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的官员递过来一只白玉连体圆筒杯。那杯做工精美,极其考究,外侧有凸雕、镂空的龙、凤。官员示意落心斟酒,没办法她斟了,新郎抿了一口,递给落心。
举着酒杯,隔着盖头,落心看着眼前的仇人,让她喝酒,好吧!
玉杯被送到了嘴边,盖头挡住了她的手,一松劲儿,“啪”的一声玉杯掉到地上,碎了。
“啊!”
“天哪!”
“啊……”惊讶恐惧之声此起彼伏,然后突然卡断,整个大殿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之中,落心幸灾乐祸地站着,野狼风,你不是非要娶个傻子吗?好!我成全你。
耳边人的鼻息声越来越重,空气中暗流涌动,蒙在头上的盖头被男人口中吐出的郁气唬得瑟瑟颤抖。落心笔直地站着,轻轻地闭上眼睛,像只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她的判决。既然已经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她在心中告诉自己。
“再拿只杯子来。”粗闷的喘气声停止,男人的声音压抑而低沉,如暗夜里嗜血魔鬼的低嚎。
又是一只白玉连体圆筒杯,“倒酒!”低沉的声音从男人牙缝里挤出,礼部大臣颤抖着手把酒壶递给了落心,无奈,再斟,男人又喝了一口,递给落心,让她喝。
握着酒杯的手在颤抖,还要再摔一次吗?她不确定,就算她摔了这杯子,他会因此休了她吗?如果不会,至少从此他会冷落她才对,大脑中的挣扎被藏在了盖头下面。
可是这一次,落心没有机会去验证结果了。一只如钳的大手猛地握住了她举着酒杯的手,还没等落心反应过来,整杯酒就被灌了下去,居然连盖头都没有掀开,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落心被呛得咳嗽不止,胸口如火烧般疼痛,这个没人性的暴君!落心的小脸儿被气得通红。
“再喝。”礼部大臣又叫。这回是新郎斟酒,没等落心接过酒杯,就被那暴君灌了一口,然后那人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强盗暴君,掠夺成性,这就是她落心嫁的人。她累了,真的累了!累得连思考未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幸好,幸好他们的八字这三年不合,否则,她真得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进入洞房。”
什么?!礼部大臣再次轻吼,五雷轰顶,天塌地陷,落心被吓得瘫软在大殿上。
…
前世雪崩
隔着盖头,目光定格在金丝黑缎长靴运动中的决绝上,听着男人沉重的脚步声,女人的心很凉。
洞房,应该在龙焰宫的东暖阁不是吗,可为什么他走了这么久?到底他要怎样?落心被她的新郎拦腰横抱着走了很久,头上的盖头遮挡了她的视线。不用看他的眼睛,只是他身上的炎烈气息,落心知道今晚他不会轻饶了她。
菊花的馨香扑鼻而来,浓郁而安神,藏在草间的鸣虫们没有被秋风吓倒,不甘心得做着最后的挣扎,时不时“啾啾啾”地叫几声。
如此熟悉的感觉,莫非是落心宫?这么说不用进洞房了,落心侥幸地想着。
“恭喜大王!”
“恭喜娘娘!”宫女太监的贺喜声不断。落心侧耳静听,终于捕捉到翠姨那熟悉的声音,“吁”的一声,她松了口气。那个可恶的礼部官员怎么乱叫,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咚咚咚”上阶梯的脚步声沉重而压抑,好像那双金线黑缎长靴随时都会把碍着它的物件踢个粉碎。刚刚恢复了些温度的心又被那双鞋给踩到了冰山雪底。
怎么办呀?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且常年装半傻。跟他斗,无疑是以卵击石,搞不好他让自己生不如死,那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了,落心着急地想着。
红烛的辟啪声,香熏的油脂气,暧昧的暖流在空气中窜动着。
有小宫女撩开第一道藕荷色的锦帐;上台阶,第二道红绢帐;再上台阶,粉白色的轻纱帐。汗,冰冷的汗水沁在落心的额头……没有洞房的洞房夜原来更可怕!
这个才十五岁,还没有发育健全的小身子,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那排山倒海般地怒潮……实在不行也只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落心暗暗下定了决心。
金线黑缎的长靴终于停住了,悬着的心也被钉在那里。良久,金线黑缎的长靴一直没有动,抱着落心如钳的双手紧了紧,也没有动,他就这样久久地站着。
为什么不动?莫非他的理智还在,他在思考?这可真是个令人欣喜的发现。看来他的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装傻,都装了十五年,落心不介意再装几年,直到他对她厌倦了为止。
“嘭”的一声,钳手一松,落心被狠狠地扔到了大床上,尽管床很软,落心觉得她的尾巴骨一定断了。这样也好,装昏迷吧。头上的盖头“噌”得一下被扯了下来,落心赶快闭紧眼睛,装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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