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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此刻年羹尧的模样,似乎并不是传闻中那般莽撞之人,年富迟疑着要不要开口问。然而却在这个时候年羹尧问道,“你想问什么?”年富道,“宴会之上父亲为何如此咄咄气势?”想试探皇帝的底线吗?这方法也太过冒险了。年羹尧幽幽说道,“你猜对了,为父就是想探一探皇上的底线。你是不是觉得为父这样太多冒险。”

年富点头。年羹尧继续说道,“世人皆知,我年羹尧跋扈j□j,皇上反而大用我,只因为他知道年羹尧其人可用,性格冲动刚直,于政治谋略上却稍显稚嫩,所以像为父这样的好用又好控制的人,皇上用着才顺手。”年富点头,果然能成为一方封疆大吏的人又岂会只是个莽夫。既然年羹尧看得如此的透彻,那又想试探皇上哪一根神经的底线呢?此时年羹尧闭目养神,不再言语,年富也不再问,然而心中隐隐感觉,恐怕与康熙六十一年那个冬天发生的事情有关!

翌日一早,年羹尧便着人找来京城中最好的裱匠将雍正赏赐的一十六个字仔细装裱,悬挂于前厅,时刻警醒年氏宗族子弟“甘心淡泊,以绝徇弊。始终固守,做一好官。”年富给老太太请安时,苏氏哭肿着脸随坐一旁,老太太训斥年富“谦则溢,满招损”;叮嘱多读书准备来年备考;又嘱咐注意身体等等家常闲话,便让年富下去了。

左右无事,年富从后门溜达了出去,依然是于闹市穿行而过,其间少不得引来月松苑的姑娘们痴痴挽留,只是没有看到那像梨花般素雅的女子,这让一贯喜欢欣赏“美”的年富小小遗憾了一把。不知不觉间又来到西城门外那一汪青碧湖泊旁,芦苇荡漾,暖风徐徐,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年富不禁有些昏昏欲睡。想到便做,年富仰躺于芦苇之上,再瞧那天,居然是自己没有见过的广阔蔚蓝。顿觉心情大好,于是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年禄是感受不到这荒凉之处有什么美感的,此刻正百无聊赖在年富身旁不远处寻找些野生的芦柑打打牙祭。就在年富飘飘然如坠云端之时,一个声音将年富从瑶池仙境拉到了地下芦苇丛中,“如果不嫌弃,我能在这里小憩片刻吗?”年富微微抬眼,男人正面带微笑的望着自己。年富抬手,让男子随意。

随即男子老实不客气的席地而坐,不知从哪里拿出棋盘、棋子、茶壶、饮器,陶然自得的以天为广厦、以地为枕席,以左手执黑子为友,以右手执白子为敌,片刻功夫居然也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年富起身,就着男子的茶皿抿了一口,不禁啧啧称叹,“雨后乾明,采绝顶之寒茶,泡以温泉之水,香气清雅,味道丰醇。饮后唇齿留香,回味无穷,的确是茶中之君!”见年富一语道破,男子淡笑不语,手下却又是一番激烈交锋,顷刻间白子死伤殆尽。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年富道。男子将盘中杀得正酣的棋局随手推翻,“固所愿而,不敢请尔。”随即年富欣然入棋局。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与男子对弈,年富才发现对手之棋风端的飘忽诡异,看似平淡无奇,却总在不经意间异军突起,杀得年富折戟而归。而男子与年富的对决却是另一番滋味,咄咄寸逼,却又步步为营,攻守兼备,棋风当真稳健的很,只半盏茶的功夫,满盘煞气凛冽,针锋相对,最后男子以一子险胜年富。

抬头望天,日暮西陲,不知何时年禄倚靠在石墩上睡得昏沉,年富站起身,“下次定洗今日之耻!”男子欣然应战,“随时恭候。”年富离开后,一位白发皓首之老者从茂密的芦苇丛中走出,来到残局前一番沉吟之后感叹,“一位年不过十六七岁之少年人居然有如此老道辛辣之棋风,观棋度人,此子可谓天纵奇才。不过可惜人生苦短,恰如白驹过隙,何苦活得那么透彻,徒增烦恼罢了。”说完老者转身,吟唱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散发弄扁舟。。。。。。”望着老者孑然一身的背影,男子黯然一笑,“高居庙堂,忧君之忧,担君之事,早已身不由己――”

读书至深夜,心中感慨良多,劝退绿萼和兰馨,年富独自一人徜徉在幽静的雨轩长廊深处。倚栏遥望,玄月当空,繁星寥寥,突然一颗璀璨的星辰从天际滑过,留下短暂却十分耀眼的轨迹。曾几何时,也有这么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仰头望天,在流星闪现的那一刻,向上苍许愿:这辈子必须活得像个人样!

