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来是这样。”路易斯恍然大悟。被罗兰背着离开危险地带,他忽然觉得愧疚。这个人或许是真的关心他,而他却一直怀疑对方。他试图讲个笑话缓解气氛。“我希望这座桥安然无恙。如果它塌掉,我便要为密苏里州的人民难过了,修路铺桥用的可都是他们上交的税费。他们每年至少要将收入的四分之一拿出来,我却在令他们汗水所筑之桥毁于一旦。”
罗兰没答话,只是专心致志地爬梯子。直到脚挨到地面的一刻,他才开口道:“我现在倒是为你感到难过。你太不在意自己了,总是想着为教会现出生命。有时候这种牺牲根本毫无意义。”
我为之效命的不是教会,而是光明。若教会堕落,我便会脱离它,自己完成该做的事。
路易斯想这么说,顺便用圣经里的话好好教育罗兰。可惜,眼下他没有这个机会。
他晕过去了。
第十四章
参与驱魔工作多年,路易斯心中的阴影始终没有消失。他不去想那家伙的名字,也几乎忘记了那家伙的脸,可对方依旧能够影响着他。
这很可怕。路易斯曾敬畏过他,无法忘怀便意味着恐惧同焦虑将与他时时相伴。
路易斯不否认自己对那家伙的恐惧――其他人比自己更怕他。就算是当时以对方妻子身份出现的安娜,也是毕恭毕敬、战战兢兢的,从未有过平等亲热的交流。
事实上,在那家伙身边出现的所有人,无论表面上身份如何,本质却都是一样的:是狂热的崇拜者,也是卑下的服从者。
自己与那些人倒是有所不同,至少得到的礼待更多一些。尤其是在自己献出心脏之后,那会儿自己由于惊恐与为虎作伥的懊悔,几乎不敢与之对视了,可对方并未因此而生气,对自己甚至比安娜还要亲切。
大概恶魔也懂得感恩吧。虽然他也被对方救过一次性命,充其量只是扯平了而已。
路易斯想起第一场大屠杀前那家伙为自己弹奏钢琴曲的模样。自己心神不宁,预感将要发生糟糕的事;对方怡然自得,将自己扯到身边,在钢琴凳上并排而坐。那首曲子是多么优美啊,听了的人怕是都要沉醉其中。可自己却直直地盯着窗外,直到闪电撕裂了夜空的黑暗,也照见了外面迸溅的血光……
路易斯猛地睁开眼睛。对面的机械钟表令他知道现在是两点。本该刺眼的强烈日光因为轻纱窗帘的遮挡而变得柔和起来。他现在的处境是温暖舒适的,但他一点儿不高兴。
“我不喜欢被男人抱着。还有,你怎么把我的衣服脱了?”他被脱掉了衣服,又被厚厚的被子裹成了卷。此刻他坐在床上,头枕在罗兰肩膀上。鉴于对方曾表现出轻微的同性恋倾向,这个姿势实在有些微妙。
罗兰正在看书。听到路易斯的话,他将书阖起来,不紧不慢地解释:“你的后背被灼伤了。火龙造成的伤似乎与普通灼伤不同,伤口像被剜掉了一大片肉,不停流血。我为你处理过伤口,用的是你贴标签的那瓶药,应该没错?你还觉得疼吗?”
“不疼。我习惯了。”路易斯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他理解对方为什么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模样:脱掉衣服是为了处理伤口,靠在对方身上是为了让后背悬空、不挤压伤口。
但就算这样,路易斯仍旧觉得罗兰是别有用心。“知道吗?如果我是同性恋,那么为了在照顾他人时避嫌,我会找个女人来帮忙、自己在旁边指挥。”
罗兰将书放在床上。路易斯注意到那是联合圣经公会授权版本的圣经。这再次大出他意料之外。“怎么,你受到上帝的感召了?”
