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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清醒过来,他掀开窗帘向外看去,恩,确实到了。

下了马车,付了银两遣走马夫后,他在转身走向那不远处农院。

敲响院门不久,就有人过来在门内应门。梧栖压低声音回了一句后,院门才被人从里边打开。

对方是一个年迈的老头,老头将他来回打量一番后,也不多言的侧开了身子让他进门。

梧栖温和的对他笑了笑,抬脚迈入。

老头将院门重新关好,对着等候在一侧的梧栖哑声道:“公子随我来。”言罢,也不等梧栖反应,便自行往里边走去。

梧栖看着他一瘸一拐费力往前走的背影,心道此人定不简单――即便他脚下不便,每迈出一步,却是落地无声。

屋内,随着细微的轻响声,原本用石头铺陈的地面开启了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洞口。老头提起一盏煤油灯,“人在下面,随我来吧。”

梧栖跟着老头下去后,那洞口又合闭起来。地底下黑暗,全靠那煤油灯微弱的光线照路。二人顺着地道走了一会儿,通过光线,梧栖看到了前方有两道关闭的石门。

老头用煤油灯点燃一扇门旁边的火把,光线因此瞬间充足。只见老头是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插入门旁的一个洞眼轻轻一扭,右边的房门便咯吱咯吱的打开了。

“人在里面。”老头看了他一眼,取下火把交到他受手中便转身走开了。

梧栖站在门外踌躇了好一会儿,吸了一口气才迈步进入石室。

石室的面积并不大,也就二三十平方。很简陋,除了石床,石桌,什么也没有了。

透过火把的光,他看到了冬贵妃。

被堵住嘴绑住手脚的冬贵妃缩在床角,见到梧栖进来瞬间睁大了眼,喉咙处发出呜呜地开始挣扎起来。

“贵妃娘娘,甚久不见。” 梧栖面不改色的对着她温和一笑,将手中的火把插到墙上后掀开衣摆坐到理她不远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冬贵妃听到他的话眼底露出迷茫之色。

“呵……”梧栖见状对着她勾唇轻轻一笑,“冬贵妃心里是不是恨极了允王爷?为何恨他,不如让我来猜上一猜如何?”

冬贵妃闻言突然不再挣扎,而是目露恶毒之色一瞬不瞬的盯着梧栖,

梧栖对她的目光毫无反应,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当年德贵妃还在时三千宠爱在一身,你那同为妃子的姐姐因为心中嫉妒,三番两次的想要加害于德贵妃却接连失败。后来德贵妃怀上允王后,盛宠更为浓眷,于是你的姐姐急了,便抓了为德贵妃号平安脉的御医亲人,逼迫那御医在德贵妃的安胎药里下药。岂料此事被德贵妃知晓,她不但不怪罪那御医,还让他的哥哥,也就是当年的康亲王秘密将御医的亲人救出后才将此事高发到皇上那里,皇帝大怒,将你姐姐打入冷宫,而你们冬家业为此受到重创。

康亲王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你姐姐想要加害德贵妃甚至是德妃腹中的侄儿他又怎能放过你们冬家?你的父亲与姐姐为此丢了性命,不过庆幸的是,因为你的父亲曾救驾于先帝,先帝在位时就下过诏书,只要你们冬家未犯叛国之罪,皆可免去株连之祸,是而康亲王即便要灭你冬家,当今圣上也是不许的。

你的父亲与姐姐相续去世之后,你的大哥袭得了你父亲的官爵,且再朝堂上低调做人这才抱保全了冬家。

直到当圣上羽翼丰满开始打压德王爷,最后德贵妃与康亲王相续被圣上赐死,你们冬家才耀跃于朝堂之上,而你也跟着进了宫,而后生下了七皇子。

你恨允王,是因为允王的舅舅与母妃害死了你父亲与姐姐,你隐忍这么多年又是为何?”