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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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富淡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起身回房,突听前方有脚步声,想折身已是不及。年富苦笑,看来今番只能做一做这梁上君子了。来人一开口,年富不禁皱眉,“端方,这深更半夜的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就走,咱们还未向老祖宗请辞!”年氏疑惑的望着胡期恒,胡期恒却是神情凝重,“|州知府蒋兴云死了!”年氏更加疑惑,“一个知府死了,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自然只是个无名小卒,可他身后之人是四川巡抚蔡琰!”胡期恒目光幽幽望向平静无波的湖面,湖面幽深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暗泥潭,稍有不慎,极有可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年氏一愣,问道,“可是最近被撤职查办的那个四川巡抚蔡琰?!”胡期恒沉沉叹息,“岳父大人太心急了,以至狗急跳墙。”年氏急切道,“可是蔡琰已被撤职,不日就将被押解京城受审――”

“你个妇道人家怎知这其中的诡谲!”胡期恒气急,“蒋兴云在|州任上三载,兴利除弊,拒收节礼,凡事为先,深得民心。这个人在四川巡抚蔡琰突然被免职的节骨眼上死了,会让士林间如何揣度?纵然先前岳父有杀那蔡琰之心,恐怕这个时候也不能动手了。”年氏脸色刷白,“父亲恐遭人诟病――”隐身柱梁暗处的年富亦是心下惴惴,一旦激起民愤,纵然年羹尧风头正劲,恐怕也会步晁错之路。年富缓缓从暗处走出,看着胡期恒携年氏匆匆离去的背影,年富喃喃,“就看你够不够狠心了。”

连日来年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闭门读书。每每路过书房门口听到里间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纳兰氏的脸上终于一展欢颜,加之与年羹尧夫妻琴瑟和鸣,年妃的赏赐源源不断,也让年氏宗族认识到年府之中还有这么一位出身高贵,性子却淡泊的年夫人。一张一弛,乃读书之道。所以此刻年富流连于繁华的街道上,看商物琳琅满目,听贩卖呐喊吆喝,闻深巷老酒醇香,品街头小吃零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西街口。

“前方为何如此喧哗?”年富问道。手捧无数口袋,嘴巴里还塞着吃食的年禄顺着年富手指所指,“那里就是状元楼,每年应试举子等待秋闱结果,都会聚集在这里喝酒吟诗,谈论古今,自然也少不了风花雪月。”年富觉得有趣,便欣然而往。这状元楼气势当真不凡,整整上中下三层,呈半弧形结构,俨然是这皇城之中酒楼之最。

状元楼内高朋满座,谈笑风生,一眼望去竟无一张空位。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朋友如果不嫌弃,不防来这里一坐。”年富顺着声音望去,在靠近窗口的西北角一个年轻人正朝着年富抱拳颔首,年富点头答谢,径直走了过去。这张不大的八仙桌上已然坐了四个人,邀请年富入座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相貌堂堂,气质雍容,想来家世亦不俗。

在他身侧坐着一位略显羞涩稚嫩的少年人,见年富朝他看来,慌忙低下头去。而另外两位也是弱冠之龄,衣衫破旧倒也整洁,只是一个见到年富神情怯懦躲闪,略显自惭形秽,而另一个则恰恰相反,独自饮酒,神情倨傲。年富刚一落座,便道,“在下姓年,字竹韵,京城人氏。”

“在下姓孔,单名一个集字,山东人氏。”气质雍容的年轻人逐一介绍道,“这位姓张,单名一个玉字金陵人氏,而这位姓李,名东亭,也是京城人氏。”略显自卑的年轻人强颜欢笑朝着年富拱手,“在下李东亭。”而李东亭身侧的张玉却是连眼都没有抬,可见其人心高孤傲,愤世嫉俗。一旁的孔集赔罪道,“张玉性子孤冷,为人却无恶意,而且自古以来,有才之人必多怪

癖!”孔集这是那话挪揄张玉,张玉讪然一笑,竟也不反驳。

以免冷场,孔集道,“竹韵兄也是这一届科考的举子?”年富自嘲苦笑,“十年寒窗,临了却因身染风寒,错过今次大考。”孔集面露惋惜,随即笑道,“幸亏错过今次大考,否则纵然竹韵兄才高八斗,此番恐怕也要铩羽而归!”望着孔集星目之中闪现点点促黠的暗芒,年富笑道,“若如此,岂非上天注定。”

孔集灿然而笑,“竹韵兄心胸开阔,令人敬服。”孔集举杯赔罪,年富欣然饮下。举子十年寒窗苦读,日夜期盼一朝高中飞黄腾达,所以往往心高气傲,不肯服输,孔集以话刺探,暗指年富恐有不及在座的一位,却不想年富不以为然。可见其胸襟、气度、涵养尽皆可交往之辈。于是孔集继续说道,“刚才虽多有冒犯,然而张玉之文采风流的确出类拔萃,特别是策论奏对,今番天下学子,恐怕无出其右者!”

