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近乎夸张的聚焦让不少人迷了眼睛。
而结论大同小异,总结来说就是厉丰情况危急,手持股票的人还是审慎行事吧。果然,到了开盘时间,厉丰的股票开始狂跌,以一种让人脸色发灰的速度直往下掉。每掉一点等于无数的钱在凭空蒸发。
“钱好像已经不是钱了一样。”现任的财务长江亚伟怔怔道,即使在经济数字上打了多少年的滚,看到自己公司的股票落到这种程度一般人也受不了。
“照这样下去……”梁生苦着脸看向厉容锐,他们这还算是镇定的,今天下面的员工已经快要稳不住了,要不是顶头老板厉容锐镇定如初,公司大概已经全乱了。
厉丰的人包括他们在内对厉容锐都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所以即使公司受到了濒临破产的冲击他们依然好好待在这里,没有弄出什么让人看笑话的举动。可即便是这样,一点点见证自己的公司摔到万劫不复依然会让心理承受能力低的人难受到极致。
姚真一直沉默不语,从通知了厉容锐之后他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各种意外的准备。小会议室里的几个人除了厉容锐之外就他看起来最无畏,沉稳如梁生遇到现在几乎一面倒的状况都忍不住面色沉重。
“有人在做局。”江亚伟喘了一口气,“大盘的走向不太妙。”厉丰的交易员已经和对方周旋了一上午,但是结果并不乐观,一直在会议室里随时接收消息的几个人自然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形。但是厉容锐没出手,江亚伟也没到绝望的时候,不管厉丰到了什么地步,他们手里始终握着一张王牌。以江亚伟的骄傲,当年要不是输给了还是毛头小子的厉容锐,他也不会来到厉丰。既然承认了厉容锐,他就选择相信。
“早上稽核人员已经拿走了账本,以这两年市场的情形,公司的交易项目不可能赚到那么多合法的钱,如果他们查到厉国新当初做的那些……”就算造假利润查不到,一个伪造文书的罪名估计也跑不了。
“以公司现在的情况,如果再没有资金注入我们只能采取更加激烈的方式。”
江亚伟所谓的激烈方式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在公司危难的时候减少开支裁掉不合格的员工并不是哪家公司的独创。
大家都在做。
是的,大家都在做。
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行。”一直闭着眼睛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的厉容锐终于开口了,他否决了江亚伟的提议,也等于担起了最沉重的担子。
江亚伟叹了口气,连梁生都露出早就猜到了的苦笑。
厉容锐敲了敲桌子,“并不是我一意孤行地想要做什么慈善,或者坚持什么信念。在商言商,我做这个决定只是因为还没到那个程度。”
梁生不知道厉容锐的心理底线在哪里,至少在他们包括厉丰的股东眼里,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姚真推了推眼镜,“厉丰的股东一早上几乎打爆了我们的电话,除了贺先生,每一个人都想要和您亲自聊一聊现在的状况。”
“我很忙。”厉容锐竟然还有余裕地露出一个笑。
姚真点头,“我也是这么回答他们的。但他们显然不喜欢这个答案,您是厉丰最大的股东,也是厉丰的总经理,虽然您不动厉丰就不至于散,但是他们中间已经有人开始抛售厉丰的股票了。”
梁生摇头,无奈道,“就算现在全抛出去又能拿回多少钱,而且现在价格压得这么低根本没人会接手。”所以想要脱身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次事情的罪魁祸首,梁生心里叹息,好歹也做过厉丰的执行长,贺佑钦对厉丰怎么就这么下得去手,多大仇?
姚真一直默默对着他的电脑,在看到厉容锐户头的最新资料时,眉头忍不住耸了耸。他深吸一口气问厉容锐,“厉总,您的户头变更过?”
“你是说厉丰的股份?”厉容锐似乎知道姚真想说什么,“啊,这件事我知道。”他点了点头,“我现在的确有厉丰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了。”
怎么会?
梁生和江亚伟互视一眼。
现在这种情况得知这个消息简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贺佑钦把他手上的股份全部无偿转给我了。”厉容锐过于淡定的称述让小会议室里的人各种无语。
“什么时候的事情?”姚真问。
“上一次从医院出来时我就收到了通知。”
厉丰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在那个时候简直是天价,贺佑钦就这么白白送给了厉总?
但是现在呢?这百分之三十反而加重了厉总的负担。
所以这到底是好意还是一场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每个人心里都在盘算,江亚伟的手指不停敲击着电脑,然后陡然停住。
仿佛虚脱一样轻声道,“价格抬不起来了。”
他们一早上的努力全白费了。
想必现在厉丰的股东应该各个心里都在滴血,虽然最近一段时间的状况一直不太妙,但也不像今天突然狂跌,股东们早就被套牢了,连跑都跑不掉。
每个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致。
他们知道价格抬不起来意味着什么。
完了,全完了。
哪里还有救?
厉容锐同样看到了屏幕上飞快挑动的数字。
沉默了许久,“苏经理。”
一直没有说话的公关部经理苏微安抬头看向他,连带着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
整齐划一的动作仿佛在等待某种宣告。
厉容锐双手交叉,手肘立在桌上,交叉的双手离他的下巴很近。
他以一种出乎意料的冷静姿态向厉丰的高层表达了他的意思。
“厉丰宣布破产。”
袁复立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笑倒在沙发上,他伸出手捏起茶几上的酒杯晃了几下,然后又仿佛按捺不住似的拿起了手机拨给了贺佑钦。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眉眼间有一种奇妙的兴奋,拖曳的语气又夹杂着该死的得意。
“亲爱的贺总,有没有机会邀您一起庆祝呢?这样的好消息值得举杯共饮,不知道您肯不肯赏光?”
