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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岫刚放下酒杯,一口酒就这么呛在了喉咙里,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将离,满面不可思议。白将离淡定的帮他顺了顺背,蹙起眉来问道:“这是心虚?”

“咳咳……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徐岫好不容易顺回来一口气,摇摇头哭笑不得的否认了,“你怎么突然这么想?”

“戏台上看来的。”白将离斟酌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最后他还是开了口,“以前师妹不能下山,便托付我到山下看戏,看完了便摘抄作本,供以她消遣。我常见里头男女若有意,便总会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来当引子。”

徐岫愣了愣,许久才感慨道:“是么。”白将离点了点头,神情看起来有点哀伤。

玉英……

徐岫不禁叹了口气,放在怀中的手链像是在烈焰之中被反复烤过还带着火星的铁圈,烫的他那片胸口生疼。当初一同行走的三人组,如今凋零只剩两人隐居于世,另一人为儿女夫君奔走于世,纵然再相逢,却也永远不会是当年那天真懵懂的少年少女了。

原来恍惚之中,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我们过几日去见见她吧?萝儿也许久未见了。”白将离说道,徐岫点了点头。

之后气氛倒是莫名的安静了下来,徐岫一口口将酒坛里的酒喝尽了,没注意到白将离的动作。等他注意到的时候,白将离已经将那结成一束的头发递到了徐岫手中。白发混杂在黑发之中,用红绳系紧,看起来近乎有些……

徐岫突然说不出话来,也想不出任何形容词。

“你……会绑同心结啊。”最终,徐岫只是干巴巴的说出这句话来,“什么时候学的?”

白将离似乎有点想笑,不过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玉英绑过手绳,我看见的。”

第七章

许是师兄妹情深缘浅,徐岫终是再没有任何机会见到白玉英。

折丹在第二日便御风而来,神色冰冷,云隐鹤鸣的天空像是纷飞着一场花雨,却叫人难以忽视暗藏的杀机。

清最后的一颗棋子,落了。

当时徐岫并不在场,待他赶到时,白将离已与折丹斗法多时,雪司兰化作沉碧,人剑宛若一体,虽无法伤到折丹,却自保足以。两人竟是平分秋色,徐岫虽瞧不出门道,心中却暗暗叫苦,折丹是上万年的神灵,若是原文中的空桑仙人或还可一拼,但如今的白将离,又有什么赢头。

给白将离的时间太少了,他即使成长的再快,也比不过万年的老怪物。即使沉碧在手,也难以一时融会贯通,至多挡住折丹多时。

折丹目若寒星,拈指掐诀,他虽在抵抗,却并不显吃力,甚至堪称滴水不漏。白将离吃亏在经验不足,身上便渐渐挂了伤,只是他心中信念坚定,绝不退缩,手上剑招也渐渐涌起神魔之力,叫折丹避其锋芒,一时竟也是相安无事。

但很快,折丹便转过头来,对着徐岫露出了一个轻慢的微笑。

冰冷的,叫人彻骨生寒。

然而,他也因为这个举动,脸上挨到了一记剑招,几乎半张脸被划了开来,又再慢慢复原,看起来有一些可怖的美丽。

徐岫突然觉得很冷,他遥遥的看着那两个人,竟觉得寒意发自内心。

然而,折丹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就像他刚刚也从未笑过一样,只是专心致志的跟白将离打斗着。但很快,他似乎厌倦了这种游戏一样,将白将离打飞了出去,对方的力量太过强大,白将离勉力以沉碧一挡,却仍是落了下去,胸口一闷,便吐出口血来;雪司兰更是狼狈不堪,重新化作人形。

天上的云层渐渐交叠了起来,从透彻的蓝叠成迷茫的灰黑色,厚厚的积压着。惊雷如怒吼,狂风似暴虐,天几乎已经完全黑暗下来,满耳只能听见巨风的呼啸跟怒吼,似是失去心爱之人的恸泣。

徐岫渐渐悬浮了起来,他却痴痴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白将离,对方被雪司兰护在身后,看不清情形如何,但想来不会太好。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了锥心的痛苦,比那一次被挖心还要更加更加的痛苦,那次只是冷,这次却是痛,一点点的研磨入心,疼的叫人想跪地求饶。

“哈……”徐岫艰难的从喉咙里嘶哑的挤出一些声响来,却连自己都听不清,牙齿像是在发颤一样,身躯微微抖动起来,温热的鲜血似乎落了一些在手上,很快又冷却,变得粘腻不已。他几乎害怕的要哭出来了,想把自己蜷起来,想要缩在角落里,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干,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柄熟悉的剑一寸寸穿过自己的心口。

是煌光……

“你觉得疼吗?”折丹怔怔的看着他,露出了一个近乎扭曲的狠毒笑容,“你又知道阿清多疼吗?为你们受天罚的那些时日,她疼的在榻上滚来滚去,她疼的害怕连孩子都保不住,她疼的迫不及待让自己去死……可她从始至终也不曾怪过你们。凭什么?凭什么呢?”

