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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剑穿心，五雷轰顶，他还是走向了和他父亲一样的命运。

桑玖被挤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看见白夙被封印了八十一根封魔钉一身血色的缚于刑台之上，他的一头长发尽数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的面容。

忽然，白夙从乱发中抬起一张结着冰霜的脸庞，他的眼中布满刻骨的恨意，如剑一般射向人群中的桑玖。

桑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忽然被人拦腰扶住，听见一道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师弟，小心点。”

桑玖回头看了舒俊生一眼，见他勾起嘴角，轻声道：“你在发抖。”

桑玖猛地推开他，身上有灵力波动，舒俊生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动声色的释放出威压，低声道：“你想救他？呵，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无数柄飞剑从四面八方飞来交织成一张巨网，拢向台上的白衣青年，顿时，血色喷溅，红雾迷离了视线。

“师兄。”桑玖喃喃，眼泪唰的从面庞上滑过，一张脸上血色全无。他抬头狠狠的看了舒俊生一眼，“现在你满意了？”

舒俊生呆呆的伸出手去，却被桑玖避开，舒俊生愣了一愣，喃喃道：“你们之间的感情不过如此，他死了，你也只是掉掉眼泪而已。”

桑玖抬头，冷声道：“你错了，我曾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同生共死，就算他死了，这个承诺也不会变。”

“你……”舒俊生面色一变，却见桑玖转身就走。

他追上桑玖，急声道：“桑玖，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将我逼到这个地步，如今还想问我做什么？舒俊生，我现在便去师父那里，你敢来吗？”

舒俊生下意识的松开了他的衣袖，桑玖冷冷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他也不用法术，长长的阶梯一路跑上去。他气喘吁吁的推开大殿的门，走进去跪在蒲团之上，闭目的青衣男子忽然睁开眼睛，淡然唤了一声：“桑玖。”

“弟子是来向师父辞行的，师父的教导之恩，弟子无以为报，请师父接受弟子的三拜。”桑玖说完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步临风身形一转，瞬间便到了桑玖身边，他伸出手止住桑玖的动作，将他拉了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温声道：“为师曾说过，并不会左右你们的决定。”

桑玖沉默片刻，忽然道：“师父可曾见过大师兄了？”

步临风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道：“他颇得掌门的喜爱，如今连为师也不放在眼中了。”语气中却无责怪之意，有的只是弟子被惯坏的无奈之感。

桑玖笑：“看来师父已经原谅他了。”

“到底是自己亲手教导的弟子，他再坏，本性却不曾变过，只是受了他人的唆使，才走上如今这条路。”

“师父的意思是大师兄是受了他人的蛊惑？”

“他本心中有恨，被有心人利用，不止是他，自始至终，我们都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弟子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你无需明白，这件事与你无关，桑玖，一旦你走出空华山，就不要再回头。”

桑玖猛地抬起头来：“师父！”

步临风温和的摸摸他的头，微笑道：“为师如今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你去吧，和他好好的在一起，相互扶持，登顶仙途指日可待。”

桑玖眼中划过震惊之色，喃喃道：“师父都知道了？”

步临风语气愈发柔和，似是在感叹，轻声道：“桑玖，这世上只怕再无人比为师更加了解你，你是个好孩子，却唯独一股傻劲，既招人喜欢，又让人无奈。”

一股暖流缓缓流过桑玖的心头，他吸吸鼻子，咧开嘴笑了一笑：“多谢师父。”

步临风掌中化出一只小锦囊，他将锦囊递与桑玖，沉声道：“去吧。”

桑玖接过锦囊，打开一看，愣了一愣：“师父？”

锦囊中躺着一枚小小的玉石，正是禁锢着风谣前辈残魄的伏魔印。他的眼中满满的都是震惊之色，不可置信的看着步临风。

步临风叹道：“为师既然叫你不要回头，自然会叫你无后顾之忧的和他离开。”

“师父！”桑玖的眼眶微微一红，就要跪下，步临风伸手快速的扶住他，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痕，无奈叹道：“都说过多少遍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轻易掉眼泪。”

桑玖猛点头，忽然张开双臂将他抱了个满怀。步临风微微一愣，听得桑玖在耳边道：“以前师父常常这样抱我，如今就让我这样抱抱师父。”

他无奈一笑，任他将自己抱住。时光流逝，转眼间，那个傻乎乎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个风度翩翩的青年，只是依旧单纯，满腔赤诚。身处修仙界数百年，见惯了尔虞我诈，父子反目，唯独没有见过谁像桑玖这么傻，傻到令他忍不住想要像父亲一样为他遮风挡雨，护他一生。幸而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属于他的那条路，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为桑玖铺平这条路，让他走的顺顺当当。

桑玖放开了步临风，深深看他一眼，低声道：“师父，弟子告辞。”

