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冷声说:“安弼,你现在是大人了,说话之前先要掂量掂量再开口。你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周安弼浅浅地笑着,说:“知道。意味着我将和安洵哥一样净身出户,被褫夺继承权。”
周老爷子的老眼眯成一条线,盯着周安弼看了很久。
空气都似乎冷凝了起来。
周老爷子的声音慢慢地响起,里面充满了疲惫和沧桑,道:“希望你和安洵将来都不会后悔。你们现在是一时冲动,却不知道天又多高地又多厚,就这么乱来。哼,你去问问你的母亲,她为你操了多少心,现在看你这样地为了一个男孩子自毁前程,你妈妈心里该有多痛!你身为人子,不能光想着你自己过得暂时快活就行,还要想想你肩膀上的责任!你爸爸当初是怎么护着你来!”
被提及深切怀念的亡夫,赵婉珏泪盈于睫,却抹去眼泪,对周老爷子说:“爸爸,您是没见过子恒那孩子,要是您见过了,您就知道安弼为何喜欢他。唉,我当初原也是一心为着安弼打算,恨不能叫他们俩个一刀两断才好。后来冷眼观察着那孩子一年多,确实是性格好,做事也好,可以说是万里挑一,又偏巧安弼就喜欢男的,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姻缘……”
周老爷子怒声打断她的话:“你疯了?还是在发高烧说胡话呢?说自己的宝贝儿子和一个男的天造地设,真亏你说得出口!有你这样撺掇和纵容儿子乱搞的妈妈吗?亏得老二当年那么对你,你却是这样教育孩子的,真是‘慈母多败儿’!”
周安弼怒气上涌,正要说话,赵婉珏却用眼神制止他,然后挺直腰板,扬起脸,说:“老爷子,我对我的教育满意得很,对我儿子也满意,对儿媳妇更满意。不过,您要是因为子恒是男的实在不赞同就算了,我和安弼也不指望您的那一份家产,反正,现在安弼和子恒都有了事业基础,您给,是人情,是锦上添花,不给,也没什么,他们俩个又不是吃不起饭非要仰仗家里。总之,我是想通了,‘千金难买心头好’,只要孩子们过得舒心快乐就好,家产也好钱财也好,都是身外物。”
周老爷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胸膛起伏不定,半天,才冒出来一句:“婉珏,你好糊涂!就算你和安弼都不在乎家产,可是你想想,养儿育女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传承血脉吗?可是,现在,老二的血脉要从安弼这里断了呀!还有,你百年之后有安弼给你上坟,那安弼呢?他百年之后就没有子孙了!”
周安弼忍不住说:“爷爷!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好吧?现在科技发达,完全可以请人代孕,我早就和妈妈,还有子恒都商量好了,再等几年,我们的事业和家庭都更加稳定的时候,我会和子恒各代孕一个小孩,整一个儿女双全,根本不要您操这个心!”
周老爷子又被堵住,暂时找不到话说,最后叹了口气,说:“这……不和女的生孩子,总不是个事儿啊。你和安洵都怎么回事啊?好好地怎么会喜欢上男的?”
周安弼面不改色地说:“不光是我和安洵哥,安澜哥以前还不是有过?那个小男孩还被大嫂划破了脸呢,爷爷你忘记了?当时还是我去给他们张罗,花了一千万才把事情搁平的。”
周安澜脸涨成猪肝色,辩解说:“我和你们一样吗?我只是玩玩而已,根本没认真。”
周安弼冷笑着说:“是,你是对那男孩子没认真,其实,你是对任何人都没认真,你对大嫂认真过吗?哼,你呀,就是对钱认真,一直在很认真地挖着咱们周氏企业的墙角!我忠告你一句,别再挖了,底下挖空了,就整个儿垮了!”
周老爷子眼中精光大作,虎视眈眈地盯着周安澜。
赵婉珏和周大伯父的目光也调转向周安澜,眼神的意味各各有别,赵婉珏是轻蔑,周大伯父则是震惊、痛心加不敢相信。
周安澜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却强作镇定地说:“你……你……你别胡说了,你还律师呢,知不知道有时候说话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这属于是诽谤!”
☆、第 64 章 完结
周安弼冷笑着说:“怎么?安澜哥对我的专业素质有质疑?那我必须要好好地证明一下!”
说着,周安弼打开手边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叠文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薄薄的几张纸上。
周安澜顿时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在这深秋的季节里看起来突兀得可笑。
他心虚啊。
周安澜虽然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文件,不过他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心里最有数,不禁在心里哀叹,周安弼有备而来,今天断然是讨不了好去的。
是的,要是别人的话周安澜还能设法抵赖一下,遇上周安弼的话估计只能歇菜了。周安弼这些年打的官司可都是经济案件,还都是赢了的,可谓是战绩辉煌,他追本溯源逮过错抓罪证的本事大了去了,再一看他手里拿着的纸还不止一张,起码七八张,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罪行累累。
所以,未曾领教过周安弼的手段的周安澜揣测出这些文件的严重性,并在脸上迅速变幻了几种颜色后,当即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本来想搬起石头来砸人的,却不意砸到自己的脚,眼看着倒是自己要被全民公判了,周安弼可不打算应招,意图脚底抹油,他急急忙忙地说:“哎,爷爷,爸爸,婶婶,我突然想起来我晚上要和几个部门经理开会,商议市场对策,我这……先走了。”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就低着头往外冲。
“站住!”