“不,我受到了你的感召。”罗兰注视着他,温柔又认真。“我是想看你那本的,但我注意到那是驱魔师专用的圣经,而且你用金属将书角包起、显然很珍视,所以我在旅馆外面的书店买了一本。我不会成为基督徒的,绝对。但我需要更了解你们的事情,这也是我取材的一部分。”
“我明白。我看见你在做笔记。别让墨水滴在地毯上,那会赔钱的。”路易斯忽然又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但这不要紧。反正是花你的钱。”
路易斯怀疑罗兰很久了。他上一位美女搭档在大吐特吐后、扬长而去前,曾对他说过一句话――“除了道格拉斯牧师,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类能忍受你了!”他自认是个好人,但也对这话有点儿赞同。而罗兰耐心地陪着他、劝慰他,甚至忍受他偶尔大发脾气,常常如此却如常对待,这真是超出一般人的忍耐范畴了!如果不是另有所图,为什么不去找个稍微好相处一点的驱魔师呢!
比这更可疑的是罗兰的冷静。无论是恶魔还是火龙都没能将他吓倒,而它们也不曾袭击过罗兰。有种说法是这样的:黑暗生物不会袭击勇敢的、纯洁的灵魂。但路易斯知道,除此之外,强大的恶魔也会被大多数黑暗生物避开,而且这些恶魔可以自由变换形态,就算驱魔师都看不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得了,我们干嘛不开诚布公呢?这种想法简直要将我逼疯了。”路易斯故作轻快地说:“我怀疑你除了是来自南方的投机商人,还有另一重身份。可能是撒旦教的教徒,或者是撒旦的贴身仆人,总归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家伙。”
罗兰瞪大眼睛看着路易斯,眼神惊讶,透着无辜。路易斯毫无愧疚感地与他对视。
对峙了一会儿,罗兰先转开了视线。他将笔记本拿过来,一边写一边小声自语:“这真是个好点子!当一位睿智冷静成熟的驱魔师因为疏忽大意而引狼入室……读者会喜欢这个剧情的。这可能令他们惊讶,但也能讨他们欢心。”他突然问路易斯:“如果你有所怀疑,为什么不试探我呢?”
“我已经试探过了。”路易斯沉声回答。
恶魔虽然能够用外表蒙蔽他人,但在圣灵面前终将无所遁形。它们不能接触银器和圣水,会被严重“灼伤”,露出原本形态。而圣经中的拉丁文段落也会令它们头疼欲裂。
罗兰通过了路易斯绝大多数测试。他能够将银器、圣经等等用手拿着递给路易斯,也能在路易斯驱魔时面色如常地旁观。在路易斯诵念拉丁经文时,罗兰曾不快地皱起过眉头,可当他们在旅馆餐厅遇见谈话的墨西哥旅客时,罗兰也会皱着眉拉着自己走开――他只是不喜欢拉丁文罢了。
因为这些与恶魔截然不同的表现,尽管路易斯怀疑对方、甚至几度将对方错认为前世那家伙,但也没有做出过激的事情来。他之所以说出实话,也只是想让罗兰和自己一样纠结罢了。
罗兰的确看起来有点窘迫。他将笔记本、圣经和钢笔都放到一边,而后微垂着头,低声道:“事实上,我也有件事瞒着你。每每我想起这件事,便觉得郁闷难当。”
路易斯挑了挑眉,开心地笑了:“别犹豫,你完全可以说出来!说不定你说完之后,我俩的心情都会有所好转的!”
罗兰长长地叹息,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这可能会对你造成困扰。但我想……我可能爱上你了。”
路易斯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明白对方为什么郁闷了。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操蛋的事!
完全没察觉到路易斯的反常般,罗兰低头在他额上轻吻了一下。“我真庆幸。你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也完全不会照顾自己。我竟然遇上了这样的你!”
路易斯一阵无语。“粗心大意的我遇上了细心体贴的你,难道幸运的不是我吗?”