步临风拍拍他的肩膀。

桑玖再次看了他一眼，转身缓缓朝殿外走去。

他心情沉重的抬头看了天际流云一眼，手中握着的伏魔印沉甸甸的，依他的性子，若搁在以前，一定会向步临风追问伏魔印的来处，如今他已经不需要问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主线任务，诛魔平乱，又联想起步临风在殿内说的话。他说，一切灾厄源于一个罪魁祸首，正是这个罪魁祸首在幕后推动着一切的发展。

伏魔印是掌门顾明均亲自封印的，而师父既然拿到伏魔印，必然已经决定明面上宣布与顾明均决裂，师父一向风轻云淡不问世事，如今这件事却将他和舒俊生卷起来，他自然不会再袖手旁观，这样推断下来，桑玖心中微微一沉，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掌门顾明均。

从风谣前辈的死开始，一切，一切都走向一个设定好的局。

桑玖皱着眉头，慢吞吞的沿着阶梯往下走。

风谣前辈之死，白夙师兄入魔，魔宗宗主相邀，九幽魂灯认主，大师兄心生杀意，到底哪一个才是顾明均的目标？

是九幽魂灯！

唯有九幽魂灯才值得他如此算计。

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九幽魂灯会认师兄为主？

桑玖只觉得心里乱糟糟，似乎有很多谜团未解，但若梳理起来，却只有一条线索，一个答案。

那就是师兄。

顾明均和萧衍为何同时选择了师兄？师兄的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桑玖精神一震，踏上玄阴剑，飞剑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天际。

十里桃花灼灼如霞，琴声叮叮咚咚的从林内飘了出来，桑玖跳下飞剑，穿过飘落的粉色桃瓣，往琴声的来源处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白夙一身白衣，背对他而坐，面前置着一张琴台，他灵活的手指从琴弦上抚过，便有琴声如流水般泻了出来。

黑衣少年乔朗静立于他身边，看见桑玖到来，他不动声色的退下。

第80章 大战前夕

桑玖站在白夙身后,看见桃花落了白夙一肩。这琴声如此熟悉,熟悉的像是已经听了几千年似的。桑玖怔怔然的看着白夙,忽听白夙道：“傻站在那里做什么，来我怀中。”

桑玖猛地跑过去，伸手将他抱住。

白夙一怔：“怎么了？”

桑玖呆呆的道：“师兄没瞧见那场面,满眼都是血雾，明明知道死的是假的师兄,我还是差点就冲了过去。”

白夙握住他的手,温声道：“别怕，我不会死的。”

桑玖难过的道：“可是师兄又失去了一条尾巴。”

白夙微微一笑：“狐尾本是渡劫所用，如今为兄化去一劫,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桑玖垂下眼睑,白夙将他拉进怀中，温声道：“你娘安顿好了？”

桑玖点点头，沉默片刻，决定将在殿外想的那些事全部告诉白夙。说完之后，他担忧的看着白夙，低声道：“他们都这样算计师兄，我很害怕。”

白夙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睛看向天空，忽的冷笑一声：“若想知道答案还不容易。”

桑玖抬头：“师兄？”

白夙微微一笑：“你在发抖。”

桑玖抿唇：“我只是还没有从今日那场可怕的幻象中醒过来，一想到师兄……我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大块。”他想起了步临风交给自己的伏魔印，连忙将它从怀中掏出来交到白夙手中。

白夙淡淡看了一眼：“是谁给你的？”

“师父。”桑玖老实的回道。

“是假的。”

桑玖狠狠一愣，摇头：“不会！师父他不会骗我！”

“那就是有人骗了步临风。”白夙道。

桑玖面色大变，失声道：“是顾明均，他陷害师父，遭了！”他猛地从白夙怀中起身，脸色苍白的看白夙一眼，抖着声音道：“师兄，他是我师父，我不能看着他出事。”

白夙起身，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明白，我陪你去。”

桑玖摇头：“不，他们针对的是你，现在他们都以为你死了，你别出现在他们面前。”

白夙叹道：“他们既然设局陷害步临风，必然已知晓死的并不是我，你也说过，顾明均的目标是我的九幽魂灯，没有得到魂灯他又岂会甘心。桑玖，这一劫我们躲不过。”

桑玖苍白着脸颊看他，眉目间皆是凝重之色，须臾，他重重点头，深深的看着白夙，低声喃喃：“可是师兄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好好的……”

既然这次的主线任务诛魔平乱，有系统在，大抵不会出事的罢……

桑玖一脸沉重和白夙坐上双头鸟的背上，双头鸟长唳一声，倏地展翅飞向高空，往空华山的方向掠去。

飞剑穿过护宗大阵，远远的就看见一片剑影交织。桑玖紧张的握起手掌，白夙看了一眼，温柔的将他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着。

桑玖与他对视一眼，心渐渐安定下来。逐渐看清了形势，果然是顾明均带着几位长老正在围攻步临风，步临风身负重伤，已是强弩之末，本来站在一旁观战的舒俊生面色一变，就在一道光芒落到步临风身上之前，他猛地踏出一步，结出一道手印将攻击的法术化解了。