“用自己的剑穿透自己的心,滋味如何?”

折丹微微笑起来,可是围绕在他身旁哀嚎恸泣的风声却隐隐透露出这位风神真正的心情,然后他轻轻拂袖,冷冷的看着徐岫坠落九霄。

“折丹――!!”

像是泣血的杜鹃,像是撕裂喉咙的夜莺,白将离推开了雪司兰,几乎整个人都在发抖,因为愤怒与仇恨,还有恐惧。他飞身扑了过来,险些摔在平地上,在最后一刻,牢牢的接住了几乎没有了气息的徐岫,他紧紧的抱着这个人,像是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却害怕的浑身发抖。

而在最后一刻,煌光也猛然穿透了徐岫的身躯,铮铮落在地上,钉入地中,鲜血一点点的顺着剑身流下,渐渐蚕食着土地。

雨也渐渐落了下来,风雨声中似乎萦绕着男子悲哀的呼唤。

“阿清……”

“你答应我的,你答应过我的……”白将离紧紧搂着徐岫,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固执的重复着自己的话,“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一辈子…,你说过的,你不能骗我,你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他最后一声近乎嘶吼,像是失去伴侣的孤狼,面如死灰,他连自己都无法欺骗了。

徐岫试图嬉皮笑脸的开一个玩笑,但疼痛让他几乎没有办法开口,他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勉强的摸了摸白将离的脸颊,然后轻声说:“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他自己忽然笑了起来,却也像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看起来像是在笑,便再没有什么气力说话了。

“对……对……”白将离几乎手足无措,泪流满面,却哽咽着点点头,哭泣道,“我带你去找大夫,阿岫……阿岫……”他最后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哭着喊徐岫的名字,几乎喘不上来气。

“傻子。”徐岫说不出话来,只能是动了动,气便随着音流泻了出来,他自己竟也落下泪来,跟雨水混在一起,叫人分辨不出。

其实这时候,徐岫竟有几分解脱的感觉,在这里的时光太沉重也太痛苦,让他愈发怀恋现代的一切。只是好像这样,很是对不起将离,连死两次,这一次却肯定是再也救不回来了,徐岫心知肚明,自己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差不多与祭剑无异,方才的抢救一言,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玩笑话了。

白将离伸出手来,紧紧握着,源源不断的灵力汇入徐岫的身体,又很快的流泻了出去,消散在空中。他拼命喘着气,另一只手环着徐岫,他看不见,也不知道徐岫的伤口在哪,只能艰涩无比的说道:“我去求娘,我去求她……阿岫,你撑着好不好,你别丢下我,你别丢下我!我求求你,你别丢下我。”

这时徐岫的脸已经变得苍白如雪,但他仍旧温柔的看着白将离,勉力用指头去梳理白将离凌乱的鬓发,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这天下大概不会有比他对白将离更残忍的人了,可是偏偏,他们都是受命运操控的人,注定没有任何结果。

在这一刻,徐岫真的很恨折丹,憎恨,厌恶跟恐惧。

然后化作了一片虚无。

“对不起……”像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一样,徐岫的身体越来越僵硬,手指也卡在了白将离的鬓发中,微微颤抖着,像是一盏燃尽的油灯,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白将离的面容上渐渐流下血泪来,他似乎也感觉到哀求无用,渐渐变得非常冷漠,然后他将徐岫搂在怀里,一字一顿道:“阿岫,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无论哪个轮回之中,我都不想再见到你,宁愿无爱无恨,也不要饱尝如此锥心之痛。”

话音刚落,纠缠在他发鬓间的那只手便失了力气,软软的落了下去,搭在白将离肩头。

白将离呆呆的伸出手去抚摸对方的脸颊,却只摸到了对方面容上浅浅的笑意,竟一时心痛如绞,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不堪,肆虐了开来,他却再无任何心情管束那股□□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这个世界便给你陪葬。

天降流火,大地凹陷,土地化为齑粉,岩浆冲破阻碍奔流于世;高山倾塌,绿松倒地,九霄堕入凡间,汪洋淹没人间奔腾不息……

四极罢废,九州震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f炎而灭,水浩洋而不息。

终灭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章我简直要哭了【其实写的时候真的哭了,觉得自己对白将离超级残忍的】

应该再有一两章就会完结,会把所有事情说清楚,如果说不清楚,也会有后记,后记肯定会写清楚

我的后记应该会很长,有兴趣就看,没有兴趣就算了233333

徐岫又死了,其实最后一句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其实有点呼应开头,徐岫还是刚开始那个热爱吐槽的宅男,但放在这里,其实是很悲凉的感觉。

因为徐岫最后连要跟白将离说什么话都不知道了。

我也觉得白将离实在是太苦逼了,别再遇见徐岫了【并不是

终章

“你怎么样?”