梧栖眯着眼与冬贵妃对视,见冬贵妃睁大的眼满满垂下,喉咙处发出‘呵呵呵’的声音。梧栖缓缓起身走想她,沉默片刻才伸手将堵住她嘴的东西拔了出来。

嘴巴堵得太久,东西拔出后,冬贵妃下巴收拢了一点,一时半会还不能控制它合拢,不过那模糊的声音笑声倒是清晰了不少。

八十三章(捉虫)

梧栖退后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当年康亲王功高震主,鞠躬自傲却从未有过谋反之心,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让允王爷推上太子之位,待圣上仙逝之后让允王顺顺当当荣登皇位,然而最终康亲王却是以谋反治罪,我想,你的哥哥,如今的冬侯爷在此事上立功不少。你进宫之后,求圣上让允王爷认你为母,明知他的舅舅,她的亲生母妃还得你失去两位亲人对他如亲人一般事备躬亲问寒问暖意义何在?”

说道此处,梧栖冷笑一声,“你进宫近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又何愁没有对他下手的机会?你不动手,是因为你将他恨到了骨子里去,恨得太深,反而不想让他轻易死去。你在等,在等他动手争夺帝位之时才动手。

你明里让你的亲生儿子做出懦弱无能,让圣上对他极为不喜争位无望,只能支持允王爷的摸样来,而实则,你与冬侯爷却是在暗地里计划好了一切,待七皇子登上皇位之后,再开始慢慢地折磨他,常言道生不如死,你要的便是这般结果。”

冬贵妃的下巴已能自主合拢,闻得此言,便哈哈哈的痴笑开来,透过迷离的眸子,她仿佛看到了应青录在她手中痛不欲生的摸样。

她一生未受过此等待遇,未入宫之前,便因娇生惯养让她习得了尖酸的个性,入宫之后因为种种原由学会了隐忍,可被劫持之后,内心便恐慌之极,是而这隐忍的功夫如山石崩裂坍塌而下。

而冬贵妃被劫之后又被长时间的关押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石室之内,恐惧早已将她浸透。而梧栖进来后没有给冬贵妃狡辩的机会,他一进来,便以叙事的口吻率先开了口,是而恐慌的冬贵妃第一反应不是狡辩,而是顺着他的话面对现实。

梧栖缓缓地弯下腰,面对着她,嘴角的弧度愈来愈大,“你是不是想将鞭打允王,再让他日夜浸泡在盐水之中继续鞭打,打的他仅剩下一口气后,再废去他的手脚,然后在他的手脚上下一抹蚀骨的毒药,让他受尽万蚁噬骨,万蝎撕筋之痛后再要了他的性命?”――这些,只是青录受过的一部分苦而已,这是他看到后推断出来的,至于看不到的,青录不说,他也不得而知……青录,从不提牢中遭遇。

而冬贵妃闻得此言之后,竟也点了头嗤笑起来,“你说的这些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梧栖本以为他说的那些已是青录受到最大的伤害,却不想……

脸色一沉,“那你还琢磨出怎么样的法子来?”

冬贵妃挑眉,“怎的?你想让本宫练练法子?”

梧栖与她对视数秒,突然站直了身子,“冬贵妃的想象力倒是丰富得很,不如说上一两个法子来听听?”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口的内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冬贵妃见到他手中的匕首后惊得往后一缩,可惜被捆绑的时间过久身子太多僵硬,稍一挪动,人便侧倒在石床上起不了身。

梧栖的五官单一而言并不出众,可合在一起却是格外的和谐,五官之中,那双柔和中透着沉静的双眼便是点睛之笔,当他静静的注视一个人时,静谧之感浑然天成。然而就是这周身散着的静谧感落入有心人眼中,那便成了一种深沉。

梧栖缓缓地将匕首从鞘里抽出,朦胧的光线照在匕首的利刃上,折射出让人发寒的冷光,他抬起头对着她轻轻一笑。

“其实折磨人的法子我也深研过一两个,不如……我们来试试如何?”

