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提出的问题:“姚贾说的没错,若是有人敢出卖我大秦,此人必定是一个出生在秦国的人。……而且他在李牧军中的地位一定不低,能够掌握许多军权。朕想,此人该是樊於期。”
“阿正,你为什么会想到是他呢?”听到“樊於期”名字的瞬间,秦子楚立刻皱紧眉头。
“樊於期”此人不说如雷贯耳,对秦子楚而言也相差不多。
至少樊於期的名字对秦子楚来说比蒙骜有存在感多了,荆轲刺秦王所携带的那颗人头就属于此人!
嬴政低声一笑,用一股轻蔑的口吻说:“樊於期此人虽然有些战功,可从来不是有才华的猛将良才,而且极为怕死。”
说着话,嬴政眼中射出两道寒芒。
他微微眯起眼睛,用特别温存的声音道:“天下没有几个武安君,因此,朕从没期待过手下的将领百战百胜。战败的将领有许多,可偏偏樊於期害怕朕会杀了而他逃去燕国,寻求燕王喜的庇护。”
嬴政忽然声音忽然转冷,极其愤怒的说:“李信当初也曾战败,我大秦一口气损失了二十万士兵,朕也没将李信如何。这个樊於期恐怕当初不止是兵败才逃脱的。既然他这么怕死,那么朕就让他逃出我大秦疆域之后,尝一尝家人全部被他牵连致死的痛苦。听说他的家人死后,他在燕国夜夜无法入眠,朕开心极了。”
听到这些事情,秦子楚皱紧眉头。
过了一会,他若有所思的说:“姚贾离开之前说过,若是赵境大乱,我大秦之前千辛万苦打下的土地恐怕再难统治……与赵境相连的除了大秦,只剩下燕国和齐国。难道此事又与燕王喜有关?所以,这一次姚贾出使燕国,燕王喜才会以为我们看透了他的计划,吓得屁滚尿流的立刻将督亢都拿出来,希望破财消灾么?”
否则,只是被使臣吓唬几句就将全国三分之一税收的地区让出来,燕王喜再不着调做事也显得未免太过儿戏了。
嬴政沉着脸点了点头,低声说:“虽不中亦不远。”
他抬起眼看向秦子楚,忽然有些恶意的笑了起来,平静的说:“无论是谁,朕都要将此人抓出来。”
“阿正,你已经有办法了――说说看。”一见到嬴政的眼神,秦子楚已经明白他对抓出奸细胸有成竹。
嬴政笑着抓起秦子楚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轻轻磨蹭着。
他轻声说:“连续派出几名心腹前往边关‘训斥’李牧仍旧不对匈奴出兵、毫无作为只会消耗粮草,私底下也可以将事情对李牧说清楚,让他安心。”
秦子楚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笑着说:“真是个好办法。”
确实是个惊喜的好办法!
李牧可以知道此事是秦王与他合伙做出抓捕内奸的全套,但在外人看来,却是李牧将军投向秦国之后,再一次被秦王子楚放弃。
秦王与李牧生了嫌隙,要废除李牧将领的职位,将他押解回咸阳问罪。
内奸知道了这样好的机会,怎么会没有任何动作呢?
只要他动了,就立刻能够将他抓来!
秦子楚凑上前,对上嬴政的眼睛,手指顺着他的高挺的鼻梁滑动,柔声道:“阿正,你真小心眼。”
嬴政微微扬起脸,让秦子楚的指尖落在自己嘴唇,轻轻一咬。
他不客气的说:“反间计是我大秦玩剩下的手段,没想到还有人想要用同样的招数回头对付朕。既然他自作聪明,朕一定要让此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若真的是樊於期,你打算怎么办?”秦子楚忽然问了一句。
嬴政脸上笑容转冷,目光阴森的开口道:“上辈子只是失去家人,这辈子朕要让他的家人知道樊於期做下了什么样的作孽,用最恶毒的话咒骂他,渐渐死去。如此一来,朕倒要知道樊於期还能不能苟且偷生。”
秦子楚还是不能习惯“一人犯法,全家株连”的刑罚。
因此,他忍不住劝说:“何必呢?他的家人总是无辜的。”
嬴政摇了摇头,低声道:“得到的好处不是樊於期一人独享,所以他的家人都是我大秦的罪人。”
“并非如此。”秦子楚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他看向嬴政认真的说:“无论你说什么,这一点上,我都无法赞同你的观点。”
嬴政瞥了秦子楚一眼,没做声。
他知道这又是时间为两人带来的鸿沟,在这个年代无论接受哪一家学术流派变法的国家,都在实行连坐,秦子楚的想法超前了太多,注定不可能为人接受。
但哪怕做不到不株连任何一人,嬴政还是让步了。
他牵住秦子楚的手掌,认真的说:“子楚,朕可以只杀了叛国之人和他的父亲、儿子,但其他家人必须服徭役抵罪。”
秦子楚没想到嬴政竟然让步了这么多,不由得与他对视着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秦子楚感动的挂起笑容,轻轻“嗯”了一声。
设计钓出内奸的计划当然不能交给原本是秦国的人来做,否则,若是有与内奸相熟之人走漏了风声,因此抓不到人,秦子楚和李牧都要骑虎难下了。
思来想去,最终定下的人选还是姚贾,他又推举的另外三名来自赵国、魏国和楚国的门客一同完成。
“此事,只能托付给姚卿了。寡人惭愧,本想要让你多在国内休息一段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逼着你再次离开。”秦子楚轻声说。
他眼神留露出一层浅浅的愧疚。
姚贾怕得就是上次把话说的太透遭到秦子楚的怀疑,以为自己挑拨离间。
因此,秦子楚这一次无论让他做什么他会异常愉快的接受,更何况是这种只会托付给心腹之臣的事情呢?