荀修将水晶手链放在桌子上,轻声对空中询问道。

随着声响,一抹黑影幽幽的从角落中显现出来,是名男子。只见他发如霜雪,面色惨白,形销骨立,松垮垮的罩在一件大袍之中,看起来高高瘦瘦,竟有几分莫名的可怜。男子身形飘忽,似有若无,七分像鬼三分似人,轻声说道:“都好。”

荀修似乎有些不悦,叹了口气看他,上前几步伸出了手来,手心蓦然凝结成一团灵火,正闪烁着幽幽的蓝芒。男子这才慢慢走过来,将手放在那团灵火之上汲取灵力,这让他看起来好了一些,虽依旧面色苍白,却不那么像鬼魂了。

“你……是不是越来越虚弱了。”荀修见灵火被吞噬,却反而愈发忧心忡忡了起来,不免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离开你太久了?”

荀修自出生起,黑影便一直伴随着他,犹如一对阴阳相隔的双生子一般,因此两人的感情也极好。黑影摇了摇头,苍白的病容上倒是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来,对荀修说道:“都不是,是我要离开你了。我感觉到了,阿修,我跟你的联系越来越浅,已经快要断了。你的魂魄,就要完全了。”

这个不知道该说好还是坏的消息一下子把荀修击愣了,他似乎有些诧异,发了好一会呆,最终却很快化为了忧郁,叹了口气,沉声道:“那你的身体呢?”

“你不高兴吗?”黑影轻轻道,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小,又或者是习惯性的放轻柔。

“我不是不高兴,我只是……更担心你。”荀修微微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的魂魄即使缺损一半,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这对我影响不大,但我们都不知道这对你会是什么结果。阿岫,我们打小就在一起,以后也会在一起,我觉得还是你的身体最重要。”

被称为“阿岫”的黑影摇了摇头,眼神似乎略带怜悯与温柔,然后对荀修说道:“我要走了,阿修,我感觉到有一个地方,我在那里会好一些,我要去那儿等一个人。”他没有说出荀修身上的风神气息也在排斥他的这件事。

没有必要。阿岫想,他很乐意看到荀修多个人照顾。

“等谁?”荀修追问。

阿岫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要呆在那而已。他离开的很快,仿佛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任何眷恋的人。但的确如此,甚至与他一起生活过数十年的荀修,徐岫也只感觉到了亏欠与愧疚,愧疚于自己抢夺了对方的魂魄,造成他修行的不便。

他在偿果,却不知道因从何来。

人生于世,要饮水吃食,要休息睡觉,可他生来便如鬼魂,不饮不食,不疲不倦,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去。但他又似乎隐隐约约的,明白许多事情,就好像他知道荀修的手链是为了送给他的小师妹,荀修与风神的相遇是因为前辈子的缘分未尽……

就好像他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叫云隐鹤鸣,后山有个冰洞,有个人曾经死过两次,永远沉眠在那儿。

他还知道,这个人就是他,也不是他;正如云隐鹤鸣的土地封存着他,却丝毫血迹未染。

这是个新生的世界,是他的,却不是徐岫的。

阿岫就像是暗夜里的魑魅魍魉,随着月光而行,在黑暗处游走,不知疲倦。他只是偷活于世的一息幽魂,因此显得弱小而又孤独,缺少灵气的每个夜晚都令他疼痛万分,维持形体似乎也是万分困难的事情,偶尔他会散去形体,如一缕烟雾,穿过人群,毫无痕迹。

他在路上寻找能够系紧自己的根,却如何也寻觅不到,最终来到了云隐鹤鸣,并且住了下来。

阿岫记不清住了多久,时间对他来讲毫无意义,他也并没有那种概念。他时常去冰洞,去看那张冰榻,偶尔会看见一个穿着雪白衣裳、与他形貌相同的凡人躺在冰榻上,心口的血迹触目惊心,但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这一切只不过是幻觉而已。

但偶尔,阿岫还是有些羡慕,羡慕这个幻境中死去的凡人,似乎仍然拥有着他得不到的温度。

即使这一切毫无意义。

他只是在这凡尘喁喁独行的一息幽魂,徘徊在这熟悉的云隐鹤鸣之中,看着花开花落数百个季度。荀修在等待的岁月中来过数次,又再离去,渐渐的,他来时也会稍带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跟一个娃娃,但他终有自己的人生,久了,便慢慢的不再来了。

这世上唯一认得阿岫的人,也在淡忘他。

但这本是自然不过的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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