……

天色已暗,风雨不息反有变大的趋势。

京都城门在这时早已落锁,梧栖便歇在老头的家中,是而他并不知晓某人找他都快找疯了。

青录装病在府,因顾忌太多,自是不敢大肆张扬的差人去寻,是而只得派出身边的影卫前去查探。

等待消息的过程中,宫内传出冬贵妃失踪的消息。冬贵妃是他的养母,养母失踪,宫内的自会遣人传到王府中来。

冬贵妃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他怎会猜不到了是何人所为?听了冬贵妃失踪前后的过程,他便知晓此时并非梧栖一人所为。……是何人在帮梧栖?

心中虽有猜测,可依现今的局势,他却不敢冒易遣人去问。

――早已出宫,独自出城,这便是影卫严查到的。

不听徐公公的再三劝阻,他带着人直接暗中出城。

各大势力的耳目大部分聚集在京都城内,出了城,青录依旧不敢肆无忌惮,城外方圆三百里,亦是耳目众多。

夜雨之中,驾马立于岔口,梧栖啊梧栖,你到底往何处去了?

路纵东西南北,明知梧栖不可能远走,可他亦是不知从何寻起。二人好不容易得来这一世,本该时时刻刻与心中所爱一起相守,却因俗事困扰而被迫各处……

远离京都,远离朝堂不容置喙,离去之前定要将所有的事做个了结。若不了解不顾一切的离开,只怕待新帝登基后,依他的狠辣手段,又岂会容他不在掌控之内?

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望着前路,视线骇人的冰冷。

带着寒意的夜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打在那俊美的脸颊上,浅薄的唇边扬起,看来有些事刻不容缓!

……

凌乱长发,冷汗满身,人不人鬼不鬼。

四肢被柔软的布条死死捆绑,泪水顺着眼角长久不歇。

睁大着眼向自己看过来,透过那双眼,他看到了‘生不如死’……

……

愕然惊醒,梦中那痛彻心扉的余韵犹在。

上一世,一到雨天,青录便会被疼痛折磨得痛不欲生。

初回这一世与青录自曲芜分开后,他一直在做梦,不是同一个梦,却每一个梦都是青录在受病痛折磨,随着时间的流失,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做梦。……想不到,因为冬贵妃,他却再一次梦见过去的光景。

紧紧的捂住胸口下床打开房门,噼噼啪啪的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突兀。每到下雨日,他就睡不着觉,这样的习惯,是潜意识的将上一世的习惯带到了这一世,也不知有了前世记忆的青录与他一样?足足八年啊,前世青录与他有八年一到雨天便不得安生。

不过尔尔……

想到冬贵妃的话,梧栖心痛难耐,前世的青录到底还受过怎么样的苦?

嘎吱一声,隔壁屋的房门被打开。

“进来陪老头喝上一杯?”

梧栖转头看着对方愣了一下,现在已过丑时(凌晨三点后),却不想自己失眠却打扰到他人安睡,想到这里便有些不自在的开口道:“可是扰到老人家歇息了?”

老头摆手,“进来吧。”言罢,便转身回了屋。

“……”

这惜字如金的摸样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想到此处,不由得挑眉一笑。

……

即便有斗篷挡雨,在雨中淋久了,这身上挡不住雨水的浸透。应青录不敢用功力抵御,寒冷的夜风,冰冷的雨水让他的身体阵阵发寒。

脸色苍白,嘴唇紫黑的摸样看得段靖与影卫等人一阵担忧。

找了好几个时辰,依旧找不到梧栖的踪迹,应青录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祁公子是从北门出的城,出了北门有三条路,先前顺着另外两跳路找寻过,既然找不到,祁公子必定是走的这条路。”褐影开口分析。

应青录冷眼从他脸上扫过,拉紧缰绳,手中的马鞭在马臀上狠狠一抽,“走。”

八十四章(修BUG)

与老头喝酒不解闷便罢了,其结果反倒的愈喝愈闷。

梧栖的话本来就不多,遇到与段木头一般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老头,这结果自是不必多说。