“不,”罗兰摇了摇头,温和地微笑:“幸运的是我。这样一来,你便离不开我了。”
路易斯的心狠狠一颤。危险的预兆在他心中生出,这么不详的预感可是前所未有。当他想要细想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有路易斯先生的信,是教会转过来的。”侍者礼貌道。
罗兰替路易斯将信取了过来。路易斯不得不将自己的事情抛开。寄信过来的是杰森,这令他想到前世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来。
苏西一直是个麻烦的女孩,用纯情的模样到处拈花惹草;这为她带来了可怕的麻烦,更为教会招来了灭顶之灾。路易斯怕这件事儿提前发生,因为他目前还没有能力解决它。
路易斯将身上的被子扔下,飞快地拆开了信,手指有点颤抖。然而,当他读完信的内容,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信上写道:
“我真希望你能回来和我们共度圣诞节。我认识了一位可爱的女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介绍给你。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人,头脑聪明,教养良好。更好的是,她擅长交际,妈妈也很喜欢她。天哪,我简直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你一定要回来!……”
路易斯摇了摇头。杰森这样的聪明人一旦恋爱也会变成傻瓜,可见爱情是不亚于洪水猛兽的危险存在。“爱情!”他咬牙切齿地念着,瞪向罗兰。对方微笑着给他倒了杯温水,他无奈地接过喝掉。
又读了一遍信,路易斯发觉有些不对劲。杰森前世的妻子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是个内向、善良的女人,擅长画画,喜爱小动物,并不擅长交际。那对糟糕的夫妇不喜欢这个女孩,直到她开画展挣了不少钱。更重要的是,那两个人从相识到结婚是细水长流的,绝不是十几天便领回家去这般快速。
信里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我哥哥认识了一个女人,似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路易斯快速地说:“我得回去过圣诞节。我会有一个短期休假,你打算回南方吗?”
“我打算陪着你。”
“那好吧。”路易斯生硬地回答。
“你不为他高兴吗?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我会为他高兴的,但必须是在弄清状况之后。”
第十五章
路易斯执意即刻启程。罗兰劝他留下养几天伤,被完全地无视。路易斯跳下床,穿上衣服和黑色的外袍,同时因为后背的伤而连连吸气。
罗兰没办法,只能妥协。“你别乱动,免得扯到伤口。我会处理一切的。”他很快便叫人来收拾行李、套马车。半小时后,他们已经坐在去往城外的马车上了。
路易斯一直看着窗外。他心烦意乱,不仅因为将要回到那个家庭与他讨厌的人共处、还有杰森身上可能发生的不幸,也因为他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完全没有恋爱经验,罗兰的自白令他措手不及。
在到家之前还有很久,说不定在这段时间里,我就能先解决一件烦心事。路易斯乐观地想着。“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感兴趣。我们才认识了半个多月。”
“是的,但我第一次见你并不是在那个酒馆。”罗兰回答:“你去年冬天来过南方,我那时见过你。你为一名军火制造商进行过驱魔仪式。”
路易斯想了想。“的确有这回事。其实我根本不想帮他。我最讨厌投机商人了,这些家伙看似站在中立立场,实则大发横财,干得都是为虎作伥的勾当。而且,他对上帝并不尊敬。要知道,他根本没给教会寄信,是在街头从衣着认出我并缠住我的。”
罗兰看着路易斯微笑。“但你依旧在他走投无路时伸出了援手。我听说,他那座偌大的房子当时都要变成鬼屋了。”
“的确如此。这本来就是恶魔肆虐的时代。此外,被他间接害死的人也未能安息,游荡人间,意图报复。那次驱魔花了我不少时间。数量是个严重的问题,他那该死的房子又太大了,而且结构诡异。我不止一次推开了直通户外的门,差点从三楼掉下去。”
罗兰耸了耸肩。“这位商人想做一位艺术家,所以房子全部自己设计。不幸的是,他真没这个天赋。我知道这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然你也不会讹了他五千美元。”
“我把钱给了流浪汉收容所和孤儿院,一美分也没留下!教会的人绝不贪人钱财。”路易斯下意识地立刻辩解,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儿的地方:“你监视我?”
“是无意看见的。记得那商人家对面的塔楼吗?”
“记得。那座建筑相较起来可真有点寒酸,唯一的好处是用了很多很厚实的石料。”
“那是我冬天居住的地方,很暖和。我看见了对面的你,也听见了那商人的叫喊声。”
路易斯点了点头。“所以你从那时起就留意我了,为什么?”
罗兰笑了笑,翻开几乎不离手的笔记,递给路易斯。
路易斯接过,怔怔地看着纸面上的内容。那是一幅画,铅笔速写打底、用较干的颜料上过了色。画中的人高举着银质十字架,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将他的金发吹得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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