若巫兄不介意,叫在下梧栖便可。”
黑子一脸茫然。
祁梧栖失笑,这黑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上辈子为了自己的名字给他解释了良久,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自己做了一件对牛弹琴的蠢事而已,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干了。
他的目光落在黑子手中的托盘上,“这是你们家主子的茶?”
黑子点头。
祁梧栖摸着下巴点了一下头,然后伸手提起泡好茶的茶壶转身就走。
黑子见他将泡好的茶壶提走,着急的跟追了上去。“我家主子的紫砂壶……”
“去给你家主子说,这紫砂壶我晚点归还。”
祁梧栖怎么会不知道这紫砂壶是应青录的喜爱之物?今天他给了他这么多见面礼,他岂能不回敬?
遥想当年应青录得知自己心爱的紫砂壶被人打碎后的表情,某人忍不住勾唇一笑。
……
……
“主子,茶被新来的那个什么七给拿走了。”
正用布擦剑的应青录抬起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用手指弹了一下透着寒光的剑身,“你刚才说什么?”
黑子被他这一眼吓得脖子一缩,若是允许,他真想转身就逃,可碍于自家主子的迫人威严,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话重复了一遍。
“此人放肆,欠缺调教,黑子,你去把人给爷叫来。”
黑子得命后便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回来,“主子,那个什么七说他要洗澡要吃饭让主子先等等,若主子等不及那就请主子到客栈的澡堂去找他。”
应青录手中的动作慢慢的缓了下来,“让爷亲自去找他?黑子……你说他担得起这样的福气吗?”
黑子摇摇头。
应青录举起手中的剑左右打量了一番后,拿起一旁的刀鞘将它慢慢插入。
待祁梧栖出现在应青录面前时,他已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手中还端着一个装着稀粥、配菜、碗筷的托盘。
一日三餐是几百年后才出现的进食规律,在这个时空和时代,正常的应是一日两餐。
祁梧栖早已经习惯了一日三餐,若换成一日两餐,他肯定会得胃病。他不但不会入乡随俗,他还会拖着那个人跟他一起习惯一日三餐的进食方式。应青录的作息不规律,一忙起来一天睡上两三个时辰已算好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不好好吃,所以在他二十六岁那年犯了严重的胃病,当年他犯胃病的时候可算是焦坏了祁梧栖的心。
此时应青录才二十三岁,离他犯胃病的时候还有三年,祁梧栖知道自己无法割除他的那些恶习,所以他打算从细节上开始调理对方的身体。
祁梧栖洗澡的时候把一头的长发也清洗过,才洗的长发被他顺放在后背用绳扎了一个松结,未被擦干的水滴顺着一根根的发丝往下滴落,浸湿了他后背的衣服和脚下的地面。
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甚是单薄,就他那身子骨能抵挡度这料峭寒意的壅戌初春?让应青录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听说你把我的茶拿走了?”
祁梧栖面不改色的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应青录身边的桌面上,“祁某多日未曾洗发,所以用你的茶洗了头,一看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一壶茶而已,我想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和我计较吧?不过刚才洗发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茶壶给摔碎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应青录急声打断。
“你把我的茶壶给摔碎了?”应青录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的眼中探出事情的真假。
祁梧栖知他动气的后果,但是为了心里的某个打算,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去装无辜。于是他装出对这事不知轻重的样子淡然道:“就一个茶壶而已……”
应青录闻言,他缓缓的地站起身来走到应青录面前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那紫砂壶是我家夫子赠送于我,你竟感将他打碎?”
祁梧栖对那紫砂壶的来历可是清楚得很,上辈子他不小心将那茶壶打碎,惹得应青录差点废了他的一双手。
算算时间,打碎茶壶的时间离现在还有四个多月,对于这件事,祁梧栖可是记忆深刻。上次伤了手,他养了足足三个月才恢复过来,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势必不会让这等伤己之事重演。
因为太过了解这个人,祁梧栖对着他展颜一笑,“何必跟我置气?……我说打碎又不是说它摔碎到不能修补的地步。你放心,祁某自然会还你一个无瑕疵的紫砂壶。”
“无瑕疵?”应青录退后一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那爷把你的手脚筋挑断,然后再找个高人给你接上怎样?”