李东亭一脸崇拜的望向身侧坦然受之的张玉,却不想此番话落入邻桌几人的耳中,一位神情阴鸷的青年豁然站起身,“兄台此话,岂不是笑我北方无人!”阴鸷青年身侧缓缓站起一人,张玉不禁沉下脸来,只见这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脸粉腮油头,“一个落魄庶子整日里夸夸其谈,妄想登堂入室,可笑之极!”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皮,此读书人话一出口,年富不禁蹙眉,张玉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孔集抱打不平,“英雄不问出身,秋闱举试考的是文采敏思,不是考家世地位!”油头粉面的读书人傲然道,“好,既然比文采,那么大家不妨现场比一比,就拿这状元楼后院一园的白海棠为例!”读书人话音刚落,身后阴鸷青年便朗朗念来,“秋容浅浅映重门,七节辗成雪满盆。出浴太真冰做影,捧心西子玉为魂。晓风不散秋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独倚画栏如有意,清沾怨笛送黄昏。”这边有人斗诗自然引来无数看客,阴鸷青年刚一念完,周围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到你了!”油头青年倨傲的目光望向张玉,张玉双目含愤,却是沉坐不语,此时应战不论赢或输,在气度上便已落了下乘。民间有句俗话叫,狗若咬人,人却不能咬狗,否则与狗无异。关键时刻还是孔集挺身而出,“我有一小厮,自幼与我共同拜在孔老夫子门下,不若今天就由他来应你而战。”孔集鼓励的望向身侧羞怯的小厮。

小厮见众人的目光投向自己,羞得头也不敢抬,声音竟如女子般怯懦柔弱道,“半掩珠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的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闱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问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一首完毕,偌大的状元楼一片静寂,年富率先打破沉寂,“好一句‘偷来梨蕊三分白,借的梅花一缕魂。’秀雅清丽,寄情于物,更显女儿家心柔似水,情意绵延。”周围一片议论叫好之声,乘着人多嘈杂,油头粉面的青年一行灰溜溜的逸走了。

出了状元楼,张玉朝着“小厮”纳头便拜,“小厮”嫣红着小脸,手足无措的倚进了孔集的身后。孔集连忙解围,“今日大家一见如故,不如去月松苑把酒言欢,如何?”张玉道,“自是应该!”李东亭讷讷道,“我――我还是不去了――”孔集一把拽住李东亭的手臂,“可是家有娇妻,家法酷似山啊!”李东亭连连摆手,“集兄莫要取笑!”

“既然集兄盛意拳拳,竹韵定当奉陪到底。”年富慨然道,却苦了一侧的跟班小厮年禄,几次拿可怜兮兮的眼神恳求,却都被年富无视了。于是一行六人浩浩荡荡朝着月松苑杀去,在他们的身后状元楼三层的包厢里两个男人对坐品茗。其中一男子轻笑,“十七弟认识那个叫竹韵的少年?”唤作“十七”的男子道,“有过两面之缘。却不知原来叫竹韵,于他倒不是十分相乘。”

“哦?我看那少年举手投足间气度雍容,谈吐儒雅,取字竹韵倒也相得益彰。”男子道。却不想换来“十七”男子忍俊不禁,“那是因为十三哥没有瞧见此子犀利时候的样子,端的咄咄逼人,不留情面。”唤作“十三”的男子淡笑道,“看来此子给你的印象不错。”“十七”一愣,随即淡然摇头,“大约是一路人,自然惺惺相惜罢了――”

“对不起,事到如今,即便是我,也很难改变上意了。”“十三”男子摇头长叹,眉宇之间是化不开的忧愁。“十七”道,“你又何来对不起我,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十七”抿了一口茶,却感觉味苦涩口,一时间居然难以下咽。感受到对面之人关切自责的目光,“十七”道,“过几天十三哥便要去西陲北疆巡视防线,这一路舟车劳顿,十三哥务必保重身体。”

“今夜便要启程,轻装简行,赶在盛夏来临前结束巡视。”“十三”的目光望向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潮,一时间竟有些出神。“十七”不禁皱眉,“既是巡视何必如此谨慎匆忙?难道――”“十七”乍然而惊,随即苦笑着摇头。“十三”道,“为保江山社稷千秋万载,有的人是必然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自然也包括他――”“十七”突然很想喝酒,再和洪老先生杀上一盘,直杀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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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松苑不愧是京城第一大红楼,里面的姑娘个个色艺双绝,自然要价也不菲。就像此刻满脸堆笑的嬷嬷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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