梧栖并非附庸风雅之人,而老头亦是,于是二人你一杯我一杯的闷头闷脑将酒当水饮。梧栖酒量本就浅薄,双蝶双燕两个丫头跟在他身边后更是不容他随意饮酒,是而在这般情形之下,面无表情的老头依旧坐在位置上清醒如初,而梧栖却是红着脸浑身酒气的趴在桌上一边呆笑一边落泪。

老头无奈摇头,“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

正打算将他搬到床上歇着去,却在此时听到了马蹄声。

老头面色一整,吹熄灯火瞬间蹿出。

……

此处的村子并不大,只有十来户人家,不用应青录吩咐,身后的人便分散行动开来。

此时已近寅时尾末,农家人自古起得早,这个时辰已有农家人起了床,听到敲门声,纷纷绷紧了脸色前去应门。

应青录的目光从一户户农家的门前扫过,最终停留在某一户门前,只见农舍的主人与影卫交谈之后点点头,随后抬起手对着西边不远处的一户农舍一指。

身下马儿似感觉到他的心情不安的用蹄子来回踱着,青录捏紧马鞭看着影卫面带喜色向他奔来,不用对方言明已经心中有数。

翻身下马直奔西边的那户农舍疾步而去。

院内的老头心下一惊,连忙急奔进屋想要将醉酒的梧栖藏起来。可惜醉酒的梧栖极不规矩,感觉自己被人扛起,出于本能的低呼一声后开始挣扎。

已经感到门前还来不及敲门的应青录等人耳力惊人,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便直接闯了进去。

老头身上虽有些武功,可比起严格训练出来的影卫而言着实差得太多,他还来不及将人藏起,应青录的人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褐影等人对祁梧栖早已经熟悉,一看到他正被老头扛在肩上众人脸色一变,互看一眼后直接出手救人。

青录进屋时屋里气氛诡异,只见身受重伤的一个老头张开双臂死死的将梧栖护着身后,而屋内的众影卫却是一脸惊愕――明明是他们要救人,为何事情却转变成老头对祁梧栖的以死相护?

青录不管屋内气氛如何,进屋之后目光在屋内搜寻一圈后落在了老头身后那道跌坐在地的背靠木椅的消瘦身影上。

“梧栖……”急促的低唤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老头与影卫交过手,他发现对方并无恶意,如今又见青录担心着急的摸样,也就挪开步子不再阻止对方靠近。

醉醺醺的梧栖被冰冷潮湿的怀抱一激顿时清醒了几分,一抬眼,便对视一张熟悉的脸。呆愣半响后伸出手在应青录的脸颊上摸了摸,冰冷而湿润的触感让他一惊:“青录,青录你是不是又痛了?你忍忍,我立即去烧些热水来为你暖身。”言罢,竟慌慌张张的想要推开对方。

刺鼻的酒气让应青录眉头一蹙,双臂用力收紧不让他挣扎,看他这番反应,想是喝醉了沉浸在前世。

“你醉了。”

梧栖迷迷糊糊的用手推他,“醉?胡说!你让开,我要去烧水……”挣扎中背脊撞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似不疼痛一般挣扎得更是厉害。

应青录既无奈又心疼,干脆将他打横抱起来。梧栖不乐意,一边怒骂一边用双手挡在他的胸前又推又打。

青录一夜未得到歇息,他的身体因体内的毒比常人还虚弱几分,而梧栖这么一折腾,脚下不稳堪堪往后退了几步。

褐影离他最近,见到抱着祁梧栖的应青录险些连人一起摔倒,于是赶紧伸手将人稳住。

“主子,把祁公子交给我吧。”一旁的赤影跨步上前。

应青录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多事!”

“……”赤影被斥,有些尴尬的摸着鼻子退回原位。

应青录不再理他,转而看向不做声的老头,“他来作甚?”

“借宿。”老头伤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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