这一句威严的断喝来自周家最高权威――周老爷子的口中,硬生生地刹住了周安澜的脚步。
周老爷子威严发话,“先别急着走,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先搁在一边,听安弼把这件最要紧的事情掰扯清楚了再说!”
周安澜都已经快要跨出门口的腿又收了回来,无可奈何地回转来,然后一脸阴霾地盯着周安弼,试图用眼神将周安弼可能会说出来的对他不利的话吓退回去。
周安弼才不理他这色厉内荏的眼神威胁呢,从容镇定地迈动长腿走到周老爷子身边,将手里的文件选了选,递了一份给老头,并指着文件一条一条地说明分析,事实清楚,有理有据。
老爷子本来是斜斜地靠坐在一把大椅子上,有气无力的样子,越听越坐直了身体,脸越来越黑,渐渐地如同山雨欲来的黑山头了。
周安弼:“爷爷你看,这是下属公司韵达公司去年的账目,韵达全公司二十几个人,去年营业额七千六百多万,按着它一贯的毛利率百分之五十,净利润百分之三十五的比例,应该有两千多万的利润,而实际上呢,爷爷你看这里……实际入账的只有三百多万,仅仅是个零头,还有两千万哪里去了?再看这里,二十几个人一年的费用高得惊人,工资奖金加起来人均月入三万多,可是,我却听说韵达的员工实际是怨声不断,说是他们的工资奖金两三年没涨过一个大毛,比总部这边差着一大截,还有这个什么营业人员的招待费、广告费什么的,算下来一个营业人员的月均招待费用高达两万多元,基本是天天要请人吃饭,我就搞不懂了,业绩没多少提高,费用却是居高不下,然后年度创收下降这么多,韵达这么弄,他们那总经理怎么还没被下课呢?总部这边也不管,就任由他们这样乱整吗?”
这时候周安弼才将目光投往周安澜,唇角勾着笑意,亲昵地问:“安澜哥,周总裁,韵达的现任总经理可是你换的人,那么,你能给爷爷解释一下你把之前能为周氏稳定创收的李总撤职,却换了这个什么黄总上台的战略步骤的真实用意吗?”
周安澜结结巴巴还没解释上两句话,周安弼却又打断他,说:“这还只是一个下属公司韵达的情况,咱们再来看看另外一个下属公司益盛这边……”
…………
周安弼足足说了半个多小时,其中周安澜几次试图打断,想插|入几句“当时的情况是这样,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之类的解释,可惜,周安弼的专业素质真是杠杠滴,硬是发挥出大律师当庭驳斥被告的本领,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而且趁胜追击,穷追猛打,将周安澜在周氏企业中大搞一言堂、清除异己、独揽大权,然后趁机大捞油水的老底儿都一鼓作气抖落了出来。
周安澜几次想插话不成,脸色由白变成黑,再变得铁青,又随着额头冒出一串一串的汗,脸色再次变得白,最后索性不再开口,“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周老爷子听完了全部之后,老脸上的褶子深刻得像是用刀背砍上去的一样,周安澜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睛,不敢再看。
连周大伯父都惊惶得屏住了呼吸。
周老爷子的目光聚焦到周安澜的脸上,连续冷哼了几声,说:“你搂的那些钱呢?都拿去干什么了?”
这会儿周安弼倒是不拦着周安澜说话了,而是笑嘻嘻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反而是周安澜辩无可辩,也无话可说。
房间里静得似乎落针可闻。
周大伯父耐不住这难堪的沉默,呵斥着周安澜说:“混账东西!还不设法赶紧把钱还回来呢?虽说这是自家的公司,论不上贪污,但是,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安洵、安弼的一份呢!”
周老爷子马上对儿子怒目以示,说:“还回来就没事了?你这爹当得真够可以的!都是你平时惯着他,才会这样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周老爷子的这一句话给事件定了基调。周安澜此时的脸色简直比风中飘零的黄叶子还要灰败。
周大伯父则是诺诺以应,一句话也不敢多辩解。
周老爷子开始下达旨意,“叫陈大福过来,押着他去把那些款项拿回来,还有,停止他在公司的一切职务!老大,你这段时间别偷懒了,倒是把公司的事情都好好地管起来。你要是再做甩手掌柜,公司垮了,怕是以后就没得掌柜做了!”