第十章
四目相对,流淌在其中的剑拔弩张。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祁梧栖却迷失在他的那双黑眸之中。
[吾妻,只要为夫安在,这天下之人无人敢欺于你。]
[韶华流逝,君亦彷徨,盼顾之间,唯吾妻可君栖。]
[若有来生,即便弃心中浩瀚壮志也不愿输了你。]
思华年,故追忆,唯有青录你,是梧栖生生世世挣脱不开的宿命。
祁梧栖莞尔一笑,消瘦而白皙的面庞仍旧能看出他身体若能再好一些,他这笑容定能用温润如玉四字来形容。不过,他这笑倒是冲淡了他和应青录之间的僵滞气氛,“物寄人意也,那紫砂壶虽然事出意外而损,但是我想你已经把他的那片心意记在了心里,若非如此,你又何必把它拿出来受用?既经人手,自然有不小心损坏的时候,你本就心知肚明,又何必在此时对它是否无暇而耿耿于怀?”
应青录听到这一番言论之后唇角笑容愈显讥诮,他捋过鬓下一缕长发绕于指间,雍容与风华便从他的身上倾泻而出。
只见他缓步走到一副字画面前,抬手一会,原本完好的字画上出现了一条刮痕。
“我爹生辰在即,而这幅画便是我千辛万苦寻来作为寿礼的,而今出现了瑕疵,你说将此送去后他会不会领了我的这份情?”
祁梧栖走上前伸手将画取下,“你爹定会领了你的这份孝心。”他将画卷好后,转过身又道:“给祁某三日。”
“若不成呢?”
“随你处置。若成,你又如何?”
应青录上前一步,指尖缠绕的发丝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扫,“当世能与我讨价还价的人仅此一人,而你……”
“再加上我一个便是了。”祁梧栖并没有觉得这话过臊,在他看来,自己迟早会成第二个人。
应青录轻笑:“呵,祁梧栖啊祁梧栖,那姓桑的老妇说你在祁庄后院一住二十余年,我倒是有些信了。”
“这又是为何而信?”
“天真。”
“……”祁梧栖知道这人口齿伶俐且又刁钻刻薄,在上一世他就不曾说赢过他,而这一世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罢了,等吧,等他能与自己互讨利益时,便是他磨成宽容心性之时,而今重要的便是保住他的这双手。
虽然极想得他碰触,但祁梧栖还是抬手将应青录的手从自己的面前轻轻挥开,他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便拿着手中的画转身离去。
应青录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收住。
……
大应皇帝在位,下有龙子们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而太子之位仅此一位,肯定有人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上一世,青录为了那个位子争了那么多年,结果便是凄惨被囚一生。
而这次青录从大应出来,便是韬光养晦的以退为进,做出弃那荣耀弃那荣华甘居人臣的姿态,便是让那皇帝对他松了警惕,然,大应皇帝又怎么能会如此轻易的放松心中芥蒂?
送给皇帝的每一样东西,都得小心谨慎,上一世青录将此画做礼送去后皇帝下达诏书让青录归位,看似皇帝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实则帝王在看到画后暗中龙颜大怒,被召回的青录在那之后可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与折磨。
自古帝王多疑心,若是帝王无心于他,不管青录怎么讨好,结果都是一样的。
祁梧栖的目光一直落在桌面的字画上,他却是伤透了脑筋。
此画在上一世同样被损,当时补画之人并不是他,现在他把这事捞到身上来只为帮上青录一把,可是……他到底要怎样补才能改了帝王见画后的反应?又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帝王对青录少下一点心思?
……
“他还在里边?”应青录从外面散步回来,祁梧栖的房间如他离开时一般房门紧闭。
黑子站直身体点了一下头,“还在。”
“可有送饭进去?”他可是记得祁梧栖自醒来后未曾进食过。
“送了。”
“若无其他的事就别去打扰,他若是有什么需求你照做就是。”
“是,主子。”
应青录再次看了一房门一眼,便晃进了自己的房间。
依旧是那个位置,依旧是一盏茶,依旧是手中拿了一本书籍,可是他的心思却不再依旧。
祁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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