贺佑钦语气平稳,“厉丰还没倒。”
至于这么高兴?
袁复立瞬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但他并不介意,如果贺佑钦没有这点小心思小脾气他反而觉得奇怪。“快了。”就差那最后一根稻草,或者最后一根头发丝?
贺佑钦的沉默让袁复立很满意。
他在电话里笑了,却并不嚣张,气声隔着电话传过来像是耳边的呢喃。
他似乎是在等,其实早已经笃定贺佑钦不会不来,基于合作者的立场以及短时间内不可避免的牵扯。
“去哪里?”贺佑钦的回答让袁复立笑意变得更深。
“不如就去大宅。”袁复立口中的大宅除了贺家的大宅不作他想。
贺佑钦的声音沉了一些,“你疯了?”
“我当然没疯。”要是真的疯了他才高兴,“只是有些东西落在那里我想去拿回来。”他幽幽叹了口气,“多少年了,只有今天我最高兴。”然后语气一转,“你当初愿意和我合作不就是因为鼎泰?现在厉丰完了,依照约定我把鼎泰送给你,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去主人家走一趟?”袁复立仿佛想到了什么东西,手指在皮面的沙发上一下又一下地刮着。
“贺少,不管你心里怎么埋怨我,收取胜利果实的时候我可是一点都不吝啬的。你应该庆幸有个慷慨的合作者。”
“是吗?”
“当然。”袁复立笑得更高兴了,“就今天下午怎么样,那个时候厉丰的消息应该上新闻了,我们正好一边吃饭一边看直播,美妙的提议。”袁复立的询问从来就不是询问,也不需要回答。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说完,他笑眯眯地挂了电话。
而另一头的贺佑钦却在电话只剩下忙音后眼神微动,叹息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有点儿想念那家伙了。”所以说对比才越能看出优劣,他是不是已经有了点恋爱的自觉了?
贺佑钦的脑子里也忍不住开始回放片段了。
他摇头一笑,算了,大概也不用太久了,再忍忍吧。
第七十八章
贺佑钦是掐着时间去的贺宅,一个星期前老爷子去了国外疗养,管家也跟他一起出了国,大宅里除了佣人之外只剩下贺文武和芦珊。
保镖把车子停好,随着贺佑钦一起进了大宅,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
贺佑钦摆摆手让人在门口等着,抬脚进了屋子。
偌大的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电视机开着发出声音,反而显得屋子更没有人气。
袁复立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自在地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坐。”他看到贺佑钦,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
贺佑钦走过去坐了下来。
袁复立看了眼手表,“时间刚刚好,正好能看直播。”然后调定了新闻台。
贺佑钦不置可否,袁复立也没多说什么,一边无聊地把玩着遥控器,一边盯着电视机。
在厉容锐出现在镜头前的时候,贺佑钦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袁复立笑了,“怎么,还是不忍心?”他叹息一声,“事已至此不忍心也没办法了,我以为你早就已经决定好了,还是人一旦真的陷入了所谓的感情就会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他看着贺佑钦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贺佑钦挑眉笑了,“袁先生想要研究人类心理应该换一个环境。”
精神病院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
“哦~当然~你知道这只是兴趣,遇到有趣的人我通常都会很好奇。”
“可惜好奇的结果往往是双向的,创造或者灭亡。”
袁复立眼神一亮,“我喜欢这个说法。有些东西就是根植在人灵魂中的原罪。”他眼中略带嘲讽,然后看向贺佑钦,“所以人才无法挣脱命运,因为命运就是早已注定的结果。”
贺佑钦没有对他的话发表任何看法,电视机里,厉容锐直面着镜头,有那么一刻,贺佑钦觉得这个人的视线甚至已经穿过了镜头,仅仅眼神的注视就能带来战栗感。
厉容锐太稳了,稳的不像一个濒临破产即将摔落神坛的天之骄子。
反而是袁复立对他的这种表现并不意外。
“厉容锐这个人还是挺有韧劲的嘛。”他勾着嘴角笑,“要不然当初小惟也不会不知不觉看上他。”
“你不觉得失望?”贺佑钦淡淡道。
厉丰虽然倒了,但是厉容锐这个人还没倒下。只要厉容锐还在,再创造一个厉丰或者比厉丰还要强大的企业王国并不是没有可能。
袁复立摊了摊手,“我要的是厉丰,又没打算把厉容锐赶尽杀绝,他今后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他嗤笑一声,“只要厉丰倒了,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一半了。”
“一半?”贺佑钦语调微扬。
“想不想知道另一半是什么?”袁复立转过头,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他有些失望的撇撇嘴。
电视机里厉容锐的声音低沉又清晰,在他宣布了厉丰的结果后媒体的拍照声和提问声不绝于耳。
袁复立的笑容越来盛,他按了按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叹息一声,“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哦?”
把茶几上的文件递给贺佑钦,袁复立整个人都靠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姿态不像是完成了一个巨大的计划,而像是饭后的小憩。
贺佑钦在翻看了几页文件之后脸色就变了。
袁复立鼓鼓掌,看着除了脸色不佳外没有任何激动情绪的贺佑钦赞赏道,“到了现在这种时候贺少还能保持镇定,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你想怎么样?”贺佑钦盯着他。
“我嘛~”袁复立拉长了语调,下一句还没出口楼梯上就传来声音。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贺文武看到了贺佑钦,似乎误会了,“回家怎么也不说一声,这是你的朋友?”贺文武根本没认出袁复立,他看向袁复立的眼神不善,第一眼他就不喜欢这个家伙,而且袁复立对他显然也没有丝毫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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