步临风诧异的看他一眼，顾明均也颇为惊讶。

舒俊生淡淡与他们对视一眼，朝步临风走去，结出一道保护圈，将步临风护在身后。

步临风捂住胸口，低声道：“俊生，让开。”

舒俊生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答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顾明均，道：“掌门，你答应过我，不为难我师父的。”

顾明均道：“空华山不容叛徒，俊生，让开，此事我可以不追究你。”

舒俊生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让开。无论如何，步临风是他的师父，是他曾经当做父亲一样敬爱的男人，就算他曾怨过恨过这个人，也绝不允许这个人就这样陨落在一群卑鄙小人的手中。

令他震惊的是师父居然真的会为桑玖而背叛空华山，如今白夙已死，桑玖伤心欲绝，若是将伏魔印交给他，能唤起他求生的意志，舒俊生愿意站在步临风这一边。更令他震惊的是白夙一死，之前那些怨愤和耿耿于怀似乎也烟消云散了，静下来想一想，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恨得莫名其妙。若是之前因为桑玖，现在他已经屈身端木回风，而桑玖也明确表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机会，除了淡淡的不甘和遗憾外，似乎再也没有什么，甚至白夙之死忽然令他失去了努力的目标。至于佟家和梦华楼，在合欢宗的势力下，不过是端木回风一句吩咐的事。

舒俊生甚至觉得自己活得有些可笑……

恍惚醒悟过来，惊觉自己走的太极端，竟犯下了那么大的错误，忽略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辜负了那些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找死。”顾明均眼神倏地冷了下来，淡淡道：“你既要助纣为虐，本掌门便留你不得。”目光转向步临风，“师弟，你知道的，空华山一向不容叛徒，这次别怪师兄清理门户。”

步临风呵的一笑，唇边血痕愈发惊艳，他淡淡的目光自顾明均脸上掠过，轻声道：“师弟？你有当过我是师弟么？还有楚师兄，风谣师兄，婉辞师妹，我们几人当中你当过谁是真正的兄弟，顾明均，你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而已，几位师兄妹皆因你而亡，你对得起师父么？”

顾明均忽然听他提起楚怀风，脸色微微一变，想起楚怀风宁死不从，既愤怒又不甘，顿时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抬起手掌，掌中凝聚一股灵力，眼中布满杀气的看着步临风。

敢触逆鳞者，死！

桑玖心中一紧，轻轻拍了双头鸟的脖子一下，双头嘎嘎高兴地叫了两声，扇着巨大的翅膀朝顾明均冲了过去。

有架可打了，嘿嘿！

它翅膀带起的狂风形成巨大的漩涡，所到之处，空华派弟子纷纷被强大的劲力撞开，顾明均不得不收了灵力，张开护身罩，避开双头鸟的偷袭。

桑玖跳下双头鸟的背，快速的朝步临风奔了过去，扶住他，声音颤抖的唤了一声：“师父！”

步临风抬眸看他，叹气：“你怎么又回来了？”

桑玖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师父这样被顾明均迫害。”

白夙朝桑玖走过来，舒俊生见了，眼中划过复杂之色，又是惊讶，又是不解，轻声道：“你怎么没死？”

桑玖下意识的将白夙护在身后，对舒俊生道：“大师兄，我们可以将你舅舅的魂魄还给你，你和师兄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好不好？”

见舒俊生不答，桑玖的语气有些激动：“方才看见大师兄极力护住师父的样子，我、我忽然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一般，我……”

舒俊生怔怔的望着他，又看着白夙，白夙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而被桑玖祈求的自己却像一个笑话……

顾明均看到忽然出现的白夙，眼中闪着莫名的兴奋光彩，意味深长的道：“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是等了你很久。”

白夙冷声道：“这一日我也等了很久，你欠下的血债，是时候该还了。”

“哈哈哈。”顾明均忽然大笑起来，如同一个疯子，狠狠的盯着白夙，“就凭你？几万年前你斗不过我，如今就更别想了。”

白夙眉头微微一皱，取下腰间骨笛，灌注灵力，立时便有曲子流泻而出。山间响起万兽奔腾的声音，如同雷声轰隆隆的滚过大地，势要将空华山踏为平地。

若以白夙一人之力对抗空华派上上下下的精英弟子，未免有些吃力，这也是他首先将万兽唤来的因由。

忽的平地卷起一阵狂风，形成漩涡越过绵延千里的空华山，很快就到了眼前。

双头鸟嘎嘎的叫着，声音中带着愤怒和恐惧，它缩起翅膀，在桑玖的脚边跳来跳去，用嘴巴啄着他的衣摆，似是在提醒他快点离开。

那个怪物苏醒了，兽王已死，完蛋了！

可是桑玖没明白它的意思，或许明白，只是有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