只要成功办成此事,他就能够彻底成为国主的信任的大臣了。
“臣并不疲惫,能够为了国主分忧是姚贾的福分。姚贾此番出行,必定将此事办妥当!”姚贾信心十足。
像他这种四处奔波的使臣,最擅长的就是勾心斗角,军队之中的武夫们在这方面,恐怕替他提鞋子都不配。
秦子楚见姚贾对此事这么有把握,也安心了不少。
他心情非常愉快的说:“好,那么寡人就等着姚卿的好消息了。”
姚贾跪地叩拜。
然后,他带着浩浩荡荡、气势万钧的队伍,向赵境和匈奴连接的边境进发。
快马加鞭的赶路了两个月,姚贾终于带着三名门客出现在风尘烈烈的边疆。
他转头对三人低声道:“你们每人带五百甲士,相隔一日前往军中,一定要当众大声斥责李牧将军。以李牧将军的为人,他一定会事后主动前去寻找你请罪、解释的,到时候将国主的亲笔书信在绝对没有第二人的情况下给李牧将军。等到我到了之后,就可成事。”
姚贾交代完,门客们纷纷动身。
姚贾站在原地遥望着随风摇摆的军旗,忽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他心中道:国主如此善待前来秦国投奔之人,真是他们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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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你身为望郡之子,赵之逃臣,秦之降将,竟然敢勾结被灭的赵国伪国主姬迁。有何颜面统帅大军御敌于外?”接连三天的羞辱,对李牧来说都不是大问题。
尤其在知道了此事是受命于秦王子楚,希望他能够里应外合抓到内奸之后,李牧听到任何话都入清风过耳,全不在乎。
有什么能比国主的信任更重要呢?
但姚贾不愧是靠着一条舌头走遍六国的说客。
他一开口,哪怕李牧心里再清楚,精神上还有受到了震荡,一时之间,脸色难看的要命。
李牧如此,受了他活命之恩的司马尚更是完全看不下去了!
他皱眉就要上前教训姚贾,却被李牧一把抓住手臂推回自己身后,自己跪在地上,一脸颓然的说:“臣李牧,知罪。请国主责罚!”
姚贾露出一抹充满了恶意的笑容。
他对身后挥了挥手,油腔滑调的躬身道:“国主已经指派秦初将军暂代李牧将军的职责。等姚贾休息数日之后,马上带着李牧将军回咸阳。”
李慕一言不发的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他的脊背微微弯下,似乎异常的疲惫和失望。
姚贾故意大声说:“李牧将军,你这是对国主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吗?”
“李牧不敢。”李牧配合的向姚贾叩首,顺势遮掩住自己环视在场副将的精悍眼神。
他瞳孔骤然紧缩,发现了一道与众不同的目光。
李牧暗自记在心中,再抬头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都老了许多。
姚贾冷哼一声,不耐烦的摆摆手:“对国主没有不满,你还不快滚,在这里跪着做什么?让人以为国主怠慢你了吗?真是两姓家奴!”