周老爷子的心腹陈大福很快就过来了,带着周安澜马上去公司总部清理账目。弄了一个通宵,陈大福次日一早回来复命,说是经查探,周大伯父退隐当董事长并让周安澜当总裁的这一年多来,周安澜贪污下属公司盈利达一个多亿之巨,回缴的款项却只有两千多万,也就是说,周安澜一年就挥霍了将近一个亿。
“混账东西!这么多钱都没了?他都拿去干什么了?”周老爷子快被气死了。
老头儿又把周安澜拎回来,拿着拐杖打了一顿,责问他把钱花哪里去了,这才知道周安澜这一年纵情声色,睡了不少模特和明星,玩得嗨玩得爽玩得倍有面子,当然也就倍花银子。还有,其中的一个擅有狐媚之术的小情人嗜好赌博,还把周安澜也拉下水了,手气有好有坏,基本输多赢少,当然就越输越想扳本,只好拆东墙补西墙,窟窿越挖越大,于是就这样了。
幸好发现得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周老爷子这一气,好些天才缓过劲儿来。
身体好些了的时候,周老爷子开始犯起了愁,若是搅基的两个孙子都不能管事,而这唯一的一个不搅基的又偏偏是个“窝里贼”,更可恶。那么,好好的周家家业将来交给谁来掌舵呢?不过,周安洵已经被赶出去了,狠话也放出去了,现在只能叫儿子先顶上,等以后看看再说吧,若是有台阶下,再收回原话不迟。
于是,周氏企业的掌门人再次变更为周大伯父,只是这一回,周安澜和周安洵都没有在公司里担任职务,叫周大伯父一肩挑了几副担子。可惜啊,上了年纪的周大伯父早就没有什么独揽大权的野心,反而是萌生退意,本来就是因为他图清闲不想管事才被周安澜钻了空子的,现在因为“蜀中无大将”,周老爷子非逼着他去管理公司,周大伯父只得苦哈哈地去了。
※※※※
两年后。
齐子恒大学毕业了,继在D大的“校园步行天堂”项目中尝到甜头后,他再接再厉,将成功的经验予以复制,又在另外几所高校的周边地区搞类似的项目,也取得了成功,财富雪球越滚越大。同时,和周安弼心心相印,感情弥坚。
周安洵和他家CP石天昊搞的那什么网站的项目也战绩不凡,在热得发烫的互联网热潮中牢牢地占据了市场。
唯有周安澜被免职后一蹶不振,整个人消沉得不行,倒是不再去外面花了,改成天天呆在家里,胡子不刮人也邋遢,被他老婆嫌弃得不得了,说是有钱的时候风光的时候都贴去给那些妖精们了,现在失意了倒霉了就窝在家里,跟一大坨“粗|大垃圾”一般,看着就叫人生厌。
而且,他老婆似乎被那次流产事件搞得失了元气还是怎么地,后来一直没怀上孩子。没有孩子的维系,同时夫妻感情有限,这婚姻摇摇欲坠,眼看着要走到尽头。
周老爷子早从旁人处得知了几个孙子的近况,心里暗暗思忖。
这边呢,岁月不饶人,周大伯父之前还有两个儿子当助力的,现在则全靠他一个人,杂七杂八的事堆得山一样高,还必须及时完成,弄得周大伯父天天加班到凌晨,苦不堪言。可是,毕竟是五十岁的人,身体也不是太好,顶一两个月还行,顶了一年多,周大伯父实在是不行了顶不住了,同时也是什么毛病都出来了,血压高、冠心病、椎间盘突出,弄得叫苦连天的,几次给老爷子说再叫他这么干下去,他一定会早衰早死的如何如何,要么让孙子们接手,要么就去外面聘职业经理人来打理,反正他是力不从心。
周老爷子百般无奈,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一个黄土都埋到脖子上的老头儿着急也没有用,再说,人家的父母都不在意他们搅基,做爷爷的管那么多,不是讨人厌吗?
周老爷子想了一整宿,终于拿定了主意,趁着这会儿脑子还清醒,还能镇得住场子,干脆把家产分了算了,以前说过的话收回,连周安洵都叫了回来。
周老爷子先将约莫价值一个亿的房产、现金、珠宝和高价值的古董或收藏品都留出来,说是这些都不分配,先捏在他手里,等安滢和安琪结婚时给她们做嫁妆,目前只分配大大小小的公司股权。
先将大房和二房分开,周安弼因为是二房的独子,故而独得百分之五十,剩下的大房再来分配,周大伯父百分之二十,周安洵百分之二十,周安澜因为之前挖空公司一个多亿,所以,折算下来,只能分他百分之十了。
历经两年没有回家的周安洵听完了分配详情之后,大赞老爷子很公道,又笑着打趣哥哥说:“咦,大哥你怎么这么动作快?老爷子还没分呢,你就先斩后奏搬了一半回家,现在可别怨老爷子分配不公。”
周安澜脸色铁青地回家,却又被老婆大骂了一顿,接着老婆坚决要求离婚。于是,本来就为数不多的财产又被分了一半走。
☆、番外一
随着齐子恒渐渐地拥有了亿万身家,他妈妈朱慧林开始渐渐地忙活起来,所以说,“穷在闹市无人理,富在深山有亲戚”,以前并不太走动的亲戚对朱慧林都明显热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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