神色轻蔑的丢下这句话嘲讽,姚贾点头哈腰的扯着秦初走进帅帐。
“如何?”姚贾得意一笑。
秦初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到李牧帅帐的书架边上,一卷接一卷的拿起他从不离身的兵书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对武将而言,再没有比良将亲手写下的兵法更有价值的东西了。
姚贾忽然有一种自己被忽略的郁闷之感。
他狠狠瞪了秦初一眼,转身出门继续执行秦王子楚的命令,争取做一个人嫌狗厌、恨不得让赵国士兵都想杀了他的监军。
姚贾心中有火气,嘲讽起人来更是百试百灵。
没多一会,整个军营都在姚贾刻意惹事的情况下,知道了李牧将军已经被秦王子楚怀疑反叛,因而革职的消息了。
“姚卿?来了此处怎么也不来见见老朋友?”樊於期笑着走上前,一把按住姚贾的肩膀,让他不能追着一个小战士羞辱。
姚贾猛然转过身冷笑,视线上上下下的扫着樊於期。
他不客气的说:“呦,这是谁?姚贾现在是国主亲封的上卿,你一个小小的将领也敢在我面前阻拦,以为手里有几个兵很了不起啊。”
樊於期看着姚贾这副浑身长刺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他忽然说:“姚卿在国都过得不好吗?脾气怎么忽然变得如此暴躁,容不得人了。”
姚贾顺势露出更加愤怒的神色。
他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后,尖酸刻薄的说:“你还说我不给你面子,脾气暴躁――你倒是回去国度看看国主的脸色啊!我当初保举李牧归秦,国主也许给他高官厚禄,结果现在整个咸阳城都闹腾沸沸扬扬,人人都知道自立为王的赵迁和李牧沆瀣一气。国主大怒之下,我险些连小命都没了!我们也算是多年的老相识了,你给我透个实底,李牧是不是真的和赵迁有过联络?”
樊於期露出为难的神色,好半天没说话。
姚贾心中冷笑,脸上却做出急不可耐的神情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樊於期点了一下头,又赶忙惊恐的对上姚贾的眼睛摇头不止。
然后,他丢下一句:“没、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姚卿不要多想了!”
眼见樊於期逃也似的离开了,姚贾不由的眯起眼睛。
他心中道:我要是这么好骗,现在就不是六国分崩离析,而是拧成一股绳合纵打得我大秦出不了函谷关了!
樊於期此人将古怪表现得太明显了。
这分明是告诉我,李牧和赵迁有过接触,让我对李牧更加怀疑。
虽然姚贾心中有了怀疑,可他也没有就此停下,反而继续一个接一个的将军中将领得罪过去。
要不是姚贾身边带着亲卫,恐怕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要被打得鼻青脸肿了。
回到帅帐,姚贾猛然踢下鞋子,蜷成一团。
他有些埋怨的说:“我还从来没有一天之内走过这么远的路,脚真疼。”
秦初持着书简阅读的动作一顿,随后,他将书简放下,走到姚贾面前。
秦初一声不吭的出门端了一盆热水回来,捏着姚贾的脚泡在水中,细心的为他揉着穴位和略有些抽搐的小腿肚。
脚上的疼痛当然不会这么快就消失无踪,可姚贾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疲惫消失无踪。
他向后仰躺进褥子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恐怕国主和太子猜对了,真的樊於期。”
秦初点点头,以同样低的声音道:“剩下的事情交由李牧将军处理即可。待事情解决了,我们不必在此处多做停留,直接回国都。”
“国主待手下文臣武将都不薄,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这个樊於期到底怎么想的,竟然会做出叛国的事情?”姚贾口气之中满意疑惑。
他是因为得不到重用,才跑来秦国谋生的;可樊於期有好的出身、好的职位,能够给李牧将军做副将历练的只有三人,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可樊於期竟然丝毫不浪费的拿这样好的机会卖国,真是奇也怪哉!
秦初听到此处,平静的说:“李牧将军乃是一名叛将尚可得到国主的欣赏,统帅一方;李信比樊於期晚入行伍七年,已经同样是一名副将,樊於期身在此处,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他怎么可能不心生怨怼?”
姚贾嘲讽的撇了撇嘴,轻蔑道:“草包一个,心还挺大的,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本事。”
秦初深深的看了姚贾一眼没再说话。
往年五月的天气都十分宜人,今年也不知道怎么的,热得人浑身难受。
秦子楚夜夜笙歌,近些日子脸色总是透着些许睡眠不足的白。
一入夏,他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小心翼翼的偷看了嬴政几次,秦子楚到底咬牙说:“阿正,这个到月底还有十二天了,你别想了,日后一旬一次。”
嬴政手掌的毛笔笔杆骤然被他捏断。
他冷声道:“十日一次?!”
秦子楚咽了咽口水,还是坚持的说:“再说就是半月一次。”
嬴政明明冷着脸怒视秦子楚,可秦子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
Σ(っ °Д °;)っ为什么阿正的眼神那么委屈?!
143可怕的事情
“算了。”嬴政抬手摸了摸秦子楚发白的脸颊,叹了一声。
他也知道国事繁忙,秦子楚连连熬夜